相女无忧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今夕何如
她睨了刘嘉煦的母亲刘二夫人一眼,低哼一声:“若不是有些人只顾自己逃生,不顾旁人安危,制造混乱,死伤者会更少。”
刘二夫人心虚地低下了头。
“而之后校场上看台倾覆倒塌,压住了许多人,若不及时救出,就会伤重不治!这其中有多少人是被阿亲手救出来的?你们都摸着自己良心说说,这样的小娘子,纯善坚强,有勇有谋,即使是山寨里长大的又如何?满京城都是侯门王府里娇养出来的小娘子,有哪一个能比阿更好更出色的?!”
甭管心里如何想,有哪个不开眼的会在这时候与火气十足的薛氏对杠?
薛氏视线扫了一圈,见没人冒头,便干净利落地抛出最后一句作为场:“之前的事就算了,但从今日起,若是谁再在背后说那些不三不四怪话的,莫怪端王府从此对她拒之门外!”
薛氏这一番话掷地有声,镇住了全场,不少贵夫人跟着称赞起文来,其中既有真心实意的,亦有跟风附和的。但所有人心中都十分清楚,端王妃这一表态极力维护文一娘,那端王府对于这桩婚事的态度也就十分地明确了。
刘婧咬碎一口银牙,却还得强作笑颜,跟着母亲一同附和端王妃,感谢文一娘在那一日救了她。
第194章
时序渐转,四时轮换,进入了万物焕发生机的春季。
文在弹簧钢即将炼制成功之前,就与柳都监谈好,她无偿提供炼钢与弹簧的制作技术,除了满足军器监的武器研发与应用之外,军器监亦需按她要求的规格提供各种形制的弹簧。
柳淳清楚,眼下能够炼成弹簧钢,全是靠着文,若是不答应,她完全可以自己建个炼钢场,自己制作弹簧,然后将成品弹簧卖给军器监,与其那样,不如就答应她,至少也是由军器监的冶炼场控制弹簧的制造。
自从弹簧钢炼成之后,文除了设法改进弩机,应用弹簧以增加连弩的连发速度之外,还将弹簧用于马车的避震系统。但出乎她意料之外,最后广受好评的产品却是弹簧秤。
她试做了一批弹簧秤,分别送给端王府、镇国公府、考城外祖家、张大风等亲友请他们试用。起初他们只是觉得新奇有趣而已,但很快就发现弹簧秤的好用之处。向来商贩买卖称量,用的都是杆秤,杆秤虽然不错,缺点在于太长太大,携带不便,又容易被做手脚,有不良商贩借此短斤缺两也不易觉察。而弹簧秤方便携带,称重既快又准确。
她根据亲友们的使用感受改进了弹簧秤,使其更符合实际,更易用适用,接着她便将改进后的弹簧秤分别放在刘家木器与铁匠铺寄卖。
起初少人问津,她送了几把给附近的铺子后,很快就有人争相打听这种秤哪里有卖,刘家木器与铁匠铺内的十几把弹簧秤很快被抢购一空!刘掌柜还特意来文府与文商谈,想请她只把弹簧秤给他卖,他只要两成利。
文意识到弹簧秤在之后的几年甚至几十年内都会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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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销售商带来丰厚益,她控制着炼钢技术,也不怕刘掌柜或是旁人仿制,便对刘掌柜微微一笑:“如果只给刘掌柜卖的话,只能给你一成。”
刘掌柜想到马车气垫疯卖的情形,那还是许多人都能仿制的东西,如今这弹簧秤却是别人无论如何仿制不出来的,如果只有刘家木器有卖的话,即使一成也是相当可观的利润了,当即答应下来。
四月春光独好,喜事连连。
卢筱怀胎十月,诞下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婴,文老夫人欢喜得不得了,直说正月里拜的观音灵验,又说是阿救了许多人,积得功德深厚。
弹簧秤卖了两个月,文拿到第一笔利润,加上之前存下的月钱,她也有了自己的小金库,打算等过段时日在城中开个铺子,专卖她发明的各种物件,当然她既然与刘掌柜有了约定,就不会毁约,弹簧秤还是让他专卖。
孟裴的脚伤恢复良好,二月便重新回到国子监,当月的公试就是全优,谢怀轩亦一样是全优,这样的成绩连礼部试都了。正逢大比之年,四月殿试,两人都中了一甲。单向彦则是武举的二甲。
五月,太后一道懿旨,赐婚端王二公子与文相公长女。京城中不少人心头的想法都是“哦……果然!”
文成周请辞相位,延兴帝出言挽留,他却坚持辞去相位,当然他大学士的职称还在,也仍然担任国子监事一职,他说自己在国子监及太学能培养有为民之心与安邦之策的治国之才,才是最长远。
私底下他与文聊天时,提及玉津园之乱后,清扫贤王一党,官场动荡,多出许多空缺,他借此也安排了不少他欣赏的有识之士升补这些空缺。
而且大庆朝极为优待文官,尤其文成周还是因回避制度不得不辞相的,圣上挽留不住,赐开府仪同三司,这样一来,俸禄越加丰厚,比起原先在相位上只升不降,还更清闲许多。
但文心知对于文成周来说,俸禄多少并非他真正在意的,即使在国子监挑选人才,有再多的学生进入朝廷,他自己不能在相位上一展抱负,到底是不同的。他实在是为她牺牲了许多。对此她既觉感激,又觉负疚。
文成周却淡然微笑:“作为一个有担当的郎君,首先是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其次才是成就事业,报效国家。一个郎君连自己家都不顾,又能多有德才?大庆国不会缺我一个丞相。这个家却只有一个父亲,我不为你们,还能为谁?”
“爹……”文心中感动,却知他不愿多听自己说这些感激或负疚之言,她欲言又止,想了想后最终道,“你写书吧!把你的政治见解、治国的理想与策略写下来,印成书,这样才是流传最广影响最深远的做法。”
文成周微笑点头:“正好如今闲下来了。”
虽说太后五月才赐婚,但因两家本就有意结亲,从二月起薛氏与卢筱就开始陆续准备起来了,请媒人、起草帖子、合八字、插钗相看这些都是走流程,聘礼与嫁妆单子也都是早就开始拟的了。
但为显隆重亦不能太过匆忙,文家这里光就是准备喜服也要好几个月,嫁妆里许多衣装首饰也要一一缝制定做,薛氏则在王府里辟出单独的院落,彻底翻新重修,以作为新人新居。
如此婚期最终定在第二年的三月十二,大吉之日。
终于到了大婚这一日。
天不亮文便起床洗漱,熏干长发,更衣梳妆。
她换上素纱中单,领缘与袖皆为朱色,绣着黑白相间的斧形花纹。女使们替她披上青罗绣翟衣,再围上深青色蔽膝,加以文绣,重翟为章。青袜高履,革带佩绶。
全福娘子替她梳头,戴上花钗九树的金冠,宝钿九个。
轻抹妆容,描黛眉,点绛唇。华裾迤逦委地,步步生莲。
她缓缓步出闺房,来到正堂,文成周与卢筱一身礼服,端坐中央,文向他们下拜,还拜了祖宗,以保过门平安。
文成周微笑点头,卢筱双目含泪,神情却喜悦。他们望着她,目光中既有欣赏又有不舍,又饱含由衷的希翼与祝福。
张大风与小酒也作为娘家人来了,张大风穿着新做的衣裳,虽然很合体,他却显得浑身不自在。
小酒也穿了新衣,这段时日吃得好住得安稳,让他健壮不少,亦越发高大,皮肤也没以前黑了,但他一笑起来,还是那熟悉的带着些许憨意的灿烂笑容。
“爹!哥!”文自从回到文家,与文家人相处时一直避称张大风为爹,只称他为义父,但今日出嫁,容她叫一声爹吧。
见文微笑着瞧过来,再听见这一声“爹”,张大风顿时老泪纵横,他不好意思地背转身,掏出崭新的汗巾用力擦脸。
卢筱都还没哭,张大风已经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了。卢筱与文成周的脸上都露出善意地微笑,文成周拍了拍张大风的肩。
文亦笑了,鼻子却有些发酸。
文珏双眼红红的,昨晚她一会儿想着阿姊出嫁后就没人陪她夜话,她再找不到人说些只有姐妹间才能说的小秘密,一会儿又想着今日阿姊大婚,会是多么热闹,一会儿又想着自己没几年也会嫁人了,也不知道到时候会是谁来挑自己盖头……一忽儿喜一忽儿愁,小丫头翻来覆去一夜都没睡好,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会儿。
天不亮院里就点了灯,女使仆妇们来去端水,取送衣物首饰,一片忙碌。文珏一下子被惊醒,从床上坐起时还不知身在何处,然后便想起阿姊要嫁人了。
文朝她招手,让她过来:“阿珏,以后这小院就是你独占啦。高不高兴?”
文珏咬着唇,摇摇头:“阿姊我才不要独占这院子,我舍不得你!”说着眼圈又红了。文瑜瘪瘪嘴道:“阿姊,我也舍不得你。”
文老夫人笑着嗔道:“阿嫁人是喜事,你们可得高高兴兴的,笑着送你阿姊出嫁。”
外头喜乐声起,笙箫和鸣之音渐近。端王府的人来迎亲了。
卢筱含着泪上前,轻轻扶正她头上的花钗,为她披上红纱销金盖头,嘴角浮起欣慰的微笑:“我的阿,终于要出嫁了!”
在乐队声中,端王府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迎新的车驾装饰华丽,描金嵌玉。
队伍中的人手中各拿花瓶、灯烛、香球、沙罗洗漱、妆盒、照台、裙箱、衣匣、青凉伞、交椅等物,且都是成双成对的。
文家敞开大门,用酒礼款待迎亲队伍,并散发“利市钱”。
虽然文早就妆成,还得回屋去静候。
外头先有乐官作乐催妆,待到克择官报了时辰已到,茶酒司仪互念诗词,促请新人出屋登车,她才由娘家人引着登上车驾。
喜乐笙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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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亲的队伍慢悠悠地走着,穿街走巷,掐着吉时前来到端王府外。
按着风俗,女家的人要比迎亲的队伍先到男家门口,吵吵嚷嚷向男方要钱物,这叫“拦门”,还有专人吟诵拦门诗,推波助兴。
端王府这头,钱物自然早就准备好了,却不能轻易给予,要等着女方这边吟诗催讨,又看着新人车驾到了,这才答诗给予,要的就是这番热闹与喜庆。
文下了车,地上铺着青毡席,一直通到府中。过来一位媒人,端着一碗饭叫道:“小娘子,开口接饭。”这是表示新人入门,吃夫家饭便成夫家人。
文半掀盖头,吃了这口饭。门旁站着的阴阳先生手持花斗,将五谷豆钱果撒向门首,亲友邻里的孩童们嬉笑着争相捡拾。两名喜娘过来,扶着她跨过马鞍,踏着青毡席,平平安安地入了门。
文进门后被请去一间屋里休息,忽听前头热闹起来,准备婚礼时她已知道流程,清楚是孟裴过来了,这阵热闹是文家的亲友在请他坐鞍礼。
所谓的坐鞍礼,也是颇为有趣的礼俗。在堂中高置一马鞍,新女婿要坐于其上,饮尽三杯酒,女家遣人请他下马鞍,却不能真的下,等女家连请三次,才能把他请下来。这每次请还得有说法,不是简简单单地喝完九杯酒就能下来的。
文听着外间一阵阵的哄笑声,嘴角也挂笑,自己被折腾了这大半天,也该轮到他了。
第195章
文虽戴着盖头,但这盖头是红纱的,不遮挡视线,她从盖头里看出去,房间里没别人,喜娘与阿莲、咏夏都站在门口瞧热闹。她也不由意动,轻轻下了地,丝履落地无声,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
她个子高,踮起脚从女使与喜娘们的头顶看出去,但却看不到什么,只见前头的堂里人头攒动,笑语不断。
咏夏一回头,猛然瞧见文不好好坐着,也在她们身后看热闹,顿时吓了一大跳,急得只朝文瞪眼招手,示意她坐回去。文见站在门口也瞧不见什么,这才无趣地放弃,回去坐好。
阿莲与咏夏张望了一会儿也离开门口,快步走回她身边,又听外头喧嚷声渐渐近了,不一会儿便见孟裴在众人簇拥下进来了。
文坐得端庄,嘴角带笑,隔着盖头瞧他。
他一身簇新的喜服,不知是她透过红纱瞧他的关系,还是才刚饮过酒的缘故,又或是被亲友们闹过了,俊秀的脸庞微带酡红,却越显得墨瞳莹亮,满眼都是喜悦的笑意。
礼官前来,请新人前去拜堂。文刚起身,便有人托着金盆过来,盘中一条翠带,要新人共绾同心结。
共同绾结时,自然难双手相触,周围亲友便善意地取笑一番,倒弄得人心浮气躁起来,文正要把绸带末端穿过结环,手一滑绸带从她手中滑脱。孟裴一把抄住,将绸带末端从环从穿出。
好在两人都是手巧之人,虽然多花了些时候,还是顺利结成了,文将同心结稍加整理,结形便十分美观。亲友纷纷称赞新妇手巧,文家养了好女儿,王爷王妃真是好福气。
绾好同心结,孟裴手执槐简,牵巾倒行,文握着同心结的另一头,跟着他缓缓而行,来到喜堂之上。
两位新人并立堂前,有人递上一杆秤。
孟裴接过秤杆,轻轻挑开她面前的红纱,模糊了半天的视野终于变得清晰起来。她巧笑嫣然,他亦笑吟吟望着她,两人心中喜乐无限,压抑不住地从眉梢眼角流露出来。
但见堂上新人,新妇华容婀娜,明眸若水,娇靥如花,芳华无双。新郎眉目如画,风姿清绝,公子如玉,天下无双。这样一对璧人站在一起,宛如天造地设的一双,满室喝声恭喜声庆贺声四起。
孟裴与文面对端王与王妃,参拜父母高堂。孟炀与薛氏都是笑容满面,他们本就对这个儿媳十分中意,高高兴兴地受了他们两人的拜礼。拜完高堂再是夫妇交拜。
礼毕,回去时候由文倒行,手执同心结,牵着孟裴回房。
回到新房后,又有人托着金盘过来,其上放着两把小巧的金剪子。阿莲过来从她右侧耳后挑出一缕头发来,文取了剪刀,亲手剪下一缕,孟裴亦剪下一缕头发来,将两缕头发并做一绺,绾在一起,便为合髻。
文抬眸望向孟裴,他亦凝视着她,墨眸深邃而含情。
从此结发,夫妻同心,患难与共,生死相随。
有那善歌的礼官吟唱:“洒帐东,帘幕深围烛影红,佳气葱笼长不散,画堂日日醉春风。洒帐西,锦带流苏四角低,龙虎榜中标第一,鸳鸯谱里稳双栖……”
待到婚礼结束,酒宴终了,告辞了亲友,孟裴牵着文的手回到新房。
文坐下,长出了一口气:“终于结束了!”她都快累瘫了,不是体力上的累,是神上的累。
孟裴轻笑:“才要开始呢……”
文噗嗤一笑,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女使们红了脸,识趣地掩上门退下。
孟裴走近,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阿,我真想你!”
去年春天他中了一甲后便不再去国子监,在宗正寺挂了个官职,实际并不管事,倒是比以前空闲许多。文去郊外时,他总是相陪,按他的说法,这就专心做起文的“随侍大护法”起来。
然而这段亲密时光并没有多久,端王让他趁着成家之前游历一番,他便去了两浙路与福建路,一去就是大半年,虽然时常有书信寄来,到底是远隔两地。直到年前他才回来,而临近婚期,准新郎新妇反而不好相见,两人这就一直没有见过面,直到今日大婚。
文嘴角勾起:“你怎么想我的?”
“阿,我有好几晚都梦见你了。”
他语气热切,嗓音低沉幽徊,文听在耳中不由心跳快了几分,又听他说梦见自己了,不由好奇:“梦见我在做什么呢?”
孟裴一脸遗憾道:“做什么醒来就忘记了,只记得梦见你了。”
文翻了个白眼:“说了等于白说。”不过她心情还是很愉快的。
忽然她想起自己以前做过关于他的梦:“我还记得刚到京城不久的时候,做过一个有你的梦。”
“哦?”孟裴嘴角笑意加深,“梦见我做什么了?”
文这就准备下刀子了,忍着笑意一脸真诚地道:“我做的是个噩梦,最后梦见你的脸,就吓醒了。”
孟裴笑容一僵:“你……”
文憋不住大笑起来。
孟裴无奈摇头:“你到底把我看成什么洪水猛兽了?那时候你就那么讨厌我?”
“你和你大哥带兵围住大风寨,我们头上飞着刀子,从山坡上冒险滑下去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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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逃脱,躲在山洞里缺医少药,义父伤重,高烧不退,差点没命,你说呢?”
孟裴歉然道:“这真是我没想到的,起初我提议招安,就是为了尽可能少有人伤亡,没想到胡知州会与古二商议,暗伤你义父……”
文挑眉:“胡修平与古二商议的事情,你敢说一点不知情?!”
孟裴轻吐口气:“我是知情的。”
文闻言意外,瞪眼怒道:“你真的知道?知道你还……!”
孟裴解释道:“负责清剿大风寨的总帅是胡修平,我与孟就算身份再是如何,在金州境内也只是过客,并无任何政权军权,根本管不了胡修平。”
文也知他说得有理,但心中总是不舒服:“你若是心里不赞成,难道就不能设法说服胡修平么?我看他对你极尽奉承,态度殷勤得很,我就不信你说的话对他来说没有半点分量。”
孟裴皱眉道:“你能不能讲讲道理,上山提议招安的是我,但你义父却无论如何不肯同意招安,古二向胡修平提议擒住张大风后说服山寨内其他人招安,比起你义父带人硬冲下山,这已经是死伤最少的办法了,以我那时候的立场,我能怎么阻止?”
好吧,那时候他是官,她是贼,怨不得他!文气道:“那我在临汝的时候你为何要盯着我不放?”
孟裴忽然笑道:“那一回我倒是不后悔,幸好那时候把你抓住了,这才有了今日。”
文望着他莞尔一笑:“阿裴,你去外间等一会儿,我准备了一样礼物给你。”
孟裴讶然道:“还有什么礼物?”若她备有礼物的话,拿出来便是,为何还要他出去?
她狡黠地微笑:“惊喜嘛!你先出去等一会儿,我叫你再进来。”
孟裴虽觉不解,但也好奇,更觉有趣,便顺着她的话走到外间。
“去外面等。”
孟裴挑眉,在外间还不够,还要出去?他回头就见文已经解下腰间镶玉的革带与佩绶,正把双手反在背后解蔽膝,不由胸口一热。
文没听见他出门声音,一抬头对上他火热的目光,手上动作便停了,含羞道:“你出去看看,外面有没有别人……”
孟裴深吸一口气,推门出去,院里守着的女使听见动静,诧异地迎上来:“公子有何吩咐?”
孟裴摇摇头:“没什么,你们都退下吧,院里不必留人了。”
“是。”女使们退了出去。
孟裴在门外等了一会儿,没听文叫他进去,却见房中灯烛火光一一暗去。他又等了片刻,还是没听她叫他进去,心中隐约觉得不对,轻唤道:“阿?”屏息片刻却不闻她应声。
他脸上微笑骤然消失,急转身推门入内,房中幽暗,鼻端只闻到灯盏吹熄后淡淡的余烟味。
他奔进里屋,绕过屏风,就见后窗大开,一道如银色匹练般明净的月光穿过窗户,斜照在空无一人的新房里,华丽的喜服委弃于地上,衣摆上的织金绣线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孟裴第一反应是有人偷袭,掳走了阿,但转念一想,这里深处内院,即使有人借婚礼潜入,阿又不是普通弱女子,怎会毫无异动便消失无踪?
他走过去,拾起喜服,衣上尤带她的体温。他视线扫过房内各处,发现桌上有水渍正微微反光,他很确定之前桌上并没有水渍,走近去便闻到一股淡淡酒味,似乎是一行字。
他点起灯,举灯回到桌边,就见桌上用酒水写着一行字:“有本事你就找到我。”
确是她的字迹,流畅飘逸,典雅不失遒劲。
孟裴挑眉,这“礼物”还真是“惊喜”啊……
他抬手抹去桌上字迹,换了件常服,吹熄灯放回原处,走到窗边朝外望了一眼,手扶窗棂一跃而出。
第196章
孟裴查看地上痕迹,她脱了行礼时穿的喜服,换上常服,鞋也换了软底绣履,并未留下任何足印。
他们如今的新居名为云归院,本是他所住的东小院,出入原先要经过澹怀堂,但经一番改造重修后,改成了独门独院。
他不可能漫无目的满王府找她,要是被值夜的仆佣或巡逻的侍卫瞧见他孤身一人深夜在府中乱走,那明天真是难以向父母解释了。同样的,她也不可能随便找个与他俩都无关的角落藏起来。
孟裴轻吐口气,所以,她是要他猜测她会去哪里躲着么?
他思忖了会儿,便有了决定,抬步往东南而行。
为了避开巡夜的仆佣,他特意从花园中穿行,很快到了听梧阁外,这是他的书房,他曾对她说过在书房二楼能瞧见文家老宅的那棵老海棠。但听梧阁二楼门外有侍卫看守……
他环视四周,瞧见门外高大的梧桐树。
他想起她在挂满红果的老海棠上悬挂锦囊,将他赠予她的东西一样样归还……
觉生寺里,她坐在那棵金黄灿烂如火的银杏树上,晃着两只脚,低头朝着他笑……
那时候,坐在她身边的枝干上,他笑着说自从在老宅那棵海棠上瞧见第一只锦囊之后,上树似乎成了司空见惯每日必做之事……
他走到树下,仰头望去,夜色中叶影婆娑,一阵轻柔的晚风吹过,枝叶簌簌作响。他似乎瞧见了一点亮光,但转瞬又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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