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山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千里握兵符
苏望拍了一张米袋子的照片发过去:“瞭望台招耗子啦!大米里面都是老鼠屎,没法吃了!”
“那就啃煎饼,先凑合着对付几顿,医院这边我确实脱不开身。”
苏望急了,赶紧跟上一句:“那煎饼也叫老鼠糟蹋啦!”
牛东生心情糟透了,他想不明白,苏望都23岁了,还是个大学生,咋什么都不会
瞭望台有老鼠不是什么稀罕事,大雪封山的季节,耗子也畏寒,喜欢往暖和的屋里钻,他们山里人早都习以为常。
对付老鼠,他有几十种办法,可现在完全没有心情传授,他家老爷子髋关节骨折了要做手术,医生一会儿来找他签字呢。
他想了想,给苏望打了个电话,嘱咐他可以去鸡冠岩蹭饭,但是山路湿滑千万小心:“这回要是再摔下山去,可没人去救你了!”
苏望看了看西边鸡冠岩方向,那是相邻的一个山头,比将军岭要低矮一些,看起来不远,其实下山上山要绕一大圈才能过去。
苏望拿一把铁锨出门,半瘸着走过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来钟,人家两个护林员李兴旺和方川正围炉喝茶唠嗑。
他俩和老耿一样,也是干了几十年的“临时工”。
李兴旺是五十多岁的长脸高个形象,皱纹、老茧、黑皮肤。
方川年轻一些,身材粗壮配上一脸的络腮胡,活脱脱的一个李逵形象,若不是一身护林员的工作服,出门肯定会吓着游客。
苏望拍门,客客气气地说明身份。
他俩笑呵呵地把他让进屋,一个涮茶碗倒茶,一个拉过条凳让他烤火,都热情的不得了。
苏望喝了两杯茶,把自家情况吐露完,腼腆地说:“将军岭没粮了,牛队长让我来你们这边搭个伙……”
李兴旺和方川对视了一眼,面露难色。
李兴旺指了指天色道:“孩子,俺们这边吃饭晚,天黑了才做饭,怕你吃过饭回去路上不安全啊。”
方川嗓门大,“嘿嘿”一笑也跟上一句:“你别觉得俺们心疼粮食,老哥哥给你装上几斤米和面,你自己回去做着吃!这满山都是雪的时候,山里的野兽也饿,尽量别出门!”
苏望猛一抬头:“这山里有猛兽”
“哎,你听他吓唬你,也就是有些山狸子、狗獾之类的,再就是以前听老耿说见过草狼子,都怕人,不碍事!”
“哎呀,两位大叔可别吓唬我了,我今天早晨让一只大老鼠给折腾坏了……”
听说将军岭瞭望台闹老鼠,弄脏了米袋子,俩糙汉一阵乐:“这有啥,我们这都是把老鼠屎挑出来,那米洗洗照样吃,没事儿,吃不死人!”
他俩还介绍了一些抓老鼠的方法,那方川更是夸张,非要教苏望怎么做烤鼠肉,描述起来大概就是“嘎嘣脆,鸡肉味”。
苏望头皮发麻,提着李兴旺给打包的两小袋米、面,逃出了鸡冠岩。
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山路上,李兴旺和方川关上门放声大笑。
其实苏望来之前,牛东生就来电话打过招呼了,叮嘱他们可以送粮,但不能留苏望在鸡冠岩吃饭。
一方面是让苏望锻炼锻炼独立生活的本事,另一方面也确实是每天三次来回很不安全,当然这里面可能还有牛东生的一点点小小的报复心理。
瞭望台的规矩,从来都是新人伺候老人,他和老耿搭伙的时候,都是自己抢着做饭,到了苏望这里却坏了规矩,长此以往那还得了
苏望哪知道这些弯弯绕绕,米面袋子搭在肩头,他双手握着铁锨一路东张西望小心警惕。
天色渐暗,这平日里看起来平静安详的树林子,变得阴森惊悚起来。
那些平日里没怎么留心的低矮灌木丛里,是不是正卧着虎视眈眈的山狸子那些岩石交错的缝隙里,是不是藏着传说中的狗獾还有影影绰绰的林子里,是不是游荡着草狼
他想起方川说过,这些动物都怕人,就把手机拿出来,一边放着劲爆的摇滚,一边打开手电筒晃来晃去,像疯子一样在山路上托着伤腿挪动。
好不容易跌跌撞撞回到将军岭瞭望台,他一屁股坐下,前喘着粗气往灶门里添柴,那手还颤巍巍的。
舀水做饭
第一卷 淬火 【16】落魄之时逢故人
和砍柴相比,挑水才是最辛苦的工作。
苏望从没用过扁担,仅仅是把两个十升的空塑料捅挑到山脚下,他就觉得肩膀疼、脚脖子也疼。
将军岭的山脚有一个古建筑遗迹,如今只剩下房基和一株古松。
那松树的树身有两人合抱那么粗,被铁栅栏围起来,虬枝如龙,遮天蔽日,名叫“半亩松”。
松树西面有一个山崖石刻,上面有“将军岭”三个大字,遗留下来的明清碑碣显示,这地方原来曾有古人隐居,还建过书院,有题联:“万叠青松千涧月,一曲流水四周山。”
在这石刻的角落里,就有一个泉眼,天冷不结冰,天旱不断流,青苔覆盖的岩石处,有“雅泉”二字。
当周遭滴水成冰的时候,泉眼处却是雾气腾腾,一股细小的水流冲出石缝,钻进冰层下面。
苏望敲开薄薄的一层冰渣,把水桶送进了石缝,不一会儿就接了满满两桶水。
重新扛起扁担,40斤水让他觉得肩头仿佛扛了一座山。
一步一台阶,十步一停歇之后,苏望揉着还没好利落的脚脖子,不得不倒掉三分之一来减轻重量。
此刻的他已经开始后悔,好死不死地为什么非要拿这条扁担自己两只手提着好像也比这样轻快……
“师傅,将军岭是从这边上吗”
苏望喘着粗气跟扁担较劲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听着还有点耳熟。
苏望回头一看,赫然是班长宁玉婷……
她穿着厚实的红色长款羽绒服,白围巾捂着口鼻,却掩盖不住那股兴奋、热情的精气神。脚上的黑色小皮靴锃亮,正踩着小碎步走上台阶来问话。
“啊!苏望!这么巧啊,太好了!”
她看清楚苏望的脸,立刻开心地回头大叫:“快来啊,我找到苏望啦!”
苏望脸色一变,朝她喊的方向看过去,盘山公路尽头的工队小屋门前,三个人正站在那帮着指挥停车。
从那辆白色suv驾驶座上跳下来的,赫然是范建。
剩下三人则是新娘子杨安安、她闺蜜孙雨朦,还有他看一向不上眼的老同学刘明泉。
把扁担挑子放下,苏望吐着白气笑问:“哎呀,你们怎么来了”
其实他内心在打鼓,眼前这是一个奇怪的组合,如果只是范建和杨安安来,他会很开心,带上孙雨朦也还行,可再加上宁玉婷和刘明泉,他就觉得不自在了。
宁玉婷是个大嘴巴,打小就是动不动找老师告状、打小报告,什么事儿只要让她知道了,很快就传遍全班全年级的那种。
刘明泉这个人就更让苏望挠头了,他打上学第一天起就吹嘘自己家亲戚个个当官从政,今天冒出个姨父在军区,明天又有个姑父在北京,都是能量贼大,职务说不清的那种。
本来苏望跟刘明泉没什么交集,虽说看他不顺眼,也绝不会没
事找事地去招惹他。
可偏偏司烟儿找上苏望之前,就和刘明泉好过一段时间。刚把他踹开,苏望就稀里糊涂当了接盘侠。
这一下子,两人之间似乎就有了那么一点点“夺妻之恨”的味道。
对于刘明泉后来的处处针对,各种嘲讽,苏望嘴上不说,可心里跟明镜一样,知道此人断然不会安什么好心。
果然,一阵寒暄热闹之后,苏望弄明白了。
范建和杨安安出国度蜜月,刚回来就收到刘明泉的消息,说苏望从婚礼上离开后没多久,将军岭就发生了山火,听说他还受了伤。
自己的好哥们出了这么大的事,哪能不问候探望一下
范建立刻就跟杨安安商量,想到驼山林场走一趟。
杨安安也从闺蜜孙雨朦那里了解了一些情况,听说她和苏望之间还有点过结,她好心想当个和事佬,就把她也拽上带路。
哪知道临出发的时候,刘明泉又叫来了宁玉婷,说老班长也惦记着苏望,一起去看看。
这下好了,5个人正好凑一辆车,范建这个新手就在盘山公路上挑战u形弯了。
苏望轻轻地打了范建胸口一拳:“你也是胆大包天,这山路上都是冰雪,多危险啊!”
范建下意识地躲了一下,笑嘻嘻地吹牛:“嘿嘿,其实前面路上的雪打扫过了,留出两条车辙印,不难开!再说了,哥们儿天生车技高超,这点水平难不住咱!”
杨安安跳出来假意生气地拍了他一下:“吹什么牛,也不知道谁一边开车一边大呼小叫,吓得我们都抓紧了把手不敢动弹……”
她今天穿一身白色羽绒服,配红围巾、红手套和红皮靴,特别亮眼。
范建躲躲闪闪,抓起一把雪扬了过来,小两口竟然打起了雪仗。
孙雨朦还是上次见面的打扮,不好意思地望着苏望说:“上次说好给你寄膏药的,后来想起你们传达室离这里太远,怕没人捎耽误你用,正好这次直接给你带来了……”
苏望还想说不需要,那边宁玉婷已经抢过了话头:“苏大才子选的好地方啊,这地方真是太美了,简直是世外桃源人间仙境!”
苏望礼貌地笑了笑:“荒山野岭的,其实也没啥,对了,按说下雪之后要封山的,你们怎么进来的来之前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第一卷 淬火 【17】命犯小人
算算时间,苏望离开瞭望台差不多有两个小时了,他不确定柴灶里是不是还烧着火,也不确定那只老鼠有没有掉进圈套陷阱。
“如果让女同学看到了死老鼠,那……”他不敢想象,只是加快了脚步,希望能抢在众人之前进去收拾一下,哪怕是找个东西盖住水桶也行。
可惜,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越不希望发生的事情,越会以一种非常尴尬的方式呈现。
他撂下挑子推开房门,发现水桶里没有老鼠尸体,这才松了一口气。
若无其事地把水桶踢到角落里,他这才去照应那个仅剩一点火苗的生铁炉子。
几根柴丢进去,炉火慢慢燃起,室温开始回升。
“好家伙,独栋别墅啊!你一个人住”范建开着玩笑,把他和杨安安的背包丢到里屋炕上。
苏望翻出老耿留下的那点老干烘茶叶,应声答着:“平日都是俩人,今天同事请假了,他家里老人住院了。”
孙雨朦不是第一次来了,故作熟络地问了一句:“是老耿吗”
“不是老耿,老耿退休了。”
苏望轻描淡写地带过,他怀疑老耿的提前退休与自己乱说话有关,也就是和孙雨朦的报道有关,但他没有什么证据,也不愿再节外生枝。
刘明泉似乎知道什么,嘴唇动了动,却左右一张望没作声。
大家围着炉子坐定,一边搓着手取暖,一边打量着房间的环境。
水烧开了,房间里水汽蒸腾,苏望沏上茶喝着,大家才总算都歇息过来。
范建图新鲜,里外屋都看了看,又拿起望远镜,拉着杨安安去二楼观望观望:“这可是军用望远镜,一般见不到的!”
苏望由着他们小两口去耍,自己得张罗午饭了。
宁玉婷和孙雨朦挽起袖子想帮忙,被他拦下了:“到了我这里,哪有让你们动手的道理”
蒸一锅米饭不用再找攻略了,就是放多少米没数,他想着千万别不够吃,于是把从鸡冠岩讨来的大米都撒进去。
虽然担心这米也招过耗子,可至少他淘洗了两遍都没看见黑色物质,此时也只能先将就着救急了。
米饭做熟了闷在锅里,他又炖了一锅大白菜,这回没有猪肉
了,随便掰点粉皮进去。
好在范建考虑周全,背包里拿出一些五香花生、火腿、鸡爪、酱牛肉和豆腐干,撕开包装入盘,凑成了六个菜。
大家围桌坐定就要开动,刘明泉突然伸手拦住:“你们就不觉得缺点仪式感”
在大家狐疑中,他竟然从自己包里掏出一瓶茅台,提意喝点酒。
范建乐呵呵地把酒接过去,却顺手放到墙角:“说实在的,我是真馋你这瓶好酒,可我得开车啊,这山路复杂,你不怕我把你丢山沟里”
苏望也赶紧说:“我一个人值班,可不敢喝酒,万一再来场山火,判个玩忽职守罪,可够我喝一壶的!”
女生们也都比较矜持,这样一来,刘明泉也不好一个人喝,只好将就着吃了这顿饭。
大家看苏望身体无恙,这山林的新鲜劲儿过去了,也都消停下来。
倒是杨安安惦记着心事,趁着孙雨朦抢着洗碗的功夫,悄悄捅了捅苏望:“之前的事,雨朦挺过意不去的,一直想给你道个歉,你别怪她啊!”
苏望低声道:“都过去了,不要放在心上,我没怪她……”
话音未落呢,孙雨朦“啊”的一声尖叫,手里的碗都掉地上摔个稀碎。
大家闻声站起来,就看她一下子倒窜了两米远,站到小凳子上大叫:“有老鼠!”
苏望的心里“咯噔”一声,循声望去,确实看见一个小黑影钻进水瓮后面的角落。
另外两个女生听到这话,也赶紧站到凳子上,晃晃悠悠不敢动弹。
倒是范建反应快,第一时间抱住老婆的腰,杨安安本来就比他高出半头,站在凳子上,他也只能够到她的腰了。
只是他嘴里安慰着:“别怕别怕,我保护你……”身体却没有什么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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