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的牧师是死灵

    这天下午，江北正在教堂里和凯瑟琳聊天，海勒忽然神色狼狈地回来了，祭司袍乱糟糟的，左脸还挂着一个红手印，好像被谁打了一耳光。

    “父亲，发生什么事了”看到父亲的模样，凯瑟琳吃了一惊。

    海勒先倒了杯水一饮而尽，才怒气冲冲地说:“是洛萨家的小崽子伯纳德，他看中了雷蒙德家的一块好地，非让雷蒙德出让给他，雷蒙德不肯，两边吵了起来，我过去调解，被伯纳德打了一耳光。”

    从凯瑟琳那里，江北对布瑞尔镇也有了一定的了解，这座小镇原本是部落的重镇，联盟攻打下幽暗城后，战争远没有结束，重建洛丹伦王城不太现实，就把这座小镇当成了首个据点。

    目前来这里生活的镇民不多，只有千数来人，其中三分之二是在战争中失去家园的难民和走投无路的土著，但还有三分之一是联盟的贵族群体。

    布瑞尔镇尚处在开拓阶段，只要发展起来，来这里垦荒的人就是第一批先民，这是莫大的功勋。

    那些贵族在联盟的地位不够高，也没太多机会建立战功，很乐意带着仆从来这里寻找机会。

    其中不乏一些名门望族的分支，甚至还有两个黑铁矮人，是矮人公主芙艾拉索瑞森的远亲。

    所以布瑞尔镇的规模虽然很小，但镇上藏龙卧虎，形势复杂，经常发生一些纠纷。

    镇守艾瑞森为人比较狡猾，不愿意介入这种争斗，就把一部分仲裁权交给了海勒，让他去当替罪羊。

    海勒本来就没什么根基，去仲裁这种事，肯定要吃哑巴亏。

    这次看来不但吃了哑巴亏，还挨了哑巴打。

    “伯纳德仰仗祖辈的余荫欺负平民，就是个无赖，是个混蛋！”

    海勒怒气未消，“砰”的一声拍了下会客厅的烂木头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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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不存在的诅咒
    引发争执的那块地在镇外的巴尔尼大农场，距离布瑞尔镇很近，走几步路就到。

    江北跟着凯瑟琳来到现场时，伯纳德和雷蒙德正站在地边上对峙，旁边还围着一些看热闹的镇民。

    伯纳德是个油头粉面的年轻人，穿着得体的燕尾服，身后还站着两三名仆从，一点也不像来这种地方垦荒的农户。

    雷蒙德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皮肤黝黑，一脸风吹日晒留下的褶子，衣服也破破烂烂的，一眼就知道是个地地道道的农夫。

    路上，凯瑟琳已经向江北介绍过伯纳德的来历，这个年轻人本身没什么了不起的，但他的姓氏——洛萨，在整个联盟却家喻户晓。

    这个姓氏因为一个名叫“安度因洛萨”的传奇英雄而闻名于世。

    安度因洛萨经在人类和兽人的世纪战争中立下过赫赫战功，甚至可以说没这个人，就不会有现在的人类王国，连人类国王安度因大帝的名字，都是为纪念这位英雄起的。

    安度因洛萨将一生奉献给了联盟，没给后代留下太多祖荫，但洛萨家族依旧算得上是联盟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

    伯纳德洛萨只是一个小分支的少主人，但也是实打实的贵族。这件事的性质明摆着就是贵族仗势欺压平民百姓。

    “伯纳德少爷，”凯瑟琳先介绍了一下江北，“这是镇上新来的牧师，一位苦行僧，我父亲身体有些不舒适，由我和他来处理这件事。”

    “你好，伯纳德少爷。”这两天江北观察海勒，学了不少牧师的礼节，像模像样地行了个僧侣礼。

    “没问题，只要有人处理就好。”

    伯纳德目光轻佻地在凯瑟琳脸上扫了扫，又瞥了眼江北，苦行僧是最底层的僧侣，连个容身的修道院都没有，社会地位低下，他也不是很在意。

    “有一点我必须强调，洛丹伦王国曾是安度因洛萨为之奋斗的土地，就凭这个姓氏，我讨要区区一块土地不算过份吧，谁敢拦着，别怪我不客气。”

    “伯纳德少爷，你的意见我知道了，”伯纳德咄咄逼人的语气让凯瑟琳有些不快，“我想听听雷蒙德的意见。”

    “凯瑟琳女士，”雷蒙德老实巴交地说，“我本来不敢和伯纳德少爷争，但这块地我早就垦好了，种子也种下了。

    现在已经过了播种的季节，没有这块地，我都不知道怎么活下去，就算要换，能不能明年再换”

    他对伯纳德貌似有些惧怕，语气完全是在商量。

    “不行，我肯和你换地已经很客气，”伯纳德的声音理直气壮，仿佛这块地天生就是他的，“我那块地比这块地要大很多，怎么看也是我吃亏。”

    “伯纳德少爷，你那块地在索尔里顿农场，离布瑞尔镇有半天路程，”有个镇民似乎看不下去，说道:“而且那是块山地，再大也比不上这块地长出的粮食多。”

    其他围观的镇民大多是平民阶层，也议论起来。

    “洛萨家族已经很富有，获得的配给又多，还来抢雷蒙德这块地，纯粹不让人活。”

    “就是，当初来垦荒时，承诺过谁开垦的地就归谁，现在雷蒙德开垦好了，又来和人家抢，以后谁还愿意垦荒。”

    ……

    镇民们都偏向雷蒙德，伯纳德的脸色有些难看，大声说:“吵什么吵，这种纠纷一向归海勒牧师仲裁，现在海勒牧师的女儿在场，大家听她怎么说。”

    镇民们安静下来，视线都落在凯瑟琳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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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应验
    “牧师，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的”

    伯纳德虽然要到了地，但对诅咒的事难免有些挂心，镇民们离开后，过来探了探江北的底。

    “我是个立誓忘记名字的苦行僧，”江北不动声色地回答，“伯纳德少爷，我说这片地埋藏着诅咒，绝不是信口胡说，还望你当心。”

    “真的有诅咒”

    伯纳德忽然注意到了江北的眼睛。那双眼睛格外明亮，仿佛两块曝于月光下的宝石，在兜帽的阴影里熠熠生辉。

    目光也像实质性的东西，有很强的穿透力，让人莫名觉得惴惴不安。

    “我是名僧侣，从不骗人，”江北故意若有若无地扫了眼伯纳德背后，语气阴森森地说，“那个阴灵正在看着你，现在把地还回去也许还来得及。”

    伯纳德吓了一跳，回头看了眼，见没东西后，又松了口气，“就算真有诅咒我也不怕。”

    “人对未知还是心存敬畏的好，祝你好运，伯纳德少爷。”

    江北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和凯瑟琳离开了。

    回去路上，凯瑟琳一直很沉默。

    这件事虽然得到了解决，但地被判给伯纳德，总让她感觉不舒服。

    见到这位苦行僧时，那些严苛的戒律让她一度以为对方十分正直。但眼下所见，她好像想多了，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正直的人。

    江北注意到凯瑟琳情绪不高，忍不住问:“怎么这么不高兴”

    “牧师，有句话也许我不该问，”凯瑟琳停住脚步，转头看着江北，“但我还是想问问你，一位平民把赖以生存的土地让给贵族，正确么”

    “你觉得我应该帮雷蒙德据理力争”江北明白了凯瑟琳的意思。

    “我只是觉得这件事不公平。”凯瑟琳说话很客气，但语气中还流露出了内心的不满。

    “圣恩在上，公平迟早会来临，”自从穿上祭司袍，江北莫名很喜欢牧师的人设，高深莫测地说，“那块土地终将回到它真正的主人手里，拭目以待吧。”

    “但愿吧。”凯瑟琳心里更不舒服了，地都判给了伯纳德，还用这种借口为自己开脱，分明就是个虚伪的僧侣。

    两个人回到临时教堂，海勒从女儿那里得知江北把地判给伯纳德后，不由也对江北看低了几分。

    恪守戒条的苦行僧分明是个趋炎附势的滑头，居然用诅咒这么搞笑的借口哄骗镇民。

    下午，雷蒙德的妻子——一位农妇跑到临时教堂哭闹了一场，逼着江北把地还回来，许多来看热闹的镇民也在旁边指指点点。

    江北也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只能劝农妇别着急，好说歹说把人劝走了。

    海勒表面不说，但心里更加瞧不起江北，觉得自己提防这种僧侣纯粹多余，凯瑟琳对江北也有了更多的看法。

    然而到了夜里，海勒和凯瑟琳就都吃了一惊。

    ——伯纳德的仆从火烧屁股一样跑到临时教堂，说伯纳德少爷突发急症，让海勒牧师过去医治。

    父女两个面面相觑，难道真的有诅咒

    江北不用睡觉，在楼上听到了动静，不禁有些惊喜，他只是预料伯纳德会生病，也没想到来得这么快，真是天助他也。

    伯纳德的身份是贵族，海勒虽然挨了一耳光，但不敢不去，随仆从去了伯纳德家里。

    可没过多久又灰头土脸地回来了，到二楼找到江北，忿忿不平地说:“伯纳德少爷不信任我，让换你过去。”

    “伯纳德情况怎么样”江北没急着动身，先打探了一下情况。

    “情况有些不妙，”海勒摇摇头，“我问过仆从，伯纳德这段时间显些咳嗽，但不是很严重，一直没在意，也不知道今晚怎么了，突然发起了高热，人都烧迷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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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如数归还
    “马上开始。”江北把手从袖子里伸出来，伸出一根手指，搭在了伯纳德手腕上。

    “牧师，你把什么东西放到我手腕上了，”伯纳德似乎对那根干巴拉碴的指骨有所察觉，“有些凉，怎么感觉像块骨头。”

    “别说话，祈祷马上开始了！”江北一声轻喝，吓得伯纳德一哆嗦，老老实实闭紧嘴巴，一动也不敢动。

    临时教堂放着不少教会方面的书籍，江北晚上不用睡觉，为更好地掩饰身份，偷偷读了不少牧师的教义，还记住了一些祷言。

    为使驱散诅咒的过程更逼真，“嗡嗡嘤嘤”地背诵起来。

    江北的音线偏低沉，诵祷声细密而冗长，听起来倒真像一位能力出色的牧师。

    伯纳德体内的病菌也迅速被抽离，转化成力量进入了江北体内，那根指骨上的肉膜也开始缓缓生长。

    伯纳德明显感觉到身上的病症正在快速减轻，只当是江北的祷言在发挥作用，不禁有些吃惊。

    据他所知，牧师治疗病痛靠的是神圣魔法和各种药剂，仅靠念诵祷言就能治病，他还是首次遇到，对江北的能力不由信了九成九。暗自庆幸遇到一位这么高明的牧师，不然这次真悬了。

    伯纳德原本还想看看江北在自己手腕上放了什么，但想到江北说过不能动，直挺挺地躺在那里，像挺尸一样一动不敢动。

    江北吸收了一阵病菌，感觉差不多了，“呃”的一声，假装力不能继，抽回手指说:“抱歉，伯纳德少爷，那个阴灵的力量实在太强，我拼尽全力也只能驱散诅咒的一部分，剩下的还残留在你体内。”

    “那怎么办”伯纳德对江北已经从头信到尾，声音几乎要哭出来，“我家里就我这一个儿子，我还有母亲和妻子，她们还在暴风城等着我回去，牧师，求你务必要救救我。”

    “以眼下的情况看，”江北故弄玄虚地说，“真正能救你的，恐怕只有你自己了。”

    “什么意思”伯纳德问，“我听不明白。”

    “诅咒因那块地而起，也得由那块地来解决，”江北顺势开始了忽悠，“你现在是那块地的主人，所以阴灵找上了你，只有放弃那块地，让阴灵无主可寻，我才能把诅咒尽数驱散，你才能有一线生机。”

    “我把地还给雷蒙德，”伯纳德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还来得及么”

    江北怕引起伯纳德的怀疑，没敢直接提出把地还给雷蒙德，没想到这货倒挺上道儿的，自己主动提了出来。

    但这个贵族子弟欺压平民，不受点教训未免太便宜了，假装为难地说，“应该还来得及，不过把地还给雷蒙德，他就会被阴灵缠上，轻则疾病缠身，重则当场毙命，你的诅咒已经应验，我怕他不敢收回去啊。”

    “我可以补偿雷蒙德，100金币，”伯纳德哪儿还顾得上雷蒙德的死活，“那块地就算丰收五年，长出的粮食也不可能有这个价值。”

    江北发觉这货确实很上道儿，不愧是名门子弟，一点就透，假装沉吟片刻，才勉为其难地说:“既然伯纳德少爷这么有诚心，我就帮你劝服雷蒙德收下那块地吧，不过这件事需要马上办，否则等诅咒的力量再次扩散开，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救你。”

    “我这就让人把雷蒙德请过来，请牧师务必帮忙劝他收回这块地。”

    伯纳德从床上跳下来，下楼大声吩咐仆从去请雷蒙德和回去取金币。

    伯纳德来时病得奄奄一息，转眼间又变得生龙活虎，众人都吃了一惊，对诅咒的事也信了九成九。

    在他们看来，如果是普通生病，绝不可能好得这么快，只可能是诅咒，才有望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被驱散。

    凯瑟琳立刻恢复了对江北的信任，对自己怀疑这位苦行僧隐隐有些不安。

    海勒也有些吃惊，在他看来，这位



十二 牧师的真谛在于会忽悠
    什么情况伯纳德少爷不是最瞧不起这些穷鬼么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亲民难道是烧傻了

    几名仆从匪夷所思地想。

    凯瑟琳对江北的态度立刻扭转了过来，她记得这位苦行僧说过，圣恩在上，公平迟早会来临，那块地终将回到真正的主人手中。

    原本她还以为这是苦行僧为自己开脱的借口，没想到真的应验了。

    海勒的胸口却有些不是滋味儿，他过去调解这次纠纷，挨了一耳光狼狈而回，这位苦行僧却圆满解决了这件事，还让骄横的伯纳德掏了100金币，简直不可思议。

    雷蒙德夫妇兀自不敢相信这种好事真落到了自己头上，傻傻站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别愣着，”伯纳德唯恐雷蒙德不肯收，呵斥自己的仆从，“快把金币给雷蒙德先生！”

    仆从缓过神来，急忙把一袋金币塞到了雷蒙德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