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绝配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欧倩兮
所以最後他们总是回到祥云居。他们从来没有新的尝试。宛若知道她的父母见识过世界上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他们有过各种稀奇古怪的经历,如果他们还在……如果他们还在……
不,宛若坚定地摇头,一切免谈,他们不在了,而她现在拥有的是一种平凡的生活,这些年她总深信,平凡本身就是幸福。
然而,小小的变化,无损於幸福,所以令晚她硬把立凡拉到酒吧。她和学校的同事来过「早晨的呵欠」,入夜後,这酒吧有种旖旎的情调,连木头都有可能陶醉。她和立凡虽然不讲究浓烈的感情,但也许她可以开始努力,给两人之间调上几分旖旎感,相信立凡应该比木头通灵吧。
宛若对今晚多少抱著希望,岂知他们在玻璃窗下,刚用完义式的奶油蛤蜊面,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展开,便有人往立凡肩上一拍——是他电脑室的同仁,立凡和他一谈起研发小组的案子,就好像他是趴在实验台上,而不是在这人夜迷人的酒吧里,身边还有他楚楚动人的未婚妻。
立凡过去有过一回的情场挫败,或许是伤得过度严重,从此以後行为越发谨慎,不堪多情之馀,使得本来就木的性格就越木了。
立凡是好人,勤恳笃实,一个女人不能太贪心,盘子里每一种甜头都想要,宛若叹著气想,认分地坐她的冷板凳。
半个小时过去了,冷板凳成了铁板烧,宛若必须起来走走,做壁花已经够惨了,她可不想变成乾燥花。两个男人仍在热烈的讨论,宛若踅到吧台去点杯酒,才回过身,就看见在音乐会上差点害她名节败坏的家伙,挽了个玲珑可爱的女郎跨进酒吧。
她像看到炸弹滚进来一样。
她用的是弹跳的姿势,瞬间掠回座位,一把拉起立凡,拆开他的两臂,挤进他的臂弯。
「宛若——」他惊喊。
「我们跳支舞,」宛若喘著气道:「这首曲子很美,我不想——我不想——」
我不想让那男人形成我的威胁。
我不想让那男人破坏我的兴致。
我不想让那男人把我的心作弄得像无主的游魂。
「——我不想错过这一曲。」急急把话作了结,头埋入他的胸膛,露出一双眼睛骨碌碌地在他肩线上观看李弃的行动。
他把女伴安顿在吧台边一盏小水晶灯下的座位,点了东西,然後靠在椅背上,十指交叉,好整以暇「欣赏」他们跳舞。
立凡不会跳舞,僵硬地跟著宛若移动脚步。宛若转过身去,背对李弃,背後像爬了一百只毛虫啃著她;转过身来面对他,又觉得眼冒金星,招架不住他直勾勾的凝睇。
不要那样子盯我,我又不是美国舞娘!她想尖叫。
「宛若?宛若!」最後才听见立凡在哀呜。
「呀,什麽?」她茫然问。
「你把我的手臂掐得好痛。」
「噢,对不起,」双手是放松了些,仍然像抓著救命恩人似的死揪住他。「跳舞真好,是不是?我觉得意犹未尽,下一曲我们再跳……再跳……」
李弃坐在那儿,厌恶地摇头。这两人的舞技蹩脚得让人看不下去,他们以为他们在做什麽?晨操是吗?分明是一双筷子在跳舞嘛!苗立凡是一脸含辛茹苦的表情,在舞池里扭得生不如死,而蔺宛若……
蔺宛若今晚穿一件高领削肩的纯黑洋装,背後挖空,露出一小部分光洁的肌肤,腰际一条环型细金链子,随她的动作,在挺秀的臀上轻情地荡著,她攀著苗立凡像攀著一块人肉盾牌……
李弃的眼神在灯下闪烁起来,她想用那块盾牌挡驾什麽呢?他不知道,他根本没有趟浑水的意思,可是一见到蔺宛若,他就不晓得哪里钻出来的一股坏劲儿,尽想去逗她,惹她,得罪她,酒会上如此,音乐会如此,不亦乐乎地看这表面上冷静的漂亮女孩世界大乱。
一股笑意漾了上来,远远的,他对她咧嘴笑了。
他笑了!天老爷,这个坏胚子笑了後面准有坏事要来!她知道!宛若像被一阵西伯利亚吹来的寒风击中,整个人冻成冰,心惊肉跳瞪住李弃。
果然,他歪过身子对他的女伴说了几句话,那女郎点点头,他即慢吞吞站起来,然後,像一个会走路的厄运朝她走过来。
她的脑子变模糊了,视线变模糊了,四周一片混乱,只有这个男人的形影是清晰有线条的。等她想到要逃,已经来不及了,他已来到他们身边。
「好音乐,好地方,不是吗?」他低沉道。
立凡扭过头,看见李弃,怔了一下,眼睛又放大了,他结巴道:「你是……你是……」
「我是李弃,」他把身子一挪,宛若这才发现他把女伴也带过来了,那女郎正俏生生立在他身後。「这位是魏妹妹小姐。」
魏小姐千娇百媚地向宛若颔首,向立凡伸出玉手,询问贵姓,邀他共舞,交际手段纯熟非凡,可怜的立凡哪禁得起这些?三两下就被带走了。
宛若瞠大眼睛望著他去,心里狂叫,别去呀,别丢下我呀,这是卑鄙的离间——
她的腰身被一只有力的胳臂搂过去。「有幸和你跳一支舞吗?」温热的口吻凑在她耳边。
救命呀!她还看著她远去的未婚夫,整个人已落人李弃的怀里。她挣扎著,咬牙回这:「不要,我不要和你跳舞——」
温热的口吻这时近在她颊边了。「安静,否则我当场吻你。」
「你敢?放开我,放开——」
他的嘴压下来,像个吃人的黑洞,宛若一惊,倏地把嘴咬住。他来真的,在这大庭广众,他来真的!然後,那黑洞移开,只剩一对幽幽的眸子注视她。
「乖,听话——否则下一次会是真的。」他哄道。
乖,听话?他把她当成什麽?宛若怒道:「不要用这种对宠物的口气对我说话,我又不是你的马尔济斯狗!」
他的唇角往上牵,形成一个性感的角度。「我没有马尔济斯狗——你知道,我不把狗当宠物,我把女人当宠物。」
可恨,可恨的男人!有谁比他更值得丢入碎纸机去碎尸万段?
他却用手——弹拉赫曼尼诺夫的那手——挑起她的下巴,小心珍重的,只顾端详她。「怎麽?想到什麽不愉快的事吗?你的脸色难看得像过期的土司。」
宛若气结。「我想到要杀人!」她把下巴扭开,忿忿回道。
他在她鼻尖前西摇动一根手指,「女人最好不要动杀人念头,她们会像开车一样,把事情搞得一团糟,最後还白白折断一双玉手上的长指甲。」
「我没有长指甲!」
「但是你有一双玉手。」李弃说著,爱惜地把她的双手执起,抬到唇边一吻。他的嘴吻著她的手,像吻著她的唇,亲密得让人惊悚。
她像撞见猎人的小兔子,一心想逃,才逃了半寸,便又被拘捕到他怀中。李弃一手揽住她的腰,另一手轻抚她的背,他的手心不时触及她衣服挖空处的皮肤,温度在那里升高,渐次蔓延,让她热,又让她晕……
「嗳,轻松点,」李弃说,带著她随音乐款摆。「四肢别这麽僵硬——我们是在跳舞,不是在做复健。」
宛若长长吸口气,决定用文明的方式解决这个疯子的问题。也许这个疯子受过教育,能够和他讲点道理。「听好,先生,我不知道你是谁……」
「我是李弃。」
「——也不知道你是做什麽的……」
「我是个浪子。」笑嘻嘻回答她。
「——你对我胡说八道、对我无礼,我们就当你在开玩笑好了,我的未婚夫人在那边,」宛若向那幽暗见不著什麽的一端努努头。「再过三个星期我们就要结婚了,我请你不要再骚扰我——」
「宛若,宛若,」他一迳对她摇头。「你还是没搞清楚,从一开始我就对你说了,你不能嫁给别人,你是我的。」
「我不是你的,我和你没有关系,我就要结婚了——你没听过名花有主这句话吗?」她心里有气,措词也就傲慢了点。
李弃咧开嘴,那笑盈盈的眼神不知有多坏。「有主的名花我都敢抢,更何况你还不算有主呢。」
宛若气得浑身乱颤。她到底在想什麽?和一个野蛮人沟通?她咬牙道:「你是古代的匈奴吗?野蛮成性,不讲道理——」
「我讲道理,就是讲道理,我才来找你,」他那张俊脸蓦然严肃起来,他郑重对宛若说:「十二年前我在西非救过你父亲一命,他为了感谢我,把你许给了我,」他凑向前来,逼临宛若的面孔。「也就是说,你从十二岁那年开始,就算是我的人了。」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她岂不做了他十二年的老婆?宛若整张脸羞红起来,啐道:「你无中生有,鬼话连篇,编派毫无根据的故事。」
「要是我有证据,你又如何?心甘情愿履行婚约?」他越发笑意盎然。
她红著脸哼道:「拿出证据来再说。」他有才怪。
李弃忽然站定,手插入外套内侧,像个杀手亮出夺命金牌,用两根手指夹出一张发黄起皱的旧照片,横到宛若的鼻子前面。
宛若的两只黑眼珠立刻自动集合,并成一线往前看。照片上是个一丝不挂的……嗄,他居然现这种宝!这家伙不止是个疯子,还是个变态,恶心透顶!宛若想把头扭开——
不对,怎么照片上的人物有点眼熟?她定睛又瞄一眼,简直不敢相信——裸照上的女主角,竟然就是她自己!
非常绝配 第四章
「你这是哪儿来的?」宛若吼道,伸手去抢,却抓了个空。
「找个隐密的地方,好好欣赏这张照片吧。」说著,李弃挟著宛若,一阵龙卷风似的出了舞池,袭入走道的一间包厢。
包厢内只开了一盏小灯,李弃一手把她按在门上,一手擎著照片,对她评头论足。「啧啧,十足的美人胚子,珠圆玉润,粉雕玉琢——瞧瞧这酥胸,这玉腿,还有那副媚眼!你那时几岁?一岁?还是两岁?就已经媚态横生。」
宛若脸上两团红晕,一直红到鬓角去,瞪过他之後,再回去瞪那张照片。一个胖婴儿坐在一张藤椅上,举著一只特别粗大的拇指,笑得傻兮兮。她质问李弃:
「你怎么有这张照片?」
「令尊送我的,他说这张照片他随身不离,交给我当信物,日後你如果抵赖悔婚,可以此为证。」
宛若翻眼向上看,这人的肚子起码装了五吨重的鬼话!
她凑上前细看,婴儿的特大号拇指原来缠了厚厚一圈绷带,上头还扎了一只红色的蝴蝶结。
「我的大拇指是怎么一回事?」她疼惜地问。
「你玩指头,把自己敲得皮破血流,上药包扎的时候,不哭一声,勇敢得像个小魔女,於是特别拍照,以资纪念。」
「我爸爸说的?」她问。
「你爸爸说的。」他证实。
「他们也真够无聊。」宛若把脸往旁边一撇,不屑地咕哝。定了一定,倏地出手。
「照片还我!」她叫。
一定是他弹琴的缘故,手快得出奇,宛若只觉得眼前一闪,那张照片已没入他的外套口袋。一双手空出来,也没闲著,顷刻把她拥住。
「等你嫁了我,照片再还你。」还是笑吟吟的。
宛若恨不得打他一拳,她生气地喝斥:「你不懂人类语言是不是?我说过一遍又一遍,我已经有对象,我就要结婚了——」
「宛若,」他的嗓音突然变得好柔好柔。「你和那个男人根本不搭调,难道你从来没有格格不入的感觉吗?我一直在观察你们——他根本不知道怎样对待你,又怎能让你快乐?」
宛若闻言,心头一震。这个疯子在批判她的选择,质疑她的判断力?她再没有比此时更觉得受到冒犯、受到侮辱了。她涨红了脸,油然发怒。
「你根本不懂!我的未婚夫温文又厚道,他是个好男人——只有好男人才能让女人快乐!」她气急败坏地说。
李弃露出一个微笑,带著一种险恶的男性魅力。他慢吞吞回道:「那可不见得。」
他伸出手臂把宛若的颈子一勾,来势汹汹吻住她,舌尖撬著她的牙关。宛若直觉的要抗拒,然而她的嘴却彷佛有自已的意识,像太阳下的球果,遇热而绽开来,微露颤然的丁香颗,被他诱了去,像两道火舌,热辣辣的交缠不放。她在他唇下嘤嘤的出声,抗拒力像花瓣似的,一片一片掉下来。
然後,在心的更深层,有一种稀奇罕有的情绪奔放起来,使得宛若的肢体变得酥软。酥软中却自有一股意志力,向这男人迎去。但他是个坏男人呀,她彷佛还留这样一点理智,然而没有用,那股堕落似的情绪太强大,把她推向他。
她是怎麽了,她是怎么了?
一个声音在宛若脑门上喊,她不明白,只知道她甘愿让这男人这样近乎蹂躏的吻著。他的吻像烈火,在宛若唇上留下烙伤般的痛感,那把火还一路烧下去,烫著她的面颊,她的耳朵,她的下巴……
宛若不知不觉昂起头,现在,他吻著她的衣领,隔了一层衣料,他的嘴还居然让人觉得烫。李弃把双手扶住她的两肋,一张脸埋入她的胸部,他的气息穿过纤缕衣料的毛细孔,弥漫在她的肤表,她体内冉冉升起一股难言的快感,是拉赫曼尼诺夫般的迷魅浓情和蜜意,回荡,再回荡……
他隔著衣服,把她胸前绽放的小芽一口吞住,那种从未有过的激情反应,赫然吓著了宛若自己,她喊著不,猛烈挣扎起来。
李弃抬起头,但是用身体把宛若抵制在门上,他也在喘息,双眸黑幢幢,格外的慑人。
宛若颤著声开口:「冒犯别人的未婚妻,你不是君子。」已经够狼狈的了,还试著维护自己的尊严。
「我不做君子,我只做男人。」他像带了三分醉意的说。
宛若在颤抖。没错,他是男人——会把女人毁了的那种男人。她越来越害怕。
「让我出去,我要回我未婚夫那儿。」她哑声道。
「苗立凡不是你的归宿,他或许是好人,可是你需要的却不只是好人。」他太多事了,他明知道,可是这已经不是在逗著她玩,而是要她觉醒。
听了这话,宛若的脑子里像有一队轰炸机掠过,轰轰隆隆地响,她用两手护著喉咙,瞪著他,有千百句话要反驳他,到末了却一句也挤不出来。
她陡然出力把他推开,反身拉开门,飞也似地奔了出去。
她在吧台找到立凡。他和魏妹妹已下了舞池,各擎著一杯酒,靠在那儿谈笑,两人状似融洽。看来今晚立凡的运气比她好。
她连礼貌都顾不得了,一把抓住立凡的手就往外走。
「你怎麽了呀,宛若?你要拉我上哪儿?」立凡被她拖得跌跌撞撞的,骇然问。
「我们立刻去结婚!」
☆☆☆
他们自然没有去结婚。立凡太为难了,这个时间神父早上床睡觉了,而且他今晚又没穿西装。他再三追问宛若怎麽回事,为何突然这麽心急起来?
宛若在夜色里,捧著发烫的面颊,脱口回道:「我怕拖太久我们会结不成婚。」
「怎麽会?」立凡愣问,根本是摸不著脑。
因为我怕我会被挑拨、被勾引、被……
好在街道幽暗,宛若殷红的一张脸不是那麽突兀,不过立凡还是觉察有异,关心地问:
「你有点怪怪的,没发生什麽事吧?刚刚我在找你和那个怪家伙,没看到你们……」
宛若背对立凡,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这才回身。「没事,刚刚……酒吧走廊有幅现代画,题为世界末日,我们在那儿……讨论,」她神经质地笑了。「我才突发奇想要赶快去结婚,谁知道世界未日什麽时候到?」
她的世界末日已经到了也说不定,否则她为什麽失控到此地步?对一个疯子,一个陌生人,一个狂妄之徒,应当讨厌却不讨厌,应当唾弃却不唾弃,心里头不知从哪个角落生出那些个秘密的喜欢,秘密的心动,甚至是那种激情不能自抑的反应?
这不是她自己,这种状况太陌生,她不知道怎么处理。宛若一时烦躁无措,抱了未婚夫胖圆的胳臂,急急就走。
立凡以为她这是要打道回府了,不料她却踅往河堤的方向去。他诧异地问:「我们不回家吗?」
「我们沿河边走路回去,怎麽样?」宛若望著灯彩如画的河堤,存著希望的建议。一段路的缓冲,或可帮她平定平定心绪。
「走路回去?」立凡惊道。「那不就绕了一大圈?等我们到家起码十一点了。」
「立凡,你从来没想过试试夜生活吗?」
他愣著没答腔,宛若叹了叹——明显是没有。立凡的生活是嫌呆板了些,一向宛若也视为理所当然,但是今晚,她硬拖著他走。他虽不情愿,倒也没有强烈反对。
这段河道,整治前,沿岸蜿蜓有致,水声清越,整治後,河床平整得像根尺,每隔两下怠慢地发出「漉漉」两声,音节单调得让最守节的女人也不耐烦。两人静默的走,足音和河水声同样单调。然而风吹著毕竟舒服,不久,立凡放轻松下来,侧头对宛若道:
「那个叫李弃的怪家伙,对你好像真的很有兴趣。」
宛若的喉咙堵了一下,她咳了咳。「不过是个古怪的人罢了。」是极力以不屑的口吻说的。
「古怪归古怪,那家伙倒挺有意思的。」没料到立凡道麽说,宛若看著他,好像他的脑袋突然裂开了似的。不可能,再过三百年,她也不会从那无赖身上体会出任何一点意思。「和他一道的那位小姐也有意思。」立凡加上一句。
宛若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妒意,她说:「看你和她有说有笑的,这位小姐想必非常迷人了。」
立凡听出来了,对她笑道:「咦,你不会是在吃醋吧,宛若?」
宛若被点破,自己也骇了一惊——她在吃醋吗?心里一问,更像胸口浸了一片冰,不由得伸手按著那处凉飕飕的地方。她不为立凡吃醋,竟然为了她发誓没有一点意思的那个无赖在吃醋?
有个娇俏的女人和李弃在一起,和她分明没有关系,她却思前想後;好奇,还夹杂著醋意——那女人是谁?和李弃是什麽关系?带了一个女伴在身边,还要厚著脸皮来纠缠她,他到底是什麽居心?
想不出所以然,对他气恼,对自己苛责,心就更乱了。掉头对立凡讪讪一笑,问他:「我像在吃醋吗?」不等回答,就又把他的胳臂一拽,改口问他和魏小姐聊了些什麽。
立凡没有卖关子,大致说了内容。而魏小姐是司法部长夫人的外甥女,话锋健,人可爱,显然是十分活跃的社交名媛。宛若没吭声,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越发气愤起李弃来了,气他带著有头有脸的女伴,跑来戏弄她的那种游戏人间的调调。
可是刻意藐视他,宛若心里还是不安,他说的话留在她心房咬噬她,像一排小而尖锐的牙齿。他最後是怎麽说?「苗立凡不是你的归宿」,一副严肃正经的态度,让人觉得自己彷佛铸了天大的错,非得及时修正不可。
如此心乱如麻,宛若还是奋斗地理出一条思路来——不,不必把这个人的话看得太重要,他是个存心不良的人,他存心毁坏地的幸福,如果她听信,那她就是和他一样疯。
宛若反反覆覆地想,好歹安慰住自己,略微近乎是自欺——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的,自欺下去。
☆☆☆
这不能怪宛若,自欺有时是种人生的必要手段,让人在面对自己时,不至於显得太狼狈。於是宛若能够回来继续忙地原有的生活,彷佛若无其事。
学期快结束了,她除了筹备婚事,也忙著赶写学年研究报告。资料室的窗口看得到碧朗的天空,一对比肩的山鹰接连几天在山巅回翔,使得宛若想到自己的双亲,也像这对鹰,始终出双入对,如影随形。他们有各式各样的旅行,宛若是不能随同的,那一年冬天也不例外,临走前他们安慰地道:
「爸爸妈妈要到西非沙漠去探集很多动物、植物的标本,并拍很多照片回来,到时雇宛若就可以看到了。」
但是那一回,他们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宛若把头埋进胳臂弯里,轻压著有点疫疼欲泪的双眼。
西非之旅成了绝响,没有照片,没有标本,甚至其间的详情也不清楚,一个随行的当地向导因为语言不通之故,无法把情况交代分明。
现在,有个人自称十二年前在西非救过她父亲一命……她父亲甚至因此把她「许配」给他!
她不相信父亲会做出这种事——他们又不是活在指腹为婚的时代里!可是,若事出无据,那个人又怎能句句说得如此确凿?她儿时一张照片又怎会落入他的手中?
那段西非之旅成了谜上加谜。
但对她来说没有什麽意义,双亲是带刺的回忆,她一向闪避著,她告诉自己,不想再追索,不想知道太多……
不想不想不想——宛若连唱了三个不想,却把笔往纸页上一掷,拿了那只陶红压花皮包,起身往门外走。
她一路到了音乐学院的联谊社,周三下午是他们惯例的聚会时间,在这里可以打听到各路和音乐有关或者无关的消息。
联谊厅播著义大利歌剧,她随著「公主彻夜未眠」的乐声走进去,眼光四下梭巡。太好了,熟人都在这儿,只要拉住一个包打听,到一边私下去询问……李弃这人的下落就出来了。她订婚那晚,立芝不是说了,李弃和音乐学院的人是一票的?
她拣中靠在吧台上的刘助教,那角隅人少,谈话比较机密。她直接过去打招呼。刘助教是指挥家申先生的助手,酒会那晚她和申先生都到场了。宛若点了一瓶沛绿雅矿泉水,和刘助教言不及义一番之後,清清嗓门,压低了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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