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新娘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欧倩兮
曲曲一扑,便技人可孤怀里,搂住了他哭问:“那你为什么不要我?”
问住他了。其实可孤的问题并不在于要不要,曲曲天生的娇俏,已足以打动人心十分,又对他格外的有情,要说他全然无动于衷,那是不可能的。
然而他心中却另有一段深深种下的情根,那是对梅童的情。明知是无缘无分的,它却依然顽固、执意地攀越在他心田,砍不断,也拔不掉……可是现在曲曲仰起含泪的脸蛋,凄凄楚楚望着他,却又是一股缠绵,“你真的不明白吗?从一遇见你,我的心便放在你身上了,该杀掉你的时候,下不了手,因为我实在不忍心、舍不得,我不能伤害我爱着的人!这些你都不懂吗?”
可孤一向最禁不起感情的打动,面对曲由约柔情,款款的吐诉,他的心波荡动了,不禁深深一叹,将她拥抱住,呢喃道:“我懂的……”
她恨着他,双手仍然紧环在他身上。“如果你懂,你明白我爱你的心,那你也该了解,你需要我,除了和我成亲,接受我的帮助,你没别的路走了。”
蓦然另一条少女的丽影,压止可孤的心头,压得他好痛好痛,使他像受伤一般颤悸起来。
似乎曲曲也感受到他内心的挣扎,那股子压抑的激腾,于是把他抱得更紧,说:“忘了她吧,她不属于你,也不再和你有关连。再过三天,她便要和厉恭在大营成亲了。”
条地可孤感到一颗心往下坠,仿佛坠入一个深不见底的照窟萨去,一生再也找不回了。
他抬头往东方的夜空望,人营和梅童都在那个方向,然而那里一片黑,黑得今他寒心而无望。
梅童就要嫁给厉恭了,可孤觉得他的人生,再没有此适一刻还要惨淡,还要无望!他人一阵虚软,头像折枝般的垂落,抵在曲曲顶上,突然滚出热泪,一颗颗没入曲曲像夜色一般黑的头发里。
一个呐喊从迷惘凄恰的心深处发出,“曲曲,我的命运真的在这里?我真要不得已依你的话,做了伊吾的女婿?”
他喊着,自己不知不觉,曲曲却听人耳,她起了一股异常的决断。
“我不管你是不是不得已,可孤,但是我要你做我的丈夫!”说罢,捧住他的脸,悯然中那张脸依旧有俊姿,曲曲吻住了他带泪的双唇。他心意未决,她却已经不许他反悔。
☆☆☆
公主大婚,三天后举行。
如此仓猝,一方面是伊吾朝中也急,几场战事下来,小小城国委实吃不消,如今都巴望早日与唐议和,求得平静。挑这一天,也是故意要和厉恭的婚日撞期,他忙着自己的大喜,不会有闲空趁机来用兵。曲由不希望婚事夜长梦多,自然也足一桩考虑因素。
花毯那一端,曲曲由一群衣履华美的官人簇拥而出,可孤立在这端,他被披戴上宝蓝锦缎大袍,袍上起暗红团花,金环束发,头上一顶恫俪的金冠,他尽管伤势未愈,此时仍显出一英挺的风采来。
望着那头就要与他结为夫妻的曲曲公主,他的情思霎时鼓荡起来。曲曲梳高髻,又拥上花冠,两鬓处处是摇曳的珠翠,一缕薄纱披头,飘飘地直曳下地,她穿的是银红绣袍,缀满了珠玑,才微微一动,满身便是灿烂之色。
可孤觉得眼前一阵蒙眬,看见了另一道丽影,另一个新娘,梅童……此时此刻,她是不是也同样一身的明艳,披上红萝盖头,就要嫁给了厉将军做夫人……顿时间,可孤满心都觉得刺痛,像扎满了针,受都受不住。她可知道他要和曲曲成亲了?倘若知道,她心里怎么想?恨他吗?怨他吗?可是曲曲告诉他,送他到伊吾宫中那晚,梅童便明白表示,要回营去和厉恭完成婚约,曲曲不愿留难,任她走……“魏驸马……”
官人莺声唤回他的意识。曲曲已来到跟前,对他浅浅娇笑,她的脸隐在薄纱下,显得恍恍惚惚的不实在。
不知怎地,可孤遽然害怕起来。这三天,他胸头始终压着一段矛盾和疑虑,怕自己错了什么、误了什么,在此一刻,他充满疑窦的情绪整个翻开来,他抓住新娘的手臂,迫切焦虑地问:“曲曲,你没有瞒着我什么,骗着我什么吧?你没有私自做了什么安排,对不起梅童,而我不知道的?”
曲曲抬了眼,隔着薄纱她一双眸子也是蒙眬而不实在。她的心思却是清楚的可孤答应和她成亲,不全在于他的前程落空,而是爱情落空的刺激最大。一场无望的爱是真正无望了,他觉悟到了,他的生命裹失去了梅童。
他只是不知道他是如何失去她的。
不该让他知道的事,就绝对不要让他知道。故而曲曲回答他时,更有十足的坚定,使她自己都相佶自己。
“你得信我,可孤,我没有骗你!”
有几句话已一说再说,此时重提,可孤露出了特别绝望,也特别绝快的口气,“如果你欺骗我,对我用了计,使我和你成亲,我就不会认了这件婚事,不会认你做妻子!”
曲曲心一凛,未曾答腔,大殿上内侍已朗声唱起:“皇上皇后驾到”
道场宫廷婚礼要展开了。
石新娘 第十一章
梅童的确是一身明艳。
她穿一袭小袖朱红胡服,梳超高髻,唯点缀了一颗明珠在发间,别无他物,使她越发透出一股冷艳之色。
她等着和厉恭完婚。
被曲曲公主遣人由伊吾送回来那天,她便告诉厉恭,她愿意嫁给他,条件一个放过魏可孤。
“这已经是老交易了。”厉恭寒笑道。
“没错,”梅童冷冷看着他,“但是你答应了,至少你能得到我。否则,就算你不放手,如今你也未必逮得到他。”
事实上梅童内心战战兢兢的,一点也没把握。可孤重伤卧倒在伊吾,万一厉恭发起狠来,大军猛攻,破了伊吾城,可孤也逃不了……厉恭当时倒没有驳她什么,只说一句,“我能得到你吗?”猛地便抓住她,咬她似的狠狠吻她。
不多时,帐外的卫士都听见将军的一声嗄叫。帐内,梅童暗藏的一把小刀,割破了厉本的下巴,他抽出宝剑,剑光一周,梅童的衣带断了,衣衫敞开来……真要拚起来,梅童不是厉恭的对手,况且帐外兵将如云,她也跑不掉,然而她只把小刀一翻,抵在自己咽喉上,厉恭便知道她的意思了。
梅童还记得,那一刻厉恭瞪视她的眼神,合著一种憎恨。
他憎恨她,因为几乎从一开始,她便一直在挫他男性的威气,拒绝、不屑、反抗,甚至不避讳的让他明白她爱的是另一个男人,不是他……一个自尊自傲像厉恭这样的人,绝受不了在一个女人手裹吃这种败仗。他忿然掀帐而去时,梅童几乎有种直觉厉恭不要她了,她让他失去了男性的威势。
厉恭不要她,那最好!梅童冷冷的窃喜,却一下又忧惧起来,这关头上,厉恭果真不要她,她马上失去最佳的武器没法子拿自己来挟制厉恭,护佐伊吾城内的可孤。
她被囚在帐内,四围是重重警卫,外头有些什么动静,厉恭在盘算什么、谋画什么,她全然不知,成日焦灼得如同坐在火忙上被煎着一般。
突然昨日,厉恭来的时候,掷给她一套朱红胡服,脸上暧昧的冷笑,似乎隐隐有股作弄人的恶意。她背脊上发凉。
“你得习惯着胡服、吃胡食,梅童,你大约要久留在西域了。”他说。
“什么意思?”
他望着她微笑。“你想不想做西域的王后?”
她只瞪着他看。他却忽然去把帐门掀开,指着伊吾的方向说:“眼前便是一片膏腴之地,咱们为什么不留在这里?”
梅童的眼睛瞪得更大,背脊上更凉,她勉强地问:“你,在做什么打算?”
厉恭反剪了手,背过身去。“你知道吗,那李世民在京师把太子、齐王的九子统统杀了,他是在斩草除根,铲掉旧东宫的所有势力,皇上已正式立他为太子,马上便要传位给他。”他回过且来,黝暗的脸庞堆满阴云,又暗了一层。“京师大势已变,咱们这些东宫的旧人,回得去吗?”
“秦王以肚量大闻名,他的作风一向是“只要归服,既往不咎”,从前李靖、尉迟敬德这些人,都是敌手,如今都成了心腹。”梅童客观地指出。
“谁相信这一套,我才没那么傻!”他怒道,满眼是阴沉的疑虑,把袖子一挥,“我不会回去自投罗网的!”
“你不回去,又焉能久留在异域?”她质问。
“我手上握有几万大军,何苦不在此日立门户?”他厉笑,回身一指,“一旦破了伊吾城,我便是王。”
“你想谋反!”梅童大惊,脱口便叫,“我不嫁叛贼,我不和叛贼为伍!”
其实算来梅童是西域出身,有一半西域血统,只因自小在中土长大,黛染已深,观念上是把中土当做故乡的,眼前乃有这激烈的反应。
厉恭充满讥诵地盯着她看,“你好忠贞呀,梅童,你不和叛贼为伍,却和魏可孤一路厮磨,倒似个患难与共!”
“他不是叛贼!”
“他不是?他这会儿和伊吾打得才火热呢,”厉恭笑起来,脸像一团阴影般逼到她面前,阴影的嘴巴附在她耳边说:“他有件大喜事,你大约不知道,要我告诉你吗?”
梅童僵挺着没动,不愿意退却示弱,心里却怕极了,怕厉恭要说的事,那未知裹埋着会伤人的消息,她忽然宁可不要听、不要知道。
但是厉恭没有这么大的挣扎,慢慢打起身子,夷然道:“你那心上人已经给伊吾招做驸马,明日他使要和曲曲公主大婚。”
一霎梅童成了一具壳子,人里面整个空洞洞,她依旧僵挺着,然而从原来是心口的那部位开始颤抖,直颤到了眼眶,她恶狠狠地喝斥自己不准哭,不准哭!可是那豆大晶莹的眼泪全不听人话,还是一颗颗滚下来。
厉恭面无表情看着她,立在那儿,像隔着一片万里塞沙。
末了他才开腔,低着声像在娓娓而言,“没什么好伤心的,梅童,明天我也会给你一场婚礼,”他又出现那种暧昧、合著恶意的笑。“会比他们还要热闹。”
这日天方亮,帐外远远近近便有一片特别的喧嚣,气象很不寻常,使梅童备觉得惊心。
红凤见被叫进来为她打点,外头是什么动向,红凤儿也不知底细。
梅童是一直到今天才又见到红凤儿。那晚帮助可孤出管的几个人担了罪,全被斩了,红凤儿反因此没有被疑心到,重回唐营,这阵子却也被看得很紧。
梳妆完了,不多时,红凤儿便给唤走。独留梅童一个人坐在帐里,虽是匀脸上妆,施了胭脂,她的脸依然透出一抹脂粉也掩不去的苍白,人在私下,那种凄恻欲绝的神态便全然显露出来了。
她是含恨嫁厉恭的,但是可孤呢?今日他和曲曲公主成婚,得那金枝玉叶的美人为妻,他可开怀?可欢喜?姑不论他为什么会做了伊吾的驸马,梅童晓得,他心里是喜爱曲曲的,他会好好的疼惜她,与她有那无尽的椅旎绸缪之情。扶着娇美新人的当儿,他……他可会想到在唐营里另一个冷凄凄的她?
顾不得脸上有妆,梅童双手蒙住颤瑟的脸,觉得她就要放声痛哭了。然而来不及迸出眼泪,那帐门一开,厉恭着一身盔甲,宝剑在腰,赫赫地跨进来。他来带她了。
见到她,上下一番打量,厉恭点头露出诡笑。
“很有些样子,如此场面会更精彩。”说着,他一把扣住她的手,突然满面杀气,“时辰到了,走,就要开出好戏了!”
即刻梅童感到寒冷,已觉察到不妙。等到她被拖出帐外之际,才真正骇住。
放眼望夫,人营前的荒凉,唐军的旌旗一片招展,战马林列,马上将士千万条的刀光,烈日下像邻邻大海的波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来。
大军虎虎地就要出动了,厉恭带了她不是要成亲,他是带她去攻击!
☆☆☆
琉璃大殿上,玉顿王携着王后盛装高坐,辉煌的琴瑟乐声奏起了,花较远处那端,一对鲜艳的壁人在官人扶持下,正隆重地向他走来。
望着新婚,玉顿王拂须心想确是个仪表英俊的青年,难怪他女儿那么中意他!只盼大婚之后,这位新驸马趁早与唐议和,要与厉恭议也好,要上长安议也好,总之快了了这段
战事!国师去后……他为什么便这样去了呢?如今,大小事都落到他这个做主的头上,闹得他快抵受不住了……正忖思着,玉顿王被王后的手肘轻顶了一下,回过神来,新人的行列已来到他座前。按着叩拜文王母后,按着交换婚戒。内侍以红锦捧出金匣,由玉顿王赏下的一对镶金红绿宝石指环,引起殿上一阵赞叹。
先由新郎为新娘套上红宝石婚戒。然后,曲曲公主纤纤拈过绿宝石戒指,她隔着薄纱,隔着薄纱上线的星光,羞答答瞧新郎一眼,她抬起可孤结实的大手时,他的喉头绷紧了,不能够吞咽,那枚象征就此缘结终身的戒指由他的指节套下突然远处筋声隆隆,随即大殿外起了一阵惊暄。公主一震,那枚绿戒指落了地。一名守城的将领没命地闯进来。
“票君主,不好了,唐大军来袭了!”
顿时合殿哗然,玉顿王失色地立起。
“怎会这样?那厉恭自己不是也在办喜事?”
可孤觉得事况来得蹊跷,向前跨一步,曲曲一把拉住他,喊道:“且别管他,行完婚礼再说!”
守将满头大汗道:“厉恭人在阵前,高呼驸马爷的名字,要他亲自出迎,还说驸马若不出面,定要后悔终生!”
曲曲猛掀了头纱,脸上奇惨,仿佛预知到什么可怕的结果是她无法承受,她对守将声色俱厉地化道:“大胆!公主大婚,你在这里喳呼,存心阻扰。来人,把他拖出去软了!”
只道公主是一时惊惶过度,可孤伸手阻下,对她说:“你莫慌张,我出去看看。”
哪知曲曲死揪着他,头纱也坠了,花钗也斜了,浑身乱颤,迸了满脸泪,整个人一下乱糟糟地好不凄惨。
“不,不要去,你还没有和我完婚!”
见她吓成这个样子,可孤对她极怜惜,抚着她发抖的脸颊,柔声讯:“你放心,我去去就回来,外头情势紧张,总要去看个究竟,你好生在此等我。”
可孤挣脱曲曲,又向玉顿王一拜,排开喧哗的众人,翻身便随那守将走。曲曲见他那道英武的蓝色身影,一霎走出她的视界,仿佛也走出她的生命,顿时只觉得眼前一阵阵昏暗,好像一切都茫茫地看不见了。
以兵马元帅身分,可孤匆促登上城墙。伊吾为加重他的分量,给他这名位,所以就算厉恭不向他叫阵,他这个兵马元帅,这种时节也不能不出面。
一看唐军场面,可孤也震慑住了伊吾城外一片黄色大地给刀枪人马填满了,大风吼着旌旗,像座翻飞的树林,一阵阵尖厉的军筋声,紧刮着人的神经。
出动这么大的阵仗,从未有过,官军此来,倒像有恃无恐。
想到他原也该列易于这片车阵当中,如今却立在墙头上与自己人敌对,可孤的胸口又是一阵郁塞,说不出那种苦恨滋味。
那底下,为兵将所簇拥,乘着一匹黑色大竣,全副甲装的厉恭将军高声发笑。
“好一个魏可孤,畏罪叛逃,本帅拿你不到,原来你躲在这伊吾城里悠哉快活,如今索性校招做驸马,准备在公主怀中安安稳稳,享一辈子福了!”
可孤的悲愤、屈屏之情给这几何话挑开来,不由得怒迫:“厉将军,要不是你不分青红皂白指我叛变,全不给我申辩机会,便要治我死罪,我又怎会走投无路,归不得大营,回不了中土,竟至于来仰靠伊吾的庇护?”
“你自己干的事自己清楚!”厉将军的吼声传来,“本帅托付重任给你,你竟把脑筋动到将军夫人头上,这便是头一条叛逆!”
也是导致最后厉恭饶不了可孤的关键,然而一开头的听信谣言冤屈他,厉恭却一字不提。
可孤的确被说到了痛处,只是他虽然爱上将军夫人,有这一段无奈,却自认问心无愧,也万万不愿使将军夫人的清白受到怀疑,便急急地说:“可孤奉命到长安迎接将军夫人,这一路碰上的种种曲折事故,将军实应听明白了,再做论断。”
“我不必听,我够明白了!瞧瞧你”厉恭怒指着他,“穿着伊吾的驸马服,踩在伊吾的墙头上,你的叛逆行径,昭然若揭!你听仔细了,本帅率大军前来,伊吾若想保得残命,便快快开了城门,迎我大军入城,听命于我,否则,我便杀得伊吾片甲不留!”
“厉将军,”可孤高喊,“伊吾不想打杀了,这两日传讯给将军,要求议和,将军为何不理不睬?”
先向厉恭求和,是可孤的提议,没想到对方相应不理。他这一说出,引起厉恭背后队伍一阵哗然。
“破了伊吾,自立为王”乃是厉恭和他几名亲将的图谋,这支西征大军中,固然厉恭有自己的心腹部众,但是不知他真正用意的官兵还不在少数,比如说他底下的行军副总管,韩将军,碍手得很,厉恭还没想出个法子来解决他!
为避免引起骚动,厉恭这时候急叱,“所谓“议和”,不过是你们的缓兵之计,拖延时问罢了,本帅岂那么容易上当!废话少说,魏可孤,你开不开城门?还是”他冷笑起来,决定这是抬出撒手锅的时候。“你要你的心上人求你才成?”
千军万马中,一条红艳艳的人影坐在马上被拉出来,可孤一眼望见,霎时一颗心大超大落,运转三折。
是她!日夜他梦着、爱着的人儿,梅童。一见到她,他胸中便抑不住的涌起一团喜悦,按着,她穿一身红,那艳丽的模样,又使他被当头浇下冷水,心也凉了,她今日出嫁,已给了厉恭做夫人,他再没有爱她的权利……可孤咽着那苦涩的感觉,悸动地再把她看仔细,陡地心猛跳起来,怎么她像个犯人一样给缚着?而且,怎么给带到战场上来?事情不对,大大的不对。可孤勉强按捺心神,大声诘问:“厉将军,这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捆了夫人,这样对待她?”
远远的,可孤都可见到厉恭露出狞笑,霍然拔出宝剑横在梅童肩上,她震了震,厉恭大笑菁纤:“这样懂了吧?你开城门,她活下来,不开城门、她便得为你而死!”
可孤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心胆欲裂的忍不住怒吼:“厉恭,你好卑鄙,竟拿自己的妻室当人质,来威胁对手!她千里迢迢赶来西域与你完婚,这当中受了多少磨难,你这样对待她,你是人不是?”
厉恭最为自傲,禁不起骂,也向城头吼回去:“她不是我的妻室,她压根儿没有一点一滴的意愿要嫁我,你最清楚,不必在我面前装蒜!说到这里,我还得感谢你那位公主夫人梅童带了你逃到伊吾,要不是她用药迷昏梅童,把人送回我营中,今日我还没法子押了她来和你讲条件!”
墙头上大风扫着,但是可孤清楚听到背后有人倒抽一大口气,回头见到是曲曲立在那儿,双手掐住自己的喉咙,脸孔上除了大红胭脂,只剩一片白。
他一字一字间她,“厉恭说的是真的?你迷昏梅童,把她迭回大营?”
他那黑色惊怖受伤的眼神,庞大地罩住曲曲,她受不了他用那样的眼神看她,想尖叫,想嗔闹,想哭想喊,最后却只剩下沙哑的声音道:“那样做没什么不对,她、她本来就是厉恭的人!”
城下厉恭又在呐喊,做生死的催迫,“魏可孤,你磨磨躁蹈的不开城门,是愿意眼见心上人死?”
曲曲惊叫:“不、不能开城门,厉恭会把伊吾夷为平地!”
可孤握紧了双拳,拳头裹都是汗。城门不能开,梅童他也不能见她死…一阵风却传来远处梅童那嘶哑急促得不像她的声音:“魏可孤,你不必理会他!厉恭要谋反,打下伊吾城,自己做王”
一语未毕,梅童被厉本周那坚硬的手背狠狠一击,脸歪了开去,人摔在马背上。墙头上的可孤发出怒嘶,“厉恭,你要对付的人是我,不是她,我下去与你对阵”
他向琛口跨一大步去,蓝缎袍的背心却被曲曲揪死了,她对他尖喊:“你疯啦,可孤?你这样一下去,别说她要死,连你也要死!”
底下的马阵中跳出了一匹灰骑,赵倾坐在上面,头盔压着一双妒恨的眼睛,眺着墙头上戴冠着袍的青年人影……也许他比厉恭更知道如何对付这个已飞上高枝的小子。
谋反之事,赵倾是主事者之一,许多主意是他替将军出的,这会儿,他和将军点个头,便大声喊:“将军,墙头上那小子躲得缩头乌龟似的,让他的心上人代他吃苦受罪,八成他需要一点鼓励,才会像个男人!”
说着,赵倾楚马过去把梅童拉起来,她挨厉恭一记,嘴角沁了些血,但仍然一脸倔气,对赵倾怒日以视,他只是冷笑,突然往她胸口一抓,撕裂红罗衣棠,红罗下面一方胸脯,雪白的敞露在风中在上方的可孤,一霎只觉得全身气血往脑门冲,冲得他两耳轰轰响,他牙筋要咬断了,手筋也要迸断了,从胸腔发出厉吼,响过了原野。
“赵倾,你这下流胚,我饶不过你”
歪在马上的梅童哆嗦得坐不稳,含着口里腥涩的血味。那墙头上的可孤和曲曲挣扎成一团,要不是曲曲强抱住他,他早跃下城来。
一下来,他便是死路一条。
她晓得他已是伊吾驸马,曲曲的丈夫了,他头上那顶金冠的华光每一迸闪,便穿入她泪蒙蒙的心房,她失去他了,她与他的情缘终究是断了……然而一切不能悔,只要他好,她也不悔。王国娇妻,他在伊吾有大好的人生前程,她决不愿碍着他,何况眼前,她不能让他受制于人,更不能任自己给人凌辱。
当下梅童提起颤哑的嗓子,朝墙头高声喊:“可孤,你顾好你自己和伊吾城,我、我不会让你受胁迫”
话都未完,梅童骤然耸起身子,厉恭那把利剑就亮在她身边,她迅捷地把脖子往剑锋抹了过去,鲜红的血花立刻由剑下注出,机内碧蓝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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