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春光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意千重
田幼薇将冷水敷了脸,仔细地上了香粉胭脂,把自己收拾得妥妥当当才出门。
铺子里的掌柜和伙计都是邵璟安排的人,一等一的精明勤奋,她抵达店铺时,人已经洒扫干净准备开张了。
掌柜见她来得这么早,不免有些惊讶:“您怎么来啦?”
“我来盘盘账。阿璟外出办差,要过些日子才会回来……”田幼薇镇定地落了座,叫掌柜:“把账簿拿来我看。”
掌柜忙着把账簿搬来,在一旁小心伺候。
田幼薇很快盘完了账,还算满意:“就这样,我们打算再往其他地方开铺子,这里的账主要交给我爹来管,省得他一天闲得总找我们麻烦。”
“是。”掌柜的不疑有他,又和她商量进货的事。
正说着,就见田幼兰得意洋洋地走进来,说道:“阿姐真沉得住气,等你好几天总算等到了。”
田幼薇头也不抬:“把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贱婢赶出去!省得污了我家的地。”
伙计立刻拿了扫帚赶人,田幼兰怨毒地瞪着她,嘶声道:“田幼薇,你得意什么?这个时候不是该哭吗?”
田幼薇轻笑一声:“我得意什么?我得意的事多了去!算命的说我天生富贵命,你个天生劳碌落魄命怎会知道我这种富贵人的快乐。”
“你……”田幼兰正想把邵璟的事说出来,好叫铺子里的掌柜伙计乱了阵脚,就听田幼薇淡淡地道:“我奉劝你,开口之前先想清楚,省得不小心说错了话,要下拔舌地狱。”
田幼兰还不算真蠢,立刻转了话题:“我家姑娘要见你。”
田幼薇理也不理,继续和掌柜说话。
田幼兰没忍住,又上前说了一遍。
“贱婢就该有贱婢的样子,你不配和我说话。”田幼薇居高临下地斜瞅着田幼兰,轻蔑无比。
田幼兰气得咬牙切齿,却不得不低头伏小:“田姑娘,我家姑娘就在隔壁茶楼请您喝茶说话,望您拨冗相见,您若现在没空,她会一直等您。”
田幼薇只是不理,田幼兰默默地站了许久才又默默离开。
处理完店里的事,田幼薇起身离开。
刚走出店门,就被周袅袅拦住了。
“你这个人一点教养都没有,本姑娘亲自请你喝茶,你竟敢不来?还敢骂我的丫鬟。”周袅袅嚣张得很,只是一双眼睛肿成了金鱼眼泡。
田幼薇心中微动,扫一眼后面低眉顺眼的田幼兰,试探地道:“你的丫鬟对我无礼,我看着她就生气,所以不想去。若要我去,你叫人打她二十个耳光,我听个响声,这便应你的邀请。”
周袅袅先是一怔,随即转头看向田幼兰,跃跃欲试。
田幼兰怎么也没料到这火会烧到自己身上,吓得赶紧捂着脸后退求饶:“姑娘,您别上她的当,她这个人既狡猾又坏……”
周袅袅恍若未闻,只问田幼薇:“你是要在这里听响声,还是去个僻静的地方听?”
田幼薇道:“就在这里听。”
周袅袅便道:“好,翠梅,动手!”
翠梅便是那长期跟着周袅袅的三角眼丫鬟了,她早就看不惯田幼兰的,此刻得了命令,哪里还等得?
当即上前老鹰抓小鸡似地一把揪住田幼兰的衣领,轮圆了手臂,左右开弓,每一下都用尽了力气。
只一会儿功夫,田幼兰的脸便肿成了猪头,整个人晕叨叨的,站都站不稳。
田幼薇袖手而立,微眯了眼睛听着,数到第二十下,方睁开眼睛道:“痛快!还有一件事,不许她姓田,她不配!”
田幼兰含着一口血,恶狠狠地盯着她,恨不得吃肉喝血敲骨吸髓。
周袅袅立刻道:“好!给她改姓猪好了。”
“贪婪愚蠢恶毒不知恩,这个姓好。”田幼薇拨开围观人群,当先往茶楼里去,周袅袅紧随其后:“二楼雅间。”
二人分别落了座,田幼薇面无表情地道:“找我什么事?”
周袅袅把下人斥退,轻声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想过要害邵璟。是田幼兰和我爹娘说了才这样的。”
田幼薇搞不懂周袅袅想做什么:“那又如何?难道你想和我握手言和?”
“谁想和你言和了?我恨不得你死掉才好!邵璟那个没眼光的,竟然愿意为了你去死!”周袅袅的眼睛又红了:“我只是有些不甘心而已。”
田幼薇没出声。
周袅袅自己闷了一会儿,说道:“我有办法救邵璟出来,但是你得主动退婚。”
田幼薇笑出了声。
周袅袅惊恐地看着她,小声道:“你为何发笑?是不是疯了?”
田幼薇收了笑:“先说说你的办法。”
画春光 第470章 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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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得先答应我才行!”周袅袅不肯说,一副害怕田幼薇偷了她办法的样子。
田幼薇径直起身往外走,一句多话都没有。
“田幼薇!”周袅袅大叫:“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吗?你就不怕我……”
田幼薇停下脚步,勾唇冷笑:“我不是早就吃上罚酒了吗?你诬陷我的未婚夫,害得他好惨,我怎么能不怕您呢?不过我以为,周家再怎么也不能比圣上更厉害吧?难不成你要告诉我,你家就是比圣上更厉害,能够只手遮天,不顾王法?”
“我家固然比不上圣上厉害,却能叫你小小田家灰飞烟灭!你且看谁会来和我讲王法?”周袅袅被激怒了,上前拦住田幼薇的去路,恶狠狠地道:“你给我等着瞧!”
“我等着你来害我!”田幼薇一字一顿地大声说道:“我也等着陛下主持公道!害人的、诬陷人、因私废公的,终究会原形毕露,得到惩罚!”
田幼薇用力推开周袅袅,大步走了出去。
炽热的阳光刺得她微眯了眼,她将手搭在眼睛上方,看着这热闹的临安城。
街上车水马龙,叫卖声此起彼伏,穿着鲜艳衣裙的女人们头戴鲜花,手拉着手说笑着逛街,男人们骑着马或者驴,慢悠悠地走着。
人人平和而安乐。
唯有她,内心惶惶然,外表还要强行装作不畏强权。
只希望那个一直跟着她的密探,能够听见她和周袅袅的对话,并将这话传入那位的耳里吧?
她大步踏上街头,稳稳地朝着前方走去,找到罗小满安排妥当又回了家。
次日,天还未亮,田幼薇便出了门。
还作男人装扮,骑着马,静悄悄地出了城,往北走,去襄阳。
孤身一人初次出远门,江湖经验全靠白师傅和邵璟平时闲谈得来,可想而知这一路有多辛苦。
一路风餐露宿,也曾遇到过看她孤身一人又面善好欺负,想要趁机打劫或是勒索搞事的人,都被她打退了。
她不敢睡熟,不敢随便吃外头的吃食,要照顾马儿,要寻路,待到走到襄阳时,已是人疲马乏,即将奔溃。
襄阳城地处边界,三面环水,一面靠山,易守难攻,自古以来便是兵家要地,往北便是靺鞨人的地界,故而此处戒备森严,驻扎了许多兵马。
田幼薇才进襄阳城,便感觉到了与临安、明州、余姚完全不同的气氛。
此地的人相比江南的人衣着更为简朴,神色间也更加凝重严肃,街上吃食种类也不算多,远不如临安那般奢华散漫。
只是走在街上,她便已感觉到了穆老夫人的严肃刻板,头皮便有些发紧。
来时凭着一腔热血与一往无前的孤勇,到了此时反而有些发怯——万一失败了怎么办?她不敢想。
这种害怕在她站在慕府门前时达到了顶峰,她牵着马,呆呆地看着慕府大门上方的金漆匾额,双腿一直在发抖。
门房注意到她,主动问道:“这位小哥,您找谁?”
田幼薇递上邵璟的名帖,客气地道:“我从临安来,姓邵,求见老夫人。”
门房也很客气地道:“您请这里暂坐。”
田幼薇栓好马,瘸着腿走进去,在凳子上落了座,颤抖着端起茶水,不顾它烫,一口气全喝光,烫得上颚差不多去了一层皮。
门房有些纳闷,却也没多问,拿着名帖快步入内。
不过盏茶功夫,门房便急匆匆赶来,恭敬地行了一个礼,说道:“小哥,我家老夫人有请。”
田幼薇起身跟着门房入内,只见穆府古朴幽静,气势犹在,却显陈旧。下人不多,安静有礼,看得出来规矩极好。
即便心中焦虑,她也觉着这样的人家是该出穆子宽那样悍不惧死的忠臣良臣的。
到了正房门外,门子停下来,躬身行礼:“小哥,老奴就陪您进去了,老夫人会派人给您引路。”
正说着,一个容貌秀丽的丫鬟走过来,笑道:“奴婢雅歌见过公子,老夫人让奴婢引您入内。”
田幼薇立时认出,这丫鬟是曾经跟着穆老夫人去过临安的,当即长揖一礼:“见过姐姐。”
丫鬟掩着口笑,领了她入内,打起帘子笑道:“老夫人,客人到了。”
田幼薇走进去,只见穆老夫人端坐在榻上,小穆夫人陪在一旁,二人皆是神色肃穆。
“你是谁?”穆老夫人淡淡的:“你不是邵璟,为何假冒他来到我这里?”
田幼薇行了个福礼,沉声道:“老夫人见谅,我是田幼薇,因着孤身一人赶路,多有不便,是以换了男装。”
小穆夫人惊异地走上前来盯着她看:“你是阿薇姑娘?这不像啊!”
穆老夫人威严地道:“带她去洗洗,让人把她的马牵到马厩去喂,再给她准备个房间,让厨房弄些清淡的吃食过来,再请个大夫到家。”
田幼薇怔住了,她没说要住这里呀,于是推辞:“老夫人,我定了客栈的……”
穆老夫人皱着眉头打断她的话:“你一个姑娘家,孤身一人住什么脚店?我看你这样子,这一路都没敢睡踏实吧?你若要让我听你说事,就听我安排!”
好强势又体贴的老太太!
田幼薇感激地又行了一个礼,跟着雅歌去洗漱更衣。
她就没带女装,雅歌寻了一套半旧衣裙过来,不好意思地道:“家中没有适龄的姑娘,这衣裳有些旧了,您将就着穿。”
田幼薇哪里会挑剔,忙着谢了,入内沐浴。
因长时间骑马,大腿内侧早就被磨破了皮,一沾水就痛得龇牙咧嘴倒吸凉气。
雅歌拿了澡豆进来,见状悄悄退出,不多会儿拿了一盒药膏回来:“您用这个搽搽,很快就能消肿结疤了。”
田幼薇没客气,收拾妥当将那药膏搽上,果然清亮舒服,疼痛之感立时减轻了许多。
待她收拾妥当,厨房已经送了清淡的吃食过来,她也是早就饿惨了,三下五除二吃了个干干净净。
到了正堂,大夫早就候着了,小穆夫人道:“给这孩子看看,有病治病,不然就调理调理。”
画春光 第471章 恳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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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幼薇想说自己没病,但是看到穆老夫人坚持的样子,只好勉为其难地伸出手。
大夫上了年纪,沉稳得很,看完之后下了定论:“这是劳累过度,虚火太旺,内体不调,若是拖下去必然重病,我开个方子,先吃两副药看看。”
穆老夫人看过方子,又和大夫论证一番医理药理,这才交给小穆夫人:“让人去抓。”
小穆夫人送了大夫出去,穆老夫人这才叫屋里伺候的下人退出,缓声道:“说吧,何事?”
田幼薇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这个等于强行认亲,而且其中还暗藏着极大的风险,谁又愿意卷进去呢?
“很难说吗?”穆老夫人眼神锐利地看着她,“听闻邵璟中了探花?留了户部?”
“是。”
“看起来是花团锦簇,前途无量。可你为何孤身一人,奔袭千里来到我家,假借邵璟之名求见老婆子?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田幼薇跪了下去,低声道:“求老夫人救救阿璟……”
她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脸红耳热:“我知道这种事情很麻烦,不该麻烦你们,但是当初杨监窑官说,阿璟其实是忠暋公的遗腹子,我也不知真假……”
“这样啊。”穆老夫人说了这一句就半阖了眼睛,久久不语。
田幼薇越等越冷静。
这事儿大概是不成了,毕竟事关整个家族的荣辱安危,这个决定不是轻易能下得的。
她也没有怨怪的意思,只是有些失望而已。
她站起身来,低声道:“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我住一夜就走。谢谢老夫人愿意收留我款待我,还给我请了大夫。”
“现在的年轻人,都像你这样没有耐心吗?”穆老夫人睁开眼睛,严厉地看过来。
“您批评得是。”田幼薇束手正立,心跳不止,这是有转机?
穆老夫人走到她身边,淡淡地道:“我那可怜的孩子,人人都说他忠烈,可是这么多年以来,我每次梦见他,都是听见他浑身流血,一直和我说,娘,我疼~我这颗心啊,碎了又碎。
我烧香拜佛求神,只盼他能投个好人家,平安富足地过完一生。还有我那儿媳,可怜的孙儿,就那么死在了靺鞨人手里。
早年我也曾听人言,说是我那可怜的孩儿曾经留下一个遗腹子,老婆子千方百计使人打听,想要寻回这根独苗,奈何南北相隔,不通音信,束手无策。
上次在临安,我曾见着邵璟邵小郎十分面善,与我那死去的儿媳长得极像,有心想要问问清楚,你们却说他是邵东之子。倒叫我老婆子空欢喜一场。”
田幼薇愣愣的:“老夫人,我们……”
穆老夫人道:“现在出了事,你才肯告诉我实情,叫我怎么去和陛下说呢?明明是真的,却弄得像是假的。”
田幼薇沉默许久,苦笑:“是我们不会做人做事,还请老夫人指教。”
穆老夫人道:“这么着吧,你先去休息,我等老二回家,再和他商量商量。”
她说的老二,便是她的小儿子穆子廉,如今正在襄阳举办书院,是有名的饱学之士,也是现如今穆家的掌家人。
要认邵璟不是小事,势必要与慕子廉商量定夺。
田幼薇拜谢过了穆老夫人,照旧跟着雅歌去了住处。
她的住处是个单独的小院子,不过一明两暗三间房,院子极小,却种了一株极老的石榴树。
榴花已过,枝桠上结了些小小的石榴,看起来倒是生机勃勃。
“这里是我们家出嫁的姑太太住过的,虽然小却很清净,日常都有人打扫着,您将就住着,若有什么需求,只管与婢子说,不必客气。”雅歌推开房门,笑吟吟地安排田幼薇住下,又很有礼貌地退了出去。
房间就和整个穆家的风格一样,古朴简单陈旧,床上铺的被褥卧具也是半新不旧的,却浆洗得很是干净整齐,散发着淡淡的太阳清香。
不知是谁,还体贴地在窗台下的书案上放了一盆兰花。
妆台上面脂、口脂、胭脂、香粉、梳子、头花、簪子、镜子一样不少,都是崭新的。
田幼薇轻轻喟叹一声,暗自下定决心,即便此事不成,以后若有机会也一定要报答穆家的善意。
实在是太过体贴周到了,要知道,她和两位穆夫人不过在临安见过几面,做过一次买卖而已。
她躺上床闭上眼睛休息,然而总是睡不着,无数心事潮水般涌来,叫她烦躁不安,悲伤不已。
如此翻滚许久,门被人轻轻敲了几下。
“稍等片刻。”田幼薇想着怕是穆家母子已经商量好了,急急忙忙地起身穿衣。
“田姑娘,是我。”是小穆夫人的声音:“你没睡着太好了,我给你送药来的。”
田幼薇忙着开了门,抱歉道:“给您添麻烦了。”
小穆夫人摇头:“客气什么?上次给了我们那么多好瓷器,我也没感谢你,现在你也不必和我客气。”
丫鬟送上汤药,不冷不热刚好。
田幼薇一口饮尽,小心翼翼地问道:“穆先生回来了吗?”
小穆夫人道:“还没呢,书院离城有些远,怕是要傍晚才能赶回来。我早知你怕是睡不好,这药汤还能安神,好好地睡一觉,起来就都好了。”
田幼薇依言躺下,果然没多少时候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到一觉醒来,已是次日清晨。
雅歌听到动静就笑着进来伺候她穿戴盥洗:“姑娘睡得好吗?”
田幼薇轻舒一口气:“睡得好极了。”
自从出门到现在,日夜兼程,大概得有半个多月了,她就没好好睡过,这一觉醒来,人是精神的,身体是疲惫的,没有哪里不疼。
雅歌道:“既是睡好了,就先用了早饭,婢子领您去见老夫人和二老爷。”
田幼薇连忙收拾妥当吃过早饭,跟着雅歌走去正房。
到了正房外面,只见几个年轻男女规整严肃地从里头走出来,人人都是穿的旧衣,并无打扮得光鲜亮丽之人。
见了她也没有大惊小怪的样子,微笑颔首,自去了。
却是穆家的子弟女眷。
画春光 第472章 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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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二老爷穿一件半新不旧的道袍,青布鞋,白皙俊秀,留了三绺长须,神色十分肃穆。
田幼薇以为他出自穆老夫人手下,又是书院的掌院先生,多半十分严苛,少不得提了十分精神,不敢有丝毫行差踏错,就恐惹了他厌恶,不肯出手相救。
谁想穆二老爷并不似她想象那般严苛,语气很是轻柔:“你就是田家的阿薇?”
田家的阿薇,这个称呼一下子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田幼薇紧张的情绪渐渐舒缓下来:“是的,先生,晚辈姓田名幼薇。”
“你的来意我已经知晓了,我们愿意去做这件事。但是,鉴于事情刚发生,我们这便寻过去主动认亲,显得太假。据我所知,朝廷年底会派使臣过去,届时才好操作。在那之前,你得设法保住他的性命,等到那个时候。”
穆二老爷语气轻柔,说出来的话却不是田幼薇想要的结果。
说起设法保住性命只是一句话,嘴皮子动动谁都能说,真做起来好比登天。
邵璟能等到那个时候吗?
她低下头,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眼泪掉出来。
穆老夫人递过一方帕子,叹道:“想哭就哭吧,没必要忍着。”
田幼薇摇头,想说话却开不了口,因为一开口就会忍不住大哭。
她知道穆家是正确的,但她真的怕。
“你们也不早些来说。”穆二老爷叹道:“你们若是早说,我早早筹谋,也不至于进退两难。”
田幼薇哽咽着解释:“事关重大,并不敢拖累太多的人,同时也不敢乱说。”
那等隐秘之事,岂能随便开口乱说呢?
穆老夫人生气地道:“怎么不敢乱说?怎么就是拖累?我家老大还为那位被活剐了呢!我虽心疼孩子,却从未抱怨,觉着他不该,不值得。他已走了九十九步,不差这一步!
我和老二说,既然不能北伐一雪前耻,咱们就守在这襄阳城里教书育人,教孩子们怎么做个堂堂正正的人!只要天下还有读书人,有风骨在,就不会灭!”
田幼薇束手而立,肃穆地听着。
穆老夫人痛苦地擦去眼角的泪,沉默许久,摆摆手:“你说说那孩子身上都有些什么印记。”
田幼薇也顾不上害羞,说道:“他左边肩骨下方有颗青痣。”
穆老夫人道:“你没记错?”
“没有。”田幼薇觉着自己还没和邵璟成亲,就知道他身上的标记,生怕穆家人觉着她不守规矩,便解释道:“我们余姚那边河多,天气炎热,孩子们都爱下水嬉戏,他幼时常与我家兄长一道下河玩耍,我亲眼看见的。”
穆老夫人看向穆二老爷:“老二,你看这……”
穆二老爷拈着胡须沉思许久,说了一席话出来。
田幼薇忐忑不安的心总算有了些许安定,她当即起身告辞:“事不宜迟,我该回去了。”
穆老夫人微眯了眼睛:“你怎么回去?我只怕你前脚刚进城门,后脚就被人抓了起来。”
田幼薇不慌不忙:“来之前晚辈就有打算,准备光明正大地告诉他们,我是来求您老帮忙的。您老深得太后娘娘敬重,我又刚好与您有些交情,求您出手救人,再正常不过。”
穆老夫人满意点头,道:“不差这两天,你先把两副药喝完,好好休整休整再走,既是要光明正大地回去,便由我同你坐车一道回去。”
田幼薇既感激又担忧:“最近天气越发炎热,这一路上您受得住吗?”
“受得住。”穆老夫人站起身来,将手递给她:“既然大事议定,你陪老婆子往院子里走走,咱们说说话。”
田幼薇忙扶稳了穆老夫人,朝穆二老爷说道:“先生,晚辈先陪着老夫人一道出去了。”
穆二老爷微微颔首,捋着胡须苦思冥想。
“晚辈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才好……说一声谢太轻,不说又觉着过意不去……”田幼薇陪着穆老夫人在院子里遛弯儿,说不出的感激。
穆老夫人拍拍她的手:“不必说这些,这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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