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春光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意千重
“你啊!怎么这样不谨慎?”紫苑恨铁不成钢:“这次是你运气好,再有下次,我就禀明上头把你换走,省得你闯下大祸害人害己!”
“我再不敢了的……姐姐,郡王爷对田姑娘可真好啊,我就没见他对谁这么上心过………”
“你要死!还说,还说!”紫苑的声音严厉地响起,紫珠的声音悄然消失,外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终于一点动静都听不见了。
田幼薇慢慢起身,摸黑将头发绾成男儿发髻,再将白天就挑好的衣裳穿上,将窗户轻轻拨开,利索地翻了出去。
星光浅淡四处静悄悄一片,但她知道,在暗处藏得有功夫高强的人一直盯着她的举动——她画了一天又逛了许久,并不是真的消遣时光,而是探查虚实。
她试探地扔出一块石子,再藏起来躲着看。
果见一道黑影飞快地掠过,一闪而逝。
她便抓住这机会跃出,却听不远处又传来“啪嗒”一声轻响,另一条黑影又掠了出去。
一共有两人。
只是刚才那“啪嗒”一声并不是她弄出来的,倒让她迟疑了,万一是别的什么人呢?
正犹豫着,就见一条黑影落了下来。
“阿薇,是我。”
田幼薇喜出望外,迅速迎上去:“师父!您怎么来啦?”
白师傅抓住她的胳膊,将她带到一处角落,轻声道:“我来给你送信,你刚才是想出去?”
田幼薇小声道:“是。”
“你出不去,这院墙太高了,你习武略迟了些。”白师傅的语气中隐隐有些鄙视的意味。
田幼薇假装没听出来,殷切地抓住他的袖子小声道:“这个咱们以后讨论,情况怎么样了?”
白师傅道:“穆老夫人让我和你说,她今日见了太后,太后还没答应,却也没明确表示反对,她会再努力,你这边也安安心心的。”
看来小羊并没有骗她。
田幼薇心里踏实了许多,说道:“师父,您来得正好,我这里有些事要请您去办。”
她要说的是有关田幼兰的事:“之前我们曾经查到,她去见过孟氏,这场祸事或许是从孟氏那里起来的。咱们现在得把她推出来……”
白师傅连连点头:“你要做的这事儿,是否需要和穆老夫人商量一二?”
田幼薇道:“应该和她说一声的,让她心里有个准备,才好应对。还有罗小满,你也知会他一声。”
她相信邵璟一定早有安排,罗小满应该和霍继先有联系,缺的只是一个合适的契机,现在机会来了。
片刻后,白师傅悄无声息地离开,田幼薇又从窗子里翻进去脱了衣服躺好。
才躺好,就听紫苑在外小声道:“田姑娘……”
画春光 第480章 水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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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幼薇没理紫苑。
接着,门被悄无声息地拨开,有人轻手轻脚走进来,立在床前轻轻一探。
田幼薇动都没动。
对方便又将手收了回去,悄无声息地退出。
迎着外头微弱的光,田幼薇看到那人身形窈窕轻盈,正是紫苑。
所以这是听到动静,过来看她是否还在。
这可真是,身边重重叠叠都是眼线。
她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夜露微凝,晨鸡报晓。
孟氏被一阵不同寻常的响动吵醒。
仿佛是有人赤脚踩在地上的声音,“啪嗒、啪嗒、啪嗒……”在外屋的一头走向另一头,来回地走,很是吵闹。
“怎么回事?谁在外面?”她接连问了几声,始终无人应答,就连上夜的侍女也没有声息。
她想着怕是侍女起夜怕被她骂,加上自己也是最困的时候,就没问,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却听那声音停了会儿又继续响起,这回是一直走到她卧房的门外停住,然后是水滴落到地上的声音,一滴一滴,“滴答、滴答……”响个不停。
她突然想起什么来,脸色顿时煞白,于是一咬牙,跳下床从墙上摘下林元卿的宝剑,一鼓作气冲到门边,使劲拉开房门。
淡淡的晨光中,卧房门前什么都没有,但是地上汪了一滩水,腥腥的,带着绿色的水苔和浮萍。
一道女人的小巧脚印,印着水渍,从外间门口一直延续到她面前那滩腥臭的水中。
孟氏仿佛看到有一个人站在这滩水里,幽幽地看着她。
她大叫一声,挥舞着宝剑用力往对方砍去,嘶声叫道:“我不怕你,活人我尚且不怕,还会害怕死人吗?我砍死你,砍死你!”
终于,她精疲力竭,宝剑脱了手,“哐当”一声跌落到水渍之中。
有纷乱的脚步声匆忙赶来,侍女香钏打开房门跑到她面前,惊愕而担忧地叫道:“夫人,夫人,您怎么啦?”
孟氏直勾勾地看向香钏:“你去哪里了?大清早的你去哪里了?!啊?!”
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变成了厉喝和质问,大有香钏一个答不好,她就会取走香钏小命的架势。
香钏惊恐而害怕,忙忙地解释:“您昨天夜里说是近来胃口不好,让婢子早上起来给您炖燕窝粥,婢子算着时辰差不多了,就去厨房忙活这事儿了……”
孟氏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但她还是不信:“谁能给你作证?”
香钏道:“厨娘也在呢,这会儿就是她守着。”
说起这事儿也尴尬。
林元卿死后,林府的家境一落千丈,孟氏不善经营,两个儿子只会读书不擅庶务,家族中没有撑得住场面的人物。
便是孟氏再怎么心比天高、手段多多,也是无力回天,可她还想带着两个儿子继续住在这临安城中,继续做普安郡王的师母,并不想默默无闻地回去乡下蜗居。
于是只能缩减开支,精简下人。
她身边只留香钏一个丫鬟近身伺候,还担心燕窝这些精贵食材会被厨娘贪污,是以但凡精贵补品都要香钏亲自操弄。
这样一来,今早香钏不在房中伺候是在情理之中的。
而她之所以留下香钏,正是因为香钏可靠可信,深得她意。
孟氏回过念头,心跳得更快:“你刚才过来,可看到什么了?”
香钏道:“婢子什么都没看见呀,就老远听见您在喊,吓得赶紧地跑过来,什么都没看见。”
孟氏死死盯着香钏,见她确实没有说谎的迹象,便狠狠推开香钏,低着头弯着腰,盯着那串水淋淋的女子脚印寻了出去。
只见那水淋淋的脚印沿着走廊一直往前,往前,转到台阶下,花叶旁,一口用来浇花的井旁便消失了。
井边水淋淋一片,仿佛那个人是从井里爬出来,一直走到她门前,再沿着来路回到井里去了。
“夫人?”香钏见孟氏脸色难看得不行,担心地扶住她:“您怎么啦?”
“别碰我!”孟氏骤然尖叫一声,用力挥开香钏的手,灰白的嘴唇颤抖着,眼神直勾勾地往回走,咬牙切齿地道:“我不怕你,不怕你,有本事你放马过来……”
香钏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油然而生,急速缠绕到四肢和身上,肩背生寒。
她恐惧地折身往外跑:“大少爷,大少爷,不好了,夫人被魇着了!”
林大少正准备带着弟弟读书——自从林元卿死后,他可算是看明白了世态炎凉,是以整日早起晚睡苦读不休,试图通过科考恢复昔日荣光。
听到香钏的叫声,他很是不悦地呵斥道:“大清早的闹腾什么?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香钏惊恐地道:“是夫人房里闹鬼了!夫人被吓着啦!”
“子不语乱力怪神,你这贱婢竟敢胡说八道!”林二少高声喝骂着,要叫小厮:“把这嘴上没有遮拦的贱婢拖出去掌嘴!”
香钏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个下场,气得红了脸:“婢子好心过来报信,两位少爷不但不问事由,不关心夫人,反倒要打骂婢子?论起来婢子还是二位少爷长辈房里的人呢,你们圣贤书读得多,怎么不懂得这个道理?”
林二少要辩,被林大少拦住了:“香钏带路,我们随你去看看。”
香钏详细描述着自己听见和看见的一切:“不知道怎么回事,地上竟然有水渍和脚印,门是关着的,也不晓得是怎么进去的,夫人被吓坏了……”
兄弟二人赶到孟氏房里,但见地面上的水渍已经没有了,孟氏坐在窗前气定神闲地梳妆打扮,见他们来了,淡淡一瞥:“大惊小怪的做什么?”
丝毫没有香钏描述的惊慌失措、被吓坏了等症状。
林大少疑惑地看向香钏:“怎么回事?”
香钏目瞪口呆:“夫人……刚才您……”
“我没什么。”孟氏抬手轻扶发鬓,优雅起身:“把燕窝粥给我端来。你们两个还回去读书,若还想过回从前的日子,须臾不可荒废,我就指望你们了!”
画春光 第481章 挖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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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天过去。
还是混沌将开、昼夜交替之际,孟氏又在睡梦中听见了“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和水滴落到地上的“滴答”声。
她咬着牙,轻手轻脚走到门前,伏在事先留好的纸洞里往外偷看。
一只死气沉沉、没有黑瞳的白眼珠子正好与她对上。
“吱呀~”一声轻响,门开了一条细缝,一股带着腥气的、湿冷的风迎面刮来,灌了孟氏一口。
“啊~”孟氏猝不及防,惊恐地尖叫一声,眼睛往上一翻,晕厥倒地。
睡在一旁的香钏被惊醒,慌慌张张起身一探究竟,只见孟氏躺在地上,地面汪着一滩腥臭的水,水里夹杂了几丝绿绿的水苔和一两片细小的浮萍。
两道水淋淋的小巧脚印一直从门外蔓延至面前,直至再看不见。
香钏遍体生寒,失声尖叫:“来人啊,来人啊!救命啊!”
纷乱的脚步声匆忙而来,林大少大声道:“怎么回事?”
香钏跪在孟氏身边,指着那水淋淋的脚印,恐惧地抽动着脸上的肌肉,上牙磕着下牙,发出怪异的声音:“鬼……水鬼……从井里爬出来,又跳回井里了……”
林二少生来胆大不怕这些,提着剑大声叫骂着追出去,果然看到那湿漉漉的脚印走到井边就消失不见了。
“你看见的?”林大少把孟氏抱到床上,一边灌热汤掐人中,一边审讯香钏。
香钏的眼珠子控制不住地乱转:“啊,啊,女鬼,落水鬼,找夫人的……”
“胡说八道!”林大少忍无可忍,一声令下,小厮上前将香钏的嘴堵了,再把人绑起来关到柴房里去,又严令下人不许乱传,不然只管打死了事。
孟氏被救醒过来,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儿子,表情呆滞。
“娘,您怎样了?”林大少难掩担忧。
他的手骤然一疼,是被孟氏紧紧抓住了。
“我……我……”孟氏喘着气,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我没事……是香钏这个死丫头对我心怀不满,故意吓唬我的。”
“我觉着也是。”林大少道:“儿子把她打卖了吧。”
孟氏揪着衣领只管点头:“卖了,卖了……”
林二少却提着宝剑走进来:“这地上的水是怎么回事?娘为何会怕这个?”
孟氏没好气地吼起来:“都说了是死丫头故意吓唬我!还问什么?!”
林二少被吼得缩了脖子,气呼呼地扔了宝剑大步走了:“我管得你!爱说不说!”
孟氏气得直翻白眼:“这个忤逆不孝子!成日只会气我,你爹若是还活着,我哪里会落到这个下场?”
林大少静静地听着,冷不丁道:“娘,您是不是惹了什么麻烦?说给儿子听,儿子替您筹谋善后。”
孟氏坚决不肯承认:“没有的事。”
林大少微一沉吟:“那您换个地方住吧。”
孟氏急切地道:“要没有水的地方。”
林大少应了,让人把林元卿原来的书房收拾妥当,把孟氏搬了过去,也不从外头现买人,就调了伺候家中多年的一个老嬷嬷去照看。
他自己则去找香钏:“夫人最近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举止?比如带你去和什么人见过面,又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
香钏已经缓过神来,上前紧紧抱着他的腿央求道:“大少爷,婢子什么都不知道,求您别打卖婢子。就前些日子夫人独子出去走了一趟,没带婢子,回来以后她的鞋子和裙边都湿透了。”
林大少和颜悦色:“很好,还有其他不妥当的事吗?”
香钏摇头:“没有了。”
林大少便道:“你很好,母亲因病暂时见不得你,我暂时把你送去乡下住些时日,等到母亲病好再接你回来,你看如何?”
香钏信以为真,破涕为笑:“大少爷仁善。”
林大少一通安排,临近傍晚才叫香钏出来:“你就坐着这车去乡下吧。”
香钏不疑有他,拎着自己的小包袱跟着林大少的长随,高高兴兴坐上驴车往城门外去。
越走越黑,越走越荒凉。
她终于有些害怕:“有多远啊?要不找个地方歇歇。”
长随和气地道:“香钏姑娘,您只管歇着,我们只管赶车,等您醒来就到啦。”
香钏是被痛醒的,长随和车夫用麻绳把她捆得死死的,抬着她丢进一个土坑里。
冷湿的泥土劈头盖脸地朝她砸落下来,她惊恐地想要求救想要尖叫,却发现自己的嘴里早就被塞满了帕子。
她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绝望悲伤地看着那两个人。
长随和她是认识很多年的人,见她这样也很不忍心:“姑娘莫怪,端人家的碗就得听人家的话,冤有头债有主,您别怪我们。我下不了手要你的命,就这么着吧。”
香钏就这么被埋在了冰凉的土里。
不知过了多久,她身上沉重的压力突然之间轻了,新鲜的空气通过她的口鼻进到她的肺部,她剧烈地咳嗽着,贪婪地大口喘着气。
等到她觉得自己终于活了过来,她才有空看向四周,想要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地上放着一盏简陋粗糙的灯笼,灯笼散发着的淡淡黄光照亮了一个人。
他蹲在她的面前,一双不大的眼睛好奇地盯着她看,两条粗黑的眉毛就像两条虫挂在眼睛上。
他长得很年轻,五大三粗,十分健壮,只是有些驼背,看起来有些凶恶。
四周则是一片旷野,树木带着暗影张牙舞爪,像极了会吃人的凶兽。
香钏惊恐地往后退,嘴唇打着哆嗦,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救了你。”那个人带着浓重的北人口音,将一只粗糙的大手递到她面前:“你被人活埋了,你知道吗?若不是我到得及时,你已经憋死了。”
香钏看着那只手发了会儿呆,两行清亮的眼泪流出来,在沾满泥土的脸上冲了两条白色的沟。
“你别哭啊!我又没把你怎么着!”那个人着急了,手忙脚乱地掏了很久,摸出一条散发着奇怪味道、皱得像梅干菜的帕子:“你擦擦?”
画春光 第482章 癫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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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香钏不见了?”林大少吓得打翻了墨汁。
墨汁污了书籍,他也顾不得了,一把抓住长随的领口,面目狰狞:“为什么会不见了?死人还会长腿不成?”
长随面如土色:“真的不见了……小的去看,土坑被平刨开,里头的人不见了……”
林大少嘶声问道:“人弄死了吗?你埋的时候人弄死了吗?”
长随磕磕巴巴:“反正都会死的,小的没敢下手……”
“废物!”林大少用力将长随一推,怒声吼道:“找!去找!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赶紧把人找到!”
长随手忙脚乱地跑出去,转眼间就没了影子。
林大少困兽一样在屋里来回转了几圈,猛地拉开门朝着孟氏的屋子冲去:“娘!”
孟氏正坐在窗前发呆,听到动静回头,见林大少慌张的样子,便呵斥道:“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我教过你多少次,你怎么还是记不住?你这样叫我怎能放心?”
林大少咽了一口唾沫,哑声道:“娘,出大事了!”
“……什么?”孟氏失态地站起来,用力搧了林大少一记耳光:“谁让你杀人的?你可知道,你是我所有的希望!为什么要杀人?!啊?!灌下哑药卖了不好吗?既然做了,为何不做干净?我只是打个盹儿的功夫,你就做下这种祸事!将来你如何能成器!”
林大少面色灰败:“您别骂了,先想想怎么办吧!”
香钏没死,必然怀恨在心,有意报复,再加上那个躲在暗处捣鬼的人……他至少也要判个杀人未遂罪,林家的名声彻底完了!他这一辈子彻底完了!
孟氏焦躁地来回走动着,眼睛一亮:“给我备车,我要出门!”
林大少道:“您要去找谁?”
孟氏阴沉着脸道:“找谁?你以为事到如今还能找谁?当然是找普安郡王了。只有他才能找到香钏那个死丫头!记着,对外就说是那丫头犯下大错害怕被罚,偷偷跑了。”
至于活埋被救什么的,只要具体经办的人不反水,口说无凭,不认就是了。
林大少不敢耽搁,忙着准备了马车,陪同孟氏一道出了门。
他们并没有见到小羊,郭氏接见了他们,非常客气地询问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孟氏照着之前商量的说辞说了一遍,郭氏就道:“这有何难,我派些人手听令郎调派就是了。”
孟氏求之不得,赶紧地谢了恩。
郭氏一笑而已,让人把廖先生叫来,叮嘱道:“安排二十个王府侍卫给林师母找人。”
廖先生应了,礼貌地请孟氏和林大少跟他往外头去。
趁着林大少和选调出来的侍卫打招呼,孟氏悄无声息地揪住了廖先生的袖子:“子敬……”
廖先生皱起眉头,看都不看她一眼,只用力将袖子从她手中抽出,冷道:“林夫人请自重!”
孟氏又羞又恼,咬着银牙道:“廖子敬,你得意什么?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你就只会欺负我!”
说到最后一句,千回百转,隐然带了些撒娇的意味在里头。
廖先生缓缓转头看向她,目光一瞬不瞬。
孟氏见状,眼里立刻蓄满了泪水,将落未落的,楚楚可怜。
“徐娘半老,终究是老了。你这模样很丑陋,别再让我犯恶心了。”廖先生一字一句,每个字都像是最锋利的尖刀,狠狠刺向孟氏。
孟氏瞬间惨白了脸,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指着廖先生道:“廖子敬,你敢……”
“诸位,林夫人突然改了主意,不需要各位帮忙了!”廖先生并不理她,只冲着那些王府侍卫大声说道:“各位散去吧。”
“你!”孟氏气得胸脯起伏,面红耳赤,迫不得已挤出笑脸,大声叫道:“误会!我们需要的,诸位别走!是廖翊善听错了!”
廖先生冷冷地看着她,并不表态。
那些王府侍卫只听廖先生的,嘻嘻哈哈地道:“林夫人,您说了不算,还得廖先生开口啊。”
林大少气急败坏:“娘,您怎么得罪廖翊善了?还不赶紧赔礼道歉?”
孟氏含羞忍辱,深深一福:“是我错了,还请廖翊善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与小妇人一般见识。”
廖先生这才对着王府侍卫一挥手,转过身大步走了。
林大少顾不上送孟氏归家,先就带着王府侍卫去寻香钏。
孟氏独自上了车,又气又恨地撕烂一块丝帕才叫车夫:“回家!”
马车走了一截,有水“滴答、滴答”地从车顶上方滴落下来,刚好落到孟氏头上、脸上、身上。
她没反应过来,随手一擦,再凑到眼前一看一闻,带着鱼腥味的水,里头含着一丝丝绿色的水苔。
接着,一缕湿漉漉的长发垂落到她面前,一晃一晃的,鱼腥味儿扑了一脸。
她僵硬地抬眼往上看去,只见一个穿着湿裙子的女人倒挂在车厢顶上,脸上泡得发白肿胀,一双没有眼白、黑得瘆人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惨白的嘴唇慢慢勾起,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正是死去的田幼兰。
“啊……”孟氏凄厉地大叫着,疯狂扑到前方,使劲捶打着车厢:“停车!停车!”
车夫却和没听见似的,继续往前赶着马车。
腥臭的水仍然从车顶上滴落下来,下雨似的,孟氏不敢抬头,不敢擦去脸上头上脖子上的水渍,只管继续疯狂叫喊捶打车壁。
“呼……”有人对着她的后颈窝吹了一口冷气:“纳命来……”
孟氏惊恐到了极点,慌不择路,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毫无意外的,她摔了个大跟头,痛得趴在地上起不来。
许多人涌上来看热闹,她却丝毫不觉得羞耻,只开心地叫着:“有太阳!有太阳!到处都是阳气!你这个落水鬼吓不到我,抓不着我,抓不住我啊……哈哈哈……”
前方,一道人影悄无声息地从车厢中掠出,轻飘飘落在街角阴影处。
他将手盖在脸上,轻轻一撕,一张薄薄的面皮落了下来,露出白师傅严肃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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