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春光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意千重
田四叔沉默过后,干活更加卖力。
方氏也是讪讪的,稍后看到谢氏,就扬起笑脸迎上去拉着谢氏说了许久的好话。
所有的瓷坯都拉走后,田幼薇靠着墙发呆。
邵璟走过来递给她两个才洗过的李子:“阿姐,你有心事,能告诉我吗”
田幼薇一口咬下半个李子,慢条斯理地嚼着:“我的心事就是如何顺顺利利地挣到钱。”
邵璟眨眨眼:“我觉着你之前不太喜欢阿兰,为什么今天又要教她做瓷像”
“我没有不喜欢她,你想多了。”田幼薇转头看着邵璟一本正经:“她年纪虽小,却挺会做人行事,我觉得不错。”
邵璟凝视她片刻,将目光挪开:“晚上烧窑,我会一直守着,张师傅年纪大了,夜里难熬,我跟着,也好照顾他。。”
田幼薇见他神色严肃,一板一拍,突然想起来,她似乎很久没有看到他撒娇撒赖了。
现在的他,除了样子还小之外,言行举止已经是个大人模样。
果然是因为廖先生教导得当,又因为经过的事多,所以才会提前长大的吗
田幼薇使劲回想,当年邵璟在这个年纪的时候是什么样模样,却发现自己想不起来太多细节了。
等她回过神来,邵璟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取而代之的是田秉:“你和阿璟最近怎么了啊”
田幼薇否认:“没有怎么呀。”
田秉不相信:“我看你最近不怎么搭理他,他也没像之前那样总缠着你,成天闷闷不乐的,不是吵架是什么”
田幼薇坚决否认:“是因为太忙了吧。”
 
第125章 造反怎么了?
“嗯。”田幼薇的目光在田幼兰的手和邵璟的胳膊间一扫而过,摆出长姐的欣慰笑容:“你们继续玩,我去吃早饭。”
她扬长而去,不带走一片云彩。
身后,是田幼兰叽叽呱呱的说笑声。
邵璟看着田幼薇的背影,用袖子包着将田幼兰的手拿开,掩口打个呵欠:“好困,我去睡会儿。”
田幼兰笑道:“阿璟哥哥,你还没吃饭呢!吃了饭再睡呀。”
邵璟摇摇头:“不了,我睡起来再吃。”
他转过身,沉着脸离开。
田幼兰在身后喊:“我去给你端过来呀!”
邵璟没回头,摆摆手,把门关上的同时皱起了眉头。
越来越过分了!
一直做小孩子,撒娇撒痴,她就糊弄他。
他长大了,她就远着他……呵
转眼,到了瓷像出窑之时。
为了防止吴锦找茬,田幼薇特意吩咐小虫盯着他,又请杨监窑官设法拖住他,一切俱备,她才放心。
鸦雀无声中,匣钵依次打开,一只、两只、三只……
露出真面目的瓷像闪着玉脂般的光彩,内敛、神秘,如春之润,如月之白,造型生动活泼,世间少有。
匠工们激动地清点着,成品率达到十之七八,这真的很了不起。
“我总算对得起你们了!”谢大老爷仰头哽咽,眼眶微湿。
自瓷像入窑,他接连几天没睡,一直守在窑炉旁,熬得两只眼圈都是青的,人瘦了一大圈,真正尽职尽责。
田父沉默地使劲拍拍他的肩。
田幼薇也挺高兴,这样子的话,是可以长期合作的。
忽见小虫狂奔而来:“吴监窑官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千防万防,这绿头苍蝇还是寻了来。
田幼薇道:“快将瓷像收好。”
众人忙将瓷像包好收入箱中,收到一半,吴锦一摇三晃地走了过来,大声道:“恭喜啊,恭喜!这又要赚不少钱了!”
田父和谢大老爷迎上去,笑道:“就是挣些零花钱。”
吴锦将折扇往谢大老爷胸上戳了戳,挤眉弄眼:“有福大家享,这两天手头有点紧,我那一份什么时候送过去”
“这次坏的太多,也没做多少……”谢大老爷干咳一声,把他拉到一旁,悄悄塞了一张早就备好的银票过去。
吴锦低头一看,立时沉了脸:“十两你打发要饭的呢你这一炉瓷像能挣多少钱你就给我十两”
谢大老爷又是作揖又是赔笑:“成本太高,我烧这一炉也就只能得二十两银子,已经分一半给您啦……”
“信你才有鬼!”吴锦冷笑一声,指着田父道:“再给我送一百两来,不然下次不许用张师傅把桩!否则我治你个私占御用制瓷师傅干私活的罪!”
田秉握紧拳头怒声道:“凭什么!张师傅就是我家的把桩师傅,不是谁家的!”
“凭什么就凭我是监窑官!”吴锦挺着胸脯往田秉身前凑:“想打人来呀,打我呀!往这里打!”
谢大老爷忙将二人分开,叫道:“有话好好说,误会,误会呀……”
田父拽住田秉往身后拉,屈辱地道:“犬子不懂事……”
田秉咬牙切齿,却知道自己不能随便动手,便硬生生将这口恶气咽下去。
吴锦却不肯放过他,一脚踹翻一箱瓷像,再将扇子戳到田秉脸上去,高声道:“小杂种,你今天不打老子你就是狗娘养的!”
看着满地的瓷像碎片,田秉忍无可忍,怒吼一声,跳将起来,拳头朝向吴锦脸上砸落。
“二哥!”田幼薇失声惊呼,狂奔过去想要拦住田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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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我到底是谁?
田幼薇走过来:“师父,杨监窑官是不是出事了”
白师傅道:“刚才来了一行人,让他立刻将所有印信交给吴锦,明日一早赶到修内司报到。”
果然。否则吴锦也不能这么嚣张。
原以为杨监窑官能坚持到这一批瓷像送走,没想到还是等不到那时候。
所以原来的计划必须改变。
田幼薇转头去寻邵璟,却发现他并不在现场。
谢良道:“才听说吴监窑官来了,他就带着如意走了,说是要去找杨监窑官。”
田幼薇就催田父:“我们得赶紧回去看看杨伯父。”
谢大老爷忙道:“这里交给我和阿秉,你们放心地去。”
白师傅也道:“我在这里,没人敢来捣乱。”
田父赶紧带着田幼薇往杨监窑官的住处赶去。
同一时间。
杨监窑官慢吞吞地将仅有的几件旧衣收入藤箱之中,再将被褥打包卷起,用绳子扎紧,抱起挂在驴背上。
他回头看看破旧简陋的住所,拍拍手,牵着毛驴准备离开。
“杨伯父。”邵璟匆匆赶来:“您这就要走么”
杨监窑官看到他,眼前便是一亮:“你来了,你田伯父呢”
邵璟道:“吴锦跑去捣乱,他那里还有些残局需要收拾,一时半会儿怕是赶不过来。您别急着走,还没给您饯行。”
杨监窑官淡淡一笑:“不必,若是有缘,以后还会再见。”
邵璟道:“若是无缘呢是不是以后都不会再见了”
杨监窑官有些失神:“那也说不好……”
这乱世,人命如草芥,或许真的再也见不到了吧。
“倘若,我们见的这是最后一面,那您有没有什么话要交待我”
邵璟仰起头来严肃地注视着他:“错过这次机会,或许您永远都没有机会告诉我了。”
杨监窑官对着邵璟清亮的眼神,有片刻失神:“是呀,或许永远都没有机会告诉你了。”
“所以,为了不让您留下遗憾,请您告诉我。”邵璟露出一个天真而期待的笑容,试探着揪住他的衣襟,轻声道:“我到底是谁”
杨监窑官脸色瞬间煞白,情不自禁往后倒退一步,瞳孔微缩,死死盯着邵璟:“你……”
他咽了一口口水,低声道:“你当然是邵璟,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不,我不是邵璟。”邵璟跟着跨前一步,长睫毛下的眼珠黑而幽深,“有人告诉我,我不是邵璟。”
“你就是!”杨监窑官失态地叫起来:“你就是邵璟!你不是别人!”
邵璟眼里瞬间涌起泪光,委屈又失望,他就那么定定地盯着杨监窑官,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却将所有情绪露在了眼睛里。
杨监窑官不敢直视他,想要伸手去摸他的头,最终又颓然地将手垂下去,低声道:“总之,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一定要好好活着。”
邵璟道:“我的父母双亲已经死了,爷爷恐怕也早已离世,我在这世上没有亲人!谁会在乎我是否活着呢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活给谁看”
杨监窑官激动起来,紧紧抓住他的肩膀,咬着牙低声道:“很多人都在乎你是否活着!你活着很有意思!你要活给他们看!”
“所以呢他们是谁”邵璟露出一个与年龄不符的狡黠笑容,眼里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
不知不觉上了他的当……杨监窑官惊出一身冷汗,他松开邵璟的手,再次往后退:“他们是你被隔绝在长江以北的族人宗亲。”
邵璟面无表情地再次往前踏进一步,紧紧揪住
第127章 缉私
“立刻装船”田幼薇看向邵璟。
邵璟示意她和田父靠近些:“先生和我说,吴锦小人,只是忍气吞声恐会变本加厉,所以必须有所决断……”
田父犹豫片刻,终是道:“那行,我听廖先生的。”
田幼薇有些怀疑,她之前去寻廖先生问计,廖先生并未给出如此详细激进的计划,只和她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所以,邵璟这个关门弟子还是和她这个半路收进去的不一样
邵璟见她不说话,就道:“阿姐还有什么疑问吗”
田幼薇摇头:“没有,那就按照廖先生的安排行事。”
这个计划,是她从未想过的,但是仔细想想,真的让人热血沸腾。
夜色苍茫,一弯冷月挂在空中,古银湖上一片寂静。
几辆牛车行驶到古银湖畔的码头上,两艘船早就等在那里。
田秉从车上跳下来,安排窑工:“赶紧的,手脚要轻快小心……”
窑工们匆忙将装了瓷器的箱子从牛车上抬下来,再抬上船。
第一辆牛车很快搬空,一个窑工将手伸向第二车瓷器,招呼同伴:“快……”
却听马蹄声骤响,一人一骑飞奔而来,“啪”的一声响,一根长鞭甩出,犹如毒蛇吐信,狠狠抽在窑工脸上。
“啊……”窑工惨叫一声,抱着脸滚到地上。
田秉大吃一惊:“怎么回事你是谁……”
“我是谁”来人一声冷笑,将长鞭往空中一抽,高声叫道:“巡检营缉私!”
与此同时,火光大起,十多个巡检营兵丁举着朴刀等物直冲过来,将牛车团团围住,更有几艘船从湖面围拢堵住水路。
田秉大声道:“我没有走私!这是我们家自己的瓷器!”
“你们家的瓷器我怎么听说是贡瓷”来人长了一张猪腰子脸,冷笑起来尤为刻薄,手中长鞭更是毒蛇般朝着田秉的脸抽去。
这一鞭若是落下,非得毁容不可。
田秉劈手一捞,牢牢抓住鞭梢,冷声道:“我说了,我没有走私,这也不是贡瓷!”
“把这狗贼给我抓起来!”那人大怒,用力挥手,巡检营众兵丁立时挥舞着刀朝田秉扑去。
“慢着!”马蹄声再次响起,田父带着田幼薇、邵璟、谢大老爷一同赶来。
“丁巡检,这是误会。”田父跳下马背,同为首的猪腰子脸行礼告罪:“这是犬子,我们是要将自家烧制的瓷器送去明州港,并不是走私,还望您明察。”
谢大老爷也迎上来,熟稔地拉着丁巡检道:“丁兄,都是熟人,这里头怕是有什么误会”
丁巡检用力将谢大老爷的手挥开,黑着脸骂道:“误什么会!监窑官亲自检举此处有人偷盗走私贡瓷,还能有假不成”
田父高声道:“是吴锦吴大人说的吗”
丁巡检傲然道:“是他又如何”
“叫他出来与我对质!否则我不服!”田父大喊一声,许多窑工从四面八方狂奔而来,手里拿着锄头、朴刀、长矛等物,嘴里高声喊着:“不服!不服!”
丁巡检大吃一惊,指定田父:“你们是要造反吗”
田父傲然道:“不是造反,是自证!想我田某,昔年也曾散尽家财,为国流血,长子更是为国捐躯,何曾惧过!
天家感我忠诚,特赐将仕郎一职,又给了贡瓷资格,我心中感激不尽,只想为国尽忠。
走私之事,事关我田氏一族忠烈之名,岂是你等想污蔑就能污蔑的今日若无人证,田某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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