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南明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老白牛
“嫩娘个笔。”陈思孔火冒三丈,抽出旱烟杆就怒气腾腾上前,“你个不孝子,打你娘,又顶撞你爹,真该千刀万剐……啊,你个二出,下三滥,老子要一耳巴子多死你!”
他举着旱烟杆子,一下就敲在陈仇敖的头上。
以陈仇敖的身手,一刀就可以将陈思孔斩成两半,但面前是他爹,他不能动手,就被陈思孔一旱烟杆子敲在额头上,头破血流,鲜血就流了出来。
旁边众人惊呼,陈仇敖冷冷站着,双拳握得咯咯响。
陈思孔瞪眼道:“怎么,要对老的动手?你个不孝子。”
陈仇敖看着他恨恨道:“你不配作爹!”
陈思孔怒骂道:“不配作爹?没有老子,你就不能站在这。”
他怒吼道:“你个不孝子,当初就不该把你生出来!老子就该把你喷到墙上去。”
他劈头盖脸,旱烟杆子就往陈仇敖头上脸上敲,毫不留情。
陈仇敖咬牙站着,鲜血不断流出来,很快就满头满脸都是血。
旁边围看的人越多,陈恨郎在旁看着,先是解气,后是不忍,他想上前劝说,犹豫着又停下了。
李如婉、胡就业等人在旁看,初这是陈仇敖的家事,他们不好插手,早前陈仇敖也表明他的态度。
但这个所谓的陈父过来,先是吵闹,后不由分说对陈仇敖乱打,现在还打得起劲了。
看陈仇敖满头满脸的血,各人也顾不上了,就要上前,虽不好对陈父动手,但将二人拉开还是可以的。
这时一个身影怒气冲冲过来,不由分说,一记重重的耳光,就打在陈思孔的脸上。
“啪”的一声巨响,陈思孔的身体都被打了个转,手中旱烟杆脱手飞走,他更是脑袋嗡嗡响,眼前金星乱冒,鼻血就流了出来。
却是杨河过来,他脸上满是寒霜,抽了一记耳光后,反手又是重重一记耳光抽去。
又“啪”的一声响,血液夹着牙齿飞出,陈思孔又被打了个转,鼻血,嘴边的血,就流个满面。
陈思孔晕头晕脑,说道:“你……你……”
杨河抓住他的懒收巾发髻,猛然朝前方桌子撞去,“轰”的响,桌子翻倒,上面碗筷,西瓜,酸梅汤什么就落了一地。
那陈思孔摔到地上,就一样满头满脸的血,形容凄厉非常。
事情兔起鹘落,陈恨郎这时才反应过来,就惊呼道:“大。”
拼命去扶他父亲,并怒目看向杨河,咬牙切齿:“你是谁……”
陈仇敖脸上也满是复杂的神色,说道:“相公。”
杨河喝道:“你闭嘴!”
他怒骂胡就业、李如婉等人:“你们死人吗,兄弟被打了也不知道帮忙?”
胡就业等人惭愧的低下头,他们是想帮忙,只是……
钱三娘这时也过来了,不满的看了万叔、谭哥儿等人一眼。
陈思孔被扶起来,他满头满脸的血,眼泪鼻涕,呼天抢地:“啊,老子不活了,不孝子勾结外人殴打父亲,真真是不孝啊。”
边上众人也是轰然议论开,纷纷指指点点,因这边有事发生,镇中人都挤来看,连一些乡勇弓兵也是赶来。
杨河扬声冷笑:“孝?父不慈则子不孝,兄不友则弟不恭,夫不义则妇不顺!你对子女如此下手,也配称孝道?”
他转头向陈仇敖:“你为什么不还手,不制止他?”
陈仇敖低声道:“他是我爹。”
杨河喝道:“你要记住,你先是我的护卫,才是别人的儿子!如果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谈何来护卫我的安危?”
他喝道:“是爹就要站着挨打?孔圣人说过,小杖则受,大杖则走,非是不孝也。你这个所谓的爹下如此毒手,分明是想活活打死你。你以为傻乎乎的站着就是孝?不是,这是陷你爹于不义!以为打死儿子,他就不要坐牢偿命吗?”
陈仇敖猛的抬起头,杨河说道:“记住,小受大走,方是孝道!有时不能走,便是你爹也要制止他,让他丧失动手的能力,免他陷入不义的深渊中。”
周边众人都是轰的议论开。
如果读书人,当然知道孔子对舜小受大走的赞赏,对弟子曾参傻乎乎站着,最后被父亲毒打在地,最后不省人事行为的气愤。认为此举非是孝子,反而是不孝不义的行为。
但寻常老百姓哪知道这个?有时父母过份只得默默忍受,此时很多人眼前一亮,原来孔圣人还说过这样的话?
连那陈恨郎虽然怒视杨河,但听在耳中,一样若有所思。
陈思孔叫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老子教训儿子天经地义。你是谁,以为贵公子就可以欺负人?乡邻们,有外乡人欺负咱刘庄人啊!”
陈思孔一家在此也快一年了,还是在刘家中做事,很多人都认识他,当下就有许多人不善看来,连一些乡勇弓兵也是露出意动。他们上下打量杨河,衡量能否吃下眼前这些人。
钱三娘等人的手都按向腰间,杨河冷冷一笑:“我是谁?”
他猛的摘下牙牌举起,喝道:“本官,邳州练总、兼睢宁县、宿迁县练总杨河!尔等草民,还不退下!”
周边“哗”的一声,就空了一大片,百姓都是惊呼后退,随后一片声的议论窃窃。
“原来这人就是杨河。”
“几次大败流贼,原来也不是三头六臂啊。”
“好年轻啊……”
几次大败流寇后,杨河闻名遐迩,刘庄镇人当然听过他的名声,只是传闻他凶神恶煞,甚至有人传扬其三头六臂。此时见之,却是一个儒雅俊秀的年轻人,都觉不可思议。
那些乡勇弓兵互视一眼,就有人走到杨河身旁护卫,然后有人去禀报庄中的巡检大户等。
“至于你。”杨河看向陈思孔,“你也配为父?”
早前在茶馆,杨河一切都听到了,加上他的逻辑能力,一切事情都明了。
“你本有妻,无故休之,你本有子,无故弃之,又多年不闻不问,甚至妻死亦不祭拜。”
“你看到子嗣,不问青红皂白,上前毒打,甚至意欲置于死地。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你有什么资格作人父亲?”
周边有人叫好,陈仇敖身体一震,眼中就涌出热泪。
很多旁人听着,神情也起了变化,更多人看向陈思孔,眼中就露出鄙夷。
陈恨郎咬了咬牙,他扶着的陈思孔慌乱叫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他是我下下来的崽,要打要骂,是我的家事。你这是在袒护,袒护这个打他娘亲的小畜生。”
他看着杨河,年轻俊秀,带着凌厉的英气,又不知多少品的官员,心中有着畏惧。
但被众人鄙视的目光看着,又在任自己打骂的儿子面前丢脸,心中就有一股狠意:“你个狗官,袒护不孝之人,老子要去告你。……老子有理,老子不论走到哪里……”
场中一静。
“嗯?”杨河目光一寒,指着他道,“大胆刁民,还敢状告本官?你真是太放肆了!来人,掌嘴!”
万叔与谭哥儿一声喝应,就站了出来,谭哥儿一把将陈恨郎扯开,按着他。
万叔揪着陈思孔,就是噼里啪啦的掌嘴,他左右开弓,狠狠抽着,很快打得陈思孔又是满嘴的血。
陈恨郎怒吼着,拼命挣扎,陈仇敖低垂着头,只是不语。
旁边各人看得睁大了眼,很多人看向杨河,面有畏惧,传闻此人是个杀星,果然不错。
那些乡勇弓兵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动作。
这时一个尖叫声音传来:“官人,郎儿……”
然后一个中年妇女匆匆挤进来,陈恨郎叫道:“娘亲。”
这妇女正是他母亲敖媚娘,穿着半臂与袄裙,虽到中年,仍显风韵,特别一双眼眸有些勾人,怪不得当年能吸引住陈思孔,让他抛妻弃子。
敖媚娘冲来后,就对着陈仇敖尖叫:“你个杀千刀的,当年打了我,现在又对你父亲动手,不是人啊!”
她尖叫着,还想冲到陈仇敖面前,更探出手,似乎想动用女人的利器,爪子。
杨河脸一沉:“哪来泼妇,在这边放肆,颠倒是非?来人,掌嘴!”
李如婉上前,她早在旁忿忿不平了,外室上位,驱赶主妇,可怜的陈仇敖啊。
这时那敖媚娘探着爪,想去抓陈仇敖,她就一拳打去,打在她肚子上。
敖媚娘双目就是凸出,弓着腰身,卟嗵就跪在地上。
然后李如婉探着大手,左右开弓,啪啪声响,就是狠狠抽在敖媚娘左右脸上。
很快打得她口鼻流血,双颊青肿,满是巴掌印子,一丝风韵都没了。
陈仇敖看着,眼中露出快意,陈恨郎拼命嘶吼挣扎:“陈仇敖,我不会放过你的……”
周边人山人海,越多的人看,议论之声,传遍市镇,当地巡检,刘姓大户等人也到了。
杨河看了后方张大嘴巴的茶馆掌柜人等,先让钱三娘结了银子,这边翻倒的桌椅等物也给了银子赔偿。
然后他走向巡检人等,举着牙牌道:“本官邳州练总杨河,你是本地巡检?”
……
当日街头的事很快传遍市镇,有人言官员又欺压百姓了,然更多的人认为打得好,杨大人此举畅快。特别他作为上官为属下出头,赢得了很多人好感。
陈仇敖的事情众人也都知道了,他的遭遇很多人表示同情,对陈思孔的抛妻弃子不屑鄙夷。
镇中妇女齐声痛骂敖媚娘狐媚子,勾引别家的男人,可怜的郎妾意七出一条没犯,结果被心狠的男人抛弃冤死,实是可怜之极。
甚至镇中大户刘家,此时陈思孔一家在他院中做工,考虑到会有损名声,心中都起了辞退陈思孔等人心思。
杨大人“小受大走,方是孝道”的说法在镇中引起热议,很多人都非常赞同。
这世间不孝子孙多,然同样也有许许多多老不修的父母长者。
泼妇刁民谁都没有好感,一些老不修,甚至有子女不出钱让其纳妾,就说其不孝告官的。
往日面对不孝的大帽子,这些子女只能默默忍受,现在他们也有说法,知道如何反驳了。
当日杨河见了巡检等人,相谈甚欢,言语中得知杨大人见了史督,还会兼任宿迁县的练总,众人更是殷勤。
当日由巡检等人引着,杨河还考察了周边形势。
当晚他在巡检司歇息,第二天又在周边看了一圈,杨河心有定计,基本上此次宿迁之行也完成了。众人准备往西转回邳州,而回去后,他也要前往邳州去上任。
陈仇敖一直有些闷闷不乐,杨相公为他出了气,这让他感激,但父亲二娘一家,可能也会因此丢了饭碗。
他虽痛恨父亲,但若说就此不闻不问,也过不了心头那关,而且他怀有希望,希望有一天,他父亲能到母亲坟前去拜一拜。若能痛哭流涕的忏悔,那是最好不过。
杨河就对他说:“你父亲一家不能安置在邳州,会对你有不利的影响。这样吧,就安置在宿迁县城好了,这事情报所来办,你不用出面。你也是倒霉,摊上这样一个爹。”
续南明 第285章 河下镇
六月,刚下了一场雨,草木清幽,运河边一片白雾茫茫。
现在是梅雨季节,有时阳光猛烈,有时突然又下大雨。
运河边布满密密的舟船,沿着码头周边,又是鳞次栉比的房屋。一大早,沿着运河一线,又热闹异常起来。一辆马车从淮安新城西门“览运门”出来,踏过地上的水渍,驶向关厢处的河下镇。
这是淮安有名的大镇,因盐商聚居,又供应诸多造船原料缘故,这片位新城之西,联城西北,属古北辰镇地的一部分,早在明中叶便商船盘驳,帆横云集,与板闸镇、清江镇一样并列为淮安三大镇之一。
街道蜿蜒,青石条铺就的街面湿润而清新,虽天刚蒙蒙亮,然这河下镇的“湖嘴大街”已是人来人往,人语杂沓。因下过雨的缘故,很多出行人还穿着木屐或靴壳子,防水防滑,咔咔的声响。
“哗——”马车轱辘而行,驶过一滩积水,溅起了一大片水花。本镇处运河之边,地势卑下,虽河渠众多,又有管家湖、萧湖诸湖泊,但每有雨,积水仍免不了。
竹帘半卷,车辆低调奢华,车旁有着携带弓箭长刀的长随护卫,还有骑着马的管事跟随。
王琼娥看了外间一眼,又将目光投向手中的帐本。此时她挽了发髻,别了玉簪,头花与耳坠一样是玉质,一身素雅的半臂,优雅干练中就带着睿智,还有丝丝妩媚。
以身材而言,王琼娥一米六五的身高在后世都算高挑,打扮气质更类精英女性的代表。此时她舒服的斜倚着,曲线玲珑,就掩饰不住胸前的波涛汹涌。
她缓缓翻看帐册,眼神中流露着丝丝精明,不时若有所思,就有一种难言的韵味魅力。
良久,王琼娥放下帐册,对外间皱眉道:“黄叔,供给杨相公的苏钢,就只有这些了么?”
听她悦耳又富有磁音的声音,马车旁骑马伴行的黄叔黄文远回道:“回小姐,眼下世道不好,苏州商会那边,已经是看在我们王家,阎家的面上,才给我们供了几次货。换成别家,想买这种好钢,那都买不到了。”
王琼娥轻叹了口气,苏钢生产不易,成品需要不断的锻打,反复多次灌炼,最终才可获得一些上好的钢条钢锭。
而这种钢材名为“苏钢”,其实产地却是在芜湖,因苏州工匠始创得名,属于一种灌钢,算此时代品质较好的高碳钢。
苏钢大兴后,掌控权仍然在苏州人手里,这事不奇怪,就算在后世,生产地没有商品定价权,那都是非常普遍的事。
王琼娥得到消息,最近长江两岸因匪贼众多,道路不靖,加上苏会那边有意惜售,恐怕以后转运苏钢,那会越来越难。
只是这样一来……
王琼娥工作沉思时,贴身丫鬟王钿儿一直乖巧在旁不语,此时偷了空,就给王琼娥倒了一杯吓煞人香。
王琼娥轻啜一口,扑鼻的清香让她精神一振,看盏中茶叶卷曲似螺,茶水淡绿,她轻声道:“不能误了杨相公的事,得想想法子。”
车轮轱辘,马车继续向前。
王琼娥去的方向却是她婆家阎府,一所位于竹巷街的大宅子。
河下镇虽是弹丸之地,然明中叶管理盐业的淮北分司署驻于此后,本镇为淮北盐斤必经之所,商人环居萃处,河下镇迅速成为有名大镇。这里有街巷一百余条,桥梁四十余座,大的园林一百多处,还名人辈出。如吴承恩就出生在这里,嘉靖年间抗倭状元沈坤同样出生在这里。还有进士,举人,榜眼,探花等一百多人。
因盐运缘故,大量盐商富商聚集,本地市面非常繁华,从高空远远望去,这片东西广约五六里,南北袤约二三里的市镇,唯见数不清的富商豪宅,盐商的园林甲第连云。
王琼娥婆家阎府虽在竹巷街有大宅子,几进几出,但在富豪云集的河下镇却又不算什么。
一路穿街过巷跨桥,不久,马车从湖嘴大街转入竹巷街。
本街气派非常,青石板街巷两侧尽是画阁蝉联,园亭相望的大院园林,尽数大户富商居所。仅有一寒门,茅屋卑陋,杂居贫民,富商嫌其有碍观瞻,在强购不成后,众商就拿出钱来,帮其临街处筑了一座高门楼。精美是精美了,却被当地人戏称为“假大门”,也使本街显示出一种暴发户的气息。
自认有身份的文人,其实并不愿意居住在这里,河下镇真正的文人园林,多集中在湖嘴大街、萧湖、罗家桥向西等位置。
王琼娥从娘家回来,她老家在淮安旧城山阳县署文渠边,论宅院富丽不如婆家一些,但在层次上,反而要高出一些。
很快,马车停在一片大宅院面前,砖雕影壁,高大的门楼,带抱鼓石的石狮子门墩,七级青条石台阶,有上马石和下马石,青砖黛瓦,周边古巷弯弯曲曲。
建在台上的宅院富丽堂皇,其实这格局已经僭越,但在明末都无所谓了。明初曾规定商贾不许穿用绸、纱,与仆役、娼优一个档次,但现在个个穿得跟官人似的。
看着眼前熟悉的宅院,匾额上“阎府”二字,不知为何,王琼娥总有一种非常压抑的感觉。
她轻叹口气,就下了马车,早有门子迎上,巴结讨好。
进入宅院,一路也尽是低眉俯首的丫鬟下人婆子,恭敬的称她为大少奶奶。
看着这一切,王琼娥却总高兴不起来,每当进入这个宅院,她的心总是沉甸甸的。
她也知道,别看这些下人在她面前恭恭敬敬,背后还不知道怎么嚼她舌头。
经常有人风言风语,说她妇道人家,却在外奔波,不成体统。
甚至有人喜欢拿她身材说事。
比如两个妯娌。
甚至她不止一次听到有丫鬟在背后私语,说她是“奶妈”。
风言冷语,王琼娥都计较不过来。
她就奇怪了,大胸脯怎么了,难道一定要平板吗?
此时代大户以瘦弱为美,因为存在乳母奶妈的职业,诞下子嗣并不忧虑哺育的问题,就以胸平为佳。但王琼娥觉得,自己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她知道,她们是在嫉妒。
不过虽说心态如此,回到婆家后压抑总免不了。
在这个大宅院中,她亲近与可以依靠的,也只有贴身丫鬟王钿儿,还有看着她长大的黄叔了。
一路进府,几进大院,装饰华丽,处处透露“我有钱”三个字。
淮安地价腾贵,河下镇更是寸土寸金,这边有“一条龙”的堂屋都算富裕,有三合头、四合头的宅院都算富贵。但几落几进的大院落在盐商中只算标配,河下镇的有钱人太多了。
很快前面是垂花门,进了垂花门便是内院内宅,所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二门,指的便是垂花门。
黄叔带众长随在这边止步,不比王琼娥娘家,睡楼都可以布置成帐房,阎府规矩多,一些商事帐房只能设置在前院。
王琼娥总觉不便,她寻思是否在外间建个总号,两家联姻后事务繁多,光靠各分号掌柜,自己巡视,很多事务就顾及不过来。
听说闽粤那边有所谓的“公司”,取“公者,数人之财,司者,运转之意”,红夷也有“公班衙”架构。王琼娥觉得可以考虑此形式,名字她都想好了,就叫淮安兴隆公司。
此事她父亲已经同意,但还要问过她公公的意思。
吩咐黄叔再次核查给杨相公的帐册物资,为他准备的礼物,务必入微,王琼娥就带着王钿儿进入内院,准备给婆婆请安后稍稍歇息。
她已经准备不日北上,在淮安留不了几天,但在淮安一日,作为媳妇,每日的请安问候少不了。
虽说每次见婆婆都很压抑难受,但作为媳妇,有什么办法?
特别两家联姻后,商事越大,就算不为阎家考虑,也要为自己娘家考虑,为自己父母双亲操持啊。
刚进垂花门,就见一个神情冷厉的中年人,与一个头戴六合一统帽,一身大绿袍子,神情浮夸,脸色青白的年轻人出来,却是阎管事与自己的小叔子阎尚宾。
看到王琼娥,阎管事神情冷淡,他虽在王琼娥手下做事,类董事长助理角色,但他是老爷派遣的,说是协助,更多是监视。
只平淡说大少奶奶回来了?说老爷曾有吩咐,若看到大少奶奶,就请她到厅堂议事。
阎尚宾则眼前一亮,笑嘻嘻的拱手:“见过嫂嫂,嫂嫂一路可是辛苦?”
王琼娥施了个万福,但看阎尚宾那双颇有邪意的眼,心中却有厌恶。
她这个小叔子,典型的纨绔子弟,正事不做,只知吃喝玩乐,特别居心不良,似乎对她这个嫂嫂怀有觊觎之心。
他更曾洋洋得意的宣称,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兄终弟及也没什么不可。
而另一个叔子阎尚玉,则是志大才疏之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自以为是,搞垮多单生意,反怪到她头上。
这个宅院的一切,都让人心累,好在她操持商计,可以时不时外出,才没有被逼疯了。
而且。
想想不日就要北上,王琼娥的心莫名就有些激动。
……
带着贴身丫鬟王钿儿,王琼娥又转过长长的游廊,经一道屏门后进入另一处宅院。
廷院深深,她公婆的居所在大宅第三进,这里有二人歇息的院落,厅堂,书房,还有建立的佛堂等。
在这里,婆婆程钟惠每日给她死去的大儿子念往生经,已经念了有七年。
进入这边,树木繁茂,颇为阴凉,却给人一种更阴森的感觉。加上侍立在阴暗处面无表情的婆子下人,整所宅院死气沉沉。王钿儿在王琼娥娘家一向活跃,进入阎府就沉默许多,此时更沉默了。
很快,二人来到厅堂前,还未进去,就听到里面有喝骂声,还有叔子阎尚玉委曲的声音,带着强烈的不服:“……这怎么能怪我?都是匪贼的错,商货被劫,跟儿子有什么关系?”
然后公公阎见年愤怒的咆哮:“逆子,还敢狡辩,看看你,再看看你嫂子,你太让我失望了……这个家,真是指望你们不上……给老子滚出去……咳咳咳……”
咳嗽声中,阎尚玉怒气冲冲的从堂内冲出来。
看到王琼娥,他一愣,脸色青白交替,随后冷哼一声:“牝鸡司鸣!”
一甩袖,气冲冲就从王琼娥身旁经过。
看着他远去,王琼娥不语,王钿儿本来低眉俯首,趁没人注意,就对阎尚玉背影做了个鬼脸。在王琼娥看来,她吐了吐舌头,又恢复了乖巧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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