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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不下车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阳电

    它不可能永远进行下去。

    人类文明的朦胧面纱,一层,又一层,看似纷繁芜杂,待到揭开这层层叠叠的伪装,核心的矛盾,却就是这样的简单而直白。

    群体的力量,远胜个体的力量之和,正因如此,群体的出现才是必然。

    这必然出现的群体,又必须由一小撮人来组织、协调、管理、统率,否则便是一盘散沙,与密集拥塞的个体之算术和无异。

    然而进一步的,这负责组织、协调、管理、统率的一小撮人,又必然滑向追逐自身利益、为此甚至不惜损害群体利益的深渊,即便有再坚定的信念,再严酷的律条,也无法与生而为人的自我意识、自身利益判断抗衡。

    漫长的人类历史,自古至今,本质其实从来都没有变过。

    从遥远的原始社会群落,到轰然崩塌的理想联盟,其本质架构,都是一小撮人凌驾于绝大多数人之上。

    不论什么时候,事实上管理、统治着群体的,永远都是恶龙。

    哪怕其声称自己并不是,或者,很多人觉得那不是,也没有用,只因恶龙的定义,便是如此,一旦成为、哪怕只是即将成为统治者,就必然成为恶龙。

    至于骑士,则只存在于民众的美好愿望、美丽幻想之中,而从未真正的出现过。

    历史的周期律,就是这样的坚不可摧,就是这样的颠扑不破,让洞悉到这一切的年轻人沁出冷汗,脊背发寒。

    文明的终结,曾经是多么令人恐惧的一件事,可如今看来……

    这延续至今的文明,即便能永远延续下去,其本质,也一点都没办法让人乐观的起来。

    深刻理解了历史的周期律,所思所想,让方然内心十分沉重,但,他的本来目的并非缅怀历史,而是借此去推断文明的未来。

    在可怕的周期律面前,新时代的奴隶制,将何去何从呢。

    观察这一问题,在明确了“历史周期律”的本质后,就不难得出正确的结论。

    人类社会,从原始时代直到今天,本质始终未变,新时代的奴隶制也仍是极少数人对绝大多数人的统治。

    从这一角度,撇开莫须有的正义与邪恶,这样的制度,的确切合人类文明延续至今的主线,而且与历史上的诸多体制相比,凭借信息技术而掌控空前强大统治机器的顶层,对其所压榨、掠夺对象的控制力、威慑力也是空前的。

    顶层与奴隶、奴仆的三元体制,至少在表面上,也因此而显得十分稳定。

    然而与历史上任何一种体制都不同,新时代的奴隶制,却也蕴含着前所未有的一个根本矛盾:

    而这一根本矛盾,在方然看来,必将把这制度彻底炸碎。




第三〇九章 继承
    新时代奴隶制的根本矛盾,正如历史上一切制度的根本矛盾那样,蕴含在体系之内。

    但并不是说,在奴隶制的体系之外,便不存在矛盾。

    和历史上曾经存在过的社会制度相比,新时代的奴隶制,有一个此前任何制度都不曾有过的特点,那便是其“有界性”。

    不同于历史上任何制度,新时代的奴隶制之涵盖范围,并不天然的延伸到盖亚全境。

    相反,则通过苛刻的条件,从民众中筛选出最聪明、最美貌的一小部分,来作为体系中的努力与奴仆,至于被淘汰的绝大多数民众,则根本不会进入顶层的视线,对顶层而言,也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

    进而,在顶层眼中,这些被淘汰的绝大多数,就会成为一大堆无用的垃圾。

    新时代的奴隶制,就是这样成型,以接近一千五百万成员的规模在联邦运行,这其中,真正的社会顶层数量寥寥,至多不过几百人、几千人。

    其余的一千四百多万成员,不论地位高低,收入多寡,全都是这几百上千人的奴隶与奴仆。

    一种社会制度,并不追求覆盖到世界每一个角落,而是封闭起来自娱自乐,这是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咄咄怪事。

    新时代的奴隶制,根本目标,已不再是资本的无限增殖,而是满足顶层的需求。

    这种需求,即便规模上一直在膨胀,联邦的生产体系也在持续扩张,却并不需要雇佣更多的劳动者来实现,相反,借助人工智能与自动化、智能化体系的自我反馈,维持一支规模大致稳定的奴隶队伍,就能让顶层掌控的力量不断膨胀。

    另一方面,顶层需求中那些无法被机器、ai满足的部分,规模则终究有限,即便全体有产者醉生梦死、穷奢极欲,也不需要将所有人都变作奴仆。

    这样的三元体制,高度内卷,体制之外的一切都可以罔顾。

    然而却另有一个问题,无从回避:

    人,终有一死。

    不论顶层、还是奴隶与奴仆,都无法永远待在自己的位置上。

    新时代的奴隶制,如果想要一直波澜不惊的运转下去,不论顶层,还是底层,都必须考虑到代际更替的重大问题。

    代际更替,对顶层而言很容易,也没有任何不可调和的矛盾。

    繁衍足够的子嗣,一代接一代传递资产与权力,对顶层中的绝大多数人而言,根本不成问题,不论配偶,还是资源,都完全支持其按自己的意愿,制造出几乎是任意数量的继承人。

    当然在实践中,出于资产集中的趋势,这种更替总体上往往是一换一的稳恒态。

    成为顶层的继承人,一般而言,也没有任何硬性的门槛。

    但凡心智正常的人,都能胜任。

    曾充斥联邦互联网、媒体与快餐书籍的连篇累牍,显然很避讳这一点,而喋喋不休的试图让联邦民众相信,顶层的继承人都是不世出之天才,哪怕不在专业领域有卓然建树(这当然是可想而知),也必然会在难以度量、无从捉摸的人情世故方面,有常人不能及的天赋和才华,如此才能堪大任。

    事实上,所谓人情世故、意志情商,以联邦的三亿人口之巨,这方面能力出众者,没有百万、也总会有十万,根本一点也不稀罕。

    反倒是科学研究方面,艰深的学问,超前的理论,对人的要求才更苛刻。

    以联邦的庞大人口数量,能担当大任的才往往只有那么几位,甚至,有时候还只有一个人能做得到。

    倘若情商超卓、人情练达,就能成为联邦顶层的继承者,但凡没有被媒体与宣传机器所洗脑的联邦民众都不禁会问,为什么顶层就偏偏选中了自己的后代、再加上一两位北京显赫的陪衬,来继承自己的衣钵,而对民众中动辄成千上万的高情商、强意志之人士,一概选择了视而不见呢。

    答案,只有一个:

    继承衣钵的关键因素,根本就不是洗脑p话所说的那样。

    面对媒体,面对联邦的劳苦大众,不管某些人如何在聚光灯下摇唇鼓舌,庄严宣布其“能力之外的资本等于null”,也掩盖不了这丑恶而肮脏的事实。

    顶层的代际更替,事实上,就是这样的简单又容易,这里面没有矛盾。

    但另一方面,不论奴隶、还是奴仆,代际更替就是严峻的现实问题,或者说,仅仅凭借奴隶与奴仆群体自身的力量,根本就无法顺利完成。

    奴隶,在今天的联邦,泛指服务于物质资料生产体系的一切劳动者,而生产体系的岗位中,简单、重复、枯燥的位置几乎完全被ai所替代。

    奴隶的职责,越来越侧重于研发、创新与应用,进而,需要极其聪明的头脑,与丰富的知识与技能、经验储备。

    而奴仆,在今天的联邦,泛指服务于所有人(当然主要还是顶层)的一切劳动者。

    在社会服务的岗位中,同样的,简单、重复、枯燥的位置几乎完全被ai所顶替,奴仆的职责,越来越侧重于精神世界、艺术创造与身体愉悦,而所有这一切,都需要极其充裕的天赋,与出众的身材与容貌、气质特性。

    不论奴隶,还是奴仆,门槛现在都高的可怕,绝非从民众里随便抓一个人来就可以。

    不仅如此,奴隶与奴仆所要求的特质,从智慧、意志到身材,并不能完全遗传,无法像资本和权力那样,在代际间稳定的传递下去。

    不论智慧,还是美貌,亲代与子代之间有一定的相关性,这是容易观察的事实。

    但也很容易观察到,这种相关性,其实一点也不稳定。

    智力活动领域的杰出人物,其子女未见得也一定是杰出者。

    进而,其子女的子女,泯然众人的概率则会更高,几代人后,基本必定默默无闻,这是很常见的情形。

    至于人类的其他特质,容貌,身材,性格,意志,莫不如此。

    生命的遗传与演化,如此深奥。

    继而,让奴隶与奴仆阶层自给自足,自力更生完成整个阶层的代际更替,就是一种不可能。



第三一〇章 争夺
    奴隶与奴仆阶层,无法自我完成代际更替,这样讲当然不一定准确。

    假如,仅仅是假如,联邦的顶层动用各种手段威逼利诱,让奴隶与奴仆们大肆繁衍,每一对夫妇都生育七八个、甚至更多的子女,然后“择优录用”,不符合条件的淘汰者则一概扫地出门,汇入两亿八千五百万垃圾的洪流。

    这样做,仅仅从理论上讲,的确有可能完成“代际更替”这一艰巨的任务。

    然而站在实践的立场,这种策略,就不太可能奏效。

    且不说在顶层的压力之下,奴隶与奴仆阶层会不会乖乖听话、生育一大堆子女去充当代际更替的原材料,就算他们乖乖就范,人,毕竟不是牲口,并非生下来管吃管睡就能充当劳力,而必须经过长期的教育和培养。

    这种工程,在it技术如此发达的今天,似乎可由人工智能和自动化的机器代劳。

    但事实已经证明,人的培养,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人”这一因素在教育过程中的地位是很难取代,单纯用机器教育培养出来的人,不论性格、还是能力都有很多缺陷,这并非臆想,而是被一系列残酷的实验所证实。

    归而总之,一个生物学意义上的“人”,要蜕变为社会学意义上的人,并非简单的掌握几门课程、锻炼工作技能就可以办得到。

    展望未来,在不知多么久远的将来,或许有一天人类将能够完成代际更替的全自动化,以不知疲倦的庞大“生产机”来制造出理论上无穷无尽的劳动者大军。

    但凭借今天的科学技术,用不着深究,方然也能看得出,距离这一天还极其遥远。

    迄今为止,要培养文明的接班人,人的因素仍然是必不可少,而每天辛劳不辍的奴隶、奴仆们,是否有时间和精力去额外承担这一繁重的义务,为千秋万代的顶层们提供一茬茬蒜苗般的劳动力,简直就是不问可知。

    置身于新时代奴隶制的大框架下,不论奴隶,还是奴仆,但凡稍有头脑都不难看透自身的处境,和围绕着自己的这一切。

    继而,哪怕因顶层的施舍而暂时生活无虞,甚至拥有些多余的时间、精力和资源,是否会有兴趣将其耗费在辛苦的生养后代上,主动去做这形式上是延续生命、实则不过是种蒜苗的无事生非之举,也是很可疑的。

    荒谬的资产主义制度,扭曲了一切,连人类的繁衍延续都无从幸免。

    正因奴隶与奴仆的代际更替,没有保障,所谓“新时代的奴隶制”,也就无法彻底脱离联邦的285,000,000民众而一直封闭运行下去。

    当体系内的顶层恣意繁衍,奴隶与奴仆却在日复一日的辛劳中消磨殆尽时,这一体系必须从外部获得新鲜血液,补充消耗掉的底层基石,而新鲜血液的来源,放眼四顾,也就只有那曾被视为“活的垃圾”的无数民众。

    从这一角度观察,思考,方然也就不难明白,为什么在“自产机”大行其道,“全产机”崭露头角的今天,金主们掌控的联邦政府,依然会维持运转。

    遍布联邦大小城市,在钢筋水泥垃圾堆里苟活的民众,也还能领取到一些起码的救济,获得一些最基本的社会服务等资源,而没有像某些科幻小说、电影里那样,被掌控自动化生产体系的统治者彻底铲除。

    即便失去了被压榨的价值,也失去了当炮灰的资格,他们,仍有最后一点用处。

    哪怕身为底层,在生活的重压之下,不论生育、还是教养都难免被异化,但和体系中的一千五百万人口相比,出局者的规模更庞大的多,随便生养些子女,便可以为这新时代的奴隶制补充人口,维持体系的长久运转。

    何况随着it的进一步渗透,生产体系的升级,数量稳定之顶层所需要的奴隶和奴仆数量,显然会缓慢而持续下降。

    代际更替,在这样的大趋势之下,也更加成为了无关痛痒的小事。

    在不考虑生命科学进步的前提下,奴隶制的稳定性,并不会受到“代际更替”的冲击,这显然不是什么好消息,但方然并不在乎。

    在一开始,他所洞悉到的根本矛盾,也并非是在这方面。

    而是贯穿这一制度始终的,并且,会随着it渗透而愈加尖锐、终将爆发的,

    奴隶与顶层的争斗。

    压迫者与被压迫者的矛盾,并不稀奇,在人类历史上更一直存在着。

    但新时代的奴隶制,其根本矛盾,却和以往任何时代迥异,并非是被压迫者反抗、乃至推翻压迫者的简单直白,而是切实创造、完成与运行这体系的奴隶,与凭id、密码与权限将其掌控的顶层,这两者之间的一场“火并”。

    也即是,注定爆发在并不久远之将来的,程序员与权限狗之战。

    当今时代的联邦,不管如何形容眼下的制度与体系,新时代的奴隶制也好,欣欣向荣的联邦梦也罢,事实,是很清楚的,铺陈在联邦大地上的一切,从高速公路到巨型计算机的全部物质财富,与正在隆隆运转的庞大生产体系,完全归功于新时代的奴隶群体。

    正是他们,凭借科学这一工具,创造了联邦社会的全部财富。

    而执掌这体系的顶层,又是凭借什么,才切实的将这一切捏在手中呢。

    表面上,是联邦政府的武装力量,和资产的无形压迫,但究其实质,不论武装力量,还是庞大资本,归根结底,都必须体现在生产体系的控制逻辑中,才能真正的发挥作用。

    暴力体系是什么,是机器人,是作战单位,是先进的武器。

    然而这一切发挥作用的前提,是通过网络,接到准确的秘钥和命令,并凭借ai和网络来组织行动。

    资产,更是如此。

    表面上是所有权凭证,或者银行账户上的一串数字,事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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