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欢的缠郎
作者:莫颜
宫无欢此生遇到最大的“悬案”,便是弓长啸。
她明明杀死了他,为何这家伙还好端端地活着?
这男人看她时的馋样,就像猫盯上了鱼,
而最让她受不了的是,他口口声声喊她娘子──
“娘子,不可杀夫知道吗?否则晚上谁来帮你守夜暖床?”
她猛然出剑──没杀到。
“娘子,别再打了,为夫怕武功太强会误伤了你,心会疼的。”
她射出暗器──没中。
“娘子,千万不能阉了为夫的二兄弟,你没了它会不幸福的。”
啪!她一巴掌狠狠扫到他脸上,正中目标,不禁呆愕住。
只见他一脸享受地抚着脸。“为夫就知道,娘子的手真软。”
宫无欢的心瞬间沉落谷底,她有预感,
恐怕一直到死,这男人都会阴魂不散地缠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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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1)
潜江上,数百根火炬把江面照得亮如白昼,飘着官旗的数艘船只将一艘船围困其中,围捕的官兵和反抗的水盗战成了一团,一时刀剑相鸣,杀声震天。
盗匪们奋死抵抗,降与不降皆是死罪,不如拚了这条贱命做殊死战,有些打不过的盗匪欲跳江遁逃,却不知官船上的弓箭手早已瞄准好,数百发箭矢朝那些跳水的盗匪们射去。
一个个盗匪在水中被射成了窟窿,哀声遍野,就算逃过了箭矢,还有小船上的官兵拿着长矛等着,纷纷往水中刺去。
这是一场不留活口的屠杀,官差们受了上头的命令,一个都不能放过,一时血水染江,在火光照耀下,潜江水面尸横遍江,恍如人间地狱。
知府大人柳永敬站在船头,望着染红的江水,心下不由得怵目惊心,他紧皱眉头,手心冒汗,虽然他们歼灭的对象是盗匪,但其实这些盗匪也罪不至死,他们不过就是走私盐货罢了。
他悄悄往船舱顶头看去,那个人就站在上头,面无表情地望着这一切,柳永敬本想对这些盗匪网开一面,但是那位从京城来的特使大人对他下了死令,若是放走任何一个活口,就要拿他柳永敬的脑袋来抵。
柳永敬害怕得吞咽着口水,这位特使大人可是通了天的,上头还有个在宫里受宠的娘娘,不是这些盗匪死,就是自己的脑袋搬家,为了自己和柳氏族人上百条的性命,他不狠下心都不行。
“杀!一个都别放过!给本官看清楚点,谁让人逃了,本官就拿他的人头来充数!”
官兵们听了知府大人的命令,更是下了狠手,用力将长矛往水里刺去,只要还能动的,他们就死命地刺,杀得双目猩红。
盗船上的匪徒越来越少,还在战斗的都是功夫不错的,但是寡不敌众,面对天罗地网的剿杀,这些逞凶斗狠的盗徒们脸上也露出对死亡的惊恐。
“老大,这些朝廷狗子打算将咱们全部杀掉,一个不留!”虎二紧张地说,他手中的刀已经砍出了缺口,脸上和身上都沾满了血,和其他弟兄们靠在一块儿,人人脸上皆是惊惶之色。
“老大怎么办?俺不想死呀!”
“这点场面就吓倒你们了?这些官兵不过是仗着人多!你们给老子争气点!”
他们的老大也是面如死灰,不过是嘴上逞强罢了,面对这些杀红眼的官兵,早先有一伙弟兄都已经弃刀投降,却还是被官差毫不留情地杀掉,分明是不打算放过所有人。
他恶狠狠地瞪向远处的官船,这该死的柳永敬想杀人灭口?没这么容易!他们就算全死光了,也绝对不让柳永敬找到那本名册!
“各位弟兄,咱们闯荡大江南北,什么场面没见过,英雄末日也不过是伸头一刀罢了,大不了咱们多拉几个人,黄泉路上好作伴!”
众盗匪听见老大这句话,原本已经胆丧的心志又振作起来。是的,就算死,也要多拉几条命来垫背!
众盗匪嘶喊着,在他们之中,有一名男子冷静得出奇,他身形魁梧,刀法狠厉,阴冷精明的锐眸比出鞘的刀剑更加犀利,在这暗夜中,那映了火光的黑眸如同行走在黑夜的豹眼,冷眼旁观着这一场血腥屠杀。
他心中冷笑,向来敏锐的心思早就察觉出不对劲,三天前他便劝这群盗匪不要冒险出航,官差抓得紧,不如缓一缓,偏这些孬种不听。
幸亏他早做了准备,昨夜派了漕帮弟兄将最后一批货悄悄送走,否则今日遇上这种场面,莫说全身而退了,自家的盐货肯定会被这些朝廷走狗私吞。
这分明是一场灭口的屠杀,这群盗匪死不足惜,他们敢跟这些贪官合谋走私盐货,就等于自取灭亡,他已经找回丢失的盐货,可不想白白送命。
弓长啸扫了眼周遭,官兵的弓箭手正虎视眈眈地等着,就算他水性好,能闭气许久,也不能在此时贸然跳水遁走,可漕帮弟兄在岸上等着接应他,如何突破那些拿着长矛的官兵,着实是个大难题。
他正愁着,眼角突然瞥见一抹身影,那人持剑抹了一名盗匪的脖子,剑势凌厉,动作轻灵,虽是杀人,却有一种美感,不像其他官差和盗匪靠的是力道和速度,不是大挥大砍就是横劈直刺,这名官兵举手投足间的砍杀,居然有一种武学的美艳。
因为和一般人不同,令他不免多瞧了一眼,却在看清那张脸蛋时,不禁怔住了。
是个女人?
弓长啸闇黑无底的墨眸直直锁住她,目不转睛地瞧着,那眉眼、那鼻子、那嘴唇,以及那冷艳的表情,令他心中浮起异样的情绪,盯上了就移不开眼。
他不是没见过漂亮的女人,可这次目光一黏上她,他就舍不得转移,不过这并未降低他天生的敏锐,彷佛身上长了眼似的,他看也不看就把右边杀来的官兵手臂折断丢开,又伸脚把左边砍来的官兵给踢到一边去,接着身子一蹲,将背后奔来的官差给顺势抬了起来,直接丢下船。
他手脚没闲着,刀上沾染的鲜血一滴一滴地流淌,一双眼更是虎视眈眈地盯着那女人。
怪怪,这年头连官差也征召美人了?瞧她那手段狠的,杀个人连眼都不眨,这妞儿够辣!
弓长啸手上攻势不停,一边往她那儿移去,恍若着魔似地,心中升起一个强烈的想法,他想接近她、想知道她是谁,而他也这么做了,直到他把两人间的障碍全部排除,踢走最后一个碍眼的官兵后,那女人终于转过头,冰冷的美眸对上他。
该怎么形容这双眼呢?弓长啸觉得这双眼是他此生见过最美的眼睛,眼珠子像夜明珠般莹亮,在火光映照下更显灵动,光影让那张瓜子脸显得立体,将五官衬得分外神秘冷艳。
她的眼神如寒冰,一身的黑像要与夜融为一体,可她肤白似雪,身上虽然沾了血,却像盛放在黑夜中的一朵牡丹,美得令人屏息。
他感到心头一热。她冷眼看着他,他则用灼灼的目光回视,甚至还挺起结实的胸膛,希望自己挺拔如山的一面能给她留下好印象。
这都什么时刻了?若是等着接应他的帮内弟兄知道在这生死关头时,他还像公狗发情似地想要吸引女人注意,肯定觉得他头壳坏了。
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但真正到了面临死亡之际,人多半还是会选择保命要紧,但是弓长啸没有逃,即使在那女人持剑扑向他时,他也没有躲开。
“嘟”一声,是剑锋入肉的声音。
这女人用剑刺向他的心脏,一招致命,没有多余的动作,那身手依然那么好看,如画一般美,如牡丹一般艳。
宫无欢一剑刺进他的胸膛,却发现这人不闪躲也不抵抗,令她冷然的表情多了些微诧异,奇怪地盯着他。
弓长啸任她打量,甚至自恋地想着,自己长得雄伟俊朗,走在街上,女人都会多看他几眼,加上这身雄赳赳气昂昂的身形,不是他自夸,几乎没有一个女人不爱他这身姿,那她呢?
在宫无欢眼中,这就只是一个粗壮如熊的盗匪罢了,对方身高足足高了她一个头,虎背熊腰,一脸的落腮胡,在四周明暗不定的火光闪烁下,他的脸看起来狰狞吓人,出于练武人的直觉,她原以为这人会很难对付,谁知一剑就轻易解决了?
她正要拔剑而出,持剑的右手冷不防被他的大掌握住,力量大得吓人,她知道人在垂死挣扎时,有可能会生出同归于尽的想法,她没有犹豫地立即伸出左掌,欲震碎他的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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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手快,对方却比她更快,在掌心只离他胸口三寸时,他的大掌牢牢扣住自己的手腕。宫无欢眼中闪过诧异,她可是用了五成内力,他居然轻易拦截这一掌?可他既然有如此身手,为何会躲不过刚才那一剑?
她尚不及细细思考,男人沉厚的声音传来。
“你叫什么名字?”
在这杀声震天中,他的话依然一字不落地传进她耳中。
她皱眉,两手都被他制住,一时无法脱身,只好抬腿将身后偷袭的两名盗匪给踢开,回过头来试图抽身,却被他突然拉近,那把剑跟着深入几寸,让她再度惊讶地抬眼。
这个人为了将她拉近,不惜让刺入胸口的剑更加深入几许,那张石雕般刚硬的面庞近在咫尺,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闪耀着两团火焰,恍若地狱的鬼火一般,执着不移。
“你的名字?”他欺近的鼻息拂在她脸上,彷佛没得到回答,至死不休。
宫无欢突然恍悟,嘴角扯出一抹冷笑,这人是怕死不瞑目,所以临死前也要知道仇人是谁吗?好,她就让他死个明白。
“坐不改姓,行不改名,宫无欢。”
在她道出名字后,她瞧见这男人的眼神霎时灿如星月,逸出了笑意,让她不由得皱眉,除了不解,还有一丝疑惑。
“宫无欢,我记住了。”弓长啸突然推开她,身体朝后退去,踉跄地来到船边,身子往下一倒,扑通一声,落入水里。
宫无欢赶忙追到船边,双眉紧拧,她的剑还在他身上呢,她想拿回来,但身后突然传来杀气,她立即闪身,夺了对方的刀,将人头斩去,一如她持剑时那般轻灵狠戾。
当她转身朝水面望去时,那人已不见踪影。
宫无欢懊恼,练武之人,剑不离身,她丢失了一把好剑。
小船上的官差们紧盯着水面,只要看到活物,管你是鱼还是人也要用长矛刺死对方。
“各位弟兄们,看准了,千万别让鱼儿逃了!”
小船上的官差杀红了眼,一个个睁着猩红的眼,不放过任何活口。
“那里有人!仔细瞧着!”
官兵举高了火把,照亮江面漂过来的人影,这人面部朝上,浮在江上仰躺着,胸口插着一把剑,双目圆睁,死相狰狞。
“这人死了,不用理会,看仔细一点,莫让漏网之鱼逃了!”
倘若那人是闭着眼的,为了避免他没死透,他们会毫不留情地补一刀,但他睁着眼,一看就知道是死不瞑目。
砍杀了一整晚,官兵们也会累,因此任由死尸漂流,赶忙又去寻找活人。
弓长啸的尸体混在其他盗匪的浮尸之间,慢慢被染红的江水带离,直到火光远去,四周暗了下来,藉着夜色的隐蔽,弓长啸眼珠子转了转,看了下远方持续着的厮杀,他眼眸微眯,翻转身子,悄悄沉下水,无声无息地游走。
官兵们皆没发现,他们刚放走了一条漏网之鱼,这条鱼不但深谙水性,在水中宛若蛟龙。
弓长啸慢慢游到岸上,朝岸边浓密的芦苇里发出一声鸟鸣,这是帮里的暗号,没多久,果然就传来了回应的鸟鸣,他又发出一声,接着芦苇晃动,有两个人影接近。
“帮主?”
“这里。”
听到帮主的声音,崔木和杨笙分外欣喜,朝声音来源处赶忙寻去,一见到帮主,本该高兴的两人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
“帮主,您受伤了?”
崔木和杨笙急忙上前搀扶帮主,他们收到帮主的暗信,在此守候了三日,一听到帮主的吹哨,立刻寻来,却没想到帮主身上竟然插了一把剑,而且就在心口上。
“放心,死不了。”弓长啸不甚在意地说。
崔木和杨笙的脸都抽了,死不了?这把剑可是插在心脏的位置呀,他们吓得直冒汗,不敢耽搁,接了帮主,立即赶去和其他弟兄会合。
另一头的走私船上,宫无欢没了剑,只好拿着从盗匪那儿夺来的刀,一路杀进船舱里,盗匪所剩不多,剩下的都在甲板上做最后的顽抗。
当今圣上一直有心整顿江南,江南盐政腐败已久,官场贪污,盗匪猖獗,完全不把当今圣上放在眼中,致使皇上发狠,决定下重手整治。
不过今晚这一役似乎也太泯灭人性了,把人往死里杀,一个都不留,让她更加确定,她要找的名册一定就在船上。
第1章(2)
上头的喊杀声渐渐止息,宫无欢自知时间不多,她必须尽快找到想要的东西。她一边巡着地上的尸体,一边将他们的脸翻过来看,直到走进一间舱房,地上躺着一个人,她来到此人面前,蹲下身仔细打量。
这人死得狰狞,瞪大双眼,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她认出这人是盗匪头子,伸手往他身上搜,没找到什么物件。
她皱了下眉头,接着注意到他躺的位置有些奇怪,所有盗匪死前都是向外逃,因此躺姿朝外,只有他是向内躺,似乎在逃走之前想要完成什么事一样。
她心头一动,将他的身子扳过来,用手轻敲地板,发现其中一格声音异常,她立刻拿起一旁的剑撬开木板,果然发现一个暗格,里头放了一个防水袋,她拿起来打开一看,竟是她要找的名册。
宫无欢翻看内容后,美眸闪过一抹流光,嘴角扬起一弯满意的笑弧,立即将名册放回防水袋再收进衣襟内,若无其事地走出去。
“慢着。”
宫无欢停住,转头看向来人,当瞧见那身蓝色的捕头服时,眉头几不可察地一拧。
“你,过来把这箱东西搬上去。”站在舱头那儿的男子对她下令,他身上一袭宝蓝色的窄袖劲装,腰悬长刀,脚穿长靴,头戴捕头帽,眼神清灼锐利,威风凛凛,只一眼她便认出这人是易定风,乃当朝四大名捕之一。
宫无欢冷静地低头走向他,这一个一个的箱子里头装的是值钱的财宝,都是杀人越货的东西,她搬起其中一个箱子扛在肩上,刚好挡住自己的容貌,越过他往甲板上走去。
易定风走近舱房,地上只有一具死尸,他环视四周,最后目光定在这具尸身上,这尸身躺的位置,他也瞧出了异样。
他走上前蹲下,在这人身上搜查,最后他将尸身翻过,瞧见地板上有被剑身撬起的痕迹,立刻将那块木板扳开,里头却是空的。
易定风皱眉,稍一思考,突然恍悟了什么,立刻走出舱房。
“慢着!”他朝刚才那人喊。
宫无欢停下脚步,她始终敛目低眉,直到易定风走上前来。
“抬起头来。”他命令。
宫无欢依言抬起,易定风不由得一怔。
是个女人?
由于她身着黑色差服,一身男人打扮,身量比一般女子高,曲线不显,所以易定风以为对方是男人。
仔细一看,这女人的五官生得精致秀美,由于神情冷淡,所以添了些冷艳,大兴皇朝没规定女人不能从事差役,所以衙门里也有女捕快,只不过是少数。
易定风凌厉地盯住她,沉声问:“我没见过你,你是谁?”
“回易捕头的话,卑职是柳大人的属下。”
“喔?你是知府大人的属下?”
“是。”
“行了,你走吧。”
“遵命。”
宫无欢肩上扛着箱子,依然垂着脸,正要越过他时,刀锋猛然从横里杀出,她立即闪躲,以箱子挡挌。
刀锋将箱子劈开,里头的财宝散落一地,刀势又快又猛,直接朝她身上砍去,宫无欢一个旋身,顺势捡起地上的剑,及时挡住劈下来的刀刃。
易定风手中这把铁铸虎吟刀十分沉重,他臂力强健,却能将此刀耍得伶俐,每一刀砍下,如重千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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锵的一声,宫无欢手中的剑被他震落,在对方的刀架在她脖子上的同时,她故意手一抖,将一个布袋从身上抖落。
这动作果然成功吸引对方的注意,易定风速度也快,伸脚一接,将布袋勾起,往上一抛,落到掌心里。
他左手拿刀架着她的脖子,右手将布袋里的东西往旁边的柜子上一倒,一个墨色的牌子掉了出来。
易定风拿起一看,不由得一怔——这是暗捕的牌子。
他狐疑地盯住眼前的女子,突然对她说了一句话——
“白日对青天。”
宫无欢毫不犹豫地答道:“冰心照玉壶。”
他又道:“四海之内皆兄弟。”
她回答:“大兴升平庆丰年。”
这是查证身分的暗语,暗捕的牌子则是对照身分的信物,但唯恐这牌子落入他人之手,还得用暗语确认才行。
易定风看着眼前的女人,心下恍悟,原来她是暗捕,心中对她的质疑很快消了下去。
他将刀收回,对她道:“得罪了。”
宫无欢立即拱手。“卑职不敢,还请捕头大人不要泄漏卑职的身分。”
他打量她,问道:“适才在那舱房里,可找到了什么?”
“找到一封信。”她回答。
易定风目光一亮。“喔?”
不用他命令,她很自然地从袖袋内拿出一封信呈上。
易定风接过信,打开看了里头的内容。
“禀捕头,这封信是从舱房里头那人身上搜出的,在他死之前,似乎是想将这封信藏起来。”当宫无欢说这话时,嘴角弯起,颇有得意之色,似是得意自己及时将这封信拦下。
“除了这封信,可还有其他?”
“卑职将那房间全找过,除了这封信,未发现其他线索。”
易定风看不出异样,思量了下,便将手中的信件交予她。
“既是你找到的,便将此信交给你上头的人吧。”
“属下遵命。”
“行了,去吧。”他将暗牌还给她。
宫无欢收下牌子,朝他再次拱手,转身离去,始终低头没再看他一眼,直到走上甲板,离开了他的视线,宫无欢才摸摸胸口。
名册就藏在这里,倘若易定风派人搜她的身,就保不了这名册了。
宫无欢嘴角轻扬,幸好她情急之下用这封信先挡着,这信是她事先准备的,根本不是在盗匪身上找到的,信上写的内容也是假造,都是不重要的消息,不过是她以防万一拿来唬人用,没想到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找到这份重要的名册,可是大功一件,她知道自己打不过他,情急之下灵机一动,故意将自己的暗牌掉出来,引他去查。
同样都是六扇门的人,易定风自然不会为难她,目的达到,为免节外生枝,她必须尽速离去,将这份名册送到京城四师妹白雨潇手里,呈给陵王。
一辆二人抬轿子急匆匆地来到一座宅子前,大门口早有人等候着,一见轿子到来,急忙将门打开,让人直接抬进门,接着又急匆匆地将门关上。
抬轿的两人显然腿力很好,跑百里也不累,不但跑得飞快,还能让轿子保持平稳,免得晕了里头的救命神医,他们还等着让他给帮主治伤呢。
“赵神医,到了!”
听到外头人的提醒,原本在打盹的赵老头这才睁开惺忪的睡眼,慢吞吞地下轿。
“赵神医,还请您老快点下轿,给咱们帮主治伤哪。”前来迎接的崔木紧张地说。
赵神医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还打了个呵欠,简直急得他恨不得抱了这老头就飞奔进屋,偏偏这位赵神医惹不得,他可是帮主万分礼遇的客人,传言这位赵神医脾气古怪,又隐居在山林,就算朝廷大官想找他医病,他都还不见得会答应呢。
若非帮主事先警告不准对这位赵神医无礼,神医想如何便如何,万不可强迫,崔木早就将人跩下轿,直接拖了走。
赵老头打完呵欠,瞧崔木一脸憋气的模样,便把医箱塞进崔木怀里,在他错愕之下,丢下一句命令——
“小心提好,要是摔坏了老夫的医箱,你们帮主的命也保不了。”说完,也不理会崔木,赵老头慢悠悠地抬脚往屋里走去。
崔木有再大的气也不敢发,像请神一般地好生伺候赵神医,连那医箱都当宝贝似地小心捧着。
赵老头跨过门槛,一脚踏进屋里,这大半夜的,被人从床上捞起来,扰了睡眠,让他脾气很不好,他踏青来到江南,暂居此处,能知道他目前住处的,就只有弓长啸。
他就着屋里的烛火,看清了坐在床榻上的男人,果然是弓长啸这小子没错,人模人样,还是跟熊一样壮,留着一把大胡子端坐在那里,浑身杀气,简直跟地狱来的恶鬼没两样,尤其他身上还插了一支剑,看起来更是令人发毛,不过赵老头和他熟透了,知道这小子的脾气,别人怕这小子,他可不怕。
“臭小子,你是活腻了吗?!”
“久违了赵老头,别来无恙哪,长啸准备了宵夜和好酒请您来叙旧。”
若是换作以前,赵老头听他这番话肯定骂出口,三更半夜地把他请来吃宵夜,还喝酒呢,伤胃又伤身,不过这回他不但没骂人,还兴致盎然地研究起他的伤势。
“怪哉怪哉,我赵老头今生见过的怪事不少,就数你这件最奇,你怎么没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