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替嫁小绣娘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青空飘雪
“你这湿被子也不能盖了,不如我帮你拿出去扔了。”考舍统共这么点大,两床被子放不下,且方铮这床半就不新的,扔了也不可惜。
这被子怕是晒不干的。
方铮却拒绝。
这被面是娘子绣的,方铮温柔地摸索着被面上冯轻绣的大朵缠枝牡丹花,他恼中浮现出娘子嘴角含笑,娴雅地坐在门口的模样。
连着喝了两顿药,方铮总算是恢复了清明,不过高热虽退了,却仍旧浑身无力,应当是还有些低热。
已经许久没有这般虚弱,方铮适应了好一阵。
待他再次坐到考桌前,已经是第二日傍晚。
太阳西落,洒下最后一点余晖,白日的燥热被凉风取代,方铮将干了的里衣重新穿上,而后又烧了一壶水,连着喝了三杯。
娘子说过,病了多喝温水好。
视线落在最后一道题上,方铮如之前一般,并没急着拿笔。
有征无战,道存制御之机;恶杀好生,化含亭育之理。顷塞垣夕版,战士晨炊,犹复城邑河源,北门未启;樵苏海畔,东郊不开。方议驱长毂而登陇,建高旗而指塞,天声一振,相吊俱焚。夫春雪偎阳,寒蓬易卷,今欲先驱诱谕,暂顿兵刑,书箭而下蕃臣,吹笳而还虏骑。眷言筹画,兹理何从
此题大意为,打仗必然会死人,杀人绝不是好事情。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最近边境多事,朝廷正在讨论征伐之事。如果能通过外交努力,实现罢战息兵,那是最好的。对此,诸位有什么好建议
方铮挑眉,他看过以往的乡试试题,虽涉及了各个方面,却大体没脱离儒家思想,如今这题却是不同。
仅能背诵儒家经典的学子怕是会觉得棘手了。
冯轻曾好奇过乡试跟会试,及殿试的考试范围,方铮大略跟她提过,若是冯轻此刻见到这个题目,定会惊奇的抹汗,用后世的话说,这简单的一题就能涉及到政治、经济、军事、法律、社会、教育等方方面面。
方铮也明白了为何过去的一个日夜他总能听到各种叹息声。
在方铮点了油灯过后,对面的学子咬着笔不停地看过来,本以为方铮会将这最后一题答完再休息,却没想到方铮看完了题,便坐着不动了。
连墨都没磨。
约莫过了盏茶功夫,他竟又吹灭了油灯,回到身后的木板上上躺下,盖着被子睡了。
约好的挑灯夜答题呢
对面学子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慌忙捡起来,而后抓耳挠腮地看着空白的宣纸。
这个时候他已经能肯定,方铮绝不是因为题目太难才不写的。
在对面学子看来已经睡了的人此刻虽闭着眼,神志却再清明不过。
用了大半个时辰,方铮打好了腹稿,这才吐出一口气,抛开纷乱的思绪,闭目睡觉。
夜半的时候,方铮再次醒来,他喉咙几乎是着了火般难受,摸了一把额头的汗,他起身,将杯中还剩的半杯冷透的水喝了。
冷水冲刷过肿痛的喉咙,只带来短暂的舒适,随即又是一阵麻痒,方铮捂着嘴,闷咳几声。
夜间最是容易烧起来,里衣又一次干了之后便再不出汗,方铮手碰了碰床上的木板,手心传来一阵冰凉。
他知道自己又烧起来了。
叹口气,哪怕再不舍,他也不得不这么做。
方铮起身,将最外面的衫子下摆撕下来一块,叠成手掌大小,而后将布浸湿,覆在额头,再重新躺下。
冷意透过额头,让他整个人打了个哆嗦。
这一夜极为难熬,待那官兵将早上的药端过来时,方铮整个人都在抽搐,覆在额上的布早掉落在地上。
敲了几声考舍的门,方铮没有清醒的迹象,这官兵有些担心。
“他的烧还未退”正想着要不要上报,身后传来王大人的询问声。
昨日王大人让下属查了,对方做这事并不算隐晦,王大人很轻易便查到,他顺藤摸瓜,自然也知晓了背后之人。
此事虽看着不大,却触了王大人的逆鳞。
他眼里容不得沙子,尤其是乡试这般关键时候。
王大人连夜写了折子,递了上去。
不过要传到京都,再得圣上批复,怕是还要不少时日。
这位方姓考生是难得的人才,王大人越是厌恶背后之人,对方铮就多一份偏向,他今日一早专门过来看方铮。
“应,应当未退,我敲了门,他没有应声。”
王大人直接命人将锁打开,亲自跨入了考舍,来到方铮的简易床榻前,弯着腰看向仍旧没有清醒的方铮。
“去找个大夫来。”王大人拍板。
“可是——”昨日王大人让人查方铮被子一事并没避着知州苏大人,今日苏大人早早过来,想跟王大人解释,王大人却打断他的话,直接将人带到了方铮的考舍,听了王大人的话,知州有些犹豫,“这不合规矩。”
皇上虽让各个贡院准备了药,却是不准大夫进门的。
王大人这般就是抗旨了。
冷笑一声,“合规矩他的被子被人刻意浇了水就是合规矩了王大人,这里是荆州,你的管辖之地,竟出陷害同窗之事,这是何等让人瞠目之事!”
苏大人恨不得给王大人跪了,众目睽睽下,王大人竟这般明摆着说出来,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的责任是逃不了的。
要说这种事也不是没有过,不过无凭无据的,受害的考生便只能和着眼泪往肚子里吞,谁知道今年来荆州的就是这个铁面无私的王大人
还恰好就被王大人给看到了
苏大人真是恨不得将使坏的人即可就压入大牢。
可目前还是王大人的怒火更重要。
“下官不是这个意思。”苏大人满头的汗,“下官这就让人请个大夫过来。”
大夫进贡院之前同样是要被搜身的,对方铮施针的时候也有人全程盯着。
王大人自然不会因为一个方铮便耽搁巡视整个贡院。
他只留了一下属下跟那给方铮端药的官兵看着大夫。
方铮悠悠转醒。
那大夫得了苏大人的吩咐,只让将人唤醒了就成。
“喝了这药,你能暂时退烧,一切待你考完了再说。”那官兵将药递给方铮。
这里毕竟还是贡院,不是看病的医馆,大夫只负责将方铮扎醒,连药方子都不会开。
方铮清醒了些,他谢过几人,而后喝了药,又出了一身的汗,之后烧便暂时退了。
天色已经不早,方铮甚至来不及换一身衣裳,便坐在考桌前,磨墨,提笔。
这一篇只用了一个半时辰。
方铮搁下笔。
就在停笔的下一刻,铜锣声敲响,是考试时间到了。
考舍内哀嚎阵阵。
这最后一篇实在是难,大多数考生虽钻研了四书五经,可对军事跟对外邦的交流却是一带而过的,考试期间,他们抓耳挠腮,却不敢出声,铜锣声一响,考生才敢大声哀叫。
刚退了烧,方铮身上一阵冰冷,面上的红潮褪去,只余下苍白,连嘴唇都是毫无血色的,对面的考生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本想过来跟方铮打个招呼,见此,他张了张嘴,说了句,“兄台可要我帮忙”
他们也算是有九日六夜的相对而坐经历,这考生自觉跟方铮已算是点头之交了。
收拾考桌的动作一顿,方铮抬头,看向这位学子。
“兄台,我,我没别的意思。”这位考生被方铮清凌凌的视线这么一扫,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其实他是想感谢方铮的,方铮的答题速度虽让他紧张,对他却也是一种鞭策,他觉得自己虽然极有可能无缘举人,不过最后一题他却答上来了。
今日他本来脑子是一片空白的,可看到方铮拖着病体仍旧专心答题时,他一阵自惭形秽,而后绞尽脑汁,到底是将最后一题贴满了四张宣纸。
方铮点点头,没有开口,继续收拾。
“方兄,方兄——”就在这位学子尴尬地想要离开时,郑家贤一阵风似的跑来,他的东西都不要了,待看清方铮的容色时,郑家贤着急地说:“果真是方兄你生病了,方兄你坐着别动,我来帮你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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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0章 飞来横祸
方铮也是真的没力气了,他任由郑家贤替他收拾。
这回带的东西没吃完,还剩下不少,方铮提醒郑家贤,“小心些,这些吃食都还能吃。”
郑家贤为难地看着方铮,“可是方兄,你身子不适,这些又放了好几天,还是别吃了,回头我去买些粥,听说和顺楼的肉糜粥味道很好,你若是不喜欢也可以喝菜粥。”
方铮没回答,自己动手,将煎饼跟酱菜都收拾好。
“方兄,你放着,我来。”
郑家贤不常做事,收拾的有些慢,不过到底也是胡乱系好了,他背着方铮的被子,一手提着包袱,一手拎着方铮的考蓝。
方铮伸手,想接过考蓝,郑家贤却躲开,“方兄你不舒服,我来就成。”
待经过郑家贤的书桌前,方铮停下脚步,看了眼郑家贤的考舍。
对比方铮的干净,郑家贤这里就显得杂乱的多,被子胡乱堆在一角,木板床上还隐约能看到糕点跟干饼屑,考桌上笔东一支西一支,砚台上的墨汁洒落在周遭,恐怕卷子上也干净不到哪去。
郑家贤脸皮再厚,看到被自己折腾的狼藉一片的考舍,也不好意思起来,他干笑几声,“咱们先出去吧。”
方铮朝郑家贤伸手,“东西给我。”
“别,还是我拿。”郑家贤避开方铮的手,方兄都快站不稳了,若是再背着个被子,怕是要摔倒,“方兄你有所不知,我这被子都是半旧不新的,丢了也不可惜。”
至于笔墨纸砚——
“方兄你等我一下。”郑家贤还是进了自己的考舍,将笔墨都收拾好,放在考蓝里,提了出来。
郑家贤是真的想帮方铮。
方铮看了他一眼,没再开口,跟郑家贤一前一后朝贡院门口走。
两人收拾的慢,就走到了最后。
左右无人的时候,郑家贤这才敢朝方铮竖起大拇指,凑到方铮身边,“方兄,你可真是神了。”
方铮给我他不少题目,也给了他解题思路,郑家贤知道这都是方铮的一片心意,他也就认真看了好几天,本以为方铮猜出来一题已经是了不得了,没想到这第三场五题当中竟然又中了一道。
方铮神色淡淡的,并不见得色,郑家贤对他越发的崇拜了,他势要抱住方铮的大腿,乡试题目他都能猜对,还有什么是方兄做不了的
“方兄你放心,这件事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的。”郑家贤又小声保证。
方铮又冷淡地扫了他一眼。
郑家贤嘿嘿的笑。
两人到了门口,学子们已经差不多都离开了。
门口等着的人也就看的更清楚了。
“相公!”在见到方铮的身影时,冯轻一直提在心口的那股气这才散开,她抓着金姨的胳膊晃了晃,喜悦地说:“相公没事。”
“我一早说没事了,是你太过担心,现在可以放心了吧”这几天冯轻吃不香睡不好,金姨看着也焦急。
冯轻头朝金姨肩头蹭了蹭,笑道:“这几天让金姨受苦了。”
“你这孩子——”
方铮跟郑家贤已经到了门口。
走的近了,冯轻才看到方铮不正常的脸色,她上前,摸上方铮的额头,“好烫!”
心瞬间就慌了,她紧紧攥着方铮的手,“相公,你怎么发烧了”
“方兄都烧了好几天了。”郑家贤没媳妇,不知道有些时候隐瞒也是一种心疼,他瞧着冯轻这般担心,便一股脑地说:“王大人——”
“郑兄。”方铮冷冷看了他一眼。
郑家贤心一凉,话到嘴边被冻住,他讪讪地捂着嘴。
来不及多说,冯轻直接拉着方铮往回走,“咱们去医馆。”
离得近,冯轻察觉到方铮呼出来的气都是热的,他眼底血丝显眼,眼角明显有一片黑青,嘴唇干裂红肿,冯轻心疼的厉害,眼圈瞬间红了。
“娘子,我没事。”在见冯轻之前,方铮已经特意清了清嗓子,尽管这般,声音仍旧有些沙哑无力。
冯轻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怕是她眼皮直跳的时候相公已经发烧了。
这么烧了三天,相公该多难受
“相公,身体重要,若是为了这区区乡试,你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办让娘怎么办”冯轻背着方铮,抹掉眼泪。
“娘子,我在考舍的时候喝了药了,只是这回风寒可能有些重,出来之前又烧了起来,我没事,不信你问郑兄,王大人对我很是照顾。”方铮朝郑家贤使了个眼色。
郑家贤这回看懂了,他连连点头,附和道:“可不是,王大人还特意看了方兄两回,不光是让方兄喝了药,还担心方兄冷着,给他搬来一床被子呢,方夫人你放心,方兄不会有事的。”
冯轻将信将疑,不过这会儿不是询问的时候,她拉着方铮走了几步,又放慢脚步,“相公,你还能不能走我背你。”
说着,人已经站到了方铮身前,半弯着腰,真的打算将方铮背去医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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