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佣兵悲歌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四个人的事
在他们慢慢地吃完午餐后,波尔查只是感觉疲劳远远没有祛除,但他还是强打起精神跟费尔扬斯讲起那些曾为他津津乐道的往事。雷翁奚罗在克德尔克两个月里赶走了四次强盗,收到了五封邀请函。那些骑着高大的骏马,身着华美制服的皇家信使们一个接着一个来到克德尔克,带着他们那标志性的微笑与国王亲笔书写的信纸,用着不同的语言念出那些在当时象征着权力与荣耀的名字:赛加,亚尔格罗克,哈基姆,拉格纳,葛瑞福斯。最后他们又都统一地阴沉着脸带回了信封与腰带,雷翁委婉而干脆地回绝了他们所有人的邀请,直到一个月后,瑞伊斯攻克拉那与阿乎恩堡的消息与一位自称是斯瓦迪亚王国的信使同时到来。那位信使只骑着一匹瘦弱的旅行马,身上的衣着十分的朴素,但威严的神情与庄重的语气却是他信使身份不容置疑的证明。他带来了哈劳斯国王的亲笔信与斯瓦迪亚王国那最令人熟悉的骑士腰带。信上言明希望雷翁能够立即去向哈劳斯国王宣誓效忠,言辞恳切同时具有威严,而克德尔克则将成为雷翁的领地。雷翁并没有犹豫,也似乎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就像他早已知道这一切会发生一样。他只是淡淡地跟大家说明了事项,让法提斯带着大家留在克德尔克,而他自己则跟信使去往提尔堡。等到他回来的时候,那天的夕阳正缓缓下沉,他的身影在原野上显得渺小而虚弱,而他的身后跟着二十多个斯瓦迪亚新兵,后面一匹匹驮马满载着的甲胄与武器闪闪发亮。





佣兵悲歌 第270章:
波尔查干咳了两声,似乎回忆于他也十分吃力。他的讲述十分的缓慢,就像精益求精的工匠缓慢地打磨着工具那样。费尔扬斯认真地听着,没有注意到时间已将近傍晚,苍茫的暮色笼罩着原野,空旷旷的草原上偶尔传来几声马蹄踏地的声音,显得十分的孤寂。波尔查望了望费尔扬斯,似乎有些愧疚,他实在是有些累,费尔扬斯自然觉察了出来,感激地看着波尔查。
当深夜来临的时候,整个庄园都显得十分的安静,月光冷清地洒在大片的田野上。老人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他看着自己那把磨好的挂在墙上的刀,依旧想起了许多年的那个不安的惊惶的夜晚。卡拉德人和库吉特人的形象在他的记忆中混淆在一起随即又分开,他竭力要把这两种形象分离的鲜明而又清晰。冲动恐惧与克制交织在一起,他不知道内心那种暴力的欲望与冲动来源于何处。他终于还是睡不着,起了床,把刀解了下来出了门。刀在冷冷的月光下闪闪发亮,如同一块晶莹的冰块。他突然感到彻骨的寒意,令他有些哆嗦。他随即想动一动,等到把体力都耗尽了应该就可以好好地睡一觉了。他曾经在这样的夜晚跑到外面杀死两三个响马,换得一个晚上安稳的睡眠。如今他已老了许多,不再这样做,但他还是习惯性的带上他那把刀,然后四处走走。走着走着,他来到他院内的小屋,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他似乎是不自觉地去打开了波尔查房间的门,就像一个小孩被卷进车轮底下那样,之后的事情似乎他没有办法阻止与干预。波尔查睡得很香,他在梦中又记起那个光明而晴朗的中午,那个怯懦而落魄的商人以及他温和友好的眼神,这使他的嘴角流露出微微的笑意。老人感觉到自己又充满了活力,然而这种活力只能持续很短的时间,他清清楚楚地明白。他也明白这活力源于某种他无法克制的冲动。
屋外本是一片死寂,紧接着传来一阵低沉嘶哑的仿若猎物受伤之后的那种叫声,紧接着是一阵缓慢沉闷的喘息声。然后一切又都归于死一般的寂静,仿佛从来不曾有任何的声音。在冷清的月光的拂照下,殷红的鲜血从门缝中流了出来,在院内荒芜的草地上显得尤为鲜明。
当费尔扬斯在早晨醒来叩开波尔查屋子的时候,他才注意到那些业已凝固的血迹。那个老人如同僵尸一般斜靠在床边,他的脸上充满激动,恐惧与不安的神情,只是都已变得僵硬,因为他早已失去了呼吸。波尔查的胸膛上插着一柄刀,而他的双手还紧紧握着刀刃,回忆带来的欣悦与面对死亡的恐惧混淆在一起显露在他那衰老的脸上,显得有些扭曲。费尔扬斯不断地颤抖着,他头一回感受到这样的恐惧与悲伤,因为他对发生的事情毫无概念,一无所知。然而昨天当他真正注视波尔查与老人的面容的时候,那种垂死的不祥的预感就出现在他的心中,如同清澈的池水被底部的沙石搅浑。
当他渐渐从这种慌乱而不知所措的状况中恢复过来的时候,他望向院外,晴朗的天空下大片的空地上没有一丝人影,两匹马在马厩里安静地站着,几乎没有动静。他凭着本能在院中的土地挖了两个坑,在这漫长的过程中,他头一回感受到本能,这个他之前很少面对与依凭的东西的重要性。他挖的坑很难看因为他之前没有干过这种事情,然而还是足够把那两位对他来说都很老的人放进去了。当尸体被放进去了之后,他开始一点点地掩埋起来,他挥动着铁锹重新把土翻回去就像他曾经挖出来那样。他试图不去想什么而只是专注于动作本身。但之前那种惶惑感又重新涌了上来,波尔查那种乐天派的叮嘱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回响,像是从某个遥远而陌生的地方传来的。事实上,他还一点都不了解这个看来过分衰老的男人,更不了解那个遗容疲惫恐惧又激动的有些扭曲的老人。他感觉这一切他都不了解。他想竭力说服自己,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当他终于填好了那粗陋的墓穴,他斜靠在一旁,又是正午,他对自己说道,他讨厌正午。
他又累又饿又渴,于是他再一次凭着本能去找了些面包与水出来,然后把那些东西都吞咽下去。在那时他是确实不知道自己当初是为什么来到这里的,也确实不知道自己当初到底要做什么。他只是总要望望刚刚被他填平的那一小块地方,仿佛想让自己天真地以为那里原本就是那样。他头一回如此地想要回家,所谓的游历与冒险的美好面容终于销毁了下去,对所谓命运(他现在认为是命运)的这种奇怪的作弄与死亡虚无的恐惧头一回如此彻底地展现在他面前。他缓缓地走到马厩那里,骑上当初法提斯给他的那匹骏马,抽身离去,很快地消失在原野上。
当费尔扬斯在无尽的草原上奔波的时候,他渐渐能够平静下来想一想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他把之前的遭遇归结于自己的天真,而把那晚的事情归结于命运的作弄,然而因为他与波尔查真正相处没有几天,所以其实更令他惶惑的是那种面对死亡时那种巨大的空虚感。一开始那种空虚感让他不能做任何事情,只能无谓地四处乱跑以消耗分散自己的精力。到后来当他能够平静下来的时候,他又重新阅读自己的稿子来,这时候一种紧迫感便变得强烈了。他感觉到自己的文字还有许多不完善的地方,有些地方还不够连贯,似乎还少了几个关键的故事。这时他开始思考自己到底还应不应该继续这样漫游下去,游历与冒险中应当要有这种恐惧感,他这样安慰自己。就这样过了几天,他终于稳定了自己的信心,他决心还是要把雷翁的事迹全部查出来。于是头脑中又有了目标,计划变得明晰,他决定从加米耶德山口到萨兰德去。
当他来到帕希米的时候,他终于又可以重新开口唱歌了,只是如今他的歌声里似乎多了一点沧桑与无常的感觉。村民们是把他当一个四处游历,漂亮坚强的好小伙子来看待的,他的歌声更加深了这种好印象。当晚刚好村长的小女儿办婚礼,费尔扬斯为新人们即兴编唱了一首,博得众人的喝彩与少女们柔媚的秋波,就连新娘也双颊绯红,惹得新郎的脸色都有些难看。年迈朴厚的村长最喜欢这种年轻人,便留他住下了,还细细地问起他的经历来。费尔扬斯只含含糊糊地说他是个吟游诗人,打算去都库巴见一个有名的诗人,如今的他似乎再不能像以前那样直爽了。
第二天一早,村长就领着两个人过来。其中一个青年长得高大健壮,只是面貌还很稚嫩,想来应该是村长的儿子了。而青年旁边那个瘦削精明而看起来精力充沛的中年男人应该就是他们的向导了。费尔扬斯热情地跟他们挥了挥手,报了自己的姓名与来历。
“啊你就是费尔扬斯,真高兴认识你,有了这样一位好看的诗人,一路上肯定不会无趣啦!”那个青年使劲地握了握费尔扬斯的手,笑呵呵地说,“我叫巴斯卡,以后请多关照。”
那个中年男人也乐呵呵地迎上来,用爽朗的声音说道:“我是你们的向导,叫我马奇科就好了,你们之后就紧紧跟着我吧,我会把你们送到都库巴的。”
“马奇科大叔好,之后就拜托您了。”费尔扬斯又礼貌地施了个礼。
随后老村长叮嘱了他们几句便把他们送出了村子。当远行的人完全地消失在草原上时,送别的老人才怔怔地转过身走了。
“巴斯卡,你离开家乡是想去做些什么呢?”当他们渐渐走出草原,无垠的荒漠渐渐地显露在他们眼前时,费尔扬斯突然这样问起巴斯卡,青年的活力似乎重新感染了他。
“这个还没想好呢,想这些好伤脑筋啊。”巴斯卡挠了挠头,做出一副头疼的怪样,“其实我就是不想在家里当一辈子农夫,我想去很多的地方看看,然后能遇到很多有趣的人,这样的生活才比较有意思啊。”
费尔扬斯笑了笑。他倒是从来没考虑过有没有意思这个问题,他只是觉得写诗唱歌都挺有趣的,他喜欢看人们那种欢笑的表情。他又想起其实他以前走过那么多的村子,其实也有一些人拜托过他这样的要求,但他都一一婉拒了,他当时觉得自己一个人可以更自由些。这次答应那个帕希米的老村长其实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老村长答应给他们配个向导。但现在看来有这样一个直率可爱的青年相伴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
反正我也跟父亲学了些手艺,去城镇里应该能临时给工匠打打下手,生活下去是不成问题了。”巴斯卡说着,一副自己给自己打气的样子,蓝汪汪的眼睛里充满了希望的光芒。费尔扬斯很喜欢这种柔和的光芒,他的心情也变的愉悦了起来。
“你们别光顾着聊天,快点跟上,走的这么慢晚上赶不到都库巴了!”前面传来马奇科严厉的声音。两个青年相互瞅瞅,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急匆匆地赶了上去。
他们赶上去后,马奇科瞪了他们两个一眼,看着他们俩一脸无辜的表情心里却暗暗在笑。两个青年见他这样严肃,便小心翼翼地紧紧跟在他的身后,还不知道那个幽默的大叔在逗他们玩呢。费尔扬斯瞧见马奇科腰间别的库吉特弓,突然有些好奇,便大着胆子问道:“马奇科大叔,这条路上是有很多强盗吗?”
马奇科瞟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是啊。”
巴斯卡紧张地补充道:“我听父亲说过,这片沙漠最盛产的就是沙漠强盗,他们大多都蒙着面,很少有人活着见过他们的真面貌。”费尔扬斯这样一听也突然觉得很紧张,他虽然被绑架过,但过程却稀里糊涂的,他也没有亲眼见过那种打家劫舍的凶狠的强盗。
马奇科看到他们两个这幅紧张竭力掩饰住害怕的样子,实在是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自己腰间的弓,说道:“还什么见不见面,死在我弓下的沙漠强盗多了去了,我都懒得一个个去看。”
两个青年见到这个瘦削的大叔这样说话,都有些将信将疑,但都藏在心里,脸上都摆出一副钦佩的神情。马奇科的小眼睛稍稍一瞧就看出来他们的真实想法,他嘴上不说,心里也想着之后能给他们露一手。
费尔扬斯见情形有些尴尬,便岔开话题:“马奇科大叔,斯瓦迪亚人不是都爱用弩吗?您怎么带上一把库吉特弓呢?”
马奇科撇了撇嘴,笑着回答他:“傻小子,斯瓦迪亚人的重弩在马背上是用不了的,那些库吉特蛮子虽说野蛮,但是他们的骑射手也真是厉害。突然东边一阵箭雨突然西边一阵箭雨在战争里头很少有人吃的消的。在马上射击虽然难度大,但练成了也算是一项绝技,你想想看别人追又追不上你,打又打不到你,只能活生生地挨射,哈哈哈。”说罢他便哈哈大笑起来。
费尔扬斯细心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但马上脑中又冒出一个新问题,没想到被巴斯卡给问出来了:“既然这样库吉特人怎么还会败给我们的女王?”
“唉,又一个傻小子,你以为多射几轮箭就可以赢得战争吗?”马奇科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然后突然严肃地说道,“我们难道会因为惧怕身体被箭矢洞穿就放弃我们的家人,土地以及家乡吗?”




佣兵悲歌 第271章:沉默
费尔扬斯听到了这句话,不禁沉默了,心里想着自己的长诗看来确实不够成熟,只是不知何时自己才能真正写出令人满意的文字呢。他突然有了这样一个念头:或许英雄的史诗并不是真正最吸引自己的,或许有更吸引自己的题材,然而现在自己只是模模糊糊感觉到这一点。
“再说了,他们有骑射手,我们就没有骑射手吗?”马奇科突然狡黠地一笑。
“这话怎么说?”巴斯卡显然听入了神,没有发觉一旁的费尔扬斯陷入了沉思。
“我们国家曾经的元帅雷翁奚罗就曾经...”
“雷翁奚罗!您是说雷翁奚罗吗?”费尔扬斯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立即回过神来,用他那纯正的罗多克口音重新把这个名字一个字一个字地复述出来,惹得马奇科有些惊讶。
“他的名字是这样说的。”马奇科还不清楚这个小伙子怎么一下子这么激动。
“那您认识他吗?”
“当他征战沙场的时候,我还是个孩子。怎么,你也听说过他?”
费尔扬斯强忍住内心的冲动,尽力使自己平静地说出来:“我也只是听说过他。不知道您都知道他什么事情?”
“什么雷文奚落啊?马奇科大叔您能先把刚刚要讲的事情讲完吗?”巴斯卡显然对故事被打断很不满,还把音发错了。
马奇科笑了笑接着说道:“我也只是听说过一点,不过说来奇怪,他的事我不是在这里听说的,而是在那边哩。”他用手指了指远处,远远的一片阴影浮现出来,那里应该就是都库巴城了,而周围点点的阴影应该就是那些棕榈树了。
“那时萨兰德和我们的关系还没有那么紧张,在我们现在走过的这片荒漠上曾经有许多的驿站,都是供那时络绎不绝的商旅休憩补给的。我当时就给那些商队做向导,一个月能有上千第纳尔。在那时的酒馆里就有很多吟游诗人颂唱他的故事,我没怎么注意听,那时忙着赚钱嘛。只是听说他率领着斯瓦迪亚的军队在库吉特草原上大败了赛加可汗的军队,一鼓作气攻下了图尔加,灭亡了库吉特汗国。他们说雷翁在那场战争中取胜的关键就在于他训练出来的骑射手部队,那支部队作为最后的决胜部队派上了战场,打了库吉特人一个措手不及。听说那支部队是由雷翁手下的一个叫贝斯图尔的人率领的,他好像也因此名噪一时,但他好像是个库吉特人,不是很受卡拉德人的待见,后来也不知怎么就不知所踪了。”马奇科一口气讲了许多,两个年轻人都听的入了神。这些简单的话语经由年轻人丰富的想象力成为了栩栩如生的场景,即使是幻想中的刀光剑影也令他们兴奋不已。
费尔扬斯同时也努力地回忆着贝斯图尔这个名字。他的母亲很少提到这个名字,而提到的时候通常只有寥寥几语,勾勒出来的也只是一个冷漠粗犷的草原人的模糊形象。幻想生出的兴奋感与回忆带来的冷漠的真实感混淆在一起,使得他有些恍惚,仿佛分不清哪个形象才是真切的。直到马奇科那粗哑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都库巴城已经出现在他的眼前了。
都库巴城古老而沧桑,这从那粗粝而坚硬的城墙上以及看守士兵的年龄上都可以看的出来。在这个晴朗的夏日傍晚,街道上还有许多的行人,他们都身着萨兰德的传统服饰,以橙色与黑色的色调为主,加上头巾的遮掩,平添了几分神秘的感觉。棕榈树的阴影在斜阳下被拖得长长的,城里大片的楼房天台上都披挂着色彩艳丽的萨兰德地毯,在明净旷阔的天空下熠熠生光。刚进城的疲惫的异乡人勒住马匹,驻足细细观赏这座神秘的异国城市的风采。
两位小伙子望着这许多的新奇的事物,不自觉地出了神。马奇科翻身下马,拍了拍衣袍上的尘土,把他们俩领到了酒馆。酒馆不大,而此时屋内的酒客也不算多。窗上映染着橙红色的夕晖,光线照射进来,悄无声息地照亮窗边的角落。酒客们默默地喝着酒,偶尔听见几句小声的对话。酒馆老板在柜台边上静静地坐着,双手抱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脸上露出似醒未醒的神态。
马奇科与老板商议好了床位,带着他们俩去了房间。房间里空荡而昏暗,略有光亮的地方可以瞥见扬起的灰尘,似乎没有什么商旅的到来。马奇科又去楼下拿了些柴火,巴斯卡和费尔扬斯则去商店买了些面包和椰枣。他们升起壁炉,炉火烘暖了房间,他们三个人围坐在壁炉旁,吃起简单的晚餐,湿漉漉的衣服上冒出了热气。
费尔扬斯与巴斯卡又央求着马奇科讲雷翁奚罗和贝斯图尔的故事,马奇科这回却缄口不言,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好奇地打量起费尔扬斯,他的脸正被烧红的炉火映得通红。
“你先说说你的故事吧。”马奇科盯着费尔扬斯不紧不慢得说道,“为什么要来萨兰德呢?”
费尔扬斯略微低下头,平静地说道:“我是个吟游诗人啊,想来萨兰德听听这边吟游诗人的故事,有些事情在卡拉德是听不到的。”
马奇科转移开了视线,他盯着壁炉,碧蓝色的眼睛中映出旺盛的火焰,两鬓间的白发在暖融融的光影中变得鲜明了起来。他漫不经心地说道:“比如说?”
费尔扬斯像是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用一种竭力抑制的声音说道:“无名的骑士雷翁奚罗,许多人就不知道他。”巴斯卡疑惑地看了看费尔扬斯,但并没有说话。
“他是个叛国者。”那粗哑的斩钉截铁般的声音在一阵沉默之后缓慢而威严地震动着空气。
费尔扬斯好像被闪电击中,凝滞的震惊的表情被烧红的炉火照个透亮。巴斯卡还是露出那样一副疑惑的好奇的表情。马奇科则只是盯视着费尔扬斯,好像猎人在观察猎物的行动与踪迹。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马奇科大叔请您讲给我听听吧,拜托您了。”费尔扬斯的声音不住地颤抖。他感到一种徒劳的幻灭感,仿佛他之前经历的那些事情都被某种华彩绚烂的幕布遮挡住了,而如今这层幕布被猛地揭去,却发现那里其实空无一物。
马奇科严肃地看着费尔扬斯,他的目光沉稳又犀利,仿佛经过时间的洗练已经变得无孔不入,可以轻易看清人们心里的软弱与惊惧。他开口的时候,费尔扬斯只觉得空气凝滞不动,只有他那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平静又残忍的话语在经历时间的流逝后完整地沉淀下来,然后摧毁掉他20年岁月一以贯之赖以追求生活的根基。
“在卡拉德人的记忆中,在如今所有的史诗与记载中,曾经的苏诺的艾索娜夫人,先王伊斯特瑞里奇唯一的女儿,卡拉德帝国正统的继承人,由于哈劳斯国王卑劣的阴谋与手段,在童年就从原本属于她的皇宫中被赶了出来。在她生命的前30年的日日月月中,她发动过12次武装起义,无一成功。她躲过23次伏击,逃过37次暗杀以及1次处决。凭借着她一如既往的顽强的毅力,从不消减的超凡的勇气以及与生俱来的超凡的军事天赋,她终于在第13次武装起义的时候一举击溃了哈劳斯国王的军队,夺回了本就属于她的土地。之后她南征北战,统一了整个卡拉德大陆,重新复兴了卡拉德帝国。”马奇科的声音平静沙哑粗糙冷漠,“这就是迄今为止你们所知道的真相。”
两个年轻人点了点头,随后他们看见马奇科嘴角浮现出来的冷笑。
两个年轻人点了点头,随后他们看见马奇科嘴角浮现出来的冷笑。
“难道你们就不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吗?为什么艾索娜夫人那12次的行动都会失败,在斯瓦迪亚王国最孱弱的时候她都没有能够成功地夺回权力。然而当斯瓦迪亚王国夺回帕拉汶与特瓦林堡,朝着复兴的道路一往无前的时候,她却成功了。这件事只能用奇迹来解释。”马奇科撇了撇嘴,“然而我从来不相信奇迹。”
“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费尔扬斯怯生生地问道。
“你们知道吗?”马奇科瞥了他们两个一眼,神情中的戏谑与讽刺显而易见,“雷翁奚罗曾经是哈劳斯国王手下最年轻有为,英勇善战的领主。”
费尔扬斯只感觉呼吸被某种东西阻住了。
“可是,可是这怎么令我相信,你没有证据!”费尔扬斯要令自己冷静下来,他不断地深呼吸,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他人编造的故事,并用怀疑的眼光看着马奇科。他突然好奇起马奇科的来历,这个瘦削沧桑的中年男人似乎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看看这本书吧。”马奇科从包裹里翻出一本书,眼神里闪现出怜悯的神情。
那本书看起来已经很破旧了,封面上的卡拉德文字已经不是很清晰,只依稀看得出是雷翁奚罗这四个字的拼写。
当阿默拉德东边的荒漠被晨曦照亮,沙尘在清晨的昏冥中翻扬,贝斯图尔从睡梦中苏醒过来,尚不明亮阳光稳稳当当照在他两颊的胡髯上,映照出黯淡的颜色。他起身下床,踏着肮脏破烂的木地板,在地上那片难听的吱吱呀呀的响声中走去水池取水。这里的清晨总是很冷,他掬起一把水打到脸上,这十八年来心里无数次生出的牢骚又在嗡嗡作响。
他如今居住的小屋就在阿默拉德一个偏僻的角落,每日清晨太阳初升,将将能照到这座无人问津的灰蒙蒙的小房子。房子不大,只能将就放下一张单人床和几个柜子,不过对于贝斯图尔来说已是绰绰有余了。四面的石质墙壁没有任何的装饰,只有东面开了个小窗子,每日早晨阳光从这扇窗中照射进来,破旧的木地板上映现出明亮的光斑,使得本来单调寂寥的小屋增添了些许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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