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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郎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章庭
「小胡子,」在人人都脚底抹油、溜之大吉时,野夜龙出声留人。「这些馋嘴的东西是谁提主意买来吃的?你吗?」
「不不不,」小胡子赶快澄清,「不是我,不是!」脑袋摇成波浪鼓。「是夫人。听说这点心『炸蜜梅花卷』是夫人亲手做的,为了慰劳我们,不只是琉琳馆人人有份,连主宅那里也有。」
「夫人?」刘净心为何这么做?野夜龙先是一怔,接著冷哼一声——该不会是要收买人心吧?多聪明的高招!
「把话说个清楚……」忽地,像是在回应野夜龙的诘问,不远门口处传来一阵清晰的笑语交谈声——
是她?
野夜龙倏然双眼一亮,一丝几不可见的雀跃很快又被一阵郁沉痛恼取代。
把小胡子往身後一丢,野夜龙疾步往门口走去。
他想在最短的时间内看到她……
***
「总算好了。」刘净心忙完最後一轮工作,欣喜地挽袖揩汗。
这盘炸得特别香酥、分量特别大的「炸蜜梅花卷」,可是她特别费心为自己的相公所准备的。
「这盘也送到琉琳馆去吧,」她吩咐跑腿的,「这些都是要给少爷的。」希望他也和其他人一样喜欢呵。
「少夫人何不亲自去一趟呢?」已经被她的手艺彻底收买,玲婶在一旁这么提议著:「少夫人,您也一口气忙了个把个时辰,不妨也乘机休息一会儿。更何况您也没去琉琳馆瞧过吧?您可以和少爷享用这些点心哪!」
这是多教人心动的提议!刘净心犹豫了片刻,终於禁不住这提议的诱惑,「那……那我……」
「去吧,几个时辰我们还应付得来。」玲婶笑道。
於是心头小鹿怦怦跳,刘净心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厢房里,在薇儿帮忙下匆匆梳头更衣,搭上一件温暖的丝裘就要出门。
「薇儿,你不必跟著,我自己去就行了。」刘净心对婢女如是吩咐道,「我曾经经过琉琳馆,还记得怎么走。」事实上,她不只一次「曾经经过」,而是有出门去市集、商行的机会,便有意无意会……不小心走到琉琳馆门前去,只希望能碰巧撞见自己的相公,即便是惊鸿一瞥也好,总聊胜於无,增加夫妻见面的机会嘛。
「少夫人,您真的没问题吗?」薇儿不放心再三询问,瞧著刘净心兀自喜孜孜打理覆上隔热布巾的竹篮,里头都是「炸蜜梅花卷」。
虽然野府和琉琳馆相距行程不到半刻钟,但就这样放刘净心独行好吗?
「安心吧,薇儿。我还记得怎么走的,我去去就回。」
安抚爱操心的小婢女,刘净心抄捷径从野府後门出门。「是这方向……」凭著犹新的记忆,刘净心往路口走去。
由於是除夕,一路上商家行号和摊贩的叫卖声络绎不绝,逛街采买的人潮也多得让她不自觉缓下脚步,看得有些眼花撩乱。
刘净心走呀走著,「奇怪,难道我记错路了吗?」别说半刻钟了,她似乎走得超过一刻钟了都还遥遥不见琉琳馆?殊不知她忽略了一点,先前她「曾经经过」琉琳馆时,可都是坐著轿子,方向感是没错,但距离感可就大大不对了,依照她三寸金莲的速度,恐怕还得走上好一阵子哩!
「真糟……」好不容易才领悟到这一点的刘净心可急了,篮子里的点心若是冷掉,就硬邦邦的不好吃了——她想让野夜龙尝新鲜的呀!
「大嫂?」大街对面的年轻女子,方才谈完一笔生意从酒馆里走了出来,不料就遇见没想过会见到的人。
野日凤走了过来。「你怎么会在这里?一个人?没带个婢女随行吗?」一双不输於兄长般峻锐的凤眼,很快将这单身出门的小小少妇扫视了一遍。
「啊……你……」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刘净心马上把野日凤给认了出来。
她犹豫,是因为想到野夜龙提起这位异母妹妹时的痛恨复杂神情,不知该如何面对野日凤。
野日凤注意到刘净心为难之情。「没事的,大嫂,我也该走了——」
「不不,别走!」刘净心立即轻喊,往她靠近过去。「我很高兴能遇见你,凤——」咬咬唇,才又请问道:「我可以叫你一声凤儿妹妹吗?」从小便是独生女的刘净心,多希望有个年纪相仿的兄弟姊妹。
「当然可以,大嫂。」野日凤严肃的端容流露出淡淡的愉悦浅笑。如果不是野夜龙这位兄长的关系,她也希望私底下能和刘净心多多交谈、往来走动的。
两个女人在交谈时,一名高且安静的男人自酒馆步出後,便恭敬侍立在野日凤身後三步之遥。
「对了,大嫂是打算上哪去?」野日凤看看对方手臂上勾挂的篮了,询问道:「是替家里办年货吗?」
「哦,不,这些是……」刘净心原本还没意会对方是在问些什么,意会过来後才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想给相公送点心去……对了,这方向是通往琉琳馆的没错吧?我是不是走错了?怎么都还没走到呢?我再不快些,点心都要凉掉了。」
「呃,大嫂你走的方向是没错,但这距离……」野日凤看她情急的模样,终於下定决心道:「不如我带大嫂抄条比较近的捷径吧!」野日凤转身对自己的管事唤道:「朱大哥,麻烦你在前头领路!」
「是,小姐。」朱良川应声道。
两个女人原本是沉默地步行著——直到按捺不下心中纳闷,刘净心主动打破这份沉默。
「我想问你——」刘净心欲言又止,又觉得自己的问题会太尴尬。
但野日凤却是—派落落大方,「不打紧,嫂子想问什么呢?」
「你……」刘净心仍有所顾忌,刻意放缓脚步,和走在前头的朱良川拉了些距离後,声音压得极低:「你和相公他……似乎……有过口角?」
野日凤冷笑一声,口角?这种说法还真是够婉转的了。「恩,不如说是我和大哥他……意见不和吧。」不想继续讨论这话题,野日凤反问个问题回去:「大嫂呢?该准备为野家添香火了吧?我很希望能看看小侄儿、侄女的模样哩。」
刘净心被说得脸色红窘,「凤儿妹妹!」怎么会反问她这种羞人问题呀?
「哈……」忍俊不禁,野日凤难得和年纪相仿的姑娘如此相处、如此笑语。「哦,嫂子在害羞罗……」
「凤,儿、妹、妹!」
一边嬉闹,一边走著捷径,不久,琉琳馆高耸的屋宇就隐约可望。
「好了,我就送嫂子到此吧,剩下的我就不便过去。」野日凤在琉琳馆对街的捷径胡同口站定,「下次再见面吧,大嫂。」
「耶,你不陪我进去吗?」野日的止步也刘净心莫名的怯场。
「我……我这样突然去找相公,他会不会觉得我在吵他做事?」
「应该不会。」野日凤见她像是要打退堂鼓?只得牵著她往前走,抵达琉琳馆门口。唉唉,送佛送上西天,好人做到底吧!「你不是做了好些点心吗?不是说要凉掉了吗?那还不快进去!」
对喔!「那……我就进去罗。」刘净心的心情再度雀跃起来,原本的举棋下定和不安一扫而空。「啊……对了,凤儿妹妹,我有句话忘了告诉你。」刘净心欲进去却又转了回来,亲亲热热拉著野日凤的手儿晃。「我好高兴……好高兴有你这个小姑喔!」
野日凤一怔,然後,慢慢的,笑声由轻浅而扬亮,一边笑、一边摇头,以欣赏的眼光看著刘净心,她那—头雾水的模样好可爱!
「嗯……我也很高兴是你来做我大嫂。」野日凤亦真挚的回答。
刘净心对野日凤友善的回应高兴得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大门内激烈如旋风般冲出来的身影给吓到,也差点被撞个正著。
「相……相公?」是啊,这表情激动的男人不就是野夜龙吗?刘净心惊呼了一声,瞧他正对野日凤怒目而视,急忙想打圆场。「相公,我要好好谢谢凤儿妹妹呢!如果不是她好心的送我一程,我恐怕不会这么快就找到琉琳馆,我……我来是要送点心给你,要趁热吃喔!」
野夜龙对刘净心急切的言语根本没反应,只是一迳瞪著自己的异母妹子,那股炽热的气势全专注在她身上!甚至没注意刘净心的在场与否。
但那炽热的气势虽烈,却一下子便被长年训练有素的冷然掩盖。「你来这里做什么?」森森然的,他问。
「呃,我是想送些点心给你吃……」还以为他在问的是自己,刘净心张口又想解释一逼。但说到一半,她却发现野夜龙盯著看的对象根本不是自己,而是野日凤。
野日凤亦不甘示弱地昂起螓首:「小妹只是一不小心路过罢了。请大哥莫要烦心,小妹这就要走!」
「路过?就这样?」合黑的峻眼,如刀剑,似乎想把对方砍得七零八落。
「那就好,是路过就好。我还以为是这一年来琉琳馆抢走水玉馆不少生意,你这个做当家的想假藉什么不入流的名义,要混入琉琳馆来一探虚实呢!」
「不入流的名义?」原本要夥同自己的管事掉头就走,野日凤的脚步这下子反倒停了下来,瞪著那满睑倨傲、故作「看,被我说中了」脸色的兄长。
「我是很想好好参观一下琉琳馆,但可不屑假藉什么不入流的名义。」野日凤一副与他卯上了的模样。「那么,大哥肯吗?小妹现在是可以勉强抽个空,参观一下琉琳馆也无妨……朱大哥,烦请你在这门外等我,倘若我在半个时辰内尚未出来,怕是安全有虑,速上衙门去禀报一声。」最後几句虽是指明对朱良川吩咐,可暗里便是针对野夜龙扬言挑衅。
「你们……」愈看这情势愈不安,刘净心急著想插话,却又穷於言词,而且这对显然杠上了的兄妹,甚至早忘了她的存在。
「耶么——」野夜笼头一昂、手一攞,「请?」
「哼。」同样傲气的,野日凤将小巧的下巴一抬,迈步跨入琉琳馆。
「你们……」依旧插不上话,刘净心看这对兄妹一前一後都走了进去,怔忡在原地好半晌,还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她原本挽在手臂的篮子中,那些精心准备的「炸蜜梅花卷」早就冷了、凉了……





多情郎 第三章
为什麽相公会和自己的妹子这般针锋相对、这般相处不来?
鸡鸭鱼肉外加香醇美酒,心事重重,刘净心发现自己根本无心享用眼前丰盛的年夜饭。
「娘!这鸡肉肥嫩得很……您来尝一块看看吧?」可是她不得又不打起精神,想把这桌只有三人同席的年夜饭气氛炒得热闹些。
「相公,请用年菜。」一会儿这边、一会儿那边,忙著夹菜的刘净心,自己的碗儿却还是空空如也。
唉唉,她还是没什么胃口呀!
「心儿,你也要多吃些呀。」莲老夫人微笑著挟了一筷子鲜鱼放入媳妇的碗里。「吃鱼,年年有余,我的孙子生下来时也才会聪明伶俐。」
呃……刘净心脸—红。
这是同一日,第二次,有人跟她提到这件事了呢!
满眼羞涩的,她朝野夜龙看去——
「娘,」哪知野夜龙却全然是满脸不耐,口气甚至冷漠得教人一怔,好像莲老夫人哪句话踩到他什么不应该的痛脚?「不要再说了!」
呃?这……这算什么反应呀?刘净心只觉得热烫的雾气盈满眼眶——不管是什么原因,野夜龙的莫名反应都很伤人。
从成亲到现在以来,刘净心已经发现到,野夜龙其实对传宗接代的态度并不积极,对她至今尚未有孕的事实既不紧张、也不责骂她的无用,就是那样平平淡淡的——也可以说是完全不关心,对於自己尚无子息一事。
这样一思索,反而让刘净心整副心神一绷——野夜龙这样的态度多异常呀!
怎么以前自己从没想过?
「哎哟,你这孩子,怎么口气这么凶、这么冲?瞧心儿被你给凶傻啦!」莲老夫人对儿子绷著脸摇头训道,然後又转头安慰刘净心:「来,不理我那坏儿子。喏,娘给你个红包吃红,盼你快快有喜,为野家传承香火。」
「谢谢娘……」接过那只分量不轻的红包,刘净心中有所感慨,看看一整张桌子只有三个人在吃饭,如果再多个人不是会更热闹吗?忍不住脱口便说:「我上回应该问问凤儿妹妹,要不要和我们一块儿过年——」
野夜龙倏然从饭碗中抬起头瞪她,刘净心这才发现自己的失言,不过话都已经溜出舌尖,为时已晚。
不能说的,她忘了!野夜龙那么讨厌野日凤的不是吗?她怎么给忘了呢?刘净心後悔得只想咬掉舌尖。
「凤儿妹妹?」莲老夫人听得一怔,随即又关切满面道:「咦,你近来有和那孩子见过面?怎么听你口气,像是常常和凤儿联络?那孩子近来可好?」
「啪!」在刘净心不知是否要应答之际,野夜龙手中那双筷子便响亮地甩在桌上,声音大得教她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逃命!呜呜呜,怎么办?她惹得相公生气了!
「娘,我……我……」一个在右边满脸关切的等著她说话,可在左边的那个却用肃杀的眼神命令她将小嘴闭牢些。刘净心觉得自己像只困兽,进退不得。
「不要紧,莫理会龙儿的阴阳怪气,快跟娘说说凤儿,她呀,可是大姊所生的宝贝女儿,我挂心她也是理所当然的呀!」莲老夫人心急地频频追问。
「我只是上次恰巧在街上碰见……」刘净心在莲老夫人的鼓舞下,将送点心那日所发生的经过全盘叙述了一回。
「於是相公最後还……呃,带了凤儿妹妹在琉琳馆中参观了一回呢。」刘净心边说,边发现这对母子的脸色——该怎么说呢?为什么右手边的莲老夫人笑得若有所思,而野夜龙一副气愤又无奈,而且甚至带了那么一些的……恐惧?
在刘净心不自觉倾身向前想将野夜龙的表情看个清楚时,他已经恢复—脸的面无表情。
「呀,那孩子日子过得好,我便安心了。」未了莲老丈人颇为欣慰地颔首。
「如今我和那孩子一年也没几回见面的机会,能多听到一些有关她的消息,总是好的……」
「娘……」踌躇再三,刘净心终於问道:「也许改日……我们可以问问凤儿妹妹的意见……我们是一家人呀,全家人住在一起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她好想和野日凤这位小姑多多相处哩。
「呀,我也这么觉得呢!」莲老夫人双眸一亮,频频点头附和:「如果凤儿那孩子肯再搬回来的话——」
「不准!」野夜笼这回不是甩筷子了,竟是拿碗便往地上摔,清脆的响声让原本守在不远处的仆婢匆忙过来看个究竟。看看是发生了什么事这么大声?但在还没搞清楚个究竟,好几个人就被野夜龙如怒涛般的咆哮给吓到了。
「我不会准!我再说一逼、两遍、三遍,无数遍都成!只要我在这栋屋子里当家做主的一日,谁都不许放野日凤那个女人进来!听见了没?谁都不许!」大掌一挥,他情绪激动地将好几只装了饭菜的盘碗瓢盆都一气打翻,铿铿锵锵的乒乓声非常刺耳,原本好好一个除夕夜的欢乐气氛全没了!
刘净心小脸苍白,小手捂著嘴儿拚命叫自己不准哆嗦。她看得出野夜龙真的是气疯了!委屈的珍珠泪盈在双眸眸底,却是一颗都不敢蹦出来。
野夜龙矗立怒目而视另外两个坐著但全身僵硬的女人,好几个仆婢虽然有心想收拾残局,却碍於男主子那莫名且炽盛的怒火……别说是靠近了,没被吓得屁滚尿流就很了不起了!
***
气氛持续僵持,不只是几刻钟、几时辰,甚至是数天数夜。
如果真的是自己说错了什么,为什么不跟她说个清楚明白,也好让她能请罪呢?
可是野夜龙不然,他除夕年夜饭发了那么一大顿火後,竟就那么绝情地丢下自己的娘亲和妻子,跑到琉琳馆,入了炼室不肯出来了。
「少夫人,真是对不住,爷之前早就吩咐过,一旦他闭关在炼室中,只要三餐饭和饮水送到内室门口给他即可,其他一概不得打扰。」琉琳馆的管事小胡子以很抱歉的口吻告知这一点。
「唔……但是,但是我很担心相公他呀。」刘净心不甘愿这么快就被打了退堂鼓。「我真的不能——不,我绝不会打扰到他的,他在工作,我就退到角落去,静静等他工作完毕,这样好不好?小胡子。」
「呃,这个……」问题是「这样好不好」的决定权可不是在於自己的呀,姑奶奶!小胡子在心中哀嚎著。
野夜龙在三日前也就是除夕夜时突然出现,可把以自己为首,一票留守琉琳馆的人给吓坏了——
「酒!」野夜龙整个气色躁红,额角筋络鲜明浮张,喊了这么一声後就不请自取,拿起桌上一坛老酒,以嘴就坛口,咕噜咕噜一口气干光。小胡子一干人等可是骨碌碌地看得眼睛都直了。
「我要进炼室,」酒一喝完,空坛子一放,仍沾著酒味的嘴抹手—揩,野夜龙反身一转,一路直勾勾往目的地前行,再扔下一句话:「谁都不许来打扰我,直到我自行出关为止。」
「爷就是这样吩咐的。」小胡子还特地把野夜龙当时的情况格外仔细说给刘净心听,希望她能谅解他们这些琉琳馆的下人为难之处。
「好吧,」刘净心看看小胡子紧张的脸色,箸实也不好太刁难别人,灵机却忽然一动。「那这么成不成?他上一餐饭什么时候吃的?下一餐饭由我来送,这样我就可以见他一面,也不算是打扰到他,更不算是为难了你们。」
「嗯?」小胡子眼睛眨眨,不确定地乾笑几声。「这样……应该是可以啦!只是这样做会不会太委屈夫人?」送饭这种事是他扪下人来做的才是。
「不委屈,一点都不委屈。]刘净心将头摇得很起劲。委屈什麽呢?她高兴都来不及了!
於是当时间一到,小胡子帮她先开了炼室外室的门,让她端著摆满食物的托盘步入,再将炼室内室门口外的空托盘收走。
「少夫人,小的就先下去了。」小胡子必恭必敬请示。
「嗯,你先下去吧。谢谢你,小胡子。」刘净心不忘向人道谢,声音温婉。
「哪里。」小胡子一边唇角扬起,迳自退下。
嗯……或许爷这数日来的暴躁、不眠不休,是温婉甜美的少夫人方能改善的呢,他小胡子对少夫人可是很有信心的。
可是,等在内室门口外的刘净心,此刻却是紧张得微微哆嗦!如果野夜龙待会儿一发现来者竟然是她,会是怎样反应?气得咆哮她一顿?她不是已经再三告诉自己要有心理准备?
想著、想著,她垂睫将注意力集中到手中托盘上——这一餐饭并不讲究什么色香味俱全,甚至可以说是简单得可以,就只是几个可以用手直接吃的饭团及一壶茶水而已。
「因为在炼室工作时,一边吃饭一边进行冶炼是正常的事!根本没有时间好好用筷子汤匙进食,所以爷吩咐过的,在炼室里工作,不管是大小师傅或学徒,都是吃饭团。甚至为了公平驽见,这规矩还是爷亲自带头做起的。」先前,小胡子对刘净心所提出的质疑如是回答,语气中尽是对野夜龙的钦服。
原来,野夜龙有这一面呢!刘净心很高兴自己似乎又多了解了相公一些——
正当她想得出神,内室的门扉「咿呀」一声往里开启,她和野夜龙微征的眼神撞个正著,并立即感受到从内室中因冶炼的火焰而吹拂出的腾腾热气。
「你来做什么?」莫怪野夜龙要打著赤膊,光是这门扉暂时一开所释出的高温热气,就教她开始想流汗了呢!
「我来送饭给你,顺道想看看你。」她从未看过野夜龙这么……粗犷的一面,有别於平时的迷人。「你这几天过得可好?什么时候要回家呢?我和娘都好担心你。」她渴慕地看著他因汗水而湿润的脸庞,忍不住拿出自己的丝帕想为他揩拭,但野夜龙却不耐的往後站开一步,并顺势将她手中的托盘接过,对满睑尴尬的小妻子冷冷丢下命令。
「没事就快走吧。」他转身又想踏入内室。
「相公!」刘净心忙喊:「我……妾身可下可以留下来看看你的工作?妾身保证会静静的不吵到你。」
「不可以!」野夜龙已经一脚踏入内室,闻言回头狠狠冷冷瞪她一眼。
「那……」刘净心退求其次,再接再厉道:「我守在这里——也就是这内室门外可不可以?」
「随你高兴。」野夜龙这回是这么回答,终於走入内室并重重将门扉合上,啊!至少这回他不是直截了当说「不可以」!那她可以认为这是代表「可以」的意思罗?雀跃起来的刘净心这样告诉自己。
***
琉琳,也就就是水玉,从无中化为有,从一堆看不出所以然的高温膏物,藉由一双巧手及特制吹气长管的帮忙,如玩弄揑面人、麦芽糖似的开始塑造。
吹制、压挤、调整,再凭著双手伶俐的技术开始琢磨,同时还得不怕这堆膏物简直可以炙伤人的高温,才能真正精制出一件杰作。
杰作是吗……野夜龙不知第几回合因对作品的不甚满意又停下了手,冷然将完成的部分毁掉,重新再来。
他对指尖所触及的高温烫度似无所觉,就算烫掉了一层皮,也比不上他心头熊熊燃烧的情焰岩浆,大掌泄恨似的往那堆膏物拍去,发出高温瞬间烧烤皮肉的滋滋作响,他却反而觉得痛快得想放声大笑。
真是浪费光阴!他已经在内室闭关了足足四天四夜有余,不眠不休了四十八个时辰,却一无所成,做了又毁、毁了再重新来过,总是不甚满意呀!
蹒跚的欠身站起,强忍著不眠不休所累积下来的困倦之意,野夜龙看见了放置桌上的空托盘——
「咦……」双眉不觉紧紧蹙起,混沌一片的脑袋终於开始认真思考,他好像忘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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