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不遇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从此心安
晓星尘闭目皱眉,艰难地缓了好几口,才道:“我困金麟台,是聂明赶来解围。子琛的眼睛,若不是聂怀桑奔丧而出赠以驿马,是保不下来的。你、你”
薛洋搂他搂得太紧,这口血直接淌在薛洋前襟,晓星尘疲软的指尖摸到血污,心中想,可怜阿洋衣裳被我弄脏了。
“我也是聂怀桑救回来的我清楚!”薛洋吼道,“血洗不夜城后,魏无羡徒手毁掉半边虎符,他当时也被反噬得够呛,虽然一夜之间便恢复如初,可实则是阴气直入骨髓,日后心神受损,尤其经不得摄心术法,魏无羡没多久后便被乱葬岗的走尸反噬撕碎了!”
晓星尘唇角带血,伸手摸上薛洋后脑,苍白笑道:“你,莫怕。”
那是在义庄时,每逢打雷闪电,阿箐都怕得很,晓星尘总将阿箐抱在身上,软言安抚。而薛洋虽再三声明自己并不怕什么雷声,晓星尘却总当他是孩子胡闹,抱着阿箐哄几声就走到薛洋身边,摸他脑袋。晓星尘文静,哄人也只会反复说这么一句“你,莫怕。”薛洋起先阴阳怪气,半年后每当打雷,他和阿箐便自觉围在桌旁,一人一边挨着晓星尘坐,晓星尘可以哄哄这个后马上又摸摸那个。
降灾折返,薛洋道:“晓星尘,你疯了。我也跟着疯了。”
晓星尘微笑着倚回薛洋怀中,软软抓住薛洋衣襟。他的血在慢慢止住,周身的剧痛也在逐渐减缓,但阴虎符的反噬阴毒,正在悄然渗透他的肌肤,往他体内更深处蔓延。
“阿洋,我好困。”晓星尘道,“我先睡一觉。”
薛洋低头吻了他带血的柔软的唇:“嗯。”
晓星尘的声音逐渐低下去:“请灵祭时,我听到有人说,似乎诸葛先生坐轮椅?”
【“饶命饶命,那可不行,我会摔成半身不遂的,到时候要像诸葛先生一样,坐轮椅怎么办?”】
薛洋道:“是有这么回事,道长怎么问起这个了。”
晓星尘昏睡前,那最后微弱的一句话是:“方才长宁山,我好像……听到……轮声……”
不如04
金凌面色不愉,正盯着蓝思追给蓝景仪伤口上药。草药敷上绽开的血口,蓝景仪疼得闭上一只眼,眼角包着一大坨泪花,边抽气边赞美道:“还是思追靠谱心细,随身都带着药草。”
金凌当即哼了一声,心想莲花坞里我给你上的药不知几多名贵神效,你放着神丹妙药不用,却来为几株寒碜的破草阿谀奉承。
他忍不住开口:“敷药也没用,你本来就丑,现在更丑,云深不知处不会要你了。”
蓝景仪眼角的泪花都吓得缩回,扯住蓝思追袖子,充满惶恐与期盼道:“思追!”
蓝思追立刻温柔地抱住好友,轻轻拍打蓝景仪后背,很肯定地安慰道:“不会不要你的。再说,不是还有宗主吗,他可以去请诸葛先生,把你脸上的伤治好啊。”
蓝景仪闻言一颗心立刻放回肚子,冲金凌翻白眼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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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道:“听见没,大小姐!”
金凌立刻挺身,双目朝蓝景仪一瞪,蓝景就像见到猫的老鼠,一下从蓝思追的怀里躲到蓝思追背后。
金凌乌云罩顶,似笑非笑道:“蓝念,你对本少爷再喊一次试试?”
蓝景仪哆哆嗦嗦地从蓝思追身后探出半个头,牙关乱撞道:“喊、喊、喊就喊,大、大大大大、大小姐!”
金凌盯着蓝景仪,伸出一根手指,在自己额头上横着一抹。
蓝景仪小脸立刻涨得通红,一下又缩回蓝思追背后。
蓝思追温和道:“景仪,你在抖?”
“没没没没没,”蓝景仪在蓝思追身后闷声说,“才、才才才没有……”
金凌缩回手,抬头倨傲地将胸前的金色蜀锦镶珍珠发带撩于背后,眼睛盯住蓝思追左上臂。蓝景仪整个人,因比蓝思追矮一点小一圈而全然遁形,唯独五根手指露出来死死抓着蓝思追上臂,犹在瑟瑟颤抖。
忽然,金凌身边一个坐在地上的少年道:“要我说,你当时就不应该只捅他一剑,你为什么不直接抹了他的脖子?”
金小公子本就五阴炙热,正愁没处撒火,这不,就有那善解人意的撒火对象往他面前送,两人你来我往没聊几句,金凌便将这名少年笑纳,一大群少年打成一团。
这群世家子弟,被捆仙索一个接一个地捆着,你的左手连在我的右手上,我的右脚挂在你的左脚上,虽然行动不大利索,但好歹还是打得起来的。
突然有人一吼,在伏魔殿中嗡嗡作响,几乎震耳欲聋:“都散开,散开散开!”
扭打作一团的少年们抬头望去,蓝思追看到了来人身旁那个熟悉的身影,喜道:“含光君!”
蓝景仪和金凌本一人一边摁着方才地上发话的少年揍。金凌坐在地上与那少年四脚相缠,相互蹬踹,蓝景仪则跪在那少年背后,从后头用双臂锁住少年脖子。少年双目圆睁,一口狠狠咬住蓝景仪胳膊,蓝景仪疼得抽气,却还在对金凌指路:“上大小姐上!狠狠地踹,踹他鸡鸡!”
别的世家子弟,此时看见魏无羡、蓝忘机和温宁出现在这儿,温宁还将众人身上的捆仙索一一斩断,都逃也不是,留也不是,心道内有夷陵老祖鬼将军和正道叛徒含光君,外有无数嗷嗷待食的走尸,进退两难,只得缩在大殿一角,眼珠一转不转盯着面无表情走来走去的温宁。唯独蓝景仪像做错事的孩子,双手拽着已有些发皱的云深不知处家服衣角,偷偷去瞄蓝忘机。
蓝忘机一双淡如幽湖的眸子也垂看着蓝景仪,只微微启唇,似乎没有说话。
晓星尘却想:蓝忘机在说,云深不知处第七条家规,不得与族中长辈兵刃相接。
过一会,晓星尘又想:蓝忘机在说,云深不知处第九十六条家规,破相者不。
不一会,他又想:云深不知处第三百零八条家规,斗殴时不得以多欺少。
随后是:第七百条,云深不知处不得以粗鄙之语称呼男子命根。
第一千六十条,过招打斗时不得伤害男子命根。
第两千五十五条,云深不知处禁止校服凌乱发皱。晓星尘刚读完蓝忘机的话,心中不禁紧跟着想,苍天呐,这云深不知处究竟有多少条家规?
好在最后他读到的一句是:回宗领过,好生养伤,一切无妨。
偌大一个伏魔殿,殿外尸影重重,殿内黑压压一片,困着世家子弟上百,还站着魏无羡、蓝忘机和温宁。而在这一大群人的身后,远远的在伏魔殿上方的一条横梁之上,正灵动如鹤地栖着一抹白色。
晓星尘腰佩霜华,双目蒙着白条,侧身在小儿手臂般细小的木梁上似卧似坐。他白色的云袖和发间的发带垂落下来,却身形稳稳,姿态翩然空灵。
当江澄率先打破僵局,一鞭将温宁手臂抽得脱臼重重摔入殿中时,聂怀桑在一旁悠悠叹气:阿澄,你现在越是逞威风,等会法术失效就来得越快啊。
好在薛洋早将金光瑶教授苏涉的邪谱一字不错地窃走,聂怀桑已有防备,一路躲于众人身后,别人在浴血奋战,他的法术全花在抵挡乱魄曲上。
江澄垂着手,站在伏魔殿前,紫电滋滋在他手下流转灵光。他先不动声色往后看了一眼,确定聂怀桑果然乖乖跟在自己身后,这才冷冷地道:“金凌,过来。”
可金凌左看右看,见蓝景仪一直死死跟着蓝思追,心中难抑将这家伙扯过来的冲动,仍是犹豫着没有下定决心。
殿内好戏刚刚上演。
“哼,前日敛芳尊和泽芜君在金麟台被不明人士刺杀,两人都身受重伤至今仍在治疗中,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听闻蓝曦臣“身受重伤”,蓝忘机微微一动,魏无羡也是心中一惊。
蓝曦臣早在一月之前就得了蓝忘机的警告。他素来同自己的义弟打得火热,可这回,金光瑶称病推辞第二次围剿,他却没有上当,不肯给金光瑶搞鬼的机会,早早地就和江澄约定,非要按捺大军等金光瑶一起再出发,分明就是想逼金光瑶同魏无羡当面对质。
除非是金光瑶或别的什么人,使计逼得江澄撕毁盟约,提前发动第二次乱葬岗围剿。不得已之下,蓝曦臣才会只身前往金麟台看住金光瑶,最后却中了圈套。
是什么样的人,非要逼着蓝曦臣亲自尝尝被金光瑶算计的滋味,非要逼着蓝曦臣直面自己识人不清、反被算计的痛苦呢?
魏无羡心中一时闪过无数想法,最后只得想是金光瑶自导自演,虽总感觉有丝不对,但眼下火烧眉毛,顾不得了。
“不是你做的?有什么不是你做的?”
“比如赤锋尊被五马分尸,就不是我做的;金夫人秦愫金麟台自杀,也不是我逼的;你们一路杀上山来遇到的这些走尸凶尸,同样不是我控制的。”
“夷陵老祖,我只听说你狂妄,却没料到你还喜欢狡辩。如若不是你,我还真想不出来,世界上还有谁能控制这么多走尸凶尸,逼得我们狼狈不堪。”
“这有什么想不出来的,只要有阴虎符,谁都能做到。”
“阴虎符不是你的法宝么?”
“这就要问究竟是谁对它这么爱不释手了。就像温宁,某些世家明明怕鬼将军怕得要死,口里喊打喊杀,暗地里却悄悄把他藏起来十几年。奇怪,当初究竟是谁说已经把他挫骨扬灰了的?”
聂怀桑耳听双方阵前相辩,越听眉头蹙得越紧:这苏涉忠心可鉴,奈何是枚蠢货,既然说不过人家,那就不要再送上去节节败退。本想藏锋到底,却不得不提点一二了。
他对李飞音使了个眼色,李飞音便上前几步,对江澄低声谢道:“江宗主宽宏大量,傅三月之事,改日还当特意登门道谢……”
聂怀桑趁机步出江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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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至苏涉不远,对带着人皮面具的薛洋颤声道:“成美,你跟紧点。新一波凶尸随时能杀上来,现在是你听聊天的时候么,真是的。”
薛洋默默翻了个白眼,粗着嗓子道:“遵命,宗主。”拖着降灾懒洋洋往聂怀桑那边走。
好在苏涉并非蠢得无可救药,聂怀桑话音刚落,树林之中,又传来簌簌的异响和咕咕怪声。蓝启仁道:“又有新的一波凶尸来了!”当下剑光琴响齐飞,江澄有意无意挡在聂怀桑身前,一鞭子将三具凶尸抽成六段,低头见聂怀桑脸在扇子后朝自己不胜娇羞感激地一笑,心神激荡,转头却对金凌厉声喝道:“金凌!你还要不要你的腿了!”
蓝景仪书香剑已折,聂怀桑递给他的剑提前做了手脚,飞到半路便会坏,正好被提前埋伏的李飞音捉住绑来乱葬岗,此时全靠金凌和蓝思追一左一右在乱尸中护驾。见金凌没有要腿的意思,江澄骂了一声,手腕一转,调过紫电,准备缠住金凌,强行把他拉回来。谁知,紫电鞭身上流转的紫光忽然一暗,片刻之后,熄灭了。
看吧,聂怀桑用扇子敲头,心道,阿澄,果然你是头个法术失效的。虽然早已料到,但眼看两点血滴到了江澄的手掌心中,他还是感到一阵心疼。
形势陡转!
聂怀桑胆小怕事,天赋又差,人还不上进,不好好修炼法器,被摇山震海的尸群逼得手忙脚乱狼狈不堪,一心在几个术法加起来还不及他八成的贴身护卫身后奋力躲闪,顺便看似求助实则助人地猛拉一下江澄衣袖,带他离开尸群攻击。在场英雄好汉无计,全带着新破开的血窟窿味,独聂怀桑毫发无伤。那厢魏无羡和蓝忘机绞尽脑汁想让众人先进阵法避敌,可惜夷陵老祖口碑差极,全场无人买单,看得薛洋小笑不止,马上脑后挨了聂怀桑一记警告的扇子敲击。
肃杀悲壮的氛围中,聂怀桑发出扭转乾坤的有力嘶喊:“诸君!你们到底进不进啊?哎呀不管了,你们不进我先进了,不好意思,走走走走走,大家伙赶紧的!”
话音未落,聂怀桑便干脆利落地领着清河聂氏的一帮门生冲进了伏魔殿,当真是急急如丧家之犬,惶惶似漏网之鱼。旁人登时被他这份坦率惊得目瞪口呆。
金凌见江澄看着聂怀桑背影一时呆在原地,道:“舅舅,进来吧!”
江澄将失了剑光的三毒刺出,恶狠狠地道:“你给我闭嘴!”
骂完却又有鲜血从他口鼻中流了下来。金凌看得焦急,却没有办法,突然背后不知谁伸出手,将金凌朝外猛地一推,金凌登时冲下台阶。
金凌微微愣住,旋即立刻继续奔跑,拽住江澄就强行往伏魔殿里拖。江澄这时灵力尽失,十几岁的男孩子力气又大,竟然就这样被他拖了进去,江家的修士们连忙也随主入殿了。
恰好聂怀桑的声音嗡嗡地从空旷的大殿里传来,大喜道:“诸君!都快快进来吧!这里边装个几千人不成问题!哪位前辈进来帮忙补补地上这个阵法?我不会啊!”
听到他最后一句,所有人心头都是两个大字:“废物!”
江澄本要对着金凌破口大骂,闻言只觉眼前一黑,举手捂住双目。
该进来的都已进来,该清算的开始清算。
魏无羡正说道:“没人的话,那我继续说了。人总不会突然失去灵力,总得有个途径和契机,因此,在你们在上乱葬岗的途中,必然都接触过同一样东西,或者都经历过某一件事。有没有人愿意想一想,究竟这是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事?”
鸦雀无声。半晌,一人茫然道:“……接触过同一样东西?做过同一件事?我们上乱葬岗的时候,好像都喝了水?唉,想不起来,不知道啊。”
一听这声音,众人皆心想:“又是他!”
谁会在这种时候还不识趣地积极响应魏无羡,让干什么干什么、让想什么想什么?也只有那位“一问三不知”聂怀桑了。
有人忍不住道:“上山途中根本没人喝水!谁敢喝这尸山上的水?”
聂怀桑又乱猜道:“那是都吸入了山中雾气?”
众人七嘴八舌,连江澄都忍不住对方才最鄙夷聂怀桑的一名修士冷冷道:“行了。若是杀了走尸之后有什么古怪的粉末或液体喷出,我们还不至于都没觉察到异常之处。”
终于,魏无羡缓缓地道:“……也就是说,就算上乱葬岗杀走尸时,秣陵苏氏弹奏的战曲之中,有一段旋律不对劲,姑苏蓝氏也会见怪不怪,只觉得是他们技陋出错,记岔了曲谱,却并不会留意究竟是失手弹错,抑或是故意弹错的,是这样吗?”
难平与避尘相击,银色的剑身之上,正流转着暗红色的剑光分明灵力充沛。在众人的瞠目结舌中,唯有一人忍不住笑了一声。
发笑的人是薛洋,他笑苏涉此人太沉不住气,倘若是他,既然要假扮成什么,哪怕刀山火海都会死扛到底,大不了彼此拖死,我接你一剑,你坐实杀人灭口的恶名,哼一声出来就不姓薛。真不知道一别十一年,金光瑶的择友品味怎么会倒退至此。
苏涉亦自知坏了宗主大事,他虽憨钝,但十分忠心,当即咬破舌尖,含了一口血,往地上一喷,试图破坏阵法,自己死了也要满殿之人陪葬,达成所负使命。
密密麻麻的血迹遮盖住了黯淡不清的红色痕迹,蓝忘机顾不得再去与他缠斗,左手在避尘锋芒上一划,试图重绘。但方才缠斗对峙中,聂怀桑和薛洋早已悄悄于阵法上做了手脚,即便蓝忘机本领再高强,他不懂鬼道之术,阵法也补不上去。
苏涉面目狰狞,一步步往后退去,看着满殿等死之人,双目尽是穷途末路后的癫狂之色。晓星尘此时灵巧无声地在房梁上腾跃,落到苏涉上头,从袖中摸出一张符咒,往地下一摔,一阵蓝色的火焰和烟雾滚滚冒起,正好将苏涉罩住。
苏涉不料天降活路,自然顺着传送符夺路而逃。而魏无羡和蓝忘机见状,心中不约而同道:传送符!那多次出现的雾面人,果然就是苏涉!
伏魔殿内,魏无羡声音雄雄响彻:“是。我手上是血债累累。不过,早在十三年前,你们不是已经讨还过一次了吗?”
“你们还想讨还什么?无非是要我下场凄惨、以消自己心头之恨罢了。请问我的下场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你没了一条腿,我碎尸万段,死无全尸;你失去双亲,而我早就家破人亡,被家族驱逐,是条丧家之犬,双亲骨灰都没见着一个。”
江澄坐在人群之中,听到这段话,搭在金凌肩膀上的五指渐渐抓紧。聂怀桑看在眼中,正在摇动的扇子便是一顿。
“说吧。你们还想我怎么还?”
“道长,方才魏无羡那番话,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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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掷地有声啊!”众人出了乱葬岗,在义城能统御满城鬼怪走尸的薛洋终于能露出手段,一路懒洋洋地解决残存的丧尸开路,道,“明月清风晓星尘,你怎么想?有没有觉得你上辈子总是挂在口中的正邪不两立、天道好轮回什么的,格外可笑?”
在他身后走着的晓星尘手挽拂尘,奇道:“为何我要如此觉得?”
“难道不是吗?魏无羡不听劝告非要叛出莲花坞、他炼成的凶尸温宁屡次失控杀害无辜,姐姐、姐夫直接害死,他依旧不肯毁去。不夜天城那次,被他杀的,啧啧,你刚才也听见了,又是双亲横死,又是缺胳膊断腿的。”薛洋道,“可是你看,刚才哑口无言的是谁,振振有词的又是谁?如果这是一本小说,我要是读者,看后恐怕要觉得魏无羡才是全书第一正直、可怜、可敬之人,而那些声讨他的全是满口仁义道德、实则鸡鸣狗盗之辈!”
晓星尘道:“阿洋,你七岁被常慈安戏耍、碾碎手指。倘若有一天,你知道其实那日的常慈安也是为了救人而不得已为之,你会原谅他吗?你会放弃声讨他吗?”
薛洋道:“道长可别吓我了,这已经不是手指长不长在自己身上的问题了,这是脑子里有没有一丁点起码的中立神智的问题了。”
“正是如此。”晓星尘道,“魏无羡为人亦正亦邪,血洗不夜天城,确实有他情衷。但他自己有缘由,就不准被他杀害的人再来寻仇,说是说他已死过一次。然而,那些被他残杀之人的亲眷,谁关心他是死是活,他们要的只是被害亲朋复活而已。魏无羡夺人性命,既然不能将死人复生,那么即便他自己再死上一百次,那些人也可以继续理直气壮地怪罪于他。是不是这个道理?”
“况且,他对温宁有感情,温宁两次滥杀无辜他都不忍苛责,继续带着温宁招摇过市,却指责他人不肯放下至亲挚爱惨死的旧恨,真是十分地厚己薄人。”晓星尘道,“魏无羡明明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自己说起这等颠三倒四的胡话来,语调十分有底气,一丝也不觉得可笑。”
“谁知道呢。”薛洋双手交叠于脑后,道,“可能因为他长得英俊潇洒、身世跌宕起伏、道侣天纵奇才、口才舌灿莲花,连那写书人都偏爱无比,所以其他配角活该被他轮吧。”
“君子不失口于人。阿洋,纵然魏无羡他们曾欺负过你,你也说得太过了。”晓星尘道,“方才他在万人唾骂之下,几进几出,救下数千人,这份孤勇侠义,世所罕见。”
薛洋立刻一扫满面鄙夷极端神色,乖巧道:“道长真是君心如称,赏罚分明,褒不过誉,贬不相偏。”
晓星尘本就时常被薛洋花样拍马屁,今日又被见缝插针拍了一长串,只得摇头微笑,转移话题道:“凶尸也杀尽了,算你这回救了几十个人,快些御剑飞去云梦,还要托当地工人给莲花坞送药材和信。”
说到底,还不是手指不长在自己身上,读书的看客们,谁又知道凡胎的疼。
舟行水上,江澄面色寂寥,正在想着两个人说的话。
第一个人的话是对众人说的:“早就家破人亡,被家族驱逐,是条丧家之犬,双亲骨灰都没见着一个。”
江澄越想越觉得内心剧痛。
可第二个人的话,是单单对他说的:“无论什么人,说了什么,你都要记得,射日之征时,你背了三个月随便。而至今十三年,你身上还藏着陈情。”
想到这里,他心中的剧痛,才稍微平息一点。
正在思绪不止,船外突然传来金凌的放声大哭。江澄一惊,立刻提着三毒走上船头,只见金凌虽然哭得满脸都是泪水,却还哽咽着大声道:“这是我爹的剑。我不放!”
这把剑,是他父母留给他的唯一一样东西。
像金凌这么大的少年,有的都已经成亲,有的都有孩子了。哭泣对于他们而言,是件很耻辱的事。当众大哭,那是心里该有多委屈。
此刻在众人面前嚎啕而泣的金凌,让江澄仿佛又看到了当年江厌离伤心到极处时放声大哭的模样,而他怀里紧紧抱着的,是金子轩那把金光璀璨的长剑。
此时五六艘大船呈包围之势,围住了这条渔船,每艘船上都立满了修士,船头立着一位家主。云梦江氏的大船在小渔船的右方,靠得最近,中间距离不过五丈。江澄立刻出声:“阿凌!”
金凌泪眼朦胧的,一见舅舅,立刻胡乱抹了一把脸,吸吸鼻子,看看这边,再看看那边,最后落到面前一脸错愕的蓝景仪脸上,咬牙飞了过去,落到江澄身边。
此时另一艘船也行了过来,聂怀桑在上头一边吃枣子一边笑,对身旁护卫道:“当年在云深不知处求学的时候就是这样了,这么多年,老……蓝老先生对魏无羡还是这么深恶痛绝。嘿嘿。”
其他家主看他吃枣看戏兴高采烈,尽皆无语:“这人居然和我们一样是家主……”
唯独原本晚娘脸的江澄,被聂怀桑逗得微微一笑。
下船后众人刚进内厅,还未落座,晓星尘与薛洋差人送上的药材同信便登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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