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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尘事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江南剑

    如果邪典身上只有一处穴道中毒,朱雀和他自己全力应对,多半也能将毒逼出,可是十多个要穴都有毒物,两人顾得了这里顾不了那里,最多同时针对处要穴驱毒,可是却又会因为无力顾及其他的几处穴道而导致驱毒进展极为缓慢。

    渐渐的,朱雀的头发因为真气损耗而渐渐出现了蒸汽,汪九成知道这么下去,只怕邪典身上的毒没有驱除完,朱雀去先一步真气耗尽虚脱,那便前功尽弃了。

    汪九成知道朱雀的为人,此刻劝说他也是劝说不了,为了让朱雀不至于损耗太多真气,汪九成暗叹一声,将双手搭在朱雀肩上,将自己的内力输送给他。

    如此一来,就相当于当世两大高手,汪九成和朱雀两人同时发力,再加上邢典自己本身的内力,三人一起逼毒出来。

    路金钟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站在旁边,看着邪君邢典身前的衣服像是被墨水浸透,从一点点地黑血浸湿处逐渐变得越来越大,邪君胸腹前面的衣服很快便变得像从墨汁中捞出来的一样。

    就算是傻子,路金钟也能猜到邢典体内的毒物正在被逼出,整个房间内弥漫了一股腥臭之味。

    不知过了多久,邪君邢典一声长啸,身子一震,将朱雀按在他头顶的手给震开,而他本人则从床上一跃而下,看他的情形,困扰了他数十年之久的崆峒之毒已经完全被驱除出体外。

    而朱雀和汪九成两人都感到有些脱力,两人警惕地看着邢典,此刻的邢典体内真气充沛,而他两人则虚弱不堪,如果邢典此刻暴起伤人,两人未必能挡得住。

    邢典仰天一阵大笑,声震屋瓦,笑声止歇,屋顶的泥尘簇簇而落。

    汪九成看着邪典的样子,口中说道:“这才是邪君应有的样子!”

    邢典将身上被毒物浸透的衣服脱下,只见他胸腹处的伤口全都迸出鲜血,邢典转身面对朱雀和汪九成躬身行礼道:“我邢典能有今日,全拜两位恩人相助,两位可说对我邢典有再造之恩,请恕我一拜!”

    朱雀摆了摆手道:“不用了,不知道邢君体内的余毒可全都排出来了”

    邢典直起身子道:“全都排出来了,多谢两位不惜损耗自己的真气为我疗毒。”

    汪九成长舒了一口气道:“既然你身上的崆峒酷刑已经解了,那么你也用不着急着赶回崆峒派,就在这里住上三日如何”

    这是汪九成趁着他心怀感激时提出的要求,满以为邢典会满口答应,哪知道邢典却断然摇了摇头道:“不行,我不能留在这里。”

    朱雀也起了误会道:“怎么,这么快便翻脸不认人了”

    邢典昂然道:“我此刻功力尽复,我要离开这里,恐怕你们谁都拦不住我,只不过你们对我邢某有再造之恩,我不愿和你们动手吧了,听你们的意思,你们留我三日,是怕我坏了你们的大事”

    朱雀想不到他说话如此直接,他点了点头道:“不错,我就是怕你坏了我们的事,也怕你再去烧鲁道南家的房子,所以才留你三日,三日后你何去何从,我们便不过问了。”

    邢典道:“你们不知我此刻的心情,是又喜又怒又心有不甘,四十多年了,我一生中最好的时光都给崆峒派闵道子给毁了,我要找他算算这笔账,至于去烧鲁道南的房子怕是你们多虑了,我既然结了崆峒酷刑,已经不再受制于鲁延绵,又怎会再去为他卖命”

    朱雀一想也是,他说道:“既然如此,不知道邪君此刻是否立刻赶去崆峒”

    邢典想了想回答道:“也许要过几日,等我功力再精进一步,确保对付他们有着绝对的把握,我才会出手,现在最迫切的,则是去洗个澡,换身干净的新衣服,大吃大喝一顿,以庆祝我邢典恢复心生。”

    听到邢典的回答,朱雀有些哭笑不得,又觉得有些心酸,这四十多年里,他邢典如同虎落平阳,过着失去自我的麻木生活,如今他恐怕已经有七十多岁了,还称自己为心生,唉,人的一生究竟有什么意义呢难道就要沦陷在爱恨情仇的泥沼之中

    汪九成道:“邪君若是眼下只准备做这些事,那就留在我们分堂,我命弟子给你烧水洗澡,让弟子给你买来新衣服,然后我们丐帮做一顿拿手好菜,咱们一起吃喝一顿,也不枉了我和邪君今日相见之缘。”

    邪典见汪九成颇有诚意,便答应下来,汪九成喊来几名弟子,吩咐他们去办,邪典走到院子里,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似乎从这一刻起,他才重新作为了自己,拥有了之前所不曾有用的自由。

    看着地上邪典脱下的衣服散发着腥臭,汪九成又命弟子拿出去焚烧了。

    很快丐帮弟子烧好了一大缸的水,请邢典过去洗澡,又有弟子很快给他送去了新衣服。

    厅堂中只剩下汪九成朱雀和路金钟三人。

    朱雀趁邪典不再屋中,问汪九成:“这邪君邢典以前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为何汪大哥对他这么忌惮呢”

    汪九成叹道:“邪君邢典之所以有邪君的称呼,那是因为他行事的确邪门,他从不顾及人伦法理,行事全凭自己的好恶,他手中沾染了不少正派之人的血,也曾屠戮过许多恶人,是好事也做过,坏事做得更是数不清,可说是一位亦正亦邪之人,只不过他武功极高,江湖中那些自称正义之人都那他没奈何,这就更助长了他邪祟的一面,邪君邢典在武林中横行无忌之时,我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少年,刚刚加入丐帮,帮主也算是刚开始教我武功,他就告诫过我,如果遇到邪君邢典,千万不要跟他交手,能跑多远就跑多远,以邢典的性子,不会杀我这个无名之辈,这是帮主也是我师父的警告,你说我能不怕他吗”

    朱雀失笑道:“小时候的阴影的确会印象最深,难怪汪大哥一听到他的名字,就立刻抽出竹棒,就算以你现在的武功可以和他抗衡,但还是十分忌惮他。”

    汪九成点了点头,并且心有余悸地说道:“你不知道,我曾经路遇过邢典,见他出手杀过人,那是一帮江湖正派人士的集会,集会中有一人口出不逊,指责邢典,话说得有些难听,邢典便杀了他,却没有杀别的人,结果,唉,所为的正派之人,竟然没有一个胆敢对他出手的,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杀了人,又看着他潇洒地离去,你说我心中能不怕他么”

    路金钟听到汪九成自己承认害怕,非但不感到汪九成胆反而敬佩他的坦诚,因为江湖中能够如此坦言自己会怕谁的人已经不多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进退不得
    朱雀听到汪九成对邢典的评价,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如果邪典是这样的人,那么他和汪九成合力救了他的性命到底该是不该

    如果邪典功力恢复后再滥杀好人,那么这些罪过是不是会算在自己头上呢这一点至关重要,朱雀想着一会就算是冒着激怒邢典的风险,也要好好跟他谈一谈。

    趁着邢典沐浴更衣的当儿,朱雀和汪九成两人连忙趁着这有限的时间抓紧恢复内力。

    路金钟闲着没事,本想要跟朱雀辞别,但朱雀和汪九成说打坐就打坐,两人都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他只好来到院子里等候。

    院子里有十多名丐帮弟子坐在地上懒懒散散地休息着,这些人见到路金钟从厅堂中走出来,都对他投以好奇的眼光。

    路金钟见这些丐帮弟子的目光大都放在他腰袢悬挂着的大刀上,忍不住跟这些丐帮弟子说道:“你们好,我是大刀小路,听说丐帮弟子人人会武,而且武功都不错,趁着贵帮帮主正在屋内打坐,咱们切磋玩玩如何”

    一听到他愿意跟一展身手,几名丐帮弟子都跃跃欲试起来。

    丐帮普通弟子武功大都平平,但是这些丐帮弟子中恰好有汪九成从外地带来的几名高手,丐帮规矩很严,平时决不许和人动手,一贯秉承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态度,平时他们都是相互之间切磋,难得有和帮派外面的人比划的机会,因此当下就有一名丐帮弟子站了出来说道:“既然路兄这么有兴致,那就由我来陪你玩玩吧。”

    路金钟见此丐有五十多岁年纪,相貌平平,但眼睛却十分明亮,可知此人修为匪浅,他点了点头,问道:“不知道阁下尊姓大名”

    这名乞丐说道:“我叫兆兴,不知道路兄是准备怎么比是空手比试拳脚呢,还是比试兵器”

    路金钟笑道:“你们都盯着我身上这把大刀看,而我外号又叫大刀小路,自然是比兵器了,不知道兆兄用什么兵器”他看兆兴身上并没有携带什么兵器,所以有此一问。

    兆兴道:“我用软剑,咱们互相切磋,还请路兄手下留情,别把我这把老骨头给劈散了。”

    路金钟道:“兆兄说笑了,我路某还望兆兄别觉得我实在挑衅而对我下重手,我不过是想请教诸位指点一下,这还是我第一次跟贵帮的人动手呢,兆兄,请!”

    兆兴将自己外面的一件破旧外袍脱下,只见他的腰带就是他的兵器,怪不得路金钟看不到他的兵器。兆兴用的兵器是软剑,就连剑鞘都是软的,剑鞘本就设计成了腰带形状,剑柄也能和剑鞘扣在一起,丝毫不显突兀,兆兴缓缓从腰间抽出软剑,软剑出鞘时剑身不住晃动,但兆兴手一抖,剑身便被他甩得笔直,再也不见半分晃动,而且事先若不知道这是软剑,也很难看出这把剑和普通的“硬剑”有什么区别。

    路金钟喝了一声彩:“好剑,好功夫!”跟着他也将自己腰袢的大刀抽出,然后随手垂在大腿右侧。

    一名丐帮弟子说道:“好沉重的刀,不知道能否让我们见识见识”

    路金钟微微一笑,将手中的大刀扔向那名丐帮弟子,大刀在空中旋转着飞了过去,等来到这名丐帮弟子身前时,刀柄正好对着他,这名丐帮弟子却舍易取难,他不从刀柄入手接过,而是伸出两根手指在刀背上一夹,轻轻将刀夹住,然后拿到眼前自己看了起来,这把刀如此沉重,人多人就算用手去抓,也未必能接得住,想不到这名乞丐用两根手指就能将沉重的大刀定在半空。

    见到丐帮弟子如此神技,路金钟跟着赞道:“好强的指力!阁下莫非就是人称二指神丐的周不二”

    那名丐帮弟子点了点头道:“不错,我正是周不二,只不过并不是什么神丐,这把刀刀身光滑如水,虽然重了些,可是刀身刀柄重量匀称,设计此刀的定然是一位高手,啧啧,好刀,好刀!”

    其他丐帮弟子围了过来,见这把刀的确不是凡品,都跟着称赞了几句。

    周不二看完刀后又掷还给了路金钟,然后说了声:“多谢。”

    路金钟道:“不必客气。”说完后他转身对兆兴道,“请!”

    兆兴也不跟他客气,伸手向路金钟刺去,长剑犹如一条遨游天际的青龙一般向路金钟刺去,路金钟大刀一竖,一招烧香敬佛,去抵挡这一招。

    两人刀来剑往,很快交手了十多招,虽然两人首次比试,却都为对方的武功感到暗暗心惊,兆兴也听说过大刀小路的名头,只知道他用一把大刀,兆兴用的是一把软剑,兵器上讲究轻灵细巧,对于沉重的兵器,兆兴一直以为只有莽汉才用,而莽汉的武功就算高明也高明不到那里去,可是大刀小路身量高大,刀身沉重,但他挥动大刀,却显得异常灵活,就像手中拿的不是一把沉重的大刀,而是一根竹竿一般轻巧。

    而路金钟对于兆兴的软剑也是感到十分棘手,他也不是没有和用软剑的人比试过,但兆兴的剑法却将软剑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看到兆兴一剑刺来,他连忙用大刀去格挡,那软剑忽然一横,用剑身和他的大刀相交,软剑忽然像一条被压住了一半身子的毒蛇,从意想不到的角度继续向他刺来,路金钟只得在格挡之余还要再次闪避。

    刀光霍霍,剑影变幻,两人本都抱着切磋的心态进行比试,但打着打着却发觉偿若不全力以赴,极有可能伤在对方的兵器下,一时间两人越打越是激烈,有种欲罢不能之感,两人都觉得偿若自己此刻收手,而对方却收手不及,自己很有可能会被刺伤,因此两人都希望能够压制对方一点,然后趁机退出。

    只不过两人都抱有这种想法,形势渐渐变得难以控制起来。

    其他丐帮弟子中的高手在一旁观战,很快看出了两人越打越是惊险,也看出两人陷入一种越是挣扎陷入越深的泥沼中,谁都脱身不得,有的丐帮弟子有心前去搭救,又怕落得个以多欺少的印象,也怕万一伤着了路金钟,帮主脸上須不好看,毕竟路金钟是他们帮主请来的客人。

    很快,两人已经交手了上百招,依旧拆分得难分难解,两人都有心罢手,却都不敢轻易退开,怕对方误会自己是在使一种先退后进的招数,从而跟着进击。

    就在两人陷入进退不得的厮打之际,一条长鞭横过半空,将两人的兵器全都缠住。

    一把软剑和一把大刀都是锋利无比的兵器,但这条长鞭却不怕利器的切割,在卷住两把兵器之后,长鞭一抖,路金钟和兆兴两人都感到虎口一震,手中的兵器拿捏不住,两把兵器就这么被长鞭卷走。

    两人趁机跃开,同时骇然地向长鞭卷过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位相貌清癯的人站在西屋的门口,长鞭就是从他手中甩出来的,路金钟原本还在诧异谁有这么高的武功,能将两人的兵器同时夺走,见到此人后脱口而出道:“邪君!”

    此人正是沐浴更衣后的邪君邢典,他洗完澡后在一旁观看两人比试,因为丐帮弟子注意力都放在这场激烈的比斗上,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何时出来的。

    而邪君邢典一眼就看出两人使出了浑身解数,却没有一招想要取对方性命的杀意,对于这场比试的因由他虽然不清楚,但略一思索,便猜到两人是在比试中越打越无法脱身的境地,一时手痒,兼之他承汪九成的驱毒救命之恩,便出手替两人解了围。

    一根长鞭上竟然能够贯注这么深厚的内力,将两人的兵器同时从他们手中夺下,由此可知邪君邢典的武功到了什么可怕的境地。

    兆兴和路金钟心中对邢典的出手都是暗暗感激,可是感激的话又不知从何说起。

    软剑和大刀被长鞭卷走后在半空中停顿了一瞬间,接着邢典手抖了一下,两把兵器又从空中落下,正好落在兆兴和路金钟身旁,两人伸手接过,邢典将长鞭收回,那条长鞭被收到了邢典的袖子里消失不见。

    这时一阵掌声响起,邪典转过身来,见到鼓掌的是汪九成,朱雀则跟在他身后,汪九成说道:“好身手,这手功夫只怕才是邪君真正的实力吧”

    邢典脸上无喜无忧,他向汪九成和朱雀再次拱手致谢道:“多亏了汪帮主和朱小友二人相助,我体内余毒已清,被阻断了的经脉也被贯通,功力不仅仅恢复,而且比之从前我在巅峰时还有所进步,这都拜两位所赐,我邢典无时或忘!”

    汪九成看着从头到尾几乎蜕变一新的邢典,想起朱雀对他的担忧,他勉强笑道:“这算不了什么,饭菜已经准备好了,请邪君进来一起共饮一杯。”

    邢典点了点头,走进厅堂,厅堂中搬来一张大桌子,桌上摆满了叫花鸡,猪头肉等饭菜,还有两坛好酒,邢典感慨地说道:“自从我受了崆峒酷刑之后,便很少食肉,因为一旦多吃几口肉,伤口就会溃烂,如今经脉贯通,再也不用担心此事,正好能好好吃喝一顿,汪帮主请,朱小友请!”



第一百九十六章 道貌岸然
    几人客气一番之后,分宾主坐定。

    酒过三巡,邢典看着外面逐渐降临的夜幕,感慨万分,他说道:“当年闵道子暗中对我下了毒手,将我囚禁于生不如死的境地中,如今我功力尽复,第一个就要赶去报此深仇大恨,让他知道将我邪君害到这等地步所要付出的代价!”

    一瞬间,邪君的邪性似乎又回来了。

    朱雀和邢典碰杯喝了一杯酒后,朱雀放下酒杯对邪典说道:“我朱雀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邪君可愿听我一言”

    邢典对朱雀说道:“这么多年我虽然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可是我毕竟没死,你朱雀的大名江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邢典也听说了一些,你朱雀为人迂腐,讲究侠义为先,心肠是好的,我也猜得到你想要跟我说什么,你是想劝我以后不要滥杀无辜,是不是”

    想不到邢典的功力恢复之后,心智也变得更加敏锐了。

    朱雀点了点头道:“不错,邪君机敏过人,一下就猜到了在下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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