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法则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八宝饭
胡老儿连连摆手:等会儿的,等会儿的!先听我把话说完
普真禅师喝道:有什么话,打完再说!
胡老儿摇了摇头,无奈道:那随你吧八郎听话,手下收着些,别把人打死了。又向普真道:大师,我家孩儿年幼,出手不知轻重,大师小心些。
普真禅师怒极反笑:好得狠,那贫僧就先领教领教你家孩儿的‘不知轻重’!他最心爱的两个徒弟,一个已死于非命,另一个又连受重创,心中已经震怒到了不可遏止的地步,对于眼前的胡氏三人,他是满心想要全部都打杀了的,谁先上谁后上,是轻视还是高看他,这一切都无所谓了。
普真禅师将右手袍袖挽起,露出一只白灿灿隐隐生辉的胳膊,五指并拢紧握成拳,口中喝道:我徒弟伤在拳下,我便以拳法领教!
一拳自上而下,当头砸向胡八郎的脑门。
胡八郎没了春娘束缚,兴高采烈地取起他那只瘦弱的小拳头,硬碰硬撞了上去。两拳相交,噗地一声,如中败革。普真禅师双脚分别向两侧横移三寸,身子陡然降了少许;胡八郎则身子微微一晃,向后退了半步。
这一记两拳相交没有刚才胡八郎斗圆明时的那般声势,看上去平平无奇,但内中凶险却远甚何止数倍。普真禅师看上去是一拳击打,实则发出的是千百记法力,化在一拳之内,拳中含无尽无量愤怒意,绵绵不绝。普真禅师证阿罗汉金身后,选择的是大怒金刚法门,千万愿力化为一怒,待斩去怒目怒心怒觉后,可证佛陀位。因此,他对敌不拘招法不拘形式,只要将滔滔怒意尽数化出,不仅可以伤敌,更可在修行之路上更进一步。
普真禅师以此法门与人争锋,素来极少失利,就算许多修为境界高于他的敌人,都在他无尽无量的滔滔怒意中败下阵来。可是今日这一拳打出后,胡八郎那看似瘦弱的小拳头却如一面极厚极重的巨墙,将自己如千万层浪涌般的怒意尽数返了回来。这些怒意虽由普真本身所出,但尽数返上身来,他本人也吃不住,只得以巧劲化解,尽数移到地下去了。
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起了惊涛骇浪,暗道这傻子般的少年到底是哪里来的,竟能在自己的无尽拳意下支撑得住,而且还不输分毫?这老头和怀抱琵琶的女伎又是谁?这三人怎么从来就没听说过呢?
一边回想自己听说过的道门和大明朝那些有印象的高手,一边印证眼前三人相貌,却始终一无所得。分心归分心,手上却不敢有丝毫犹豫和保留,第二拳又击向了胡八郎。这一拳和刚才有所不同,极其刚猛凌厉,无数风雷声顿时在谷中响起,炸出噼里啪啦的密集爆裂声。
胡八郎咧着嘴傻笑,就好像看见了心爱的玩具,欢呼雀跃着,举起小拳头再次迎了上来。双拳相交,立刻爆出惊天动地的雷音,普真禅师暗叫不好,便觉身子陷入急速卷动的漩涡之中,漩涡中的回旋拉扯之力极其巨大,连他这样阿罗汉金身修为的高僧居然都扛不住。
普真百忙之中仍出一团蒲扇,那蒲扇迎风即长,化作一面巨幡,向着胡八郎轻轻一扇
狂风大作,卷向胡八郎,正要吹到时,这股狂风却忽然消散得无影无踪,只见一个瘦弱的小拳头从蒲扇的另一头冒了出来,竟是将蒲扇击穿了。
普真胸口如遭雷击,瞬间失神,唯一想到的就是——这傻子刚才那第一拳竟然真个留手了!刹那间,普真几十年的禅定功夫几乎就要失守!
第十五章 普真的幸与不幸
普真吃了胡八郎三拳,禅心几乎毁于一旦,身后忽然传来一股轻柔却极为坚韧的托举之力,将普真从真气漩涡的疯狂撕扯中拉了出来,缓缓送回普济和宝瓶身边。
普真脸色灰败,浑身大汗淋漓,嘴唇哆嗦不止,眼光黯淡,正是境界下跌禅心失守的症状。就在这时,几句揭语自普济禅师口中诵出:无心于万物,万物未尝无。此得在于神静,彼失在于物虚。
这几句揭语直击普真禅师内心最深处,如当头棒喝,将他从沮丧失落绝望无奈等等各种负面情绪中扯将出来。普真禅师咳了口血沫子,盘腿而坐,左手指于天右手叩于地,观过去现在未来三法世,入坏灭无常畏苦无我三法相,瞬间审查三法世之于自身的诸行法。
普真从头到脚金光通透,身后立现金身法相,这是阿罗汉金身大圆满境界外溢的表象。过不多时,普真只觉心若洞明,过往一切历历在目,眼帘再睁时,眼前另一个我对膝而坐,我与另我合十互拜,礼毕后,另我化为一颗菩提子,飞入脑中,一闪而没。
普济微笑,点头道:恭喜师弟,舍阿罗汉金身而证菩萨果,此为大机缘!
宝瓶心下羡慕,也合十道:恭贺师弟顿悟,今日起,我禅宗又多一位菩萨。
普真脸上苍白尽去,气血尽数复原如初,缓缓站立起来,向着普济和宝瓶合十回礼:多谢大师兄指点,谢过宝瓶师兄相助。
对面胡老儿惊讶不已,啧啧道:不错不错,大和尚天分极高,居然开了五识界,正了菩萨果,老头我倒是头一回见闻,当真开了眼界,此行不虚,此行不虚!
普真今日被一个懵懂少年三拳打得金身不稳,实是平生大耻,好在他借此机缘,竟一举跨入菩萨境界,修为不知精进了多少。可正是因为勇猛精进如斯,才更加体会到对面懵懂少年的可怕之处,自忖就算证了菩萨果,可毕竟时日太浅,连菩萨境界的第一层行舍智的边都没摸到,再斗的话恐怕依然没有胜算。
心中仔细盘算了一番,对面一个看上去最弱的少年便已经如此厉害了,还没有出手的女子和老头又会高到什么地步呢?自己恐怕依然胜不了那少年,宝瓶修为尚在阿罗汉金身境界,就更加不济了,如今只有大师兄普济可以期许一二。这么一算下来,普真禅师发现,今日恐难善了。
他这边苦思脱身之计,胡老头那边继续笑吟吟道:打来打去实在伤和气,现在既然打过了,那便罢手如何,大家心平气和坐下来谈谈,听老头我一言可好?
刚刚恶战两场,现在又要罢手,还说什么心平气和坐下来谈谈,普真心中疑虑,搞不清对面这三人究竟意欲何为,当下沉住气,问道:是我等鲁莽了,不知何方高人出山,恕贫僧等眼拙。
胡老头笑嘻嘻摇头道:不是什么高人,敝姓胡,那是我大闺女春娘,这是我家小子八郎。老头我就是一跑江湖唱曲的,当不得高人称呼。这次来嘛,其实也没什么事,主要还是来护送个道士。本来一路上好好的,也没什么事,你们佛门和道门的争斗,明夏之间的攻伐,与我这一家子都毫不相干,只是路上有个小和尚跑来截道,故此生出了许多事端。总之老头我也不罗嗦啦,别人我不管,你们要寻仇也好滋事也罢,过些时日再说,现在哪里来便回哪里去,大家就当没见过。
一听这姓胡的老头并没有将他们留下的意思,普真不禁松了口气,但却又有些不甘——朱七七他们就要进叶雪关了,过上一段时日哪里还会有这么好的机会?因道:胡施主,既然你们要护着的是那个小道士,那贫僧可答允你,到时不伤那小道士分毫便是,你看如何?出家人不打诳语,否则会下阿鼻地狱,胡施主尽管放心。
胡老头摇头:放心不下,确实放心不下。就算你答允了,到时候两边斗起法来,那小道士半分修为也无,要是被你们法力波及到,那是必死无疑。
普真道:既是毫无修为的世俗凡胎,胡施主何苦为了他与我万法寺结怨?
胡老头笑呵呵道:你万法寺好大的名头,老头我确实很怕,你们那个住持叫做文音的,听说前几年开了六意识界,得了佛陀位,煞是厉害。老头我不想招惹他,所以也不打算留难你们几个,只消你们就此回头,便当一切都不曾发生过。至于那小道士,其实与我老胡也无甚瓜葛,只是答允了别人,便只能看护着些说到这里,转头问胡春娘:春娘,还要看护几日来着?
胡春娘娇滴滴道:爹,尚有七日。
胡老头向普真道:听到没?我答允别人看护他两年,至今还有七日。当然,你们若是肯与我老胡一些薄面,干脆就不去找那小道士的麻烦,老胡我就足感盛情。
普真忍着气道:胡施主,不知何人请你看护那小道士?给了胡施主多少好处,我万法寺多加一倍给你。只消胡施主不插手此事,我万法寺必感施主恩德!将来施主若是有事,我万法寺也必定尽力相助,你看可好?
胡老头叹气道:人家什么好处都没给我老胡,就给了一巴掌,听你这意思,想要多加一掌?
普真一惊,心道也不知究竟是什么人护着那小道士,这胡老头一家本领已经足够高强了,竟然还不是那人对手?看来这回报仇无望了,只得勉强再劝了一句:如今川西一带兵荒马乱,说不得什么时候就有意外,胡施主既想护那小道士周全,不若直接将他带走,朱七七他们虽说本事也不弱,但终究不如在胡施主身边稳妥些。
胡老头笑道:你还是不死心。说实话吧,老头我一家三口在市井中过得舒适惬意,哪里有心思牵扯进那么多因果之中?把那小道士遮护些时日便好,只需践了两年之约,老头我便要过自家的小日子去,不耐烦卷得太深。
普真无奈,看了普济和宝瓶一眼,见这两位师兄也似乎没什么办法,只得道:也好,今日便听胡施主解劝,七日内不去寻那几人晦气,之后的事,胡施主便不会插手了吧?
胡老头点头,道:让老头我践约之后,你们想要如何都与我无干,但这几日内,你们若是不听老头我解劝,动了歪歪心思,修怪我到万法寺找你们师父说理去。
涉及师尊,普真不好多言,正待招呼普济和宝瓶一同离去,就听普济道:师弟稍待。你之机缘已得,我之无常彼岸未渡,无论彼岸是极乐抑或地狱,总要走上一遭。说完,普济转向胡老头道:胡施主,算起来,老衲已十载未曾与人动手,今日见猎心喜,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得你家这位胡小施主赐教一二,盼请胡施主成全。当然,此番比试不论输赢,老衲都承诺不去寻那小道士的麻烦。
胡八郎一听对面那个老僧向他邀斗,当即兴奋莫名,咿咿呀呀举着小拳头就要往上闯,却被胡老儿揪了回来。胡老儿笑了笑,向普济道:老和尚,你快成就种姓智了吧?过了这一关,就能去求那佛陀位了。你在修为上也算高手了,却来为难我家小儿,羞也不羞?也罢,你既然想比划比划,那就和春娘伸量伸量吧。
第十六章 叶雪关
感谢不死鸟大人月夜孤独ander2000的打赏,感谢费德勒的反手给的好评
一路向北的赵然等人丝毫不知,原本将要面临的危险已经被人暂时化解了去,紧赶慢赶之下,终于来到了大明松藩卫北方战场的重要支点——叶雪关。
叶雪关位于松藩卫正北,再向北去,是若尔盖大沼泽。大沼泽方圆数百里,宛如天堑一般遮蔽住了明夏之间的沟通,明军上不去,夏军也下不来,唯一的通道就是正西的白马山,这也是两军交战的前沿。而叶雪关就在白马山以东八十里,占据了白马山的夏军若是突破大明设下的防线,沿白马山谷向东行军,两天之内便可抵达叶雪关。
相较于金川卫而言,叶雪关的战时氛围更加浓郁得多,赵然等人一路上除了连续遇到十多处哨卡外,所见的修士也不在少数。这些修士大多来自道门隐秘之地,也有不少是大大小小修道世家和散修门派的修士,因为依附于道门,也被道门召集到此地助战出力。
到了这里,赵然才真切感受到了童老常万真朱七七这几人在修士们心中的分量。朱七七也还罢了,她多年未曾现身,很多年轻修士们并不认识;但童老和常万真却不一样,他们近些年来一直在四处走动,斩杀妖邪诛除鬼祟,名头极响,不仅四川西南诸省,甚至江南一带都有许多修士受过他们的好处——当然也不免少数修士受过他们惩戒,所以颇为引人注目,尤其受世家和散修门派修士们的欢迎。
离着叶雪关还有十余里地,便有三三两两的修士跟随护送,离关城越近,聚拢过来的修士便越来越多,抵达关城下时,更多的修士从城内迎接出来,上百名修士聚集在城门处迎候,场面极为热烈。就连道门坐镇叶雪关的玉皇阁两大护法之一大炼师元阳彬都亲自迎了出来。
朱七七不爱凑这热闹,落了几步跟在后面,赵然自家知道自家事,同样不敢往前凑,只由得童老和四师兄常万真在前头应酬。
头一回见到那么多修士齐聚一堂,赵然既好奇又有些紧张,当然,更多的是羡慕,他如今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早日改了根骨,也能加入到这些修道人士的行列之中,去亲身体验那上辈子一直以为仅仅是虚无传说的神奇生涯。
姐,没想到童老和四师兄那么出名啊,粉丝不少嘛。
嗯?什么粉?
哎呀,总之就是受欢迎受崇拜的意思了。
哦。我这几位师兄都是心热的人物,到处去管闲事,有那么多人尊敬也没什么稀奇。
姐,我刚才听说这个老道也是大炼师,是和楚道长一个级别的吧?他居然也出来迎候了?咦,还说什么平辈论交?你们不是楚道长的弟子么?
我们几个都是带艺投师的记名弟子,和真传弟子不一样,大师兄他们几个拜在师父门下之前就已经名动天下了再者,大炼师和大炼师也是不同的,你别看这姓元的也是玉皇阁护法,但论起修为来,给师父提鞋也不配。后面这句话,朱七七用的是传音入密。
这位被朱七七贬得一塌糊涂的玉皇阁护法,此刻已经和童老常万真寒暄已毕,他和那些年轻修士不同,是晓得朱七七厉害的,当即又来到朱七七身旁,稽首道:贫道见过七姑。
朱七七懒洋洋下了梅花鹿,抬手道:元老何须多礼,你知我不喜这套繁文缛节,还是快些入关吧。她除了是楚阳城的记名弟子外,本身还是天家血脉,有这么一层身份在,就算道门大炼师一级的人物,见了面也要稽首以示尊敬的。
元阳彬呵呵一笑,看了看紧跟在朱七七身旁的赵然,不禁一怔。赵然穿的是道门十方丛林庙的制式道袍,袖口绣着黑边,显示着他受牒道士的身份。这么一个俗道跟在朱七七身边,而且看上去还和朱七七很是亲密,他也拿不准应该怎么见礼了。
朱七七随意道:元老,这是我小弟赵致然,嗯,是你们道门谷阳县无极院的经堂静主。不要说那么多了,进去后给我找个安静的住处,什么接风宴和拜会之类的琐事一概全免,有什么事情找我大师兄他们商议,我是不管的。
这不介绍还好,一介绍倒把元阳彬彻底搞糊涂了,也不知朱家皇室什么时候又出来一个这般年岁的宗室,可说是宗室吧,怎么又姓赵呢?而且这位天潢贵胄跑去无极院当道士的事情,玄元观也没有知会一声,更不见西真武宫禀告。想来想去想不清楚,元阳彬只得干笑着冲赵然点了点头,然后在前领路,将几人接入关城。
小小的叶雪关早已挤满了人,除了大量增加的驻军外,又凭空多了几处转运衙门,再加上道门及各派散修,周围征调的上万夫子,各处行商等等,想要找个歇宿的地方都难。但再难也不可能缺了朱七姑他们几个落脚的地方,元阳彬在指挥使衙门强征了一处小院,安置朱七姑等人。
童老和四师兄常万真被请去赴宴了,只剩下朱七姑和赵然在院中休息,到了夜黑时分,两位师兄才回转来。之后,童老又去寻朱七姑商谈了一会儿,朱七姑便来找赵然。
赵然正要脱衣上床歇息,裤子脱了一半,就见朱七姑推门而入,门后插着的门闩无声间折断,落在地上咣当一声,将赵然吓了一跳,心说这主进来怎么也不敲门的,不知道男女有别吗?
赵然一边飞也似的将裤子提上,忙不迭系裤带,一边干笑道:姐,不知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那个有失远迎了啊。
朱七七径直坐到桌前,桌上油灯自行点亮,索性赵然已经裤子穿好,才没在灯下出丑。不过他估计有没有灯其实都一样,在这位高人面前,什么都瞒不住。可既然这位便宜姐姐不在乎,自己一大老爷们怕什么呢?
他很快就在房中四处踅摸开了,一边找杯子一边问道:姐你喝点什么?等我找找啊这屋里也没个吧台什么的
朱七七一摆手:别忙乎了,过来跟你说个事。大师兄把你带来松藩卫,是因为你扯着师父的虎皮到处张扬吧?
赵然很不好意思道:我本来也没想这么干的,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懂的。
朱七七忍不住一笑,道:我没怪罪你的意思,你也懂的,哈哈。嗯,大师兄和四师兄要在叶雪关停留几日,原本他是让你自去白马山的,但因为有我在,这一项便免了,你也可以留在这里
赵然喜道:是吗?哎呀呀,有姐罩着,真是幸福啊。
朱七七歪着脑袋瞟了瞟赵然:你想留在这里?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