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眠竹凝目望去,同样看不出来,但正如好友所言,没点修为在身,不可能抱着孩子一个人出来冒险。
想了想,道“派人试试”
岛主摇头,望着女子定定出神“我怕把她吓走”
陈眠竹抬步就往那边走,却被岛主拽了回来“你干什么”
“我去帮你问问,看她怎么说。”
“别我觉得她在等人你这么一问,也许她就走了再想想”
陈眠竹看不下去了“你完了”
岛主嘴一咧,抱着头痛苦的呻吟“确实,我快死了”
陈眠竹没时间陪着岛主瞻前顾后犹豫不决,第二天他就重新踏上了行程,和岛主辞别的时候,两人不约而同仰头望向高高的东山之顶,看着那个站在崖顶上的身影,陈眠竹忽然想起了另一个女子,似乎正挎着照相法盒向着自己微笑。
如果有一天她也这么痴痴等着自己,自己会不会抛家舍业,不顾一切跟她而去呢
想到这里,他连忙摇了摇头,把这个念头从心里赶了出去。
抵达应天之后,陈眠竹再次向杨福文递交了拜见赵方丈的申请,杨福文告诉他,赵方丈不在应天,这次需要多等几天。
陈眠竹当然希望等的越久越好,但这份心思并不妨碍他好奇的多问一句“方丈去哪了”
杨福文道“老师去龙虎山了对了陈前辈,你这两日有没有空暇原本老师让我师兄成立伤残军士救助金,但我师兄忙着搞他的作坊,只能交给我来干了,后天就是救助金成立的发布会,我实在忙得焦头烂额了,前辈能不能帮我”
“当然没问题赵方丈去龙虎山做什么”
“是了,前辈刚从海上回来,还没看期刊呢吧龙虎山奉行真人辞世了,我老师赶去吊唁。”
赵然此刻正在龙虎山上,各方前来吊唁的宾客极多,九姑娘已经完全顾不上他了,只是吩咐了熟人王梧森接待他。
十多年前,当时赵然还在谷阳县君山庙当庙祝,两人在君山庙前有过一次惊心动魄的斗法,赵然在那次斗法中灵机一动,开创性的施展了“知心好友战法”,王梧森极为荣幸的成为了第一个君山之友。
十多年后二人重聚,王梧森已至金丹,赵然更是生出元婴,步入炼师高道的行列。
“当日一别,未曾想赵师兄能有今日成就,钦佩之致”
“机缘巧合而已,不值一提,王师弟也入了金丹,基本功打得比我扎实啊。”
“师兄说笑了九姑娘实在无暇分身,故此由我陪同师兄。师兄远来辛苦,今日我云升师伯办的斋醮可不必前往,明日一早,轮到元吉师伯主持拔度科仪,师兄可去。后日是法会,云意大师伯亲讲,可能会涉及阳明师祖闭关失败的原因,赵师兄可以去听一听”
赵然颔首“一定去。”实际上这也是各方来客吊唁龙虎山最重要的原因。
“七日之后,阳明祖师遗蜕坐缸、封缸,九日后入坟山”
王梧森讲完,赵然示意记下来了,又问“闭关四年,究竟何时走的”
王梧森道“没人清楚,去年时,云意师伯就感受不到他的气息了,但谨慎起见,没有妄动,直至此刻。打开洞府时,阳明师伯早已坐化了,遗蜕栩栩如生,音容笑貌,犹在眼前。”
赵然叹道“道门失一高修大德,重大损失啊你先去忙,我老师住在何处我去见他。”
张阳明是天下有数的炼虚高士,身为正一天师,却尤为全真所重,尊为奉行真人,他的羽化,是整个道门的重要损失,各家宗门的掌门宗主几乎都来了,以龙虎山之大,也有些应接不暇。
江腾鹤和赵丽娘就没住在山上,而是被安排在了山下的天师府,许云璈也陪着他们住在这里。
一家人相见,自是其乐融融,只不过在张阳明冲关失败而羽化的当口,平添了几分感伤。
许云璈这次将大弟子黄炳月也带到了龙虎山,目的很明确,准备推他入掌雷霄阁,而他自己,则开始准备闭关冲击合道了。
书客居阅址
第一百三十七章 成何体统
值此张阳明冲关失败之际,许云璈准备闭关,听得人心里不禁一跳。炼虚冲击合道一关难度极大,失败之后,身陨道消的概率也非常高,至少就赵然所听说过的两位失败者,一个武当陈真人,一个龙虎山张真人,全都羽化了,前者是出关后羽化,后者则干脆坐关之中直接羽化。
望着许云璈,赵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这种事情,没法给出建议,更不可能相劝,只能预祝和恭贺。
许云璈也知道其中的凶险,道“你们不必如此,此乃我等修士必经之途,没有二路可走,之前是我师娘,现在是我,将来是炳月,再过些年,就是腾鹤和丽娘,试问天下凡是入了炼虚的,又有谁能逃过这一场”
众人默不作声,一边听着许云璈说话,一边思考着自己的修行。
“炳月常年在雷霄阁做事,这两年又独当大任,在榆林的布置、在黑水城方向的谋划,都非常出色,我在旁边看着、听着,大战没有,但十余次冲突和对紧张局势的应对和措置,都让人很满意,我也就放心了。唯一遗憾的是,没有过硬的大胜之功,真师堂公推之时,还要多费些气力。”
赵然插嘴道“师伯,弟子有个建议。东海海战越打越大,克竟全功也就在今明两年,陈善道天师在前方为舰队总指挥,但我后方联席会议都是后辈子弟,缺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练高修给我们提供意见和咨询。因此,联席会议想请炳月真人出任总顾问”
许云璈沉吟道“好是好,但他恐怕没有那么多时间在应天,他还要主持西北战场。”
赵然道“不用炳月真人在应天坐班,有什么重大问题,飞符请炳月真人指明方略就行。”
许云璈问黄炳月“你看呢”
黄炳月道“致然师弟”
江腾鹤和赵然都连忙谦逊“不敢当。”
许云璈道“不妨事,就这么称呼。”
黄炳月道“这是致然师弟的关照了,愧领。”
许云璈又道“待奉行真人封坛之后,过上一段日子,我就准备辞去雷霄阁坐堂真人一位,到时也请致然帮着炳月奔波辛苦一遭。”
赵然点头“应该的。”
奉行真人合道失败的**会是在正一阁举办的,主讲者是张云意。他根据自己对张阳明的了解,按照自己对合道的感悟,结合正一修行法门,给到场所有炼虚修士上了一堂生动的课。
除了炼虚以外,各家宗门的大炼师也都旁听了**,这也是江腾鹤和赵丽娘前来的龙虎山主要原因。
如赵然这等炼师境又正好在场的,有兴趣的就进去听,但实际上听不大懂。至于炼师以下的,无人进去旁听,境界差得太远,听了不仅无益,反而有害,很容易产生急功近利的执着心,生起无数奢念,违背了修行中“常应常静”之态。
事来则应、事去则了,这才是道门修行应该秉持的正常心态,轮不到你的时候,不要执妄,执妄一起,修行就会入障。
故此,炼师以下都在正一阁外,各自恭候着自家的师长。
赵然听了大半天,听得朦朦胧胧,自己也觉得没多大意思,便出了正一阁,在外间见到了很多熟人,其中就有许久不见的东方敬。
“敬师兄,好久没见了,听说师兄现在主持玉皇阁事务,再也不能四处游历了。”
东方敬感慨道“也是没办法的事,家父要打理真师堂宝经阁,我那位大师兄又是三清阁西堂长老,年轻一辈中,我只好出来认个头,帮着宗门干活。倒是你这两年动静闹得大,又是平叛、又是打海寇,当真做下好大事业。想当年咱们还在一起办案,如今你已经是江南庶务的掌事者,这番际遇鲜有人及,师兄我已经了自愧不如了。”
赵然惶恐道“都是敬师兄带得好,没有敬师兄的教诲和帮助,哪里有我赵致然的今日。”
东方敬笑道“还是你自家努力的结果,不要往我身上贴。对了,蓉娘呢”
赵然道“应天一大摊子事儿,她实在走不开。”
东方敬忽道“有件事情,致然给参详参详。”
“敬师兄请说。”
“记得那个于致远么”
“当然,于师兄怎么了破境了”
“破什么境就他那资质、这心态,废了”东方敬皱眉道“废了就废了吧,这样的人所在皆是,哪里都有,我玉皇阁不差这一个,但他总跑去你们宗圣馆就不好了。”
赵然沉默片刻,道“他是来找我的吧我听凤和他们跟我说过,我叮嘱他们都让着些于师兄,当年毕竟是对我有恩情的,做人不可忘本。”
东方敬道“你说的固然没错,但什么事情也要分开来看。你以为于致远就完全是去找你的当然,给你找麻烦的确是一桩,另一桩却很不好。”
赵然楞了“另一桩是什么”
东方敬严肃道“他总去你们君山纠缠林致娇长老,这算怎么回事”
“这我怎么不知凤和宋师姐他们都不跟我说。”
“我也是刚刚知晓。他们不跟你说,是因为于致远对你有恩,你又特意交代过,所以怕你难做。当然,于致远也没有做什么过分之举,但他一喝醉了就倒在问情谷前呼呼大睡,实在太不像话”
赵然顿觉尴尬无比,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东方敬道“这事儿是蔡师叔告诉我的,我就想问问致然,这样的人,你打算保护到什么时候”
“额敬师兄打算怎么做”
“真要依我的,直接锁拿回青城山,以门规处置,至少今后也让他不得任意下山”
“不得任意下山这个,会不会重了点”
东方敬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那你说怎么办青城山离大君山不远,他得空下了山,一喝酒,必定又得往松藩跑。还有童老,若无他在,于致远也不至于酗酒至此。得想个办法把他们分开今日你我商量个办法出来,我立刻飞符回山,让人去把于致远抓回来,不能再这么莫名其妙跟大君山胡闹了,成何体统”
第一百三十八章 人之常情
于致远一直以来就令赵然最为头疼,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出口,处置起来非常为难。
赵然承认他对自己有恩,并且也打心底为之深深感激,但他在自己和景致摩之间,却摆明了态度站在了对方一边。
对此,赵然同样能够理解,但你三番两次跑来要求放人是怎么回事自己没同意,你就从此纠缠不休,把所有的愤懑都撒自己身上又算怎么回事
你追求林致娇而不得,心中难受我能理解,但问情宗是自己同门,林致娇是周雨墨、宋雨乔的老师,自己也要称一声林师叔,你这么搞怕是不行吧
反思一下,因为自己事前打过招呼,宗圣馆不好处置于致远,或许正是这样的忍让,惯出了于致远的毛病吧。
赵然脸色很不好,心念急转,忽然看见角落里贵州关圣阁那帮人里混着的思南府崇德馆于长老,想了想,向东方敬道“这件事啊,我建议还是找一下他的家长吧。”
东方敬顺着赵然的目光转过去,顿时了然,点头道“那我等你消息。”
赵然晃晃悠悠磨蹭过去,离贵州那帮修士近了一些,正琢磨怎么找于长老开启这个话题,却见于长老在人堆里冲自己咧嘴一笑,人在往外挤,看架势,似乎要过来找自己
赵然回了个礼貌性的微笑,假装自己很忙,脚下加快步子往外走,余光还瞟着于长老,果然见他正是要来找自己说话,脚下的步子就更快了。
来到天师殿外一处月门,就听于长老在后面喊“致然留步”
赵然愕然转身“哎呀,于长老是在叫我么有何事吩咐啊”
于长老走过来笑道“一别经年,致然修为突飞猛进,老道我自愧不如啊。”
“于长老过谦了,您是资深炼师,晚辈想追上您的进度,还早着呢。”
简单寒暄两句,于长老也不再客套,按照过去和赵然打交道的方式,开门见山道“开个价吧。”
赵然有些蒙圈“于长老何意”
于长老道“诸葛自走犁啊,我们崇德馆准备建个作坊,生产诸葛自走犁,君山农机社说,自走犁的核心技术不能给,只同意我们代为销售,但我一问,你们君山农机社的产量跟不上,至少要明年夏天才能给我们崇德馆发货一百台。明年夏天春耕都结束了,耽误一年农时,这可如何使得再者,一百台够干什么我思南府就不止需要一百台,何况整个贵州”
赵然明白了,于长老是要和自己谈生意,因此道“自走犁的技术,我们研发了十年,付出了多少心血,于长老你说,换做是你,你能随便给人么”
于长老道“当然不能随便给人,所以我请致然老弟你开个价。于私,我们崇德馆从不赊账,该是多少就是多少,这一点你是清楚的,肯定不亏了你;于公,君山农机社年产量也就一千多台,何时才能满足两京十三省的需求十年二十年致然,这台法器可不是一般的法器,是可以让老百姓吃饱饭的法器,我们不能只盯着眼前那点银子啊,更要盯着老百姓的肚子我小时候是农村孩子,我是知道饿肚子滋味的,不好过啊”
听着于长老痛心疾首的劝谏,赵然顿时羞愧莫名,叹了口气道“别说了于长老,致然有错啊正如于长老所言,当以天下为公,不能把这么好的技术藏着掖着了,我同意于长老的意见,愿意拿出来与天下同道分享”
于长老大赞“心怀天下,这才是我认识的赵致然嘛当然,我对致然所说与天下同道分享还是持保留态度的,我们两家分享就可以了,分享太多,也容易扰乱市场,反而不利于诸葛自走犁的炼制和进一步改进。”
赵然衷心钦佩“于长老眼光长远,晚辈拜服”
于长老哈哈一下,自得的捋着长须“开价吧诸葛自走犁的批发采购价格是八两银子一台,零售指导价是十两银子,所以我付给你一万两,买下技术。”
“于长老说笑了。”
“两万”
“额,于长老,生意不是这么谈的,十年辛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