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还不快夸我!”
赵然轻轻抱着蓉娘道:“贤妻啊!来……”
………
童白眉从《齐鲁》编辑部出来,对方总编送到门口,瞒脸堆笑:“实在抱歉啊童大炼师,这样的生死斗,可以私底下互约,放到公众眼前,就让人难做了,我们《齐鲁》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老夫记得,七年前楼观魏致真约战四炼师,哄传天下,一时间沸沸扬扬,各家期刊都大肆登载,为何到了老夫这里,就不行了?照我看,你们就是惧他势大!哼,当真鼠辈耳!”
那总编心里暗骂:“知道还问!这不是故意害人么?”但嘴上却道:“大炼师说笑了,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当年期刊才刚出来没两年,大伙都不知道这玩意应该怎么搞,确实是随心所欲毫无节制。但这几年我们这些搞期刊的都明白了一个道理,话不能乱说,屁不能乱放,您说是不是?”
童白眉气道:“有什么不一样?我看都一样!”
那总编道:“不不不,真不一样。前年三月,我去应天参加总编交流年会,赵方丈应邀出席,给我们作了一番重要讲话。他说,我们这些做公众传播的媒体人……媒介、中转站意思,要时刻牢记我们肩上的社会责任……”
童白眉可没兴趣聆听某方丈的重要讲话,当即拂袖而去。
那总编在后面念叨了几句,见童白眉去得远了,收起脸上的笑容,同样一甩衣袖:“也不称称自己有几斤几两,也想拉着我们跟你一起倒霉?可笑之至!”
与人约斗对方不接,想要效仿当年试剑四炼师在期刊上激对方接下战书,可各家期刊却没有一家愿意刊文的,这却如何是好?
一时间,童白眉很是沮丧,走在济南府的大街上,心中有些彷徨无计。他知道赵致然位高权重,但却没想到居然权势熏天一至于此,影响力会大到这般地步,两个多月自己走了六个省十五家期刊,居然全都畏于他的淫威而不敢发声,这该如何是好?
但他很快又重新振作起来,山东不行,就去山西!
在趵突泉旁的一家酒楼中把自己的葫芦装满,连装了十多坛,刚会了账,发现对面一人始终在打量自己。
自己这副尊容常会引人观瞻,童白眉也习惯了,正要离开酒楼,那人却犹豫着举步走了过来,试探着喊了句:“言叔?”
童白眉顿时一愣:“你是?”
对方大喜:“我是六伢啊!”
第一百六十章 他乡遇故知
所谓“言叔”这个称呼,童白眉听起来又是陌生又是亲切,他自己都记不得,有多少年没听人这么称呼过自己了。
五十年?
六十年?
亦或七十年?
他的本名叫童言,入黄冠时,因为闭关中的小小不慎,险些走火入魔。好在最终没出大问题,也顺利结成丹胎,但从那以后,须发皆白就成了他的标志d,以至于“白眉”渐渐成了他的名字。
叫得出自己是言叔的,必是故乡之人!
但眼瞅着对方打量半天,也没想起对方是谁,童白眉问:“你是……”
“六伢子,章六伢!”
童白眉猛然想起来,章家有个孩子,排在第六,当即瞪大眼道:“你是六伢?老章的六伢?”
“言叔想起来了?”
“我离乡的时候,你才六岁,这都多少年了……你这模样,我是真认不出来了。”
“七十二年了,言叔变化也不小,要不是这须发,我也差点认不出来。”
童白眉感慨:“我离乡已然七十二年了……这岁月……原来你也入了修行?修为还不低。我离乡时竟没看出来你有修行天赋,真是瞎了眼啊,哈哈。”
“言叔走的时候,我刚六岁,或许资质根骨未显吧。十二岁那年才遇见我老师的,他把我带到山东,加入浮江派,给我赐名单字先。”
“原来浮江派章先就是六伢?这还真是……几年前曾经在哪里听过你破关入炼师的消息,当时我还在想,浮江派不愧是山东散修第一大派,一门四位炼师,当真了不起!”
俗话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童白眉见了章先,顿时勾起无限回忆,也不走了,当即便于这酒楼中开了个雅间,点菜上酒,共话半生。
要说的东西实在太多,以前的亲友、老宅、水田、后山、鱼塘……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说上个三天三夜。
但很显然,童白眉说不到三天三夜,只到了晚间,便在酒意中开始痛骂赵致然,起因不过是章先的一句“近来如何”。
见章先不太了解赵致然,童白眉便详细跟他讲解赵致然,从赵致然当年是如何入的无极院,如何狡诈冒名以搏上位,又如何受于致远提携却忘恩负义,最后竟逼死于致远的事全部如竹筒倒豆子般倒了出来。
说完之后,又讲到自己这几个月为于致远报仇而辛苦奔波的事,一口酒一句骂,当真是一把辛酸泪,满腹悲苦言。
听得章先拍案大怒:“世间竟有这等不平,当真令人愤怒!言叔,此事莫急,我必助你!”
童白眉一个人没头苍蝇般乱撞了几个月,申诉无门,受尽了白眼和嘲笑,此刻竟然有人仗义而鸣,顿生感激,心道一方水土一方人,做什么事还是得靠老乡啊!
两人顿时凑在一起仔细筹谋,章先就问:“言叔,您不是楚天师的弟子么?楚天师乃道门第一绝世天才,素为天下仰重,不如请楚天师出面揭穿赵致然,比您这么四处奔波岂非强得多?”
不提楚阳成还好,章先这么一提,童白眉更怒了,满眼通红,一拳砸在桌上,顿时将桌子砸塌,菜肴酒水、碎碗残盘满地都是,恨恨道:“赵致然这厮,最擅巧言吝色,阿谀奉承,我老师就是中了他的**汤,才……如今远走他乡,不在中土……”
说着说着,忽然沉默不语,继续一杯一杯往肚子里灌酒。
章先思索良久,道:“如此,事情就难办了。言叔修为高、名头也响,我很早之前就听说了言叔的名头,但那时我修为低微,不敢找言叔相认……”
童白眉瞪眼道:“这是你不对!都是一个村子的老乡,哪怕你没有修为,凡俗一个,遇到难处来找我,我还能避而不见?你以为我是赵致然那种小人么?”
“是是是,是侄儿的不是……话说回来,想要扳倒赵致然,光靠自己个人,恐怕是很难实现的。楚天师如果靠不上的话,能否依靠宗门?玉皇阁……”
童白眉当即摇头:“不能指望他们,宗圣馆和玉皇阁好得穿一条裤子,于致远同样是玉皇阁的人,还是元护法的弟子,结果如何?说放弃就放弃了……”
章先沉吟道:“还是得有炼虚高道在身后撑腰才行。我听说茅山司马天师与赵致然素来不合,不如……”
童白眉断然拒绝:“我宁可一头撞死,也不去找司马云清!”
“这是为何?”
“人品归人品,私仇归私仇,赵致然人品不好,但他至少还在为大明开疆拓土,可司马云清呢?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他在干什么?投降派!司马云清和我没有私仇,但我不齿于他的行径,让我去找他求助?绝对不可能!”
章先一时间有些失声,愣愣看着童白眉,肃然起敬,良久方举杯道:“侄儿敬言叔三杯!”
对饮之后,章先道:“我想起来一个人。”
“什么意思?”
“王守愚,言叔听说过么?”
“稽查舰队的王守愚?真师堂表彰的特等功臣,天下皆知,我又如何不知。”
“那言叔知不知道,王守愚以前和赵然也是有仇的?”
“哦?你说!”
章先便将王守愚和赵然之间的恩怨讲了一遍,然后道:“以他们之间的过节,按道理说是很难凑在一起的,但因为功勋卓著,为天下瞩目,王守愚被朝廷赐爵,如今地位很高,担负要职,赵致然也不得不对其多有倚重。这也从侧面说明,赵致然果如言叔所云,是个极势力的。他不在乎私人恩怨,谁的地位高,谁的作用大,他就跟谁打交道。”
“你认识王守愚?他愿意帮忙?”
“认识,但这件事他不会接手的,他不愿意得罪赵致然。”
“哼,无胆鼠辈!”
“言叔,从王守愚的身上,言叔没有受到启发么?赵致然不理睬言叔,是因为言叔在道门没有职司,手上没有权势,底下更没有人,于他而言没有用处,这是势利之人的通病啊。”
顿了顿,语重心长道:“若是言叔手下有人,身上有名爵,掌中有权势,赵致然还会如此么?到时候,言叔随意说句话,怕是天下各家期刊都要争相报道了,还会如今日这般被人拒之门外?”
一席话,当即令童白眉陷入沉思。
第一百六十一章 搏一个地位
童白眉琢磨着章先的话,片刻道:“你说的是这么个道理,但要让老夫如王守愚一般去赵致然手下做事,绝无可能!只是如今与北元、与西夏、与吐蕃之间,都无大战,无法效力军前啊。”
又叹息道:“当年白马山大战,助张真人迎战佛门玄慈,真师堂本欲将松藩给我老师,可却被老师拒绝,用来换……唉!否则哪有赵致然这小子的今天!”
章先道:“的确可惜……但往事已矣,说这些都没有用,不如放眼当前。”
童白眉看着似乎胸有成竹的章先,催道:“有话快说,别卖关子。”
章先道:“其实原先我也只是有所心动,还没有理清思路,但今日听了言叔的遭遇,反倒是下了决心,侄儿打算去南疆了!”
童白眉不解:“南疆?去作甚?”
章先掏出一份期刊,放到童白眉身前:“言叔请看。”
这是前几日刚出的《皇城内外》,童白眉这段时间一直奔波于各地,新出的期刊没看,翻开第一页,便是醒目的标题—-《封地法》即将出台?
疑惑的看了看章先,就见章先指着文章道:“就这篇!”
文章说,据可靠消息,联席会议正在推动道门和朝廷联合发布一项诏令,诏令名曰《封地法》。
《封地法》的大致内容是,为激励稽查舰队中效力的各派修士,但凡在海战中立下大功者,联席会议将依照战功和封爵授岛,例同如今中原各地。战后,东海将建阁,各分封出去的岛屿将独自或联合建馆,纳入道门馆阁体系。
各所封岛屿一应出产向海外垦殖公司缴纳五成,用于垦殖公司支偿付债劵本息之后分红,五十年后,垦殖公司退出东海,东海馆阁比照中原馆阁由真师堂管理。
看到这里,童白眉道:“条件虽好,但还是那句话,让老夫去赵致然麾下效力,休想!”
章先道:“言叔别忙,继续看。”
童白眉翻页,继续读起来。文章分析,这条法令的颁布,源于前线将士的呼声,但如此一来,对海外垦殖公司各股东的利益是有所损伤的,为此,《封地法》拟对海外垦殖公司予以补偿,将横断大山及其以南开发权交给海外垦殖公司,期限同样是五十年。
文章最后说,联席会议和海外垦殖公司理事会讨论过对横断大山以南地区的开发办法,据悉,多数人的意见是,由垦殖公司发放牌照,持照者即可前往横断大山。
童白眉闭目片刻,问:“去横断大山?与我的事何干?”
章先道:“言叔,你看这篇文章的作者。”
“若绮?”
“嘉靖二十九年,我入炼师境的时候,这个若绮采访过我,此后一直有所来往,言叔可能不知道,她在裴中泞和苏川药跟前很受重视,能采访到很多别人采访不到的东西。她跟我说,对于横断大山以南的处置,道门很有可能仿照东海之例,施行馆阁制度,而与东海所不同的是,将默认占据即承认的宗旨。”
“什么意思?”
“占据何处,开发到哪里,脚下的土地便都是你的!如果占据一府之地,便可建一府之馆……”
童白眉眼中一亮:“如果我去占了一府之地,我就是一馆之主?”
“不错,如果我们占的地方足够大,人口足够多,影响力足够强,朝廷还要封爵,真师堂还要表彰!试想,以如此地位、如此战功、如此名望,您的这份约战书,还有哪家期刊会不发?您的心声,还有人会听不到吗?不敢说能扳倒赵致然,但要和他约战一场,怕是不难了吧?”
一席话,说得童白眉心神动摇,竟尔有些坐不住了。
“一馆之主?”
“实打实的地位和权势啊!”
“真师堂表彰?”
“这就是荣光啊!”
“朝廷授爵?”
“名望天下可知!”
“真的假的?”
“我以为几乎没跑!”
“那咱就……试试?”
“言叔,有您领头,侄儿愿附骥尾!”
当下,两人便开始商议起来。要在横断大山开发土地可不是那么容易的,那里是灵妖横行之地,也不知藏着多少危险,当然也同时意味着同样的财富。
童白眉是在在横断大山待过多年的,虽然只是在西北边缘,但对那里的了解,比一般人深得不是一星半点,说起来头头是道。
以他的认知,并不建议在横断大山的最深处进行开发,虽说那里天材地宝很多,收益最大,但也很容易身殒道消,他建议在边缘下手,不是在北边,就是在南边。
北边离大明近,容易得到支援,但竞争也肯定很激烈,预计将会有很多宗门前去抢地盘。不说别的,单是四川龙安府华云馆一家,至今还堆着十六个小宗门,一旦封地法出台,还不抢破了头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