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赵然掰开手指头,一项一项细说“没有器符阁的带头使用,就不可能有飞符的全面普及,没有器符阁大批量的采购,就不会有炼制法台的快速推广,也就不可能有如今的种种。行船更加快捷且不受自然风向的限制,自走犁深入田间地头助力垦荒,聚灵符更加便宜令修行随时可行,甚至期刊如雨后春笋般出现,让世人看得更远。同时,我们可以更快的修路、更好的造桥,同样离不开器符阁的帮助。”
一番话,说得司马云清两眼放光。
赵然最后道“以前,《君山笔记》曾经有过一篇评论员文章,叫《道法改变生活》,我认为,没有器符阁和司马天师的努力,这一过程至少要拖延十年。器符阁和司马天师、杨真人所做出的努力,必将化为文字,为世人所知,或许再过几天,便将为天下传诵。”
司马云清捋须,胀红了脸说不出话来,良久方道“致然过誉,若能有此评价,此生不虚。”
赵然承诺“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该有时必然会有。”
什么时候是“该有之时”,司马云清当然知道,暗叹一声,抛弃不舍之念,道“待炳月入阁后,我便辞去器符阁坐堂真师之位,专心修行,以待有缘之时,争取冲击合道。”
黄炳月立刻道“若能入阁,我必提议,请景云天师接掌器符阁。茅山执掌器符阁对年,经验良多,舍而不用,实为可惜。”
司马云清望向赵然,赵然表示同意“景云天师主持文明城市创建评比委员会以来,南直隶、浙江等省气象一新,许多地方旧貌换了新颜,接掌器符阁,是各家宗门一致的呼声。”
王景云谦逊道“实不敢当。”
第一百八十六章 席位(为qdaozhang送上祝福)
谈完了真师堂的事,赵然又道“一直以来,由于评比委员会不在京城,未能进入联席会议,但从地域来看,茅山实距京师不远,其实也在大京师范围圈内。我会建议邀请评比委员会派人加入联席会议,共商江南道门庶政。”
司马云清和王景云对视了一眼,王景云道“我和司马师兄商议过,文明城市创建评比委员,将由司马致富代掌。”
赵然想了想,道“稍显稚嫩了些。”
但从年岁而论,司马致富今年四十八岁,比赵然整整大了八岁,但赵然评价他一句“稚嫩”,几人一点都不以为过,反而觉得十分中肯。
赵然入十方丛林历练超过二十年,进入真师堂视线超过十年,带头打了一场平逆战争,之后主持江南庶务也长达四年,整个联席会议的从无到有,都是他一手拉起来的。
在事实上执掌江南庶务的四年里,甚至还主导了一场大战并取得了决定性胜利,将整个东海收入道门治下,如此资历,几乎可以批评任何人。
反观司马致富,年岁是大,但这四十多年都干了些什么呢?几乎什么也没干成!连打修行球都只是为了玩耍,从不参加正式比赛,连张腾明都不如。
别说和赵然没法相提并论,和联席会议其他席位代表相比,同样可以用“稚嫩”来形容。
陆西星常年在雷霄阁做事,执掌朝天宫三年,如今更是稽查舰队指挥同知,率领庞大舰队征战海上;
汤耀祖担任三清阁执事多年,如今主持显灵宫也有三年;
卫朝宗在东极阁北堂履任多年,查办过包括秀庵案在内的一系列重大案件,如今也执掌灵济宫超过三年;
九姑娘从小就打理龙虎山庶务,又先后出任过九江府、江西省的方丈,掌管道录司衙门可谓得心应手;
彭云翼主持修行球大赛,其后又主持元福宫,更身兼玄坛宫方丈之职;
就算是陆元元,也具备松藩天鹤宫方丈的经历,如今在**堂担任祭酒,依靠深厚的家学渊源,在**堂深孚众望。
以上几位,哪一个是司马致富能比得上的?
哪怕从修为上比,他也位列最末一等,区区金丹,只和彭云翼、陆元元在伯仲之间。
关于司马致富的稚嫩,茅山几位高道显然都有所考虑,司马云清道“我这孙孙的确稚嫩了一些,不过我们也商议过,让他遇事多向养寿请教,在联席会议召开时,也以后学晚辈的身份,听致然和大家的意见。”
赵然看了看潘养寿,潘养寿微微颔首,赵然这才点头“如此也好,有潘师叔照拂,想必致富能够学到很多东西。”
赵然同意,大家都松了口气,于是布上酒菜,说是邀请赵然和黄炳月尝一尝喜酒。其间,司马致富得了消息,端着酒杯进来敬酒,他是受过司马云清提前训斥过的,不敢再像以前一样跟赵然面前拿着翘着,老老实实低头,以后辈子弟自居。
赵然勉励道“司马师兄出于茅山,有诸位长辈的日夜熏陶,才智是不成问题的,只望师兄虚心向同道们学习,加强自身道法心性上的修养,将来能够成长为茅山的接班人。”
司马致富喝了酒,道“是,多谢致然教诲,致富一定谨记在心。”
从茅山下来,黄炳月叹道“这十几年来,真师堂如走马观花,换得实在是频繁了些。”
赵然回想了一下,的确如此,在三清阁陈真人辞世之前,道门记载中,通常七八年、十几年才换一位真师,可那之后,三清阁陈真人、下观张天师、宝经阁陈天师,又到如今的许真人,乃至紧随而至的司马天师,这就足足换了五位。
赵然也点了点头,挤出一个词“大时代。”
陆元元从茅山追了下来,向赵然道“致然,我要闭关了,准备破境冲击**师。”
赵然喜道“这是好事啊。”
陆元元捋了捋发梢,道“父亲说,让我一定要跟你提前讨个祝词。”
赵然失笑,道“行,那就预祝陆师姐丹生神识,破境**师顺利!”
陆元元道“好了,我过两天就闭关。**堂的事务已经让下面人顶着了,但联席会议这边你看怎么办?”
赵然道“以你对道法斋醮的深厚功底,我认为你闭关用不了一个月。刚好东海大胜,几个月内暂时没什么要事,联席会议不会常开,你缺席个一两次,问题不大。”
陆元元喜道“一个月?行,那就借你吉言了。”
陆元元的事情刚谈完,安妙也追了上来“赵师兄,能否请您向君山科技写个条子,我们想采购几台诸葛自走犁。”
赵然笑道“君山科技已经有所准备,正在向钦州港供货,当然,数量可能没那么多,但既然安妙师妹开口了,我跟他们说说,给你留两台,你去钦州港提货便可。”
安妙大喜“那就多谢赵师兄了。”
六月底,陈善道自东海返回,联席会议组织了上千人前往江边迎候。庞然大物般的南直隶号战列舰缓缓停靠在燕子矶码头,应天号、苏州号、福州号、扬州号、松藩号、龙安号等六艘重驱护卫左右,两侧是更多的护卫舰和巡海船、风快船。
七十余艘战舰,将燕子矶码头堆得满满当当。
这只是整个稽查舰队的十分之一,却已经令人瞠目结舌了。
天子亲至码头迎候陈善道,道门高道、文武百官数百人,列于燕子矶码头上,外围是更多的缙绅豪商、富室百姓,一时间鼓乐震天。
陈善道从南直隶号下来,向天子抱拳“陛下亲迎,不胜惶恐。”
天子招手,司礼监掌印陈洪端着托盘上前,天子亲自斟满三杯,礼敬陈善道。
三杯酒水饮下,天子再次招手,御马监提督冯保两步抢上来,给陈善道献上纯金玉嘴旱烟,天子打了个响指,亲自给他点上。
陈善道笑赞“陛下修为日深,贫道甚慰。”
天子嘿嘿笑得合不拢嘴,再次向冯保示意,冯保高声道“陛下有旨意,陈天师率军平定东海,扬我大明国威,封阐教玄护素真国师。隆庆基金发帑十万两,慰劳全军将士!”
陈善道抱拳“多谢陛下。”
其后,是简短的献俘仪式,船上押解了三百名罪行较重的海寇,就在燕子矶码头献俘,走了个过场。
原本内阁想要在午门办一个献俘大典,被赵然劝阻了。赵然认为,东海自古以来就是大明不可分割的领海,征伐东海,实际上是剿匪,简简单单意思意思便可,没必要搞得太隆重。否则将来国战大胜之后又将如何?
热热闹闹一场之后,黄炳月请陈善道上白玉金嘴鹤,直飞庐山金鸡峰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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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师兄和师妹
童白眉讲述的时候,朱七姑默默听着,讲完破城、百官奉天殿议事、恭迎新太子的事情之后,童白眉道:“破城一战我是亲眼所见的,百官入殿议事我没有见到,但据说当时你兄长和天子的尸首就在殿上,没人动过分毫,在场百官都亲眼见证了你兄长的死状,篡位反噬,确凿无疑。师妹,如果这个仇你想要报,我说句公道话,你应当向真师堂报仇。没有人是杀害你兄长的凶手,他自己把自己作死了!”
朱七姑不动声色,继续问:“然后呢?请师兄接着说。”
童白眉又接着讲起太庙大火、白鹤回归、龙阳祖师飞升等等,这些都是他亲眼所见,虽然不善于言辞,但一股现场的壮丽感还是扑面而来。
听罢,朱七姑沉吟片刻,问:“太庙大火之前,发生了什么?邵大天师如何羽化的?”
童白眉摇头:“这我却不知,都说邵大天师以毕生修为破除赤红大阵,故此羽化,拯救千万黎民百姓。”
朱七姑又问:“那你知这赤红大阵是如何而来?”
童白眉道:“不是都说与白鹤回归有关吗?有人说是白鹤历劫。”
朱七姑摇头:“传言而已,不尽不实。你听说过哪位真师堂真师亲口证实了么?”
童白眉想了想,道:“的确未曾有过……老师也不知么?东方师伯是宝经阁坐堂天师,请老师出面,一问可知。”
朱七姑凄然道:“阳成若是想告诉我,我还能跑到你这白眉港来?他就是不愿说其实他拿瞎话哄一哄我也好,可他又不愿意骗我”
童白眉看了她这样子,叹了口气,劝解道:“师妹,有什么事情还是看开一些的好。老师是不愿意你为朱先见出头,他的死是咎由自取,这是公义,非是私仇,报不得!”
当晚,章先打了一头野猪回来,白眉港高层——目前为止依旧是童白眉他们三人,宴请朱七姑吃了一顿横断大山的风味特色美食,除了架起篝火将野猪整个串烤了以外,还采摘了不少独有的美味珍菌熬汤。
朱七姑是大炼师,又是修行界非常著名的女修,曾经在西夏掀起过一场腥风血雨,手中琉璃宫灯可放七宝华光,令佛门谈之而色变。更兼帝室尊贵身份,又是被诩为道门第一天才的新晋天师楚阳成之妻,章先和楼焕秋着意巴结,将这几个月练就的野地烹饪手段施展得淋漓尽致,让朱七姑吃得十分满意。
尤其是那只野猪,被木棍串在篝火上烤得皮焦肉黄,嗒嗒嗒不停滴落着油渍,溅落火堆中激起嗞嗞声响,望之而心怀舒畅、闻之而垂涎欲滴。
朱七姑开心的吃着,不时撕下一片塞进孩子的嘴里,那孩子也不停吧唧着嘴,连呼好吃。
童白眉透过烟熏火燎望向对面的朱七姑和她身边的孩子,一股温馨之意油然而生——若是能够一直如此,那该多好。
可惜这样的时刻太短,也注定不会长久,朱七姑在白眉港待了三天,和他们一道收服了一头修为高深的灵狼后,还是准备离开了。
“我和兰儿说好了,她在白眉港再玩一个月,请师兄妥为照顾。”
童白眉一愣:“师妹是什么意思?”
朱七姑道:“好几年没回中原了,我打算回去看看,路程辛苦,怕兰儿吃受不住,先将她留在这里。”
童白眉道:“你还是不死心?”
朱七姑笑了笑,道:“无所谓死不死心,就是想回去看看。”
童白眉默然片刻,缓缓低头:“孩子我给你看着,你放心,舍弃这条老命不要,也绝不会让她出事。”
朱七姑道:“师兄看护着,我自是放心的。”
童白眉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朱七姑摇头:“这却不好说,一个月后,若我未归,请师兄把孩子送回云济岛。”说着,递上一张海图:“这是云济岛的位置,辛苦师兄了。”
童白眉接过来摩挲着海图没开口,朱七姑道:“毕竟是老师,还是去看看吧。阳成他为你的事情一直很难过”
童白眉终于点头:“行,我答应你,到时候把孩子送回去。我也劝师妹一句,毕竟是夫妻,有什么事情过不去的,非要离家出走?”
朱七姑笑着摇头:“你终于认我和阳成是夫妻了。”
童白眉叹道:“事已至此,孩子都那么大了,我就算不认又能如何?”
朱七姑道:“师兄,你能这么说,我真的很高兴。有空多去云济岛看看你老师,他很是惦念你。”
童白眉问:“你什么时候启程?”
朱七姑看了一眼旁边正在跟楼焕秋玩耍的兰儿,道:“半夜吧,不然孩子会闹的。等明天醒过来,你就说她娘亲去给她买糖吃了。”
朱七姑半夜登船而去,童白眉目送海船出航,看着船头那盏绽放着光亮、指明方向的宫灯,心情万分复杂,回到木楼,将熟睡的兰儿抱进自己的房中,给她盖上薄衾,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可爱精致的小脸,思绪不知飞到了多少年前。
经过十来天航行,朱七姑的坐船停靠在了龙江码头,望着远处雄伟的跨江大桥,很是震撼了一回,还特意花了一两银子,于江渎庙中敬香拜神。
行人来去匆匆,有扔一文钱躬身敬拜的,也有如朱七姑这般花银子请香的,庙中俗道也不多问,拜了即可,钱少不拦你过桥,钱多也不会给你找补。
朱七姑在大桥上来回走了一遍,这才意犹未尽的下桥入城。
嘉靖二十九年的京师大变,和兄长朱先见作战的,就是自己那个便宜干弟弟赵致然。朱七姑明白这不是私仇,也知道自家兄长咎由自取,怪不得楼观,但心里总是有点疙瘩,便犹豫着暂时没去鸡鸣观见自己这个在京师如日中天的弟弟。
齐王府已经被抄没了,她的长公主府倒是好好的,于是便悄悄进了府内。仆役们依旧洒扫值守,说明朝廷和宗人府依旧待她如初,没有因为朱先见谋逆一案而牵扯到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