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痕记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言妍
“我不会说出去的,我看得出来,贝勒爷文韬武略、出类拔萃、年轻有为,是我见过最不平凡的人。”芮羽真心的说。
“我听不懂你那些文绉绉的汉语,不过,贝勒爷的英勇的确是无敌的,当军英亲王打流寇。豫王攻南京,都抢着带他呢!摄政王死后,保皇帝位的也是他…贺古扬发现自己又说太多,忙换话题,“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贝勒爷是极有男子气概的人,他刚正不阿、不受诱惑,当然啦!女人是例外,他爱美女,红粉知已遍布天下,你懂吗?”
贺古扬话中带着不容忽视的警告意味,而当芮羽的脑中浮现岱麟和他那些“红粉知己”时,便心如针刺,很冲动地张起弓说:“我要射那葫芦!”
“你射得到才怪!”贺古扬抬着她的弓箭说:“瞧!你用的角度就不对了,应该这个样子”。
岱麟刚巧骑着“赤骏驹”由将军府衙回来,看到贺古扬圈着芮羽的手臂,一大一小状极亲密,一股怒气不禁由心而发,贺古扬怎么可以那样碰芮儿呢?
贺占扬丝毫不察,再进一步纠正芮羽的手说:“好了,眼睛瞄准那葫芦的肚子,背往后靠挺…
说时迟,那时快,后面急窜而来一支箭,“淋”地的掉了贺古扬的帽子,再射穿一只葫芦。
“是谁?”贺古扬惊怒地回头,看见岱麟,忙转为笑脸说:“原来是贝勒爷,也只有贝勒爷能动贺古扬的帽子,好箭!好箭!”
岱麟没有回答,睑上布满阴霆,一双眼睛凌疬地瞪视着芮羽。自从瞧见芮儿那如女孩般的额前发,还有那简惑人心的美人态时,岱麟便老想着他放下长发的模样,烦躁难安地几乎无法自抑。
贺古扬警觉到岱麟似乎心情不好,于是讨好地说:‘贝勒爷,我正在教芮儿射箭,这小子满有慧根的,我保证再过一段时日,他就能胳膊变粗,长出胡须,成为真正的男人了!”
芮儿胳膊变粗、长出胡须……不!他不能忍受,他不能忍受那秀美的模样消失,即使是现在,芮儿因练箭而脸蛋晒红发汗的样子,他都看不顺眼。
“不许再练了!”岱微重重地说,面对那两双不解的眸子,他干脆搂住芮羽的腰说:“骑马去!”
芮羽根本还分不清东西南北,就被抓上“赤骥驹”,惊叫道:“我不会骑马!”
“你不是骑过驴子,还说马和驴子差不多吗?”岱麟说完,马鞭一策,骏马便放蹄奔驰而去。
“贝勒爷,要骑也要分两匹马呀!”贺古扬在后面来不及阻止。这……成何体统?外头的传闻已有损贝勒爷形象,这会见芮儿再与他共骑,不是更雪上加霜吗?
“赤骥驹”穿过一片森林,来到一个嶙峋的崖边。长江苍苍茫茫,由西向朱流,由这里可以看见石头城斑驳古老的墙垛,特别是那如鬼脸面具般危峭的岩壁。“在东吴时代,由石头城一举烽火,半日之内就能遍布长江沿岸,直达洞庭湖以西。金陵也会有它辉煌灿烂的时代,不是吗?”岱麟紧贴在芮羽身后说。因为他靠得如此近,他的呼吸及心跳都和她飓尺相应,让她发不出声音来。
“从前往关外,我们就读过中原大地的美好,一次一次的战争,都是为这一片富庶而来。”他跳下马,向崖边走几步,又回头对着她说:“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此情此景、加上我这个满洲人,你又有什么感想呢?”
芮羽凝视着他,仍是无言。
他将她抱下马,定定地说:“我以征服考的姿态侵占了你的家园,害你流离失所、无家可归,你会不会恨我呢?”
他是要她回答恨,或者不恨呢?若是平日,她会恭谨的回话,但方才顾之谅和顾端宇都册上有名,她便再也不敢妄语,免得惹来灾祸,只能答非所问。
“爹爹生前常提到南京,提到烟雨蒙蒙中痛彻心扉的离别,思念时,地就吹着笛曲上二弄横江,隔江长叹息,青鸟啼魂归。”
芮羽见他发愣,便从“赤骥驹”的囊袋中取出一支短笛,沉缓地吹起,清音越过江浪,直到白云天际,悠悠地令人浑然忘我。
岱麟的眼神更暗沉,人却再次狂笑,“哈!哈!我的好芮儿,我问你严肃的国仇与家恨,你却回我一段笛音,千古所无,却深入我心呀!”
“芮儿但求存活,还能说些什么呢?”她静静地说。岱麟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问:“告诉我你的身世,你父亲是明朝的官员吗?”天哪!他是来问案的吗?芮羽避重就轻的说:“先父只是一个小小吏员,在前朝时就退隐了。”
“有兄弟姐妹吗?”他又问。
芮羽迟疑一下才说:“有兄长,但病故了。”
“你入戏班多久了?。”他继续问。
“不久,呃,未满一年。”一说话,她又急了。
“你把我岱麟看成是杀人不眨眼的侵略者吗?”他冷不防地问。
芮羽一惊,双目晶亮的看着他,手绞弄着短笛。
“你不会又要吹一曲来答我的话了吧?”他意外地大笑说:“芮儿呀芮儿,你到底是谁呢?有时你像个大人,有时又像个孩子,举止间,忽而为男,忽而为女。你的天地可以宽广无限,又可以小至只有方寸。你就如同江南的这片山水、汉人的悠长历史,隐藏在神秘之中,教我迷惑,不得其解。”
“贝勒爷,芮儿一点也不神秘……”她屏住气息说。
“嘘!”他敛住笑容,手沿着她脸上细致的轮廓慢慢地往上触摸,然后掀去她的小帽子,乌黑的发丝恰好圈住她绝芙的脸庞。
他多想解开芮儿的辫子呀!飞散的青丝,如女儿的羽翼,但肩膀下的身体却是男儿的,会成长、会茁壮。不!他不能将自己变成狎亵无品的人,更不能将芮儿变成孪童男妓之流的人物!岱麟将手硬生生地放下,“你留这发.一除了唱戏的缘故,多半还是自以为是明朝的遗民吧?”
“不!芮儿没这个意思!”芮羽赶忙辩解。
“不用再说了!”他打断她说:“你年纪尚小,我暂时不剃你的发,但很快的,等我们回到京城,就由不得你了。”
“回京城?”芮羽惊讶地问。
“没错,我在江南的任务已完成,皇上催我速速回京。明天起,你不可以再和贺古扬练武,就好好给我待在书房里念书。”岱麟说:“我准备大力栽培你,假以时日,钦点状元,必是我大清的栋梁。”
“我不想当状元,更不想当栋梁!”芮羽猛摇头说。
“你不愿意为我大情做官吗?”他质问着。
“我……”她有口难辨。
“所以,你还是严守满汉之分?芮儿,无论满汉,都热爱这神州河山,希望人人能和平共处。”岱须说:“你要知道,明朝不是亡在我们的强盛,而是亡在它自身的腐败。”
“我……”芮羽进退两难。
岱麟突然将她的小帽戴上,低声说:“有人来了。”
果然,马蹄声变大,只见贺古扬出现在林边,“贝勒爷,我给芮儿送马来啦!”
最后,三匹坐骑,一前一后的回到将军府。芮羽一路忧患,她当然不能去北京,一来危险太大,二来找不到大哥,但她要如何才能离开岱麟呢?岱麟决定六月初五起程回北京,消息传出后,地方的官吏
友人士绅都抢着来替他送行,而为了收买人心,岱麟皆亲自酬酢,于是,大宴小宴终日不断。
表面上,解除匪乱的危机,又对江南财赋有一番筹措,岱麟算是立了大功,该志得意满,但谁知道,在这烟水涵碧的江宁城,又落下芮儿这一件心事。
在行程确定后,一向对他忠心耿耿的贺古扬,还特别将芮儿提出来讨论,而且,一开口便率直地说:“贝勒爷,您千万不能把芮儿带回王府啊!”
“为什么?”岱麟冷冷地问。
“您可晓得外头传的有多难听吗?哎呀!实在是不堪转述哪!”贺古扬懊恼地说。
“说说看。”岱麟命令道。
“他们说……说芮儿是贝勒爷买来的男妓!唉!卑职该死,竟没把那些人的舌头都割下来!”贺古扬支支吾吾地说:“贝勒爷是满洲第一英雄,怎么会好男色嘛!”
岱麟对此虽略有所闻,但由亲信嘴里听到,仍略感不自在,但他只是淡淡地说:“随他们去说,我问心无愧就好。”
问题是,他真能问心无愧吗?
自崖边的一席谈话后,地和芮儿之间似乎回到了正常的主仆关系,但骗得了眼,却骗不心,芮儿仍是芮儿,举手投足间皆魅惑着他,谈吐顾盼间吸引着……
回到京城,他真能持芮儿如门生子侄吗?
若芮儿是女儿身就好了!是女儿身,自己就不会出价买下她;而江南美女如云,芮儿放在其中,看似平平无奇,也不会让人徒惹无数的烦恼了。
但事实上……是吗?真是如此吗?
夜夜歌宴,岱麟喝得一次比一次醉,最后都要侍卫搀扶着回来。
五月三十日那晚,天上无月,空气有些澳闷,芮羽无法人睡,只得坐在床沿发呆。
再过五天,岱麟就要奉旨回京,而她犹在极大的矛盾中!理智告诉她自己必须留在江南;但在感情上,她却舍不得与他从此永别。
芮羽形容不出那种心上绞痛的感觉,她只知道,岱麟是她见过最英伟的男子,虽是满人,但文采及豪情却如此令她心折,而他对素昧平生的她,还多方宠信、爱护……
所以,她才必须逃,不是吗?岱麟的返京之日愈近,府内管制就愈松弛,她不能再放弃离开的机去,只要躲过六月初五,她就安全了……而且,岱麟竟然要她去考科举?这不是太荒谬了吗?芮羽反覆想着,窗外忽然传来吵闹声,她穿戴整齐后,跑到走廊上,恰见几个侍卫扶着半醉的岱麟,跟蹈的脚步踏翻了好几盆花。
“怎么又喝成这样?酒会伤身呀!”芮羽心疼地说。
“没你的事,贝勒爷有我们照顾。”贺古扬凶巴巴地赶她回房。芮羽只好乖乖的站在一旁。贺古扬最近老防着她,连穿衣打水的事都抢着做,好像深怕岱城和她单独相处似的。贺古扬讨厌她的娘娘腔讨厌岱麟对她的好,芮羽都明白,她忍不住在心里说:“别担心,我很快就会消失,不会再带给贝勒爷坏的影响了。”
心中一面记挂着岱麟,耳朵一面听着动静,令芮羽更加睡不着。有好一会儿,院子里又恢复沉寂,只剩虫儿的卿卿声。
仿佛从内心深处回应而来似的,她听见有人在远方喊着芮儿,一声急过一声,她匆匆地来到岱麟的厢房,油灯灭了,只有小儿上的蜡烛闪着微弱的青光。
“芮儿……”岱麟在纱帐里喃喃着。
“贝勒爷,芮儿在这里。”她忙走过去,见岱麟一身军衣,满身是汗,一双浓眉紧紧地纠结着。
他怎么会痛苦成这样?难道贺古扬没有给他喝醒酒汤吗?
芮羽快动作地温茶,又拧巾帕替他擦汗,嘴里不禁叨念着,“这样一天又一天地喝,身体哪受得了呀……”
岱麟感觉到沁心的凉,同样温柔的声音及动作带给他舒适感,他一把抓住在脸上游移的手说:“芮儿、芮儿,是你吗?”
“是我。”芮羽轻轻挣脱说:“贝勒爷快喝下这杯浓茶吧!”他摇摇头,像孩子般排拒着,断断续续地说:“芮儿,你……你一向看我高高在上,是不是?天底下,我只需听令一个人,而那个人也不过是从小跟在我后头玩的堂弟而已。我所向无敌,走到哪儿都人人奉承,但……但我为什么那么孤独呢?在那些热闹、那些繁华,我的心是冷的,冷到我自己都受不了……”
岱麟说着,把她的手放在他的心上,“芮儿,直到遇见你……那日在马房,你给了我久违的欢笑,我……在你那儿找到一颗……热热的心……告诉我,你是怎么办到的……”
他的话不知怎地竟让芮羽伤心起来,她忍住泪,轻声说:“贝勒爷,您别再费精神了,早点安歇吧!”
“别走!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能走!”他突然用力一拉,让芮羽整个人倒到他的身上,自他胸膛传来的热,像要烫着了她。
“贝勒爷,您醉了。”芮羽挣扎地说。
“没错,我醉了,为你而醉!”岱麟再加重力量,使她整个人被困在他的怀里。
芮羽想要坐稳,但所有的努力却反倒让岱麟将手箝得更紧,最后被压在床上。
“一个男孩怎么会比女人更魅惑人心呢?我不信、我不信!”他抱着她,手几乎触到她缚胸的布条,然后又到她的唇,“这唇是女人的……”
他的脸遮住她,青髯扎痛她,唇亦热情地吻下来。
芮羽手脚皆酥软了,意识分散,不再管诸天诸地,眼前只有他的狂热、他的气味,和那将彼此融为一体的欲望……然后,像自天外闪来一道寒剑,岱麟惊看着她叫:“天呀!我竟吻了你?!我竟亲吻了一个男人?”芮羽被重重地摔到床下,痛得她全身恍如要碎裂掉。她看见地眼中的嫌恶和恨意,像要置她于死地般,令她心中仿佛有什么在此刻崩溃了,只哭着爬向他说,“贝勒爷,芮儿不是男人,我是道地的女儿身呀!”
岱麟恍若未闻,只是狠狠地瞪着。
“贝勒爷,这一切都是芮儿的错,我不是有意的……我根本不是反串的小旦……”她泪眼模糊地说。
“你说什么?你以为你自己真是女人吗?”岱麟激烈地打断她说:“你以为唱个‘贵妃醉酒”,你就是杨玉环;唱个“霸王别姬”,你就是虞姬鸣?哈!我以为疯狂的是我,没想到却是你,你这自视为女人的男人,你竟想以乾转坤、颠倒阴阳、混淆天与地?”
芮羽不懂他骂的是什么,她已经冒死表明自己的身分,他为何反应如此怪异呢?
“走!你走!走得愈远愈好!”他冷酷地命令着。
芮羽昏昏沉沉的,又被他青筋暴凸的脸吓得不知所措,只有跌跌撞撞地逃了出去。
夜黑如墨,如同她满怀解不开的幽黑。
她想不通,当她是男孩时,他老说她像女孩;当她承认自己是女孩时,他又一口咬定她是男人,这不像向来思绪缜密又绝顶聪明的岱麟啊?仿佛有什么蒙蔽了他的理智,他到底心存何念呢?芮羽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房内,才踏进门,一只大手便捂住她的嘴,也堵住她本能的尖叫。“别怕,是我!”一个极熟悉的声音说。
“大哥!”芮羽立刻认出来。
顾端宇放开手说:“芮羽,你害我担心死了,南京城那么大,你怎么偏偏闯到将军府,又在岱麟的身边?你差点没命了,你知道吗?”
望着这她不辞辛苦来寻找的人,芮羽悲喜交集地说:‘你怎么晓得我在这呢?”
“是嫣笑楼的大实告诉我的。你进府近两个月,我始终不得其门而入,直到最近将军府宴席多,我才有机会混进来。”顾端字看看芮羽说,“你这身乔装还算聪明,岱麟没有怀疑你吗?”
芮羽迟疑了一下才说;“没有,我的地位卑微,没有人注意到我。”
“那就好。你应该清楚岱麟六月初五要回北京吧?”
“嗯!”芮羽想到自己的处境,又说:“大哥,这也是我心里急的,你必须带我出去!”
“我当然会,但不是今夜。”他顿一下说:“在你走之前,我要你帮我杀掉岱城!”
“杀…、……杀掉岱麟?”她重复一遍,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顾端宇咬着牙,“这个岱麟罪大恶极,不知杀害了多少我们反清复明的志士,使得我们的兄弟死的死、逃的逃、散的散,若不除掉他,难消我们的心头恨!”
“我……我不想杀人,也……也不会……”芮羽颤抖地说。“我又没叫你亲自动刀。”他说:‘我只要你明晚在这些侍卫的酒里下药,让他们睡死,我好一刀去砍断岱麟的脑袋。”
让岱麟的脑袋搬家?不!芮羽无法去想像那种场面,他酒后痛苦的模样都能教她心如刀割了,她又如何忍受地那残酷凄惨的死状?不!她宁可自己死呵。……
“不!我不能!”她突然迸出这话,“岱麟对我很好,把我视为他的小兄弟,我……我不能恩将仇报。”
“什么恩?你有没有弄错?他是满人,是害我们国破家亡的大仇人那!”他瞪大眼睛说:“没想到我顾端宇的妹妹,竟然打算认贼作父?!”
“大哥——”芮羽恳求地说。
“看着我,告诉我你身上是否流着顾家汉族的血?”顾端手用力的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
外面有技桠折裂的声音,岱麟正踏上露深的台阶,他在芮儿哭泣着离去时,整个人才募地清醒。
他贵为贝勒,皇帝所倚、族人所望,光明磊落了二十八载,怎么会把自己弄到这种不伦不类的情况?长夜漫漫,思绪也漫漫,他左右踱步着。
不!芮儿表面上像个孩子,骨子里却不是孩子,他本身就是可怕邪恶的,仿佛这烟雨江南,看到的是柳岸莺啼及明月情风,暗地里却隐藏着多少淫秽逆之事!一点都不如他满洲白山黑水的坦荡分明!
岱麟往桌子一拍,下定决心不带芮儿回北京,免得毁了他王府里的生活!
他想到便要做到,刻不容缓地就要当着芮儿的面把话说清楚,证明自己是不受魅感、无人可摧的!
然而,当他来到芮儿的房门外时,却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他暗忖:那么晚了,会是谁在芮儿的屋内呢?
他双手将门一开,看到的是紧挨着的两个身影.高的那个正用手勾住矮的那个的下巴,像要……要亲吻……
岱麟感到一阵恶心欲呕,满腔狂怒地吼着,“你是谁?胆敢夜闯将军府?”
芮羽惊骇极了,忙挡在顾端字前面,急切地说:‘贝勒爷恕罪.贝勒爷饶命!”
顾端手却不顾受她的保护,哈!踏破铁鞋无觅处,今天岱麟被他撞见,不正好除掉他吗?
芮羽察觉到大哥的企图,于是恳求地说:“哥,不要——”哥,好亲热的称呼!瞧他们那模样,仿如同命“鸳鸯”似的,令岱麟大受刺激,妒火中烧。
岱麟咬牙切齿地说;“我明白了!他就是你戏里的唐明皇,唱曲中的西楚霸王,你为之冒死留发的人,对不对?你们真是无耻至极!你的“哥”夜闯本府禁地,只有死路一条!”“不!该死的是你,不是我!”顾端宇说着,用力甩脱芮羽,铁掌就朝岱麟迎面攻来。岱麟岂是省油的灯,他人一闪,手臂反攻,令顾端宇扑了个空,直跃到庭院里。
四周厢房传来人声,并高喊着,“有刺客呀!”
芮羽看到暗集的人影,连忙奔向顾端宇说:“求求你快走!侍卫们就要来了,到时你一个人如何抵挡数十个人呢?”
“大不了我就和他同归于尽!”顾端宇毫不畏惧地又要冲过来。
岱麟的内心燃着熊熊怒火,表面上却是一派冷静。
芮羽了解他,看出地眼中恐怖的杀气,哭着求情道:“贝勒爷,请放过他吧!他伤不了你的。”
“他已经伤我、碍着我的路了!”岱麟无情地推开她,迎战顾端宇。
两个人对峙,招招都是致命招数,而没多久,黑暗中竟有刀影闪出,看得芮羽几乎疯狂。
侍卫们已整装来到,将军府也派人来了,团团将这庭院包围住。
贺古扬在一旁叫着,“贝勒爷,您歇手,让小的们来吧!”
“不!我要亲自收拾他!”岱麟在凌厉的攻守中说:“我就不信一个江湖戏子,能奈我何!”
他的话才落下,交锋的阵式放缓,芮羽清楚看到刀在岱麟的手上,而顾端宇在众人虎视眈眈之下,逐渐处于劣势。就在刀光一横时,芮羽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夹处在他们中间,出鞘的刀难再收回,尽管岱麟本能地停下手,但刀尖已深深地划上了芮羽的手臂。
殷红的血大量流出,一下子便漫过她的衣裳。岱麟呆了,在场的人也屏住气息。只有芮羽,在巨大的痛苦中,仍要顾端宇快逃。
顾瑞宇毫无选择的余地,凭着仅剩的力气飞上屋檐。
他这动作,让众人如梦初醒,贺古扬呼叫着,“快追呀!追到了格杀勿论。”
一片慌忙中,岱麟仍呆立着,只见芮羽的衣裳更红、脸色更苍白,像一头垂死的小鹿。
贺古扬看着伤势说:“贝勒爷,我马上去请大夫,丙儿这样流血下去,会死的。”
“不!不准你怯!”岱麟死瞪着芮羽,手紧紧握着,紧得刀柄陷入皮肉,用强制压抑的声音说:“他背叛我……我倒要看看他的血有多红,能够流多久?”
“贝勒爷……”贺古扬从没看过岱麟这个样子,像是丧失心神般的疯狂,他忙蹲在芮羽旁边说:“芮儿,你快求贝勒爷饶命吧!”
芮羽愿为大哥请命、为岱麟窦叩,但她已不想,也没有力气再为自己求了,若能这样死去,死在她所爱的人的刀下,也算是一种幸福吧?死别了,就不必担生离之苦。芮羽看着岱麟,一直看、一直看,直到眼中流下长长的一串泪,唇角绽放出一个美丽的微笑。那泪、那笑,炙痛了岱麟的五脏六腑,如一刀又一刀的凌迟之刑。她可以为那个“哥”赌上一命,却不肯求自己的命?!仿佛有什么刺穿岱麟的心,他怒吼着,“贺古扬,把他带走,带到哪里都好,就是不要被我看到,永远不要!”
他说完,便大步离去。
这是芮羽听到的最后一段话,然后,她的意识变得很不清楚。身体极轻极轻,不断地往上飞升,在恍恍格格中,她见到爹娘的脸,他们慈爱地向她拍着手。
六月初一开始,岱麟便谢绝一切访客,他把自己关在院落里,整日不是读书,就是练剑,四处的气氛也如地一样凝重闭塞。
在起程出发的前一日,他对着正在替“赤骥驹”刷背的贺古扬说:“他还好吧?”
贺古扬以为他问的是马,忙道:“回贝勒爷的话,它很好,这江上二十来天的旅程,绝没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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