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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个季节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言妍
“她和你不同,却和我相同,我对她了解比你多,我对她的爱也永远不会可笑。”林世骏再次强调。
“我不骗你,这些感觉会过去的,我劝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多听听吕老师的意见,走出这迷障。”杜明峰说:“像我,后来才明白,余老师像我那年纪轻轻就死亡的母亲,所以我对她有孺慕之情,甚至我现在还会想,余老师以后老了,我会养她,若我老婆反对,我就休掉她!我敬爱余老师,但那绝非男女之爱。”
面对这么辛苦的一大篇表白,林世骏仍是无动于衷,“你是恋母情结,但我不是,我母亲还在,我从不缺乏母亲。道既不同,我也觉得没再谈下去的必要了!”
这个傲气十足的学弟,是存心来激怒人的!杜明峰见他要离开,连忙挡住他,却不小心撞到一块木板,后面赫然是一幅桑琳的油画。
画的技术不是很好,但也够传神了。林世骏呆呆的看着,杜明峰乘机再说:“人人都有崇拜偶像的权利,它甚至是文学艺术的灵感,如但丁对碧翠丝、歌德对夏绿蒂,而她们一旦走入现实,就会是毁灭。我希望你能像我一样,把对余老师的迷恋升华成敬爱,这样对大家都好。”
林世骏冷冷地看着他说:“你要我重复多少遍呢?我和你没有相同点,我对余老师的爱是特别的,特别到你无法了解,所以,你的心情完全不是我的心情。我相信,余老师对我和对你也是不一样的感觉。”
“你……你太狂妄了!你以为自己功课好、长得帅,就能目中无人吗?我好歹是你的学长!”杜明峰再也控制不了怒气地嚷道:“在余老师的心中,我们都是她的学生,感觉绝对一样……不!她对我会更好,因为我是先来的,我先认识她、爱慕她,你远远排在我的后面!”
“天呀!我们这是在做什么?这种事还有先来后到的吗?还要排队?难怪大家说你是疯子!”林世骏嘲笑地道。
“你真是欠揍!”杜明峰火大了,整个人冲过来。
林世骏来不及闪避,被他撞到破沙发上面,两个人扭打成一团,直到有人来敲门为止。那天,双方都挂着小小的彩,不外是瘀青、破皮,样子相当狼狈。这是吕云当初所始料未及的,她一心想帮钟老师,想免去桑琳的麻烦,却忘了皮球愈压,弹性就会愈大的理论。
这三个人的举动,让林世骏等不及毕业,就提前向桑琳告白了自己的爱。※※※一封淡蓝色的信,寄到了桑琳的家里。她想不通朋友中谁会如此有情调,等她打开一看,赞美及情话跃然于纸上,那奇特的热情冲击着她。
她太惊讶了,久久无法反应。来信人称她“sunny”,自称“s·c·l”,日期是四月二十七日,上个星期的事。这会是谁呢?
等她看到那首“二十四个季节”的诗,她才明白这是出自林世骏的手,他说诗是为她写,二十四季是指他们年龄的差距,他爱她,爱得义无反顾!
瞧他那像大人的笔迹及口吻……当然,在某种定义上,他已是成人了,只是,他终究是个学生,怎能用爱人的口吻呢?
她只教了他三个星期,真正接触是在医院那一、两个月的事,这期间她是否做了什么误导他至此?
凭心而论,她是挺喜欢林世骏的,他的聪明、想法及感性,都在一般人之上,不只和他同龄的人不能及,就是桑琳所遇过男性朋友或同学,也不见得能有他的深度和谈吐。
会不会是常常在谈话中忘了他的年纪,不知不觉的越过师生界线,令他有了不应该有的错觉?
桑琳尚理不清思绪,深夜时,林世骏就打电话来了,用迟疑低沉的声音说:“老师,你收到我的信没有?”
会叫老师,表示还有救,她很正经地说:“收到了。但你似乎给错对象了,我没有你形容的那么好,什么阳光、巧笑或美目的,你是不是念书念过头,变得疯疯癫癫了?”
“我没有疯癫,今天是我爱上你八个月的纪念日,从去年暑假在传达室你为我擦伤口时,我就无时无刻不想着你。”他在话筒那头说。
去年暑假?桑琳不太记得这件事了,急急的说:“林世骏,不要开玩笑了,我是老师,又大你六岁,这是不正常的。”
“只要是你,一切都很自然!你看起来比我小,若穿起高中制服,根本就像我的同学。”
“什么同学?当阿姨都可以了!”桑琳口气不佳的说。
“你生气了吗?”他有些闷地说:“对不起,但我真的无法控制自己对你的感情,我信里的话都是肺腑之言,在我的眼里,你就是如此美好,真的!”
他的语调中带着无奈及伤感,桑琳想起他毕竟是个学生,自己有辅导的责任,行事不能太过狠绝,免得酿成大错。她小心翼翼地说:“不!我一点也不美好,数一数,或许一千个缺点都不只。你看到的不是真的余桑琳,而是你心目中理想的形象,等你以后真正交女朋友就会明白了。”
“我已经交过女朋友,美女也见多了,我相信自己的感觉,她们没有一个比得上你。”林世骏顿一下又说:“老师,我保证这不是恋母情结,也非家庭因素,别辅导我,爱就是爱,说什么也改变不了。”
桑琳深吸一口气说:“好,那我告诉你,我不会跟比我小的男生在一起,一岁、半岁都不行,更不用说六岁了,你能死心了吗?”
“年龄比你小又有什么不对?”他辩驳着。
“当然,女人会快老,你难道没听过?”她说。
“不论你变得多老,在我心理,你永远年轻。”他回答。
“林世骏,你太天真了!当我年华老去时,你还年轻,你会厌倦、会后悔将生命浪费在我的身上,甚至不用那么久,等你一上了大学,马上会改变,然后觉得你此刻的心态荒谬至极!”
“不!不会变的!”他坚决地说,“若真要变,那也是五、六十年之后的事,那时,我七十岁,你八十岁,年龄早就不算什么了。”
“不要谈五、六十年后,我保证你很快会淡忘我的,为什么不专心读书呢?”她有种说不通的无力感。
“我不会淡忘,也不会改变。”他再强调一次。“会的,时间将会改变一切。”她清楚的说。
“我说不会,你说会。”他在电话那头说:“不如我们来打个赌,若我赢了,你就嫁给我;若我输了,我就娶你。”
桑琳感觉脑袋一片混乱,她知道他聪明过人、能言善道,但没想到说起情话来也是一流,如果她是个十七岁的高中女生,魂大概早就被他勾去,对他死心塌地了吧?
仿佛心中有感应般,林世骏说:“假如我现在是二十五岁,我们必然在一起了,对不对?”
“假如你二十五岁,或许我们根本不会认识。”桑琳叹口气说:“和你同龄的女孩子有那么多,为什么你不找她们呢?像我这类型,甚至比我好的,随处可见,你找我完全没有意义。”
“不!你错了!桑琳只有一个,百年才一个,独一无二的,只属于我,没有人可以拥有。”他激动地表白。
“林世骏,听清楚,你的桑琳,并不是我余桑琳。”她强作冷静的说:“我还是那句话,好好念书,以后不许再写信或打电话给我,明白吗?”
不等他回答,她就毅然决然的挂断电话。有好一阵子,她还真怕他会再打过来,但四周寂静无声,电话铃声始终未再响起。
她摸着自己滚烫的脸蛋,医院里的一幕幕情景如电影般反覆播放。当时,她完全无知,不明白自己已深陷在戏里。
如今想来,林世骏很多的行为及欲言又止,包括殷勤、关心、帮忙种种,都不是所谓的尊师重道,而是另有意义,这终于可以完全解释他那些令人莫名其妙的举动了。
比如那首泰戈尔的诗——世界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还有,他老是说他和她是同一时代的人;又说,二十四个季节,于人生不算什么差别……
她放任自己和他长谈,是不是她在潜意识中想要吸引一个优秀的男孩子?是一种属于女人的本能,连当了老师也不例外?
桑琳不敢再往下想,她虽然快要二十五岁了,也和几个男生交往过,但还没有交往到值得怀念的地步,而他们也没有一个写过像林世骏这样热情洋溢的情书,更没有一个如此倾心倾力地追求过她。
那些比她大的男人都很现实,请条件、求回报,在感情上斤斤计较,世故得教人讨厌。但林世骏的爱却纯得浓烈,但也许是因为他才十八岁的缘故吧!她不会笨得去接受,可是说不动心……那是骗人的!





二十四个季节 第四章
你不知道,我有多努力追赶,
一季如同一年,
一年如同四岁,
等我超越了你,
便能回头,扬起我的双臂,
说一声,我爱,到我的怀抱里来。
第二封给sunny的信又来了,依然是淡蓝色的信封和信纸,日期标明五月十五日。
这期间,林世骏仍偶尔会打电话给她,说他每日都在学校里追逐她的身影,看见她,才能专心读书。
「联考和你,是目前我所能想的……不!应该说,你比联考重要。」他说。
那些话和信中的字句,严重地干扰了桑琳的心绪和生活。以前去学校教书,是一份愉快的职业,但现在只要一踏进校门,就会感觉到有一双眼睛正默默地凝视著她。
上下课时,三年忠班就在另一栋楼;升降旗时,三年忠班在右後方,里面有个男孩,正用自以为是的热情去爱她,用梦想去美化她。
偶像就是这样来的吗?
若能诚实的面对自己,被人爱慕的感觉还真的很不错,能有人以如此美好的言词形容你,让你不自觉地散发出更极致的魅力,如行在云端!步步都以为自己是凌波仙子呢!
不管以後如何,至少她在某人心中,曾有过难以磨灭的记忆,这算不算是所谓「永恒的美丽」呢?
比较可怕的是,对杜明峰,她待之是不懂事的学生,可以完全理智地处理他的盲目崇拜;但对林世骏又不一样,於她来说,他不像学生、不像十八岁的男生,恍惚中,他似乎带著某种力量,可以闯入她的生命,来势汹汹,令她迷乱,站不稳该有的立场。
总之,她不在乎杜明峰,但对於林世骏,却充满不忍,她这个老师是怎麽当的?为何会有双重标准呢?
比如今天早晨的周会,有人演讲,学生都坐在操场上,只有老师们站著。由於天气变暖和,桑琳穿著白棉衫,下身是淡紫色的碎花长裙,风吹过,裙裾飘飘,她突然感觉到一种很美的心情,因为她知道林世骏必定会在背後看她,用他全然文学感性的眼光,以诗膜拜她,让这一幕成为永恒。
全校几千名师生毫无所知,只有他们两个在心灵对话著!不曾经历过的人,根本不知那种神秘的应和有多奇妙!
接著是颁奖,林世骏第一个由人群中被叫出,他慢跑著,看起来朝气蓬勃,英俊且优秀,吸引著所有人的视线。
她以他为傲,也以自己认傲,因为她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
他一次得了三个奖,英文演讲、模拟考和校刊主编,都是第一。领了奖後,林世骏没有如惯例般的在握手後下台,反而走到麦克风前,像得奖演员致答谢词般,潇洒地说:「ilovesunny,imean,ilovethissunnyday!」
陈校长吓了一大跳,但她纵容这个为学校带来许多荣耀的学生,只是笑著拍拍他的肩膀。而全校师生则喧闹成一团,口哨声此起彼落,许多人大喊著,「林世骏,帅!林世骏,酷!」
他走下来时,被人夹道欢迎,像凯旋归来的英雄。在这时刻,他的眼睛看向桑琳,唇边泛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彷佛在说:瞧!我已经当众宣称对你的爱了,你还能否决吗?
欢呼声将她拱到云端,但他的笑,又让她狠狠的摔下,在无活动弹中,也同时逐渐清醒……
天呀!她在做什麽呢?
她向来以为自己是神志清明的老师!但在她心底,仍是个不折不扣的女人,承受不住爱慕者的甜言蜜语,甚至是一个稍稍厉害的学生,都能够跨越那道防线,击中她的弱点,这不仅可怕,而且是危险,足够令她身败名裂的危险!
不!事情不能继续这样发展下去!林世骏需要辅导,也许连她都需接受专业的协谈才能除去这心中奇异的蛊毒!
刻不容缓地,桑琳在第二堂没有课时就来到辅导室,吕云正在桌前排一些资料。
「吕云,又有一件糟糕事了!」不等她发问,桑琳又继续说:「林世骏,就是三年忠班的班长,他写情书给我,说他爱我,你必须和他谈一谈。」
档案柜後面突然冒出一个人来,原来是孙慧芬,她瞪大眼睛说:「林世骏已经开始行动了呀?不是说要毕业後才开始吗?」
桑琳惊愕极了说:「你……你们早就知道了?」
「两个月前我们就发现了,我和锺老师分别辅导过他,但效果不大。」吕云带著歉意说:「我们没告诉你,是怕事情愈弄愈复杂,不想带给你不必要的烦恼。」
连锺老师都介入了?那他会怎麽想?会不会认为她没有好好上课,故意勾引他班上的男学生呢?桑琳一下子意识到事情的丑陋面,慌忙问:「除了你们之外,还有谁晓得?是不是全校皆知,就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你别紧张,知情的人不多,是锺老师特别交代的,怕影响联考情绪。」吕云要她坐下来,「告诉我,林世骏又怎麽烦你了?有没有跟踪你回家?」
「那倒没有,只是写情书、打电话,讲一些不该有的念头。」在这个节骨眼上,桑琳又有点说不出口的感觉。
「情书?哇!林世骏的文笔可是一流的,我倒想见识见识,可惜他不写给我!」孙慧芬好奇的问:「我能借读一下吗?」
「慧芬,我烦都烦死了,请你别开玩笑!」桑琳不满的瞪她一眼。
「我没开玩笑呀,被那样一个优秀的男生爱慕,有什麽不好的?说不定哪天你会在他的传记中名留青史哩!我就觉得奇怪,我是教他两年的国文老师,和他谈文说艺最多,他干嘛不来仰慕我?我只比你大两岁,也像个天使呀!怎麽没一封情书是写给我的?」孙慧芬半认真地说:「吕云,你倒来分析一下,林世骏为何找桑琳不来找我?」
「这又不是吃蛋糕,还要抢喔?」吕云笑著说:「道理很简单,因为你结过婚。男孩子很奇怪,结过婚的女人是不碰的,不管再年轻漂亮都没有用。根据我的经验,男学生迷恋女老师,几乎都是未婚的居多。」
「好了!现在到底是我有问题,还是你们有问题?」桑琳插嘴问。
「你哪有问题?就尽情享受被人崇拜的滋味罗!」孙慧芬说。
「怎麽享受?他居然说要追我、娶我。根本不把我当老师看,比去年的杜明峰还胆大妄为。」桑琳一脸的懊恼。
「若能娶你,那也不错啦!我们亲戚里就有师生恋的,高中男老师娶小他十岁的女学生,人家还不是过得很幸福。」孙慧芬不以为然的说。
「那是男老师对女学生,反过来,就不是那麽美好啦!」吕云持反对意见。
「男小女大的也有呀!中部教育界不就有个著名的例子,女老师下嫁给小她八岁的男学生,非常轰轰烈烈哩!」孙慧芬又说。
「这件事我听过,後来男学生动手打女老师,两人以离婚收场。」吕云很八卦地说。
「喂!我可没说要嫁给任何人,你们在胡言乱语此仔麽?」桑琳生气地说:「我是有问题要解决呀!」
「对不起啦!」两人同时说。
在孙慧芬离开後,辅导室里只剩吕云和桑琳两个人。吕云这才源源本本的告诉她一切的来龙去脉,包括林世骏的母亲发现那些一情书,以及他们处理的过程。
「那个林世骏可狂妄了,说什麽我不懂爱情!」吕云想来仍觉火大,「拜托!我恋爱七年、结婚七年,他那个臭小子居然敢说我不懂得爱情?!」
若非事关重大,看见吕云的表情,桑琳还真想笑。
「後来,我们还请明峰和他谈,结果,不但没有成功,他们两个还打了一架,真教人啼笑皆非。」吕云摇头道。
「你们一扯上杜明峰,不就愈弄愈乱吗?」桑琳说。
「你还真了解,林世骏就是顽固。」吕云叹口气说:「乱的还在後头呢!林爷爷过世後,林世骏的母亲本来要带他去美国,他却坚持要留下来联考和读大学,都说是为了你!」
桑琳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现在我们大家都束手无策了,也许……解铃人还需系铃人,你亲自劝他,可能会比我们说的任何话都有效。」
桑琳默默地走回办公室,在走过教室走廊时,似有所感地抬头一看,就见林世骏正站在另一边的大楼,隔著有著高高椰子树的中庭静静地看她。
他凭什麽?凭什么破坏她一向有条不紊的生活?桑琳心中有一股气窜升上来,紧咬著牙,发誓不再受他任何的影响!
☆☆☆
桑琳送母亲去朋友家打麻将,回到家时,看见林世骏在巷口,人坐在机车上,在昏暗的路灯下显得很孤独。
她站了一会儿,想到自己老师的身分,终於走过去说:「你吃晚餐了没有?」
「吃了。」他回答,「我一直在等你。」
桑琳本有满腔的话要训他,但思及他一个人过日子,衣食皆无人关心,每日面对的都是黑暗的家,还有千篇一律的自助餐店,他的父母怎麽能放心那麽多年呢?
她叹口气说:「你不该等我的,就如你不该写那些信、说那些话。没有用的,我永远不会接受这样的感情,你为什麽不醒悟呢?」
他沉默一会儿,看著她说:「我昨夜梦到你结婚了,我追到教堂去,半路上脚却断了,但我仍然爬著去,嘴里大喊著你的名字,但你却坐著礼车扬长而去,像是没有我这个人存在。那种感觉好可怕、好痛苦,彷佛世界末日,荒凉至极。」
「那个新娘并不是我,只是你想像中的我。」她冷静地说。
「不!是千真万确的你!」他又说:「我终於了解,若你结婚,会逼死我,我甚至有杀你丈夫的冲动,我不许任何人拥有你!」
「林世骏,我不准你再说这种话!」桑琳震惊地制止,「你仔细听著,姑且不论我们的师生关系,就年龄来说也不可能,你太小,让我没有安全感。」
「我一直在努力成长,一季一年,你为什么不给我机会?」他咬著牙说:「我有自信,全世界没有一个人会比我更爱你,能像我一样,给你更稳固、更恒久的安全感。」
「请问,你要拿什麽来爱我?你现在才十八岁,还有四年才大学毕业,成家立业起码要再过好几年。好!等你三十岁时,我已经三十六岁了,年华老去,你还会要我吗?」她试著跟他讲道理。
「会的、会的,就算你一百岁了,我也要!」林世骏热切地回答,「而且,我不要那麽多年,只要再六年就可以了,等我有了一份固定的工作,就能养你!」
「但我不会等那六年,女人的青春有限,我不会押注在一场明知会是空的爱情上。」桑琳面无表情地说:「这期间,我会嫁人生子,拥有一个美满的家庭,你,趁早死心吧!」
林世骏觉得像是有一把尖刀深深地插在他的心口,令他无法反驳!只能喃喃的说:「那我该怎麽办?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我什麽都可以不要,就是不能不要你,没有了你,我就失去活下去的目的……」
「不要说得那麽严重,」她执意不为所动,「你会活下去的。我只想说,别把一腔热情浪费在我的身上,你有父母、有家庭,他们才是你的依归。我希望你能听我的话,到美国去念书,别留在台湾了。」
他定定的盯著她看,眼眸如蒙上一层雾,里面藏有太多复杂的情绪,然後,他抡拳往车座用力的一捶,大吼著,「我恨、我恨!为什么上天让我晚生六年?!为什麽我只有十八岁,一个无法证明自己的年龄?这一点都不公平,年龄又能代表什麽?有的人到六十岁依然幼稚不成熟,有人十六岁就可以救国救民,完成大事业,为什么你不相信我?」
「林世骏,你理智一点好吗?你虽然一再强调不恋父、恋母,但对我而言,你不过是在填补你爷爷死後的心灵空虚,只是你不肯承认而已。唯一能给你爱的不是我,而是你的父母……」桑琳说著,却因为他如火炬般的炽烈眼神而停顿。
他突然用绝望的口气说:「原来……原来我的桑琳也是不懂爱的!」
桑琳受不了他那要死不活的样子,不禁气愤地说:「你自己说是大人,有成熟的思虑,为什麽连最基本的体谅都没有呢?没有一个人能自己宣称爱,就硬要另一方接受,甚至破坏她原有的生活秩序。我因为是老师,所以才会这样劝你!你能不能专心读书,好好回到你父母的身边去呢?」
他不说话,眼中泛著泪光,看也不看她一眼,发动起机车就要走。
桑琳怕他在情绪激动下骑车会发生意外,往前追了两步问:「你要去哪里?」
「你不必管!你没有错,都是我不好,我是破坏者,我自己会了断!」他头也不回地说,在轰隆隆的引擎声中遁入墨黑的夜色里。
「了断?」他不会是要去做傻事吧?!她真的很努力的想治疗他,用吕云所谓的「当头棒喝」敲醒他,但却是这凄惨的结果,难道是她的方式不对吗?
当晚,桑琳睡得极不安稳,心事重重,宣到第二天看见林世骏平安地出现在学校後,才松了一口气,这个人竟也诓她,让她白紧张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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