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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妻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九斛珠
高元骁才阖上屋门,陶靖便踏步上前,二话不说,抡开拳头便砸向高元骁。
*
都督府中一切如常,定王和常荀更加忙碌,阿殷便尽职尽责的跟随在后,随时待命。
定王前次安排侍卫们兵分两路探查匪窝动静,显然成效很好,加上冯远道和高元骁深入铜瓦山的匪寨之中,更是拿到了许多新的情报。常荀这些天奔驰在虎关和凤翔之间,就连冯远道都受命奔忙,在府中几乎不见踪影。
只有高元骁似乎变了些,闲时总爱独坐沉思,做事却又愈发勤恳。
都督府司马挨了军棍的事情并没有瞒过姜玳,这些天高元骁收到了不少请柬,或者邀请他去赏月游山,或是往酒楼品菜叙话,一天都没消停过——然而除了这些请柬外,姜玳似乎突然安分了,即便被定王处置了两个副手,也不曾多说半个字。
而高元骁看过之后只随手丢在一旁,仿佛从未见过。
某日,定王得知此事,便命高元骁应邀赴宴,高元骁欣然前往。
阿殷这头跟高元骁除了避不开的公事外,不曾多说半个字,高元骁有所收敛,她便乐得清静。她每日跟着定王办事,自然能听到不少消息,从蛛丝马迹中猜测如今的进展,回家后同陶靖请教,两下里核对,倒是慢慢练出了揣摩推测的本事。
从前父女俩相处的时间不多,而今正好都在,每日晚饭后父女俩比试身手,偶尔冯远道过来指点,叫阿殷身手也长进不少。
如此一晃,便到了中秋。
都督府中日益紧张起来,铜瓦山和南笼沟是难啃的骨头,定王布置安排了两个月,快到收网的时候,自是更加谨慎,务求周密。
这日阿殷跟随定王前往虎关,都尉夏青看见,忙殷勤迎了进去。
是夜在虎关歇了一宿,定王同夏青连夜议事,阿殷在外面守着无事,便听夏铮讲关于南郡的故事。次日清晨辞别,夏青却将一道火漆封住的信递给她,叫她回去交给陶靖。
阿殷欣然应命,跟随定王出了军营,同行的夏柯被派往城中去传口讯,剩下两人缓缓前行,等夏柯传讯后赶来。
中秋之后天气渐凉,却比酷热沉闷的夏日更见爽朗。秋阳已在半空高悬,天地间被秋风扫得明净开阔,远处山上已有树叶渐渐转黄,层层叠叠的与绿树交织。偶尔有树梢鸟雀扑棱棱的飞离,踩下半黄的落叶打着旋懒懒的落下来。
定王走得慢,阿殷便隔了半匹马跟随在后,催马缓行。
郊野里风光疏阔,阿殷偷偷阖眼,任阳光肆意洒在脸上。秋日的侍卫衣衫换成了青金色,阿殷却罩了件象牙色的披风,迤逦拖在马背上。深蓝的绸带在胸前系成蝴蝶,她将头发全都束在乌帽之中,只留了素净美丽的一张脸在外面——
没有钗簪耳环,不饰螺黛朱丹,如画眉目在青衣乌帽的映衬之下愈见韵致,那双平常灵动的杏眼微阖,浓长的睫毛在阳光下分明。
定王稍稍侧目,便见少女在秋景中纵马怡然缓行,腰背挺直,精神奕奕。修长的腿屈出弧度,柔软的披风随风拂动,天然图画。
而她的容色,即便毫无妆扮的搁在秋日明艳阳光下,也不见半点瑕疵。
定王的目光停留了片刻,恍然回神时,发现她眼睫微动,像是要睁眼了。
“来到西洲已有半年--”定王当即正了神色,侧头觑着阿殷,“长进如何。”
阿殷从惬意中回过神,听见他问话,忙在马上坐得更直,唇角一翘,竟是半点都不谦虚——
“跟在殿下身边,自然大有长进。卑职的身手自不必说,跟人交手后才懂得应变的重要,也才知学以致用,多练多琢磨,上回常司马试我的功夫,也赞我进步不少。再则跟着殿下去过狼胥山,也去过铜瓦山,长了许多见识,这两月谋划布局,更是从前在京城中根本想不到的。”她冲定王抱拳,真心实意,“卑职能得此机会历练,深感殿下之恩。”
“你能长进,便不算我都督府委屈人才。”定王回首,毫不掩饰的打量她。
阿殷不知他这打量的意图,又不能躲避,跟定王对视了两息,不知为何竟有些紧张。
他的风采一向令人折服,颀长高健的身材和俊朗英挺的容貌衬以皇家养出的贵气,沉着脸时威仪迫人,叫人心生敬畏,像如今稍有温和之色,便觉如春阳朗照,万物生辉。这般风采,莫说限于京城,就是翻遍了整个大魏,也找不出第二个。
阿殷也是个俗人,这般容貌风姿摆在跟前,两相对视间,心里竟自砰砰跳了起来。
定王收回目光,徐徐道:“还在跟高元骁置气?”
阿殷一怔,不知他为何忽然说起这个,旋即回答,“卑职不敢。”
片刻后没见定王出声,阿殷怕他误会,便解释道:“卑职当初仰慕殿下威名,请求冯典军代为引荐,入都督府中做侍卫时,便暗下决心,定要做出些名堂,方不坠我父亲名声。上回的事情固然不愉快,卑职却也不会因此影响了正事。卑职承蒙殿下栽培,又怎会意气用事。”
定王颔首。
如此甚好,否则铜瓦山之战在即,若将旧日小怨凌驾在公务之上,难免耽误正事。她根底子好,又有志气,这回着实是锻炼的良机,不容出差池。他原本以为——
“我原本担心你会因私误公,”定王回首,看向阿殷,“毕竟此次会由高元骁带人攻上后山。”而阿殷当日曾在铜瓦山下豪气的说,会带头冲上后山悬崖,攻入匪寨,取下周纲的人头。
时隔两月,他竟然还记得她当时挥鞭豪言,笑容明朗的模样。
阿殷闻言而笑,“殿下多虑了。那晚的事只是意外,卑职早已抛在脑后,只想做个出色的侍卫。”
“只想做侍卫?”
“嗯!”
“好——”远处蹄声得得,夏柯的身影渐渐趋近,定王夹动马腹,道:“就先做好侍卫!”
回到凤翔时在城门口碰见常荀,定王与他并肩入城。因天色已晚,定王便叫阿殷直接回家去,不必再去都督府中。阿殷拱手告辞,扯着缰绳择了进了旁边巷子,常荀打量定王神色,低声打趣,“怎么,殿下舍不得了?”
定王横他一眼,并未答话。
常荀却是跟他惯熟的,将随行的侍卫甩开些距离,对定王紧追不舍,“我跟殿下相识这么些年,还是头一回见殿下对哪个姑娘如此上心。陶侍卫是个美人,殿下要是连她都看不上,那就别想找王妃了。”
定王不欲理会他,“你最近很闲?”
常荀不吃威胁,依旧穷追,“难道是我猜错了?若真如此,殿下才是真正太闲。”
“她想做好侍卫。”定王缓了速度,看向常荀,“而她如今,还差不少。”
——至少比她期待的,还差很多。
常荀听了却是啧啧称叹。
陶殷还不算出色的侍卫?政知堂前笔直的小松树,都督府上下哪个没听过?姑娘家娇贵的身子给他值夜跟班,吃苦受累从不吭一声,受了委屈也忍着,连铜瓦山那等地方都去过了,还不算好侍卫?
瞧着定王那副冷肃的神情,常荀暗暗撇嘴。
是谁不时走神看向窗外,是谁有意无意的表露出对这个女侍卫的欣赏,是谁身为事务繁忙的王爷,却要分出时间去敲打高元骁,说阿殷是他的侍卫,不许旁人欺负的?
都对人家姑娘上心成这样了,却还在口中嫌弃。
活该至今娶不到心仪的王妃。
*
阿殷回到家中,正巧陶靖也刚从府衙回来。
他被定王特地调来协助剿匪,这段时间除了去金匮做些安排外,其余时间便在都督府中,同常荀一处筹划剿匪的事。
阿殷同他进了院子,如意自去安排人备水呈饭,阿殷却将夏青的书信掏出来递过去,“今日跟定王去虎关,夏都尉叫我将这封信给你。”她坐在桌边斟了茶喝,眼中藏有笑意,“夏铮讲了许多关于南郡的事情,真想去看看。”
“若有时机便带你去。”陶靖随口回答,利落的剥掉火漆,将那信看了片刻,却抬头瞧向阿殷。
阿殷手臂搁在桌上,瞧见陶靖奇怪的眼神,有些莫名所以。
陶靖又垂头看信,最后折起来原样放回信封里,却朝阿殷道:“夏铮跟你讲南郡的事?”
“风土人情,无所不包。”
“你喜欢听?”
“当然,我从没去过南郡!”阿殷小心试探,“父亲闲的时候,能跟我讲讲娘亲的故事吗?”那些陈年旧事像是那半枚梳篦般被陶靖深藏,阿殷连影子都窥不到,只能凭借前世奶娘说过的只言片语来揣测。听夏铮说得越多,她便愈是神往,愈想勾出娘亲冯卿的过往。
陶靖却未置可否,手中尚且握着那封信沉吟,又不像是为什么事情烦恼。
片刻后,陶靖站起身来,自顾自的在桌边走了两步,低头问道:“你觉得夏铮此人如何?”
“夏校尉……”阿殷猛然顿住,诧异的看着父亲的眼神。
那样的眼神他见过,在前世陶靖跟她提起和夏家的婚事的时候。
回想今日夏青将信交给她时那满面笑意,阿殷猛然明白过来——她今日带回来的这封信里,夏青不会是提起了婚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 ( ̄▽ ̄)赶紧解决土匪回京城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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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12.22
赞赏的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下,阿殷作势喝茶,心思转得飞快。
对于夏铮,她的印象其实不错。毕竟有前世的好感垫着,此生几番接触,夏青的豪爽和夏铮的平易也叫人觉得亲近。然而那也只是因南郡同乡而生出的亲近而已,并不掺杂旁的情感。
阿殷还未考量过嫁人成婚的事,更未曾想过夏铮是不是良配。不过在将临阳郡主送上刑场之前,议定婚事显然不合适——万一中间行事不慎有什么变故,何必拖累无关的人?
阿殷定了心思,便无犹疑,抬起头时,神态一派安适——
“夏校尉说起南郡的事情,自然叫人神往,至于他么,固然比旁人出色些,却也算不上多出彩。我在虎关时,曾跟他比试过,比起都督府上的同僚们,他的身手应变,终究有所不及。”她含笑仰头看向陶靖,“听说这回剿匪夏都尉也会前往,父亲突然提起他,不会是夏校尉也要去吧?”
不算出彩么?
陶靖打量女儿的神色,斟酌半天后终究压下了信中的内容,顺着阿殷所言,道:“前往铜瓦山剿匪的事,怕就在这这几天内。届时夏铮或许会与你同行,协力潜入铜瓦山,你该心中有数。”
阿殷点头,“铜瓦山的舆图已经画好了,殿下依上回所走的路,也叫人备了爬山的绳索铁钩,不必担心。”
话题被生硬的转到公务,陶靖心里还想着儿女婚事,只道:“想阻挠殿下剿匪的人不少,这些日子要格外留神。”遂步入卧房,将那封信收起来。
阿殷应命,回屋去换衣裳。
*
剿匪的日子定在了八月廿五,除了定王倚重的将士,旁人一概不知。
二十的那天下了场秋雨,定王连着劳累多日后心神俱疲,便同常荀一道去百里春去听薛姬抚琴。那天恰又是阿殷当值,正好过去听曲。
一行人踏着秋雨进了百里春,老板娘当即殷勤迎了上来,安排了最好的雅间,将薛姬请过来。
比起上回姜玳所选的旖旎处所,这回的雅间显然当得起这称号——阔朗的屋中陈设简单,没有女子惯用的纱帐甜香和意味暧昧的画卷,倒是挂了几幅山水画作,却也只是寻常点缀。靠窗处设了半尺高的台子,三面垂了柔软厚重的帷帐,正前方则摆着矮案蒲团,案上瓜果齐备,婢子跪坐在侧,以备奉茶。
矮案之前原本还设有纱屏,隔屏赏乐,另有滋味。
定王倒是没这般心思,瞧着那纱屏碍眼,便叫人撤去,于是抱着琵琶坐在矮凳上的薛姬便在眼前,一举一动,皆无处遁藏。





皇家妻 第22节
薛姬这回的打扮也严实了许多,交领绸衣之内,以繁复的颈饰遮住肌肤,没半点春光外泄。她的头发微微卷曲,梳了庄重发髻,将一半垂落下来,松松散散的搭在肩头,就着两侧的金钗珠串,天然然韵味。没了上回的轻佻之姿,她甚至连妆容都是淡的,颔首致意,令人赏心悦目。
阿殷跪坐在定王后面一排的蒲团上,瞧她抱了琵琶端坐,也觉此女容色过人。
琵琶弦动,修长的手指翻舞,泠泠乐曲入耳,阿殷难得有时间这般安静下来赏曲,渐渐的闭了眼,手指落在矮案上,随了她的韵律轻按。
薛姬的曲子弹得很好,阿殷即便不太通音律,却也觉其情韵深藏,动人心弦。
渐渐的那曲声却不对劲了,最初只是曲意不畅,渐渐的就连韵律都变了,甚至错了半拍。
阿殷诧异,睁眼看向薛姬,她依旧抱了琵琶坐在那里,弹拨琵琶的动作依旧熟稔,然而那神情……总觉得不对劲,像是有些紧张似的。
名冠凤翔的薛姬竟会在弹琵琶时紧张?这显然不合情理。
阿殷当了半年侍卫,渐渐也能察觉周围环境的变化,这雅间屋外显然没什么动静,前面的常荀和高元骁等人也都静坐赏曲,不曾有半点变化,唯独定王与这气氛格格不入。
常人来这百里春听曲,多是散心怡情,就算屋内摆设庄重,坐姿也多松散。
譬如常荀,此时便是侧坐,将左臂撑在桌上,右手指尖缓缓扣在桌上,随韵律而动。
相较之下,定王的背影就过于挺拔笔直了。明明是在温柔乡里,他却仿佛绷着似的,脊背笔直,盘膝坐在蒲团上,如渊渟岳峙。阿殷在他背后尚且觉出隐隐的威压,若是处在薛姬那个位置,恐怕也要乱了心神——
正中间的位置上,定王似乎对乐曲充耳不闻,只是盯着薛姬,目光没有半分波动。
像是审视,像是探究。
薛姬的掌心竟自出了层细细的汗,心中越是慌乱,便越觉得定王那眼神威压迫人,直要刺入内心深处窥探藏着的秘密一般。她原本平稳如水的心神一旦起了波澜,便开始泛滥,就连指尖都颤抖了,强自镇定心神,指上的力道难免重了,拨都弦上掺杂铮然之音,与此婉转乐曲不同。
席上众人终于察觉了她的变化,俱将打量的目光投过去。
薛姬原本一直避着定王的目光,此时却像是被压迫似的,不由自主的抬头瞧他。目光相触的那一瞬,她的指尖颤抖,连她自己都没发觉手臂用力太大,随着指尖波动,精致的琵琶发出极突兀的鸣音。
乐曲戛然而止,只有被勾动的弦尚且微微颤抖。
定王不待薛姬喘气,便站起身来,有周遭低矮的家具摆设衬托,愈发显得高健威武。
“带回都督府。”他说。
高元骁等人犹自怔忪,常荀却紧随着起身,后面阿殷和同行的侍卫上前,虽不明所以,却还是将薛姬团团围住。
薛姬抱紧了琵琶,错开目光,勉强行礼,“殿下这是何意?”
定王冷然不答,常荀亦收了方才的怡然之态,道:“薛姑娘技艺高绝,咱们殿下想请你到府上小住,讨教技艺。薛姑娘是识相的人,想必不会令殿下难堪。”
满屋子都是定王的人,如同虎狼环饲,奉茶的婢子早已吓得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独她困在正中。
薛姬看向常荀,看向身侧凶神恶煞的侍卫,再看向面目冷然的定王,终于认清了形势。
“既是殿下相邀,怎敢推辞。”她矮身将琵琶放下,理了理衣裳,“走吧。”
从方才的慌乱到从容不迫,她的态度折转,叫阿殷都暗暗佩服。
她并不知这背后藏了怎样的较量和权衡,只是奉命行事,借女子身份之便,扶住了薛姬的手臂。在握住薛姬的时候,阿殷刻意使了力道,旋即便是洞然——东襄尚武之习俗流传百年,不论男女,都能弯弓搭箭,上阵杀敌。依上回的丫鬟所说,薛姬是东襄败落的将领之女流落至此,那么即便她未必有多高的功夫,秉承家学和国中尚武之俗,身体也该比旁的女子强健才对。
然而方才阿殷试探之下,才觉她臂上柔软,与京中惯于吟诗作画的女子无异。
显然,这位美姬的身份值得深究。
屋门打开,老板娘满面笑容的迎近来,定王当先抬步出去,后头几位侍卫簇拥着薛姬跟随在后,老板娘惊诧而不敢阻拦,只能将目光投向最熟悉的常荀。
“殿下赏识薛姑娘才华,请到府中小叙,过两日送来。”常荀出言安抚,脸上殊无笑意。
老板娘迎来送往,自然有眼色,虽舍不得薛姬这个摇钱树,却也怕被牵累,迟疑之后便堆出笑容,“这是她的福气,该多谢殿下赏识。只是她毕竟娇弱,还请常爷多加照拂。”
“自然。”常荀轻飘飘的丢下一句,便两步追到定王身侧。
*
薛姬被安排住在了都督府,就在秦姝所住闲情阁的隔壁。
这都督府里占地颇广,除了外围调军士把守外,侍卫防守最严的只有两处——政知堂和闲情阁。
政知堂是定王处理公务、商议要事的地方,是府中防卫的重中之重,自然不能将薛姬安排近来。倒是闲情阁那边安排了不少得力侍卫,能保护秦姝母子不受扰乱,也可就势看守薛姬。
阿殷带两名侍卫将薛姬送过去时,秦姝撑了伞,正带着如松在池边观鱼。自她最初行事出格,被定王加派人手“保护”在闲情阁后,不止自身没法随意出入,就连外人都见不到几个。沉闷枯住了数月,难得看见阿殷,她便开口叫住——“陶侍卫。”
“崔夫人。”阿殷拱手为礼。
秦姝缓缓踱步过来,瞧见阿殷身后戴着帷帽的女人时,有些诧异,“这是?”
“殿下请了位客人过来,暂时安置在此。”
“女客人?”秦姝打量着薛姬,像是要窥视纱帷下的容颜,旋即笑道:“可真是奇事。”
阿殷只应景的笑了笑,“夫人若没有旁的吩咐,卑职就先去安顿。”
“我闲居在此,哪能有什么旁的吩咐。只是如松成日闷在这里,有些无精打采,若是方便,还请跟殿下通禀一声。这些侍卫防守严密,固然是为了我和如松的安危,然而天天足不出户,谁都难以忍受。”秦姝回首睇向池边逗鱼的崔如松,眼中藏着疼惜,声音也愈加柔和,“说起来,当日在那山谷中,还是你救了他的性命,如松一直感念。这都督府里女眷少,我成日闷在此处无人说话,你若是有空,该多来坐坐。”
阿殷笑了笑,依旧是公事公办的态度,拱手道:“夫人的话,卑职必定禀报殿下。”
“那就多谢陶侍卫。”秦姝宛然而笑,复回池边去。
这头阿殷带人安置了薛姬,因有定王的命令,便安排两名得力的侍卫看守,不许旁人靠近。
这屋中陈设简单,因疏于打理,甚至可说是简陋。
薛姬平常住在香闺软帐,一应用物皆精细上乘,将屋中陈设打量后便皱起眉头,手指拂过桌上积尘,像是自言自语,“定王殿下邀我来小叙,却是这般招待客人的?”她抬眼看向阿殷,再看看门口两名悍勇的侍卫,缓缓施礼,“凤翔城里贵人如云,这般待客的却不多见。烦请转告定王殿下,我虽是一介孤女,不敢冒犯殿下威仪才应命而来,却也不愿在此粗陋处久住。殿下若要小叙,也请早些宣召。”
“姑娘放心。”阿殷拱手,回到政知堂后便将薛姬的话转达。
定王正负手站在舆图前,瞧着上头密密麻麻的标记,听了阿殷的转述,浑不在意,“不必理她,先关十天。你过来——”他叫阿殷走至跟前,指尖落在铜瓦山主峰的匪寨处,“冯远道递的消息,周纲已在后山悬崖增了人手防卫,就在此处。”他又取过后山悬崖的详图,指着崖顶圈出的位置,“这边的防守不能不除,届时需提前拔掉。你可愿前往?”
“卑职愿意。”阿殷答得利落,毫不犹豫。
“后日你同冯远道提前潜入其中埋伏,行事全听他吩咐。”
“带人上山的事呢?”
“交给魏清,回头你将上山时要注意的事详细告诉他。”定王侧头,将目光落在阿殷脸上,“周纲既然知道剿匪的事,山寨的防卫只会比从前更严密。此次上山会更难,怕吗?”
阿殷朗然而笑,“聚啸山林的土匪而已,何必畏惧?殿下放心,卑职定不辱命。”
定王也是一笑,自架上取了个铜扣封住的檀木盒递给她。这盒子不过一尺见方,高才两寸,素净的檀木纹理上不见半点装饰,然那铜扣做工精致,想必里头装的东西也颇贵重。他交代完了正事便又回到长案跟前,执笔时见阿殷还站在那里,便投以询问的目光。
阿殷迟疑了下,却还是如实回禀,“卑职方才路过闲情阁,遇到了崔夫人。她说如松被闷在那里,成日无精打采,叫卑职禀报殿下。”
“嗯。”
果然是这般反应。
阿殷既然已经转达,便不恋栈,只是将手里捧着的檀木盒举了举,“殿下,这交给谁?”
定王手中狼毫顿住,抬头看着她,像是奇怪她为何会这样问——“给你。”
……这檀木盒居然是给她的?阿殷不知里面装了什么,想要推辞,然而瞧定王已然执笔忙碌,不敢再打扰,只好行礼道:“多谢殿下。”
出了政知堂后先将檀木盒放在值房,阿殷便往常荀处送那信筒。
比起定王的冷淡,常荀显然对薛姬的态度抱有好奇,慢慢拆着信筒,问道:“那位大美人被安排在闲情阁外,可有反抗?”
“薛姑娘不曾反抗,只是叫我转告殿下,让他早些宣召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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