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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小公举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赵十一月
萧明钰只好老实躺好。
郑娥十指甚是灵巧,不一会儿便替萧明钰把系在头上的玉冠解了下来,然后便拣起案边的玉梳子替他梳了梳被压得有些乱了的长发。她犹豫了一会儿, 这才小声接着前头有关太子的问题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她自小在宫里长大,先后在甘露殿、立政殿住过,见过似皇帝与元德皇后那般被世人称是恩爱的帝后——纵然是元德皇后那样的人,在宫城之中、六宫之内,仍旧是不得欢颜。倘若她与萧明钰也走到了那一步,他们真的还能像现在这样吗?
玉梳很是温柔的在发间摩挲过去,按在头皮的时候,痒痒麻麻的,十分的舒服。萧明钰不由得闭上眼睛,眉心微蹙,沉默片刻才应声道:“不是我怎么想,应该是父皇怎么想才对……”
说到这里,萧明钰抬起手按住郑娥替他梳发的手,轻声道,“你也别想太多。我早就说过,你最重要,无论什么时候,无论我做什么,想得肯定是要为你好。”说话间,他半撑起身子坐起来,被梳理得极为柔顺的乌发跟着从他肩头滑落下来,抬眼看来的目光里是真切的温柔。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郑娥心里的惶恐不安渐渐也散开了去。她心头软软的,仿佛被人用指尖戳了戳,生出许多羞赧来,只觉有千言万语到了嘴边,最后却也只能低头说一句:“我知道了。”
她面如染霞,说完话后仿佛有些不好意思,咬了咬唇,垂眼去看自己的脚尖。
萧明钰的目光却落在郑娥因为含羞而垂落下来的眼睫上——那乌黑浓密的眼睫又长又卷,染了点从窗外折入的金色碎光,搭在奶油一般白嫩的皮肤上更显得黑白分明,一根一根仿佛都能数出来。
他喉结微动,握着郑娥手掌的那只手反扣过去,十指相扣,另一只手则是按在她的腰上。
榻前的重重帘幕被拉下来的时候,萧明钰正好俯下身,珍之重之的在郑娥轻颤的眉睫上落下一吻……
春意尚且姗姗,犹有几分寒。红罗帐,玉树琼枝相依偎。
皇帝之前卧病,一半是余毒未清一半则是为这一场家宴后续如何收尾而烦恼——他既心痛死在怀中的幼女,又对被人利用的太子气恼失望,种种滋味交杂在一起,复杂难辨,一时难决。
然而,就如许瑾之所说的皇帝“如今心思已定,神志清明”,一旦下定决心要废太子,想好如何处置,他便也渐渐缓过来了。不过几日功夫,便接连见了几个大臣,等理完了国事便又轮到家事,他按着次序,先见了楚王、吴王,然后又派人传萧明钰入宫。
不过与前头不一样的是,这回传旨的内侍还特意交代了一句“陛下说了‘魏王妃若是得空,也可一起过去’”——楚王妃可没这待遇。
郑娥正担心皇帝病情呢,哪里不依,连忙应了。想了想,她又叫人给那内侍递茶让对方稍等片刻,径自拉着萧明钰入内换了一身庄重素净些的衣衫,随着那些被皇帝派来传召的内侍一起乘车入宫。
一行人才到甘露殿殿门口,便见到了从里头出来的谢贵妃。
谢贵妃乌鸦鸦的长发只松松的梳了个髻,穿一身雨过天青色的衣裙,浑身上下并无一点钗环,更显冰清玉骨,面上不施粉黛,正应了那句“却嫌脂粉污颜色”。
她站在恢弘壮丽的甘露殿前,素净的却似窗外枝头的一捧春雪,有弱不胜衣之态。见是萧明钰与郑娥便让开半步,她便小心的避了他们的半礼,长眉微微一凝,轻声道:“陛下正在里面等王爷和王妃呢……”大约是丧女之痛,她面上似乎还凝着轻愁,犹如一层薄雾般迷离,语声低弱,“正好今日六郎要来蓬莱宫见妾,便不久留了。”
说着,谢贵妃与他们略点了点头,转身便领着六个宫人和六个内侍离开了。纱制的裙裾在地上轻轻的拖曳过去,仿佛是一片娇嫩的花瓣,如初春的颜色一般淡淡。
郑娥瞧了一眼,忍不住道:“贵妃娘娘好似也清减许多。”
“是吗?这我倒是没有看出来。”萧明钰眸光微动,手上轻轻拉了拉郑娥,嘴里道,“好了,父皇还在里面等着呢……”
前头的宫人掀开帘子,引着郑娥与萧明钰入内。
等转过屏风,眼前开亮,郑娥便见着了正靠坐在榻上的皇帝,她一时也忘了行礼,眼睛一红就掉下眼泪了。
皇帝倒是被她红鼻子红眼睛的模样逗得一笑,招招手让她到榻边来,柔声道:“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似的,动不动边哭鼻子?”
郑娥跪坐在榻边,一面擦泪一面道:“父皇瘦了好多,都快比贵妃娘娘还瘦了……”她看着皇帝鬓角微白和眼角的细纹,咬了咬唇没再说下去,眼泪却簌簌的掉了下来,心酸的不得了。
她自小无父无母,长在皇帝膝下,受尽娇宠,心里头未尝不是把皇帝当成半个父亲去仰慕。故而,见着皇帝此时模样又哪里能不心疼?
皇帝垂头看着郑娥的发顶,眼中波光一闪,倒是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伸手在郑娥发顶上面抚了抚,语声依旧和以前一样的温和:“放心放心,奉御说了,再有几个月就能养回来了。要是他说的不对,到时候捉了他给你打一顿出气……”
郑娥被逗得破涕为笑,唇角微扬。
皇帝这才松了口气,笑着打趣道:“笑了就好。好容易派人叫你来一回,要是再哭,朕倒是要不高兴了。”
郑娥正擦眼泪呢,嘟着嘴道:“我,我在擦眼泪呢,不哭了啊……”
皇帝与郑娥说了几句话,不知怎的心情也轻松了许多,于是又顺势揉了揉她的发顶,温声道:“快坐下吧……”他想了想,转头吩咐边上的荣贵,“叫人给打盆水来,给王妃擦把脸。”
郑娥面一红,这才起身退到边上擦脸去了。
皇帝与郑娥说完了话,精神也跟着松了一些,面上隐约带了点笑意,方才抬眼去看站在边上的萧明钰。只是,他一开口问的便是:“太子的事,你舅舅应该和你说了吧?”
萧明钰面色不变,他知道:许瑾之来魏王府的事情必是瞒不过皇帝的。
或者说皇帝专门找了许瑾之来商量太子之事,一是因为他信重许瑾之,二恐怕就是借着许瑾之提早给萧明钰还有越王这两个和太子一母同胞的皇子透个底,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
所以,萧明钰这会儿也没傻到想要替许瑾之瞒着,反倒是十分从容的颔首承认:“是,此事事关重大,舅舅特意来府上说了一句,儿臣已经知道了。”
皇帝靠在柔软的枕头上,可是脊背却挺得笔直,犹如刀锋一般的眸光定定的落在萧明钰的面上,不放过他面上的一丝神情:“那你是怎么想的?”
萧明钰袖中的手心已有冷汗,这个问题却是两难:就像是许瑾之所说的,皇帝废太子之心已定,他这个时候自然不能与皇帝唱反调;可他毕竟是太子的胞弟,若是一味迎合皇帝,贬低太子,恐怕又会给皇帝一个不顾手足之情的印象。
四下寂静,左右的帘幔都被放下来,殿中之人都屏息敛神。萧明钰恭恭敬敬的站在皇帝的榻前,手心满是湿汗,隐约可以听见自己胸膛里那越跳越快的心跳声。
而此时,窗边还有雀鸟却欢快的扑腾着翅膀从琉璃瓦上下来,叽叽喳喳的往枝头飞去。
蓬莱宫中的谢贵妃此时正坐在榻上,犹如霜雪的皓腕轻轻的从袖中伸出,动作优雅的替坐在她对面的六皇子倒了一杯茶。
她细眉微蹙,面上神色深深,也问了一个和皇帝相差无几的问题:“……太子的事情,你应该也知道了,你怎么看?”
六皇子漫不经心的扫了眼窗外的雀鸟,犹如珠玉一般秀美的面上的神色近乎漠然:“母妃您又希望我怎么回答?”
谢贵妃闻言不由重重的把茶盏磕到案上:“怎么,你如今大了,不把我这个娘放在眼里,竟是连你妹妹的仇都不想报了?”她抬手捂着自己的心口,用力按着,仿佛心口疼得厉害,就连说话都是连连喘息,“太子再蠢也万万不会作出弑君的事情,背后一定是有人刻意陷害。肯定是,是楚王、吴王那些人!只可怜我们三娘,年纪小小的,便挡了人家的路,竟是……”
她说到一半,忍不住便伏在案上哭了起来,肩头微颤。
第91章
六皇子却长久的沉默着, 好一会儿才应声问道:“那,此事为何又会牵扯到兰射?”
谢贵妃一面用手擦拭着面上的泪水, 一面低低的哽咽应声道:“你父皇已经失一个女儿, 若是太子被废,那么他便要再失去半个儿子。既如此,他又如何舍得再查下去, 失去他仅剩的几个儿子?兰射原就是太子身边服侍的,少不得要拿来替罪……”
六皇子抬目与谢贵妃对视, 一字一句的道:“三娘的事,当真与兰射还有母妃您无关?”
谢贵妃闻言却是大惊, 伸手捂着心口,一双温柔的水眸瞪得大大的,面上神色几乎是不敢置信:“你, 你竟是怀疑我?三娘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亲骨肉,我爱她便跟爱你一般。要不然, 我何至于现今夜夜不得安眠?”她咬着牙, 含泪泣声道, “便是兰射, 他虽面上不说,可到底血脉相连, 心里头总是惦念着我们这边的。若是他真知道酒里有毒, 难道不会出声提醒三娘一句吗?”





皇家小公举 第43节
六皇子的眉心极其轻微的蹙了蹙,他生得秀美如珠玉,纵然只是这么轻轻一蹙眉也是极惹眼的。
谢贵妃知道他已被说动了几分, 于是便伸手握住他的手,柔柔的把话,“六郎,母妃此生只有你和三娘两个孩子,自是把你们看得比自己性命还要重的。如今三娘已经没了,只咱们两个却是再不能忘了她的仇的。如今你父皇尚在,自是不好对楚王、吴王之流下手。可,还有以后呢……”她轻轻的咬了咬唇,语声乃是一贯的轻柔,似是含着满腹的心事,最后尽是化作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六郎,你妹妹的仇以后能不能报,便都看你的了。”
六皇子慢慢的阖了阖眼,他的眼睫长而卷,看上去有些秀气,只是等他睁开眼睛,那一双黑眸却黑沉沉的。他将谢贵妃递来的手反握住,极用力的握住,目光犹如雷电横空、刀剑出鞘一般有一瞬的雪白凛然,一字一句的重复道:“那我最后问一遍,三娘的事情,当真与兰射还有母妃您无关?”
“自然如此!”谢贵妃想要把手抽回来却不能,面对儿子一而再再而三的质问,便是她也不免生出怒火来,“我早已说过,那是楚王与吴王做的,不过是你父皇护着他们这才把罪名推到太子边上的内侍。你怎的还怀疑起我了?难不成,我还会害你妹妹?!”
六皇子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谢贵妃却仿佛更生气了:“你说话啊?难不成我在你心里便是那等连女儿性命都不顾的蛇蝎妇人?”
六皇子终于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那便先这样吧……”他慢慢的从榻上起来,长袖拂过案边,发出细碎的衣声,语声压的极低,“儿臣明白了。”
“先别走!”谢贵妃紧紧盯着他:“你说你都明白了些什么?”
六皇子却没有直接应声,只是垂下眼,轻轻的道:“儿臣先走了,母妃也早些休息吧。”说着,他长袖一摆,径自起身出去了。
谢贵妃咬牙切齿的盯着他的背影,一时间只觉得是咬牙切齿的恨:“……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逆子!”横说竖说都不动,简直是天生来气她的!
倒是边上的大宫女曲扇劝了一句:“娘娘也莫要灰心,奴婢瞧六皇子大约也是信了。现今三公主才去,他心里正难过呢,难免面上露出一点来。”
谢贵妃抬眼看了看了曲扇一眼,淡淡的道:“信什么?原本便是楚王与吴王下的手,信不信这都是事实。”
曲扇连忙垂首,只觉得脊背上冷飕飕的,不由自主的冒了一身的冷汗——她是知道谢贵妃先前悄悄派人去找三公主的事情的,后来年宴上又出了这么一桩事,不由得她不多想。只是,当着谢贵妃的面,曲扇还是暗暗的打了个寒噤,低声道:“是奴婢失言了,此事原本便是楚王与吴王下的手。”
谢贵妃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扫了她一眼,那一眼里眸光如刀。只是她的语调仍旧是恍若无意的,轻轻淡淡的开口:“你也是我身边伺候惯了的老人了,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你大约知道。”她顿了顿,又加一句,“有些事情,该忘了的,那便忘了好了……”
曲扇面上沉静,点了点头,手心湿漉漉的:“娘娘教训的是,奴婢都知道了。”等她服侍着谢贵妃休息之后这才起身出去,不由咬了咬唇:她是谢贵妃身边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到万不得已,自是不会把事情说出去的。可,可就怕谢贵妃真就起了灭口的想法——连亲生女儿都能下手的人,哪里又有什么良心或是旧情可言?
曲扇站在廊下好一会儿,徘徊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不行,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还是得留一手日后保命的。倘日后谢贵妃不仁,那她也只好不讲义气了。
而此时,萧明钰却站在皇帝榻前,轻声道:“太子所犯之事,若论国法,实是难容,确也不堪东宫之位。只是,”他顿了顿,缓缓的言语道,“说到底,这也是我们萧家的家事,还望父皇能看在母后的面上,法外容情,慈悲为怀。”
皇帝的目光犹如电光一般的在萧明钰面上掠过,忽而嗤笑了一声,冷淡又讥诮:“若非是看在皇后的面上,他做的那些事,早就该,咳咳咳……” 他说到一半,怒气勾动心火,不由自主的咳嗽起来。
边上的郑娥连忙从宫人手里接过药茶递到皇帝嘴边,柔声道:“父皇,您喝口茶,润润喉。”等皇帝接了茶,她又忍不住轻声嗔了一句道,“这不是正说话嘛,您又不好多动气的,怎地动不动就和四郎生气?”
皇帝手里正端着茶呢,闻言差点没呛到,不免戳了戳郑娥的额角,有些吃味:“你这丫头,如今怎么就这么偏心,明明就是四郎惹朕生气。你倒好,倒是朕的不是了……”
郑娥眨了眨眼睛,凑到皇帝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
皇帝被她逗得微微扬唇,面上的厉色似乎也渐渐散去了。
郑娥见皇帝此时心情正好,便拉了拉皇帝的胳膊,脆生生的道:“对了,父皇,东宫都围了一个月了,内外不通的。康乐年纪还小,经了那些事,实在是叫人担心。我和四郎也不放心,您看:能不能让我们去东宫瞧瞧?实在不行,让我先把康乐接出来——她还是孩子呢……”
“莫要胡说!”皇帝轻轻拍了拍郑娥的手背,语声不急不缓,不透半分的喜怒,“都是做王妃的人了,怎地说话还和孩子似的?孩子再小,也得跟在父母身边才行,哪有去叔叔婶婶家的?”
“可……”郑娥正要争辩一二,却见着边上的萧明钰微微摇了摇头,只好咬着唇没再说下去。
皇帝多少也瞧见了他们的小动作,不免失笑,随即又叹了一口气:“罢了,也都快一个多月了,你们要去东宫看看,也行吧……”他似乎也觉察到了自己心头对长子的一点不忍,可如今主意已定,到底还是强自狠下心来加了一句,“顺便把御史给朕的那些折子一起带过去——让他自己上道折子,也算是朕看在皇后面上,最后给他留的颜面吧。”
言下之意,是要太子自请辞位。
萧明钰这下还真觉得棘手了——这事本来就是奉皇帝的意思去办,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可以后要是掀出来,难免要有人背地里说萧明钰不顾手足之情,逼迫太子让位的……
只是,皇帝既然这般说了,萧明钰也不好推迟,便直接道:“儿臣遵旨。”
“行了,让黄顺带你们去东宫吧。朕也要躺一会儿……”皇帝看着有些不耐,挥了挥手便道,“去吧去吧,朕也要歇息了。”
萧明钰拉起正在榻边的郑娥,一起垂首礼了礼,起身就要离开。
还未等他们跨出门槛,便听到皇帝极轻的声音:“等等……”里头静了一瞬,只能听到皇帝轻轻的咳嗽声,随即才等到皇帝的后半句话,“荣贵,你替朕把这本《管子》拿给萧明钰。他们太傅一贯只教四书和五经,只是平日也该瞧瞧其他的。多看,多想,多做事,这样才好。”
萧明钰连忙回头却看,果是见着荣贵手里捧着一本书往门边来。
那本《管子》显然还挺新,应是皇帝病中这几日才翻看的,萧明钰伸手略翻了翻,倒是见着其中有一句是:“然而,天不为一物在其时,明君圣人亦不为一人枉其法。天行其所行而万物被其利,圣人亦行其所行而百姓被其利。是故万物均、既夸众百姓平矣。”
这句话可以这么解释:“‘然而,天不会由于某一种物的需求而错行它的节令,明君圣人也不因为某一个人的需要而错行它的法度。天按照它的规律运行,万物就自然得到它的好处;圣人也按照他的法度行事,百姓就自然得到他的好处。因此,万物平衡,百姓也安定了’。”
正所谓,“明君圣人亦不为一人枉其法”。
这是皇帝把太子的事情解释给他听,还是告诫他?又或者,仅仅是他想多了?是要看这本书其他的地方?
萧明钰心中思绪千转,面上还是十分恭敬的谢了皇帝的赐书,口上道:“多谢父皇,儿臣一定细读深思。”
皇帝靠坐在榻上,定定的看了他一眼,挥了挥手让他退下,再没有说什么。
一直等到上了车驾,萧明钰仍旧是在翻那本《管子》,一共八十五篇,里头道、儒、名、法、兵、阴阳等等得思想都有涉及,实在不知,皇帝要寄在书中的是什么话。
倒是郑娥见他捧着一本书眉心紧蹙,忍不住问了一句:“是不是我先前说错话,叫你为难了?”
萧明钰回过神来,连忙伸手揽住人,笑应道:“没有的事,无论父皇怎么想的,太子倒是我嫡亲的兄长,这时候旁人避讳不敢去看,可我还是得去看看才好。再说了,就像你说得,康乐到底年纪还小,我也不放心呢。”
郑娥这才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皱了皱鼻子,垂头道:“下回再有什么,我一定先和你说了才好。”
萧明钰见她模样可爱,实在忍不住,垂头在她额上轻轻吻了吻,笑起来:“没事,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好了……”他语声把头抵在郑娥的肩窝,温热的鼻息轻轻的拂动郑娥的发丝,蹭着德她脖颈微微有些痒。
萧明钰说话时语调十分柔和,一字一句的:“我还记得第一回 ,你见皇祖母的时候还当场哭了呢——从你小时候起,父皇便宠着你,叫你喜欢做什么便能做什么。没道理叫你嫁了我后还得替我操心,学着谨言慎行。”他很认真,很认真的道,“我这样努力,也不过是希望你能一辈子做自己——做你想要做的事,说你想说的话,一辈子不必看人眼色,活得快快乐乐,开开心心。”
郑娥不知怎的觉得眼睛有些酸酸的,连忙掩饰一般的撇开头,小声道:“就知道你嘴甜,就会说话哄人!”
“只哄你啊!”他抱着郑娥花瓣一般娇嫩的脸蛋,先亲亲她的面颊,再亲亲她微红的眼睑,最后很轻很轻的碰了碰她的唇,“你尝尝,甜不甜?”
郑娥被他这无赖模样逗得一笑,抿了抿唇,到底还是忍不住靠在他怀里笑得打颤。等笑过了,她又忍不住伸手抓了萧明钰肩头滑落下来的一缕乌发在手上卷了卷,小声道:“四哥哥,你真好……”
萧明钰凑过去又吻了吻她,低声陪着她一起说这没头没尾的情话:“哪里好?”
“哪里都好,”郑娥靠在他怀里,伸手搂着他的脖颈,抬起那双黑亮的水眸与他对视着,眉眼弯弯的笑起来,丰润的颊边梨涡浅浅,语声喃喃,像是自语又仿佛是告白,“我好喜欢你……”
萧明钰看着她那红唇吐出那五个字的时候,只觉得自己胸膛里的心跳声忽然充斥在耳边,急促又热烈,身上的血液似乎都要跟着沸腾起来。他一时间亦是不知该如何应答,垂头用力咬住郑娥的下唇,含着抿了抿,舌尖轻轻勾勒着那秀美的唇线,然后慢条斯理的加深那个吻……
直到怀中人气息急促,面颊泛红,萧明钰方才稍稍松开手,笑着与她道:“要不然,叫声‘夫君’听听?”
郑娥握着粉拳轻轻敲了敲他的胸口,不由得眨了眨眼睛,她眼中还有没散开的水雾,看人时雾蒙蒙的,仿佛隔了一层烟雨的江南春水。
郑娥羞得面上都红了,红晕如霞,美得犹如滴露玫瑰。她咬着唇犹豫了一会儿,这才慢慢的趴到萧明钰的耳边,细声和他道:“等,等迟点吧……”她羞得很,最后几个字差点咬在嘴里没说出来,“等晚上那时候,我再……”
要不是在去东宫的马车上,萧明钰真想抱着来一回。
然而,纵是心潮澎湃,心里头又千百个没用过的姿势等着他,他此时也只能强自忍着。萧明钰深深吸了一口气,真不知道这是折磨自己呢,还是折磨自己。他把郑娥整个儿搂在怀里,轻轻的抚了抚她的脊背,忍不住隔着车窗催了一句:“怎么还没到?”
外头的车夫被萧明钰那明显带了愠怒的声音催的一激灵,差点没握紧手中的马鞭,连忙应道:‘殿下莫急,马上就到东宫了。”
果真,不一会儿便听到勒马声,马蹄跟着一顿,马车也跟着停了下来。
萧明钰不必人说,径自掀开车帘看了一眼,然后便伸手扶着郑娥一起下了马车。
东宫左右早已被围得严严实实,好在有黄顺陪着他们一起来,传了皇帝的口谕,那些羽林军便让开路来,打开殿门迎了萧明钰和郑娥入内。
东宫上下被围,内外不通,好容易见着大门开了,那些个内侍宫人都瞪大了眼睛。
萧明钰倒是好脾气,侧首问了一句:“不知太子和太子妃现下可安?”他顿了顿,又道,“本王奉父皇旨意,来与太子说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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