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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竹马是太孙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顾了之
她开门见山,语出直接,纳兰涓闻言有些错愕,又听她道:“有些账不是想算便能算的,都是自家姐妹,我能拿她如何?这样的事传了出去,旁人笑话的是咱们魏国公府。”
纳兰涓低下头去:“四妹说的是。”
“可我也的确不是心胸如何宽广之人,做不到以德报怨。况且这事牵扯了太孙,我不追究二姐,却也没道理求着太孙不追究,你说呢?”
纳兰涓听了这话就扑簌簌落下泪来:“四妹,我晓得自个儿没资格来求你,你也没那理去求太孙,只是你替我劝劝母亲吧,母亲要将二姐嫁出京城去了!”
纳兰峥先是一愣,随即很快反应了过来。三个女儿里,谢氏最疼的还是纳兰沁。长女纳兰汀心性稳重,即便议亲那会属意了顾池生,却因晓得彼时两家人地位悬殊,从未要求争取过。谢氏对她放心,给她挑的人家也中规中矩。反倒后来对纳兰沁极花了心思□□培养。
只是如今她犯了这般错事,莫说嫁进皇家,便是出路都难再有好的了,倘使留在京城,湛明珩哪能不插手呢?一旦纳兰沁嫁了人,与娘家的关系便淡了,到时皇家若再想动她,就不必太顾念魏国公府了。谢氏意图将她嫁到外头,实则是为了保她啊。
想通这些,纳兰峥淡淡道:“母亲这是为了她好。”
“可自母亲与二姐说过那些话后,她便未再开过口,一粒米也不曾吃下,我怕这样下去……”
纳兰峥皱皱眉,直觉纳兰沁并非会寻短见的性子,却毕竟也谈不上十分有把握,想了一会问:“母亲可有说,要给二姐配哪里的人家?”
“也是八字未有一撇的事,听闻是淮安顾家。”
“淮安顾家?”纳兰峥心下一惊,“可是户部郎中顾大人的故家?”
“正是。四妹也晓得,咱们这样的门第不好下嫁给了商贾人家,可那些地方官都是前途难测的……”
她话只说一半,纳兰峥也明白了。商贾人家自然嫁不得,与其让纳兰沁嫁给很可能朝不保夕的地方官,倒不如嫁入京官的故家。但凡京官在朝顺风顺水,便能光耀门楣,故家的日子亦不会差到哪去。
顾池生的案子已翻,想来日后前程非但不会受阻,反还可能因这遭“委屈”得到陛下的恩典。
顾家确是值得托付之所。
“三姐,实话与你讲,留在京城对二姐一点好处没有。反倒淮安顾家是户门庭冷清的,妯娌关系也不复杂,顾大人为人又重情义与孝道,必不会亏待了故家的父老兄弟。你若真为二姐好,便该与母亲一条心。至于我,一来她不想看见我,二来我也没那肚量面对她。这些话是我与你推心置腹,她的前路,袖手便是我最大的让步,你也不必再说了。”
纳兰涓揩了眼泪起身,点点头道:“我明白了,谢谢四妹。”
她摇摇头示意不必,忽然问:“三姐方才说八字还没一撇,难不成母亲是预备传信给长姐,请她帮忙料理此事?”她们的长姐夫杜才龄与顾池生是交情匪浅的旧识。
纳兰涓闻言稍有讶异,勉强笑了笑道:“四妹总是聪慧的。”
“顾大人昨日方才出狱,眼下状况必然不佳,长姐若想请杜大人做个中间人,怕还是不要急着这几日为好。”
“那就多谢四妹提醒了。”
☆、第34章 夜闯闺房
戌时的梆子敲过不久,湛允披了身厚重的大氅匆匆步入承乾宫,就见主子正仰靠着一把金丝楠木制的交椅闭目养神。他一个激灵放轻了步子,却不料还是吵着了湛明珩。
“跟你说了,天冷了就走慢些,风都给你灌进来了。”
湛允闻言立刻改了慢动作上前,连说话语速都缓下来几分,力求不冷到分明一点不怕冷的主子,一面道:“主子,这不是密报来得急嘛,您不预备听一听?”
“听什么听?”湛明珩懒得睁眼,一副极其困倦的模样,“皇祖父好歹不装病了,也叫我趁机偷闲几日,有什么消息直接送去太宁宫就是。”
湛允想说他误会了,此密报可非彼密报,张嘴却起了玩心,笑了笑道:“是是,咱们不听。主子,豫王爷走了?”
“走了。”湛明珩揉了揉眉心,继续懒洋洋道,“我这位皇叔实在难应付,分明是来求我办事的,却还少不得训我几句,将我这一月多来处事不周之处列了个三尺长的条子,比皇祖父还能折腾人。”
“王爷待小辈素来严苛,实则也是为了您好。如此说来,王爷可是为王妃那茬子来的?”
“不然呢?他豫王府又不缺金银又不缺美人,还有何可求的。”他说罢冷笑一声,“若非姚疏桐此番自作孽落了胎,即便皇叔再怎么如何开口,我也绝没有放过她的可能。”
“平日倒瞧不出来,王爷竟对这位小王妃挺上心。只是主子,您如此应了豫王爷,可不委屈了纳兰小姐?”
湛明珩闻言一时没答。湛允见他似乎有些烦闷,就怕自己提了不该提的,于是劝慰道:“不过纳兰小姐大度,想来能明白您的为难。”
“她是对旁人大度,对我小气的。”湛明珩吸口气,“我不会委屈她,总要一笔一笔替她讨回来,只是难免需要些时日。先不说这个,备辇。”
“去哪,主子?”
“你的眼力见都叫狼给吃了?”他蹙起眉头来,“你家主子我自昨日起便没躺下歇过半刻,你说我要去哪?”
“哦。那您先歇着,魏国公府来的密报咱们就明个儿再看吧。”
湛明珩闻言“唰”一下睁开眼来,只见那眼底一片清澄,哪里还有半分方才的迷糊与懒散:“你说哪来的密报?”他问完似也反应了过来,坐直了身子,“承乾宫每日须收数十封密报不止,你讲话不晓得讲清楚些?”
湛允颔首应是,又悄悄抬眼看他:“主子,那您不困了?”
“困什么困?”他剜他一眼,“念!”
“哦。”湛允说着拆了密报,将里头的内容一五一十念了一遍。
主子倒并非有意监视纳兰小姐,只是被松山寺那事弄怕了,又没法将人捆进了宫来搁眼皮子底下,才只得出此下策。
密报之详尽,从纳兰峥今晨几时醒的,午膳吃了几口饭,汤药剩了多少渣,与谁说了什么话俱都有了,念得湛允口干舌燥,完了忍不住讨要了一杯茶水喝。
那期间湛明珩几次想出言打断,张嘴却忍了,尽数听完才皱眉指出了其中最令他不满的一点:“那丫头都没出过京城,怎么就晓得他淮安顾家门庭冷清,妯娌关系简单的?”
湛允深以为然的样子:“主子,还有顾大人为人重情义重孝道呢!”
他拧着眉头,丝毫没察觉湛允嘴里的调侃意味,还点点头:“是了,前几日魏国公似乎也过问了顾池生的案情,他们纳兰家可是对此人关心太过了?”
湛允继续深以为然:“的确,不仅关心太过,竟还有了结亲的想法。主子,以魏国公如今的地位处境,实则并不宜与朝中要紧的文臣来往过密,您若借此说辞提醒纳兰小姐,岂不既能表达您对魏国公府的关切,又不显得您这个人太小气吗?”
湛明珩这下反应过来了,抬头就是一个眼刀子杀了过去:“湛允,你皮痒了是不是?想来十月里的冷风该好吹得很,莫不如将布置在魏国公府周边的锦衣卫调回来,换了你去值岗?”
湛允闻言哭丧起来:“主子,属下错了。”
他默着想了一会儿:“看在你出了个好主意的份上,且饶你一回,叫他们传话给岫玉,吩咐她旁敲侧击着与纳兰峥说说。还有,严笑坤倒台了,户部侍郎的位子也空缺了不少时日,提醒提醒底下人,该是时候填了。”
湛允闻言一愣,好一会才恍然大悟过来。顾池生身为户部第三把手,顶头上司倒台了,原本该是上位的不二人选。可他这官位却是两月前方才得来,尚且未能坐稳当,接连升任未必能叫众人信服。要说再往下的杜才龄吧,倒是比他更早进户部,能力也算得上卓绝,只是亦难有越级晋升的道理。
可哪怕这俩人最终都捞不着这个官,既是抛了诱饵出去,又如何不叫他们间生点嫌隙?毕竟杜才龄此人肚量实在算不得大,恐怕早便对顾池生心生妒意。到时,谢氏再想通过他与淮安顾家的子弟攀上姻亲,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户部不干净,主子这一招,一来试探朝臣心思,二来不给纳兰沁好出路。
想通这些,他夸赞道:“主子,并非属下夸大其词,您可真是太绝了,实在是给属下一百个脑袋也想不到的!”
“尽说废话,要不然你来做这个主子?”
“属下不敢。”湛允忙低下头去,这一垂眼便见剩下一封信笺内里鼓起的物件,“对了,主子,弟兄们在山里搜了一整日,好歹找着了纳兰小姐的簪子。”
他说着就从夹层中取出一支双层鎏金点翠蝴蝶簪来,赫然便是阮氏托云央赠给纳兰峥的那支。只是上头沾了泥巴与血污,簪头的部分也有了弯折的痕迹。
湛明珩抬手接了,又从袖中取出那枚自纳兰峥处收回来的金叶子,垂着眼细细摩挲了一番。
他前头收回它,是因误会了纳兰峥,还道她起始便是奔着替顾池生说话才使了他的信物的。后来却从宫人嘴里得知,她听闻顾池生出事是在金銮殿前。也就是说,她最初进宫是为了他。
他却一时冲动将她气走了。
总想着待回了书院再说几句好听的也来得及,却不料出了松山寺那档子事。也是那会他才惊觉,他太习惯她的存在了,以至根本未曾想过没了她自己会是副什么模样。可事实是,她未必就始终站在他一回头便瞧见的地方,她兴许会消失,也兴许终有一日不能伴他左右,成为他人的妻子。
并非一切都来得及,恰恰相反,这世间有太多来不及了。就像母亲,还有父亲。
想到这里,他几乎一刻都不愿再等,朝杵在跟前的人道:“备马。”
湛允一愣:“主子,您要骑马回去歇息吗?”
实在是湛明珩思维跳跃太快,也怪不得人家湛允这般反应。他一时气极,连骂人的话都省了,咬牙蹦出两个字来:“出宫。”
……
纳兰峥是被窗子外忽然大灌进来的冷风惊醒的,醒来一刹察觉不对,猛然坐起的同时攥起床沿下边贴着的一柄匕首,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朝旁侧刺去。
她是习惯了点烛就寝的,只是方才那一阵大风将屋内的烛火都熄了,因而眼下正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来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刀锋一惊,忍不住低声道:“你个女娃还贴身藏刀子?”
从前自然不会如此,只是纳兰峥此前被姐姐设了套,便在国公府也觉不安稳,这才留一手以备万一。
她一听这声音就慌了,却奈何挥刀使了大力,一下子止不住那匕首势头,亏得湛明珩开口前便先仰开了去,轻轻松松夺过那柄匕首在手心里掂量了一番,压低了声音道:“刀子倒是锋利,只是功夫还差些火候。”
她惊魂未定,好歹还记得也放轻了声响道:“你怎么来了?”一问完了还不够,紧接着又问,“你怎么来的?”
外墙府兵与她院中守值的丫鬟小厮都是摆设吗?这么大个活人竟就这么放过了?
湛明珩大摇大摆在她床沿坐了:“这天底下还有我进不得的地方?”
纳兰峥立刻一副避之如豺狼虎豹的模样,直缩到了床角去,咬着牙道:“你行事也真是越发没个顾忌了,便是太孙也绝无夜半擅闯女子闺房的理!”
“那你不如试着让大家伙来评评理?”
“你……!”她被气噎,他分明晓得她不敢喊人的!倘使喊了人,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湛明珩见她说不出话来,弯着嘴角朝她递去两个物件:“气多了长不高的,我又不是什么贼人,不过来物归原主罢了。”
屋子里太黑了,纳兰峥瞧不清他的动作,只隐约察觉他的手似乎朝自己靠近了些,就疑惑着去接。伸出手摸索时却偏了一偏,没触到他手心里的物件,反倒握着了他的指尖。





我家竹马是太孙 第29节
湛明珩是从外头来的,手自然要比窝在被褥里的纳兰峥冷些。她一碰到就下意识往回缩了去,也不知是被冰着了还是吓着了。
湛明珩也是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他是练就了夜里视物的功夫,可纳兰峥并非习武之人,目力远不如他,自然什么都瞧不见。
兴许是指尖还残留着方才那柔软温暖的奇异触感,他多愣了一会才抓了她的手,将金叶子和擦拭修补过的簪子塞了过去。
不过一瞬碰触便叫纳兰峥认出了两个物件,她讶异道:“你怎晓得我丢了支簪子?”问完却觉这对他而言实在不算难事,又换了一问,“这簪子你在哪找着的?”
实则湛明珩是依着她脖颈上的伤口有了猜测,又托人问了阮氏身边的丫鬟才晓得的,只是也没事无巨细交代的必要,便只道:“我吃饱了撑的特意给你找这簪子?寻你那会顺带捡着的罢了。”
纳兰峥撇撇嘴:“那簪子我收下了,金叶子你拿回去,我又不是原主。”
湛明珩被气笑:“纳兰峥,你脾气再大一些试试?”
“脾气大的是你!”她心有不满,却极力克制着说话的声响,“我才不收被人要回去过的东西!”
“就这样你还敢说脾气大的是我?我告诉你,我送出手的东西也没有被人退回的理,你不要就拿去丢了喂狗!”
她心里倒觉好笑,狗是会吃这东西的吗?嘴上却不饶人:“那好,喂狗就喂狗!明个儿就叫人拿去丢了!”
湛明珩听她这话,思及自个儿为她两日一夜都未歇过,大冷天的还连夜奔马来还她这些,登时气得不行,欺身上前便扣了她的手腕道:“纳兰峥,你有胆子再说一遍?”
他这一动作也没个顾忌,占了纳兰峥大半张床塌不说,手肘还不小心压着了她脚踝还未消肿的伤处,疼得她“哎”一声叫了出来。
外间立刻有人闻声惊起,一面窸窸窣窣穿衣一面似乎还在吩咐什么旁的人:“快去瞧瞧四小姐出什么茬子了!”
两人一听这声音都愣了愣,随即惊觉不好。
是凤嬷嬷来了!
☆、第35章 惩戒
湛眀珩呼吸一紧,纳兰峥就晓得糟了。亏她原先还道身边那四名宫婢与凤嬷嬷都是被他“买通”了的,却原来他当真胆大包天只身闯入,不曾知会任何人。
只是细想也对,如凤嬷嬷这般严肃刻板的长辈,岂能纵容他做出这等逾越的事来!
好歹两人反应都算快,不过愣了一下,湛明珩便一个翻身往镂空了一半的床底下钻了去。纳兰峥则慌忙收起两样物件,胡乱摸索一阵没找着匕首,才记起是被湛明珩夺去了,于是不动声色理了理被褥,等着一前一后进到里屋的凤嬷嬷与岫玉点烛。
屋内霎时灯火通明,趴在脚蹬子边的绿松迷迷蒙蒙睁开眼,一脸茫然地瞧着正襟危立的凤嬷嬷。
纳兰峥如今腿脚不便,就寝须得有人守夜,因而凤嬷嬷与岫玉才睡在了外头,绿松则在她跟前当差。
她一见绿松那模样就明白过来,人的后颈有个位置,若防备不慎被极细的银针封了**便会昏睡过去。想来是湛明珩为不惊动旁人对绿松动了手脚,直到方才翻身躲进床底才顺手取走了那枚针。
纳兰峥心内哭笑不得。湛明珩如何能心思这般缜密,动作这般熟练,难不成夜闯女子闺房这等事,他是做过许多次的吗?
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还记得保持该有的神态,她惊魂未定地看向凤嬷嬷:“凤嬷嬷,您瞧见什么东西从我窗子口跑出去了吗?”
她这话问得十分巧妙。屋内的烛火都熄了,显然窗子曾有过一瞬的大开,可她却又说不得是有东西进到了屋子里,倘使那样,以凤嬷嬷的警惕必要大肆搜查,可不就得搜出了湛眀珩吗?因而只这套说辞才勉强合适。
躲在床底的湛眀珩闻言便与纳兰峥生出了近似的想法。听听这恰到好处的惶恐语气,瞧瞧这妙至巅峰的说法用词,这女娃经验如此老道,难不成是常常被男子夜闯闺房吗?
凤嬷嬷闻言并未立刻动作,站在原地缓缓朝屋子四面环顾了一圈,一言不发地,就那么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看,直叫纳兰峥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
良久,她道:“岫玉,差人将外头院子仔仔细细查一遍。”又看向不知所措的绿松,“绿松,你是如何当差的?竟还有比小姐晚醒的理!”
绿松闻言慌忙伏倒:“奴婢知错,奴婢再不敢了!”
待下素来严厉的凤嬷嬷此番却并未对她有所惩戒,只“嗯”了一声道:“你下去吧,这厢有我。”
纳兰峥一听这话就睁大了眼:“凤嬷嬷,可使不得!您何等的身份,哪能劳动您来替我守夜!兴许……兴许只是哪来的野猫罢了,我不碍事的!”
凤嬷嬷却肃着脸一副不容推拒的模样,压根没听进去她的话:“四小姐且安心睡着,有老奴在,就没得什么不听话的‘野猫’敢闯您闺房了。”
听她这语气,分明就晓得了真相,这是要惩戒湛眀珩,叫他睡一夜床底呢!
纳兰峥垂眼瞧了瞧床塌,那下边只镂空了一半,阴暗狭窄得很,照湛明珩的身板该得多膈人啊。
只是凤嬷嬷不肯走,她也没法子,心道他做了这等没规矩的事,也真是该了,便被催促着躺下了。
凤嬷嬷见她妥帖了就要去熄烛,绿松护主心切,虽挨了训,却也大着胆子提醒道:“凤嬷嬷,小姐惧黑,熄了烛便得做噩梦的。”
床底下正郁卒着的湛明珩闻言更蹙起了眉。纳兰峥这么个泼辣的性子竟惧黑?他认得她这么些年,却是眼下才晓得。
“四小姐如何就惧黑了?”凤嬷嬷稍一挑眉,“这可不是个好习惯,日后嫁了人,倘使夫家是得熄烛睡的,四小姐可预备怎么办?”
纳兰峥隐约觉着这话里有话。倘使她未记错,湛明珩便是个嫌烛火刺眼,非要熄了才肯睡的人。可凤嬷嬷讲得隐晦,她也不好明着顶撞,只得硬着头皮老实道:“凤嬷嬷训的是,绿松,将烛熄了吧。”
绿松闻言急了,替她求情道:“凤嬷嬷,小姐七岁那年落过一次湖,险些丢了性命,实在是……”
纳兰峥蹙着眉头打断她:“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绿松撇撇嘴,颔首应是,熄完烛便退了出去。
纳兰峥在心底吁出一口气,拉起了被褥。左右闭了眼都是一个样,有什么不行的,她可不愿为这点小事得罪了凤嬷嬷,那多不值当啊。况且了,湛明珩就躺在她床底下,她怕个什么!松山寺后山那般黑的夜,不也熬了过来!
她如是这般自我催眠一番,却兴许白日睡多了,反倒越躺越是清醒。倘使平日,她恐怕早便不安分地翻来覆去了,可眼下凤嬷嬷在,她不知怎得便觉着,若翻了身定会被训的。
她好像都能听见凤嬷嬷说:“四小姐如何便要一直翻身了?这可不是个好习惯,日后嫁了人,倘使夫家是个睡得浅的,四小姐可预备怎么办?”
虽然她不晓得,湛明珩究竟是睡得浅的还是睡得沉的。
思及此,她悄悄侧过一只耳朵,贴着床板细听底下声响,只是辨了好半晌都没未有一丝动静,甚至连点气息都听不着,好像那下头根本没有人似的。
她只得作罢,心道湛明珩似乎还挺顾忌这个**母的。
她因此也算瞧明白了,他兴许的确有意寻几个信得过的人来看着她,可这位凤嬷嬷的到来却定不是他的主意。瞧她方才那架势,分明是预备将自己往太孙妃乃至未来皇后那规制□□的。
湛明珩不会这么拘着她。
……
翌日清早,湛明珩听凤嬷嬷走了,便晓得她是惩戒够了,揉着酸疼的腰背从纳兰峥床底下钻了出来。
又是一夜未得眠,且还是这么个折腾人的熬法,他铁青着脸刚要走人,转头却见纳兰峥似乎睡得并不安稳,整个人都蜷在床角紧蹙着眉头,手心里还攥着被角,一点不肯放松的模样。
他也跟着皱了皱眉,记起昨夜听见的那些话,还有她藏在床沿下边的那柄匕首,只觉心里堵得慌。
一般的闺阁小姐哪用得着这些?她那么明朗的一个性子,内里却胆小畏缩成这样,更要紧的是,她竟从未在他面前提及表露过分毫。他倒是预备好好查一查,她七岁那年究竟是如何落湖的了。
想到这里,他屈了膝弯下身去,轻手轻脚替她将揉皱了的被褥理了理,又伸出一根食指想抚平她的眉头,却到底怕吵醒她,想了想还是退了出来。
以他身份,做这般替人捏被角的事实在有些不可思议。他却没顾忌什么,顾忌谁,做完这些才回头看了早早立在门边注视着他的凤嬷嬷一眼,朝她稍一颔首,跟着走到了外头。
凤嬷嬷早便支走了院中下人,步出庑廊就头也不回直言道:“明珩,你可晓得自个儿这回实在过头了。”
湛明珩精神头有些不济,勉强正色道:“您想说的我都明白,我却不能向您保证就没有下回了。”
她闻言回过身,更严肃道:“你该记得自个儿的身份,你是皇太孙,可不是京城随便哪家哪户的公子哥,能为了个姑娘就抛却礼数规矩的了!”
“您想到哪里去了。”他这话虽是笑着说的,却似乎在拿笑意掩饰心内怒气,“她还小,没得您这么随便称‘姑娘’的,我也根本没想做出格的事。”倘使他真有什么打算,又与卫洵之流有什么分别。
凤嬷嬷吸一口气,终归感觉到他不悦,改了称呼:“你会错意了!我便是晓得你珍视那女孩,才提醒你莫得忘了本分,你的心思应在政务上才是!你该明白我主动向你皇祖父请缨来魏国公府的缘由,既是未来的太孙妃乃至皇后,总得由我这老人家替你把把关。如今我便日日待在这魏国公府了,再要叫我瞧见你抛下正事不做,没规没矩跑了来,我可要向你皇祖父说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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