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竹马是太孙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顾了之
她想了想继续道:“你看,自赈灾事宜现出纰漏起,咱们便一直被牵了鼻子走。贵州灾情并不可说严重,但偏是一丁点的事竟就惹起了民变,难保不是有人在其中刻意煽风点火。紧接着是我被掳走,朝中又闹了批上谏的官员,叫舆论自彼时起便始终不利于你。然后是那伙山贼。要说碰上山贼的确不奇怪,奇怪的却是那批官银。如今回头想想,倒像谁故意送了线索上门,好拖了你在此地,等硕王爷被俘的消息炸开锅似的。”
湛明珩听罢笑了笑,抬起头来,眼底并无意外之色:“或者不是贵州赈灾,而是羯商入境起便开始了。但如你所说,这是个阳谋,我不能不去。我心里有数,卓乙琅不是要与我谈判,我也不会再同他言和。”
她喉间一哽:“你要上战场吗?”
他点点头。
“预备何时启程?”
“给我亲一下,我就告诉你。”
纳兰峥气恼地捶他一拳,却是捶完却心软了,犹豫道:“那……那你亲吧。”
湛明珩见她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不免笑出声:“纳兰峥,你能不能不煞风景,这一脸要上刑场的模样叫我如何下嘴?”
“下不了拉倒!”她好不容易厚着脸皮愿给他亲了,他竟如此不识好歹!
她说完就往椅凳下边跳,却是脚还未落地便给湛明珩一把拽了回去。但他并未下嘴,只是拿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抵着她的鼻尖,眨了两下眼说:“等我回来再亲,这样或者能早些打完仗。我明日卯时启程,你多睡一会。”言下之意是不要她送行了。
纳兰峥不免意外他走得这般急,却仍点点头应了。只是哪有真不去相送的道理,翌日寅时便到他房门口,提了热腾的早食来。湛明珩也才刚起身,瞧见她穿戴比自己还齐整,显然忙碌好些时辰了,就骂她不听话。
她盯着他吃光了,才从袖中取了一串手绳来递给他:“时辰太赶,我也做不得旁的,只得编了这个凑活。”
湛明珩接过来一愣。手绳以青白红黑黄五色丝线编织而成,正合他手腕大小。他认得这物件,民间多称百索或长命缕,传闻可避鬼兵病瘟。
但他一愣过后却笑了:“纳兰峥,这玩意儿是给小孩戴的吧?”
她剜他一眼:“说得像你多大多能耐了似的[重生]北漂!北漂!!何况短短一日功夫能做得什么,不要拉倒!”说罢就要去夺回来。
湛明珩掌心一翻捏紧了不给她夺,也不彰显他的“男人”身份了,赶紧就往手腕套。
她冷哼一声,又见他起身去取铠甲,也跟着站起来,似乎是想替他穿。湛明珩回头觑她一眼,两根指头摘下了兜鍪掂量一番道:“就你那身板,提得动这个?”
纳兰峥一噎。这人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临行也没好话。她只得嗤笑一声道:“你就别自作多情了,我坐累了,起来走走不成?”
他一面笑,一面一件件地穿戴,完了到最后才说:“这护臂你拿得动。”似乎是要她代劳的意思。
纳兰峥撇撇嘴,不想这关头与他置气,就去替他缠护臂了。却是慢腾腾的,左戴右戴地折腾了许久也没完。
湛明珩垂眼见她细致认真的动作,晓得她是在故意拖延时辰,却也不戳穿,只静静瞧着她在那副护臂上“绣花”。直到天色当真敞亮了,才不得不说:“好了好了,你喜欢这护臂,回头送你就是了,现下我得走了,大军在城外等我呢。”
纳兰峥闻言停下来,点点头,默了许久伸出双臂抱紧了他。她的脸贴着他身前冰凉的铠甲,缓缓地道:“我在这里等你回来,但哪怕你少一根头发,我也不会给你亲的,晓得吗?”
他低低笑了一声,说:“保证不少。”
此地暴-乱方才平息不久,湛明珩不给纳兰峥出府,怕外头再生乱子,因而她只送他到廊子为止,待他走后就回了书房,替他将没来得及收起的文书拾掇拾掇。
文书里头夹了几封信件,看封皮多是从秦阁老那处传来,另有几封豫王府的。
几名丫鬟见太孙走了便进屋来打理清扫,不意她还在里头,忙告退以示打搅。
纳兰峥对下人没那般严苛,摆摆手示意她们做她们的就是。却是等几名丫鬟理完了床铺要退出去,一抬头瞧见木施上还悬了件衣裳,想来是她们怕打搅她,收拾匆忙给落了的。
她便随意指了一下,叫住了她们:“那件衣裳也是殿下换下了的,你们一道拿下去吧。”
打头的丫鬟抱着一堆杂物,往里看一眼:“纳兰小姐说的可是木施上这件象牙白的衣裳?”
纳兰峥一面垂眼整理信件,一面随意“嗯”了一声,应完却手一顿停了下来。她忽然抬头问:“你方才说什么?”
那丫鬟有些惶恐,忙颔首答:“回纳兰小姐的话,奴婢问,您说的可是木施上这件象牙白的衣裳。”
她木讷地站在那里,姿态僵硬地扭头望向木施,忽然想起了什么。
承乾宫宫宴那日,卓乙琅穿了一身汉人的衣装,临走前莫名其妙与她说,他很喜欢太孙赠予他的那件象牙白的衣裳。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里捏着的,来自豫王府的信件。“赠予”的“予”与“象牙白”的“象”,合起来是个“豫”字……
纳兰峥腿一软,栽坐在了椅凳上。
☆、第64章 等他
几名丫鬟吓了一跳,忙搁下手里头七七八八的物件去搀扶,问她可是身子不适。纳兰峥双目空洞地瘫软在椅凳上,半晌才缓过劲来,抓了打头那名丫鬟的手道:“允护卫呢?我听闻他留在此地,未随殿下出征。”
那丫鬟见她神色慌乱,也跟着紧张起来,迅速答:“允护卫天未亮便替殿下去点兵了。”
她点点头,起身就跑了出去,一路疾奔出府却恰见一骑快马飞驰而来。湛允在她跟前一勒缰绳,紧步上前道:“您如何出来了,可是府里头生了什么事?”
纳兰峥摆摆手,一面喘息一面道:“大军开拔了吗?”
他点点头:“约莫一刻钟前。”
她顿觉一阵晕眩,极力克制才定了神色道:“我直觉豫王爷或是与卓乙琅勾结了,此事湛明珩心中可有数?”
湛允闻言一滞,随即往四面望了两眼,伸手一引道:“纳兰小姐,里边说话。”
纳兰峥见状霎时吁出一口气来。
卓乙琅此人的心思实在太难猜了,说话颠三倒四难辨真假,她彼时虽留意了一番,却当真未曾明白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也没太当回事,因此竟错过了如此要紧的线索。倘使湛明珩毫不知情地上了战场,她不敢想自己将多悔恨。
亏得看湛允神色似乎并无意外。
方才一路狂奔叫她此刻腿软无力,因而跨过门槛便是一个踉跄。亏得湛允反应快,赶紧伸了手臂去稳她。
她在他小臂上借力一搭便放开了,摆摆手示意无事,待回了湛明珩的书房才平复一些,听得湛允问:“纳兰小姐,属下冒昧请问,您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卓乙琅此前与我留了只言片语,我也是偶生联想才猜得。”她蹙起眉道,“身为狄王庭的世子,却频频干涉大穆朝的家务事,此人时敌时友,实在诡谲莫测。”
湛允听罢却点点头:“如此却是说得通了。以狄王庭的立场,必然愿意瞧见我朝皇室内斗不断,自相消耗。卓世子一面与豫王爷串通合作,一面留线索与您,恰是希望将主子与豫王爷控制在一处微妙的平衡下。于他而言,主子与豫王爷皆非是友,却也皆非是敌。”他说到这里一顿,“只是主子心中有数,您也不必太过担忧了。事已至此,主子绝无退路,唯有破釜沉舟,全力一搏了。”
她神情恍惚地点点头:“如此说来,他早便知晓豫王爷的手脚了?”
湛允苦笑一下:“也是您被掳之后了,您彼时提及了公仪府那桩事,叫主子不得不对这位皇叔产生了疑虑。可对主子而言,命里头从没有‘早’字。这些年不论他如何追赶,如何成长,都不可能快得过他的皇叔们,因而再早也是晚了的。”
纳兰峥默了许久才烦闷地吁出一口气:“既然布设此局之人是豫王爷,他的心思显然并非一朝一夕的了,甚至或许早在太子在世时便已暗暗谋划了起来。只是我不大明白,他既心有此意,论说才干也的确堪为继承人的候选,早年亦甚得陛下爱重,何必绕那一大圈,非得推湛明珩上位呢?”
“纳兰小姐,早些年的事您或许不大清楚。彼时硕王爷权势滔天,尤其在边关一带威名远播,连陛下都万分忌惮。太子殿下甍逝后,朝臣亦多举荐硕王爷。如此情状,倘使豫王爷坐了那位子,岂非是背臣者之意,迎逆流之势而上?何况那样一来,两相角逐难免各有损伤,朝中尚存旁的皇子,豫王爷不愿当鹬蚌,而想做渔翁。”
纳兰峥闻言不禁捏紧了袖口:“这些年来,硕王爷多将矛头指向湛明珩,而他则躲在后边得以安然保全,甚至因派系间的针锋相对,一干朝臣决策不下,僵持得争红了眼时,最终往往是作为中间人的他能够被认同……”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几乎咬牙切齿地道,“他竟卑劣至此,拿自己的侄儿作挡箭牌。”
“可这些也不过是如今回头看了才有所察觉。豫王爷的伪装着实高妙,早年打了胜仗便急流勇退,从不自恃功高,甚至拒绝了陛下的册封,拒绝了那个位子的诱惑。这些年亦始终以慈父姿态悉心教导主子,替主子出谋划策,帮衬主子一点点清除硕王爷的势力。”
“陛下对他也丝毫未曾起疑吗?”
湛允点点头,又摇摇头:“陛下与主子说到底是不同的。属下愚见,陛下身居高位多年,实则并不可能对谁人拥有全然的信任。陛下或许也曾怀疑过豫王爷,但如此怀疑,就与怀疑朝中每一位臣子,每一位皇子皇孙是一样的。”
他不敢不敬陛下,将话说得太直白,但纳兰峥也听懂了。
多疑或是上位者的本性,可一旦对所有人皆设防,便很可能反叫其落入盲区,抓不准真正的威胁。
“何况豫王爷此前多针对硕王爷,即便陛下察知他暗地里的些许动作,也道他是忠君事主,反要对他多些信任。他这些年来不断穿针引线,实则是站在最有利无险的位置对付硕王爷,直至硕王爷气数将尽的如今才真正转向主子。”他说到这里叹一声,“豫王不仁至此,可对主子而言,怀疑这位皇叔,比这些手段与心思本身还更叫他痛苦。”
我家竹马是太孙 第49节
纳兰峥喉间一哽,一时竟说不上话来。湛远邺假仁假义地教养他,深入骨髓地了解他,潜移默化地渗透他,一点点控制他的处事,影响他的判断,从他尚只是个孩子的时候起。
于他视如亲父的长辈内里却是那样一张面目,他究竟是如何一点点慢慢接受这一切的?从怀疑到确信,他始终未曾与她提及半分,甚至这一路走来,在她跟前多嬉笑之态。
她闭起眼来,竭力平复着心绪,深吸一口气道:“允护卫,自今日起,劳烦你将京城传来的密报与前线军情一道报至我处,另将湛明珩尚未来得及处置的官员草拟一份名单和罪状与我。”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他临走应有东西交给你吧。”
湛允眼神闪烁一下,犹豫道:“纳兰小姐,主子的确留了信物在属下这里,只是却是要您万不得已时才使的。”
“万不得已时拿来逃命?他一日不凯旋,我便一日不回京。”纳兰峥笑了笑,清晰而平静地道,“我就在这里等他,没有什么万不得已。”
她被他保护了这么久,也想保护他一次。
☆、第65章 守城
距大军开拔已过半月,仲冬时节,边关之外,广袤的瀚海一片冰封景象。天际的云浓稠而厚重,像随时都可塌压下来。
黄金王帐里安了四只掐丝珐琅三足熏炉,烟气袅袅,隔绝了外头的天寒地冻。美人榻上的人怡然横卧,手中银角杯轻轻一晃,晃出一滴清冽酒液来,恰落在他的唇角,被他伸舌舔去。
有士兵前来传信,吭亮地道出一声:“报——!”银角杯因此晃过了头,一滴酒液顺着他敞开的衣襟滑落,缓缓划过和田白玉一般精致无瑕的胸膛。
卓乙琅恼了,却只是皱过一下眉头便恢复了漠然的神色:“大惊小怪。”说罢起身,随手丢了杯盏,踱步到几案边,“说。”
那士兵颔首答:“启禀世子,我军东西南北四路辎重当中,有三路分别于昨夜子时、丑时及今辰卯时遭劫!”
卓乙琅闻言稍稍一愣,随即笑了一声,垂头瞧了眼几案上铺陈了的一幅尚未作成的画,想了想拣了支笔,给画上人添了一道眉,而后道:“燃眉之急,燃眉之急啊。我军空驻此地半月,给那些俘虏来的废物供吃供喝,粮草频频告急,如今三路辎重被劫,当真燃眉之急也。”
那士兵皱了一下脸,听懂了这个成语。的确很紧迫啊,可世子您的语气能不能与您说的话稍稍对上点头呢。
他在原地静候指示,半晌才听卓乙琅语声清淡地继续道:“未被劫的是哪一路。”似乎也听不大出询问的口气。
“回禀世子,是东路。”
卓乙琅弯了嘴角,再在纸上落了一笔眉:“时辰间隔如此相近,他大穆皇太孙是有三头六臂不成?”
士兵不知此问是否该作答,默了半晌没听见下文,只得硬着头皮道:“或许是的,世子。”
“蠢。”他虚虚点一下他,“一个人只有一颗脑袋与两条臂膀。所以你猜猜看,他究竟身在哪一路?”
士兵将西南北三路猜了个遍,才听卓乙琅叹了口气:“如此脑袋,如何能与那些狡猾的汉人较量。我方才不都问你未被劫的是哪一路了。”
他霍然抬首,神色震惊:“您的意思……!”
“东路的辎重为何没被劫呢?那是因为大穆的皇太孙劳心劳力,躬身替我送粮草来了。他若不留一路活的,如何晓得我大营的位置?”他笑笑,将作成了的画一点点收拢,“好了,你下去吧。”
那士兵挠挠头就要退下,走到一半复又回身:“卑职斗胆再问一句,您当真不作指示吗?”既然都晓得敌人在哪一路了,怎得还一副要等人家直捣黄龙的模样。
“我自有打算。”卓乙琅似乎脾气很好,心情也不错,并未因此动怒,待人退下才捏了画出去,走进一间关押俘虏的帐子。
帐子里散发着一股腐臭的气息,昏暗而潮湿。他挥退了守值的将士,望向蜷缩在角落,被手镣脚镣束身的人。良久后亲自掌了灯上前,伸出一根手指将那人沾了灰泥的脸擦拭干净。
灰泥一点点卸落,明黄的灯火映照着那人的脸,慢慢现出一张与卓乙琅一模一样的面目。
他扯了下嘴角,淡淡叫了一声:“兄长。”见对方神色疲倦地闭着眼,丝毫不出声搭理,只得再叹息着道,“兄长,还有最后一战。”
他说罢一抽绸带,展开了手中的那幅画:“杀了此人,这些年你亏欠我的便还清了,你的未婚妻也将得到自由。”
他交代完便弯了弯嘴角,将画丢在一旁,起身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一个人的确只有一颗脑袋与两条臂膀,可他不是。
……
贵阳下起今冬第三场雪的时候,纳兰峥窝在书房里翻阅案宗,手边是一只铜雕锦地龙纹八宝手炉。那些案宗都是拿湛明珩留下的印信调来的,云戎书院里头不教这些,因而她不大懂,得重新学起。
听见叩门声,她翻过一张书页,头也不抬地道:“进来。”
湛允抱了一堆文书来,多是些用以学习琢磨的范本,给她搁下后询问是否还有旁的需要。
纳兰峥这才抬起头来,说:“我看了近些年有关贪墨案的案宗,倒有一个想法,却不知是否可行。”
“您说说看。”
“贪墨案须经三司会审,其间环节复杂,三转四回,经手者众多,而三司里头必然有豫王爷的暗桩,尤其公仪阁老掌管的刑部……”她说及此一顿才继续,“因而此次押解入京的犯人未必最终皆得惩治。豫王代理朝政,要动手脚保人再轻易不过,恐怕证据一进三司便会被销毁。咱们殚精竭虑处理完后续,便是为避免湛明珩来不及收拾的烂摊子给朝臣们留下话柄。但倘使‘抓错’了人,恐怕适得其反,还得叫他们说一句太孙处事不周。”
她说到这里停下来想了想:“咱们如今最大的劣势,一来天高路远,二来我明敌暗。因此……何不先交一份假罪证去探探虚实呢?”
湛允眉心一跳,这个想法,不能不说极其大胆。
但纳兰峥却面色不改地说:“只有藏下证据,先递交一份假的上去,才能瞧清楚究竟哪个环节安插了对方的人手。如此一来,他们能保人,咱们也能翻案。光明正大是拿来对待君子的,对待小人……算人者,人恒算之。”
湛允想了想,应道:“属下这就去办。”
这边方才解决了贵州贪墨案的事,湛明珩便与卓乙琅正式开战了。纳兰峥为此日日提心吊胆,却是尚未得到前线来的捷报,先听闻了朝堂的动静。
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密报,说是朝议时,一干文臣纷纷义愤填膺地参了太孙一本,称其违背圣意,为一己私利劫掠狄军辎重,主动挑起与狄人的战火,实在年轻气盛,难堪大任。
纳兰峥着实气得不轻。
卓乙琅的确是声称要与大穆谈判的,因而朝廷不曾下达开战的指示,湛明珩领去边关的所谓大军也并非骁勇善战的生力军,而是临时征调来的地方守备,为的是替他保驾护航,和谈不成才动干戈。
只是但凡有眼睛的都该瞧得出这诱敌深入的计谋,如此情状,倘使不能够先发制人,便等于是叫湛明珩去送死。
他去了,如今他们却反过来参他一本,明里暗里说他争强好胜,欲立军功,视圣意若无物,置黎民苍生性命于不顾。
可如今的朝堂哪里还有圣意呢?所谓圣意,不过是代理朝政的豫王的意思罢了。
她捏紧了手边的杯盏冷笑道:“这些个朝臣如今倒是不在乎大穆的颜面了!当朝王爷被人砍去了双臂,当朝太孙以身犯险前往交易,他们竟还能够好声好气地请求和谈。湛远邺究竟给这些人灌了什么*汤药!”
湛允亦是恨不能飞奔回京插湛远邺几刀子的模样,一拳砸碎了一张椅凳:“不仅如此,朝臣们闹得不可开交之时,还是那狗贼替主子收的场,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称将派援军助太孙一臂之力,既然太孙主战,便必然有他的道理。如此假仁假义,实在用心险恶!”
纳兰峥冷静了一会儿,摆摆手道:“现下谈论这些也无意义,朝堂之事你我鞭长莫及,只得待湛明珩回来再议了。”她说及此处语气和缓了一些,“边关那处可有消息?此前军报说他暗中跟随狄人的辎重队直捣敌营,现身时仅仅八百精骑……我看他也是疯了。”
湛允刚欲答话,却听外头廊子里有人步履匆匆行来,到得书房门前喝一声:“报——!”他见状上前接过军报,只一眼便是面色一沉。
纳兰峥坐不住了,紧张地站起身来,急问:“可是湛明珩出了什么岔子?”
他摇摇头,神色却没有丝毫的松懈,缓缓道:“……西境破了,三万狄军秘密越过四川,直向贵州省境而来。”
纳兰峥身子一晃,险些要栽倒下去,扶了桌案才堪堪稳住。
这是一则极其矛盾的军报。多达三万的敌军,如何可能悄无声息地入关,一路畅通无阻,秘密穿过那么大一个四川省,直至接近贵州省境才被发现?显然是大穆边关守备出了问题,有奸细放了行。
四川省在父亲的右军都督府管辖之内,竟也被湛远邺轻易地架空了。
她白着脸沉默了半晌才问:“领军人是谁?”
湛允神情严肃地摇摇头:“尚未探知。”
“不论是谁……都是冲我来的吧。”
湛允挣扎许久,忽然掀了袍子跪下来,道:“照如此行军速度,不出三日敌军便可抵达贵州。纳兰小姐,您……您跟属下走罢!”
她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良久后反问道:“走?我的脚下是大穆的土地,我能走去哪里?我往东走一步,三万敌军便愈往大穆腹地进一步,你叫我走去哪里?”
他知说服纳兰峥不是容易的事,只得咬咬牙接着道:“不瞒您说,主子临行前除却印信,还留了一块虎符在属下手中。那虎符是陛下在京时及早交给主子的,可调动贵州全线地方守备,您与属下先且东撤,此地自有将士们守牢。”
纳兰峥点点头:“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但是湛允,你在保护我之前,首先应当记得,我是你的主子,但也是大穆的臣民。”
她说到这里已然恢复了平静,将那封军报捏在手里看了看,说:“将贵州全境的地方守备图拿一份给我。”
湛允错愕地抬起头来:“纳兰小姐……您这是要?”
她没有看他,只说了两个字:“守城。”
☆、第66章 迎战
子时深夜,书房内一片灯火通明。纳兰峥捧了碗姜汤,大口大口地饮尽,将自己捂暖和了,便起身去推演沙盘。
相比前头琢磨案宗,她对这些更得心应手一些。在云戎书院待了五年,虽是侍读却也并非白念了书。
从前湛明珩在书院里头混得低调,空有一颗好脑袋却无处可炫耀,只得拉扯着她与弟弟,明面上说是一道推演沙盘切磋比试,实则便是彰显自我。毕竟谁能推得过他啊。
彼时她因常与他对着干,不愿见他嘚瑟,非是要寻出法子破他的局不可,虽赢不了却也长进不少。倒是未曾想过,当真有一日能够派上用场。
只是如今形势严峻,眼下这面沙盘并非幼年时的嬉闹,而是真刀真枪。动一动手指便是一座城池,成千上万条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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