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竹马是太孙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顾了之
众人瞧见太孙妃笑出了泪花,仰首望着他说:“贵阳……我守住了。”
他的喉结动了动,眼光闪烁,出口沙哑:“……是我来晚。”
非是身在其中之人不会知前头那看似轻易的六个字背后几多艰难,也不会知后头这听来简单的四个字背后饱含了多少极尽沸腾、挣扎、苦熬的心血。
百姓们似乎到得此刻才终于肯定了来人的身份,不知谁起了个头,众人俱都大拜了下去,嘴里喊着不大齐整的“太孙殿下”。
湛明珩的目光穿过纳兰峥,看向她身后的这些人,忽然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激越。这是他的臣民,他们对他感激涕零。
但他知道,这民心不是他得来的,而是她。
在场多是妇孺老人与孩童,一个老头看了眼太孙僵悬在半空的那只手,大着嗓门喊了一句:“都别喊了!一个个没眼力见的,没见太孙殿下抱不了媳妇了?”
人群当中一阵哄闹,很快又有人起了个头,众人开始合着拍子一下下击掌,嘴里喊着:“抱一个!抱一个!抱一个!”
纳兰峥这时候回过神来了,此前的百感交集俱被这哄闹声淹没得不见了踪影,竟是一时不知该将手脚放去哪里。
但她也着实不必考虑这个了,因湛明珩笑了笑,单手一拽,将她拽进了怀里。
她“哎”了一声,手抵着他身前的铠甲,脸烧得如同此刻天边霞色:“这么多人瞧着,你疯了!”
湛明珩将手中兜鍪递给了小心翼翼走上前来的,一位十分有眼力见的民妇,继而得以拿双臂紧紧拥揽住她,嘴贴着她的耳朵低声道:“民意难能违。”
人群当中静了一静,随即再起一阵哄闹。
许多年过去,贵阳的百姓依旧能记得战火纷飞的这一日,大穆朝风华绝代的帝后是如何起始了一条堪称传奇的路,以至此后经年口口相传,大江南北的人们渐渐将此二人作神祇歌颂。
当然,这是后话了。
现下还只是太孙的那人抛下了万马千军,当街将他的小未婚妻掳上了马,留给百姓一句:“散了散了,太孙妃要回去治伤了。”
淳朴而单纯的乡亲们挥泪送别了疾驰而去的两人。
纳兰峥气得不行。哪有这般的无赖,竟大庭广众抱了她不够,还说谎不带眨眼的!她为维护他在老百姓心中英明神武的模样煞费苦心,就被他一遭给毁了!
她被湛明珩自后边拥揽得动弹不得,身下的马又颇为颠簸,只得拿手肘去捅他。不想方才挥出去便给他捏住了:“我穿着铠甲呢,仔细弄疼了你。”
纳兰峥霎时心底一软,刚想原谅了他,又听他道:“脱干净了再来。”
“……”
湛明珩脱干净时,纳兰峥的确去了。府上一串丫鬟端着一摞的物件去伺候他沐浴,给她拦了下来。
她回府后已先沐浴打理了一番,湛明珩因处置后续战事耽搁了一会儿,是以天黑了方才得闲。
纳兰峥进得湛明珩房中内室,便见他靠着澡桶的壁缘,半垂着头揉眉心,露了一小截的肩背在外边,上头好几道鲜红狰狞的刀伤。
她起头还犹豫,见此一幕心头一紧便上前去了,赶紧拿了手巾,在一旁泡了盐末的浴盆里润湿了,去替他清洗伤口。
湛明珩似乎不晓得是纳兰峥来了,任由身后人擦拭着。那泡了盐水的手巾碰着新鲜的伤口,必然是疼的,但他一声没吭,甚至昏昏欲睡地眯起了眼睛。
她心内不免奇怪,她上回给他的伤手上药,他分明疼得嗷嗷直叫啊。
她忍不住问:“不疼吗?”
湛明珩听见这声音,一个激灵就在澡桶里边端坐了起来,僵硬了一会儿才扭过头去,正见纳兰峥歪着脑袋十分好奇地俯瞰着自己。她挽了大半截袖子,嫩藕一般细白的小臂露在外头,滴淌着水珠子。他的洗澡水。
他立刻便清明了,哪里还睡得着,眉头一皱“嘶”了一声,苦着脸道:“疼啊,好疼。你下手可能知些轻重?”
纳兰峥哭笑不得,她可算明白了,敢情他皮厚得跟堵墙似的,根本不晓得疼,从前皆是演出来骗她的。
她真想将那一大盆子盐水都给他一脑袋浇下去,好淋他个痛快,但瞧见他这一身纵来横去的伤却下不去手了,轻声细语地说:“好好好……我轻一些。”说罢继续替他清洗伤口,还哄小孩似的,俯下身来替他吹了吹流血的皮肉。
这又酥又麻又痒的,湛明珩的气血一下涌上了头。是要杀人了啊!哪个血气方刚的男儿受得住娇妻这般撩拨,他胸口一起一伏,竭力平稳气息,并是小心翼翼调整了一番坐姿,弓起了腰背,遮挡了她的一部分视线。
他上半身一丝-不挂,下边也只围了个聊胜于无的薄布巾,一不小心便要给她瞧出蠢蠢欲动的迹象。当然,亏得他不习惯这边新府陌生丫鬟的伺候,因而有块遮羞布,否则真是没眼瞧了。
思及此,不免感慨这妮子未免也太大胆了,竟敢不声不响闯了来,倘使换了他平日沐浴的样子,她可还能这般气定神闲?
他浸泡在水底下的手不停重复着握紧再松开,松开再握紧的动作,拼死隐忍克制。自打上回雨夜险些失控,他便得了这套凝神静气的法子。
尽管似乎……并无用处。
纳兰峥察觉到他的异样,停下手来,这下有些疑惑了:“当真很疼?”
他默了默,悠长而低沉地道出:“嗯……”太疼了,快炸了首席少东,你别疯。
见他这般,她便不瞎闹了,想说点什么好转移他的注意力,给他减轻些疼痛,恰巧一眼瞧见他左肩一个陈年的伤疤。
此番上战场前,他的确该是养护得极好的,便书院里头切磋比试也少有大的磕破,除却这道伤疤。六年前春日在卧云山被那只老虎所伤。
她十分小心地碰了碰他的肩,问他:“这里呢,还疼吗?”
湛明珩倒真被转移了注意力,偏头看了一眼,似乎觉得她这话问得太傻了,笑道:“都多久了,早就不疼了,你想什么呢?”
她默了默,说:“我在想,倘使没有当年那只老虎,大概也便不是今日这般景象了。”
她是此番遭受了劫难,后悔做了他未婚妻的意思?
湛明珩眉毛一竖便要质问她是否真有此意,却忽然被她从后边环抱了双肩,听得她在他耳畔笑着说:“但幸好是有的。”
当真幸好。
他被这亲昵的动作惹得浑身大颤一下,偏过头盯住她,目色霎时浑浊起来,声音暗哑地问:“纳兰峥,你打了一仗翅膀硬了,现下不怕了?”竟敢这么明知故犯地撩拨他。
她弯身瞧着他,眨了几次眼,弯起嘴角:“不怕。”
他的目光缓缓下落到她因这一室火烫的浴气鲜红得像要滴血的唇瓣,动了动喉结道:“那我要吻你了。”
纳兰峥点点头。
湛明珩便当真克制不住了,半回身过去,手一抬扣紧了她的脑袋,将她往下一按,也没个铺垫就撬开了她的齿关。
纳兰峥含糊地咕哝了一句什么,似是抗议他太粗鲁了,却未有挪开抱着他肩的手,并是没有闪躲地任由他在她嘴里头胡闹。他闭着眼,因此愈发深入往里,一点点*她的气息,怎么也吃不够似的。
纳兰峥气都喘不过来了,本就许久未得歇息稳妥,这下浑身都快软倒了,只得腾出一只手扒住了浴桶借力。湛明珩睁眼便见她指骨发白地紧攥着壁沿。这一幕不知何故叫他刹那血脉偾张,下腹一紧。
为免当真情难自已,他只得停下来松开了她。
好歹得了喘息,纳兰峥大口吸着气,脸都红透了,哪还好意思再盯着他瞧,便将目光落到了别处。却是这一落,恰见那浴桶一池清水里头,一面雪白的布巾被什么物件鼓戳得飘然欲起,形态奇异。
她愣地眨了好几次眼,神情探究。湛明珩亦顺着她的目光朝下一看。
下一刻,一个是恍然大悟,一个是如遭雷劈,异口同声地,一高一低惊叫起来。
“啊——!”
“啊——!”
侍候在外间的丫鬟们听见太孙的狂暴大喝:“纳兰峥——!你给我出去——!”
☆、第69章 狗粮
我家竹马是太孙 第52节
湛明珩的内心宛若一万匹烈马一刹间奔腾呼啸而过。纳兰峥揉着眼睛,哭丧着脸退了出去。
听她走了,他的脸色便愈发地阴沉下来,但显然气的并非纳兰峥,而是不争气的自己。他低头看一眼,随即攥紧了拳头。
这东西,竟不能有一日是安安分分不抬脑袋的!
他苦兮兮地自力更生,待沐浴完毕便累倒在了床上。
几乎整整一月不得安眠,哪怕合眼也是提心吊胆。一路征伐,多露宿山林,为此睡过马背、草地、树枝,当真是摸爬又滚打。如今身下换了柔软的被褥,反倒有股不真实的恍惚之感。
将将沉沉睡去时忽听外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他这些时日已养成了风吹草动便睁眼的习惯,因而一下恢复了清明,问是生了何事。
外头的丫鬟告诉他,是纳兰小姐做了噩梦,白佩姑娘出来打水,便自作主张地来带个话。
这丫鬟是前头沿途买来的,兵荒马乱的也未来得及立规矩,因而倒歪打正着地合了湛明珩的心意。要换了旁人,哪敢拿这事扰他。
他立刻披衣起身去了纳兰峥房里。到时便见她坐在床角,额间皆是细密的汗珠,嘴唇也微微泛白。
湛允还在外头奔忙,未来得及回报先前军营的事,因而他并不晓得她究竟经历了什么,只是光瞧这七日的战绩也知有多艰难了。
京城哪家的千金活得像她这般?她不过是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该被他放在心尖上疼爱呵护的,如今却被迫肩负起一城百姓的性命,为此殚精竭虑,吃尽苦头。
她说不会有一日叫他在大穆与她间做抉择,当真说到做到。
他在她床沿坐了,伸手去探她的脑门,叫她的名字:“洄洄。”
纳兰峥着实出了好大的神,这下才瞧见他,张嘴时下意识想说她没事,与前头在军营一般假作一副平静姿态,却忽然记起跟前的人是湛明珩。
他回来了啊。
她向前挪了挪,靠他近一些,终于能够道出这些日子无论如何也不敢对谁讲的一句话:“湛明珩……我害怕。”她不是不害怕,只是不能够害怕,现下却可以了。
他将她搂紧了,一下下拍抚着她的背脊,垂眼瞧着她道:“都梦见什么了?与我说说。”
她点点头,缓缓道:“刘逞不守军纪,散布谣言……实则也未必罪大恶极。但我不晓得他是否是被安插在贵州前卫里的奸细,为防万一便叫人将他当众斩首了……”
湛明珩喉间一哽,拍抚她的动作都停了停。他没想到还出过这等事。
她说及此声色愈发哽咽:“我是不是做错了?这些天,我日日梦见他的至亲来向我讨命……都是血,都是血……”
他默了一默,死死揽紧了她:“洄洄,你没有做错。军令如山,这句‘就地正-法’并非为将者的凉薄,更非为将者的罪孽。心慈手软网开一面的下场,便是更多的将士、百姓无辜丧命。”他顿了顿,面不改色地继续道,“何况湛允早已向我回报过了,这个刘逞的确是奸细,贵阳的百姓都在感激你,你何必为个恶人给自己添堵?”
纳兰峥红着眼抬起头来,盯着他问:“……此话当真?”
他伸手捏了下她的鼻子:“自然当真,不过湛允那小子不懂女孩家心思,才忘了与你说的。”一脸“还是我好吧”的神情。
她点点头。
湛明珩从侍候在旁的白佩手里接过了锦帕,替怀中人将额头的冷汗擦拭掉,而后递还回去,给她使了个“下去”的眼色,再与纳兰峥说:“好了,今晚我陪你睡。”说罢低头亲了一下她的鼻尖,似乎也不是征求她意见的意思。
纳兰峥默了默,倒也没断然拒绝,只半抬起头:“我现下有些睡不着,你若是不大累,还是与我说说话吧。”
“累啊,怎么不累?”他说着便挪了身位,将她抱到床的里侧,揽着她躺下来,长手一拉被褥把俩人给盖了个严实,“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纳兰峥一个人躺着的确心内不安稳踏实,加之前头也有过一次了,便没拘着推拒他,只是不大好意思地拿被褥蒙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对眼瞧着他,确认道:“这样……你不难受吗?”
他被气笑,干咳一声道:“我困得很,这会儿没力气禽兽,你安心罢。”
“我是说……”她清清嗓子,指指他的衣裳,“你这般和衣睡不难受吗?”
“……”
湛明珩噎了。
这是怎得,他不过走了月余,这妮子如今却这般的通情达理且没羞没臊了。军营竟是如此磨砺人的地方?竟将他家的小白菜给养肥了。
这等时候,他若还无所作为,岂不枉为了男人!
他爬起来,三下五除二地扒了衣裳,复又躺下去,十分骄傲地扯了扯身上薄薄一层亵衣:“满意了?”
这是将她当真什么人了?
纳兰峥撇撇嘴:“我这不是怕你难得有个安稳觉睡,还被我给搅和了?说得像我多想看你似的……”说罢揉揉眼睛,一副很疼的样子,背过了身去。
却是听得身后一声大喝:“回来!”
这床榻笼统那么大点,回哪个来啊。纳兰峥偏过头去,瞧见湛明珩一脸阴沉,就怕他像上回那般发作,只得主动一些,蜷缩成一团挪进了他怀里。
如是折腾一番,倒也的确乏了。两人很有默契地俱都没再说话,一齐阖上了眼。却是方才朦朦胧胧要睡过去,便听窗外风声大作,摇得院中老树的枝桠咯吱咯吱响。
两人一道醒过神来,蓦然睁眼便见彼此眼底皆是一样的清明与机警。
战事陡然结束,只是深陷战局多时的人又如何能轻易抽身而退,恍似什么也没发生呢。
湛明珩看了看她,再看了看黑黢黢的窗外,叹了口气道:“竟像亡命天涯似的。”
纳兰峥何尝不想叹气,却晓得他此番必然自责连累了她,便不说那些丧气话,笑了笑道:“那也是两个人的天涯。”
湛明珩闻言一滞,摸索着寻到了她的手,紧紧扣了她的手指:“洄洄,此战或许只是个起头,我尚有很长的路得走……跟了我,你当真不怕?须知我甚至无法预料翌日睁眼会发生什么。”
她弯起眼睛,一句句纠正他:“首先,是‘我们’尚有很长的路得走。再者,刀山火海也好,阿鼻地狱也罢,正是因为‘跟了你’,我才不怕。还有……我能预料,翌日睁眼你必然觉得手臂麻木酸胀[聊斋]兰若寺。”她说罢凑上去,亲了一口他的下巴,笑得狡黠,“被我压的。”
湛明珩被她逗笑,揉揉她的脑袋,将她往怀里按去:“你倒是敢。”
两人这回才当真睡了过去。
纳兰峥毫不忸怩地任他抱着,似乎也不觉这般同床共枕有失礼数了。不曾历经过生死一瞬,又岂知如此相拥的意义。眼下的每一日皆是上天的恩赐,如何能畏缩不前,不懂得珍惜。
但湛明珩翌日是被痒醒的。纳兰峥抱着他的手臂,气息都喷在他的皮肉,传来阵阵钻心的痒。他睁眼便见自个儿的小娇妻缩在床角,背对他这向睡得安稳,而他似乎因睡梦里下意识要揽她,也跟着一路从床沿追到了床角。
我家竹马是太孙 第53节
偌大一张床榻,两人竟一道挤成了一团,只占了三分铺子。
他瞧着她精致小巧,如珠如玉的耳垂,有一些凌乱的鬓发,白里透红的脸蛋。忍不住便是一颤。
纳兰峥便跟着醒了。睁眼瞧见自个儿抱着条手臂,尚且未反应过来,便被手主人大力一拽,给拽了过去。
她低呼一声,后背一下子抵着了他结实的胸膛。他的脸倒是瘦了一圈,身板却感觉不大出来变化。
湛明珩搂紧了她,在她耳边咬牙切齿道:“纳兰峥,你是小狗不成,要这么抱着我睡?”分明语气里透着一股得意。
说罢又不大满意地道:“还有,你是多喜欢犄角旮旯,总要往那儿钻?可是逼得我睡到里侧去?”上回雨夜借宿,那床榻小,无处可挪,他是如今才发现她这习惯。
眼下青天白日了,纳兰峥思及昨夜竟趁着月黑风高壮胆,说了那些没羞没臊的话,还主动亲了他,便不好意思起来。只是她那嘴一道里硬,便说:“我抱你与抱床柱是一样的,你可别多想了!”
湛明珩两只手顿时收紧了:“纳兰峥,你有胆再说一遍?”说罢便去挠她痒。
纳兰峥哪里受得住这般折腾,倒想还手,却碍于这般姿势压根挠不着他,只得一面笑一面蜷缩成一团向他告饶:“我不说了成不成!湛明珩,你快停手,别闹了!”
他停下手来,阴测测道:“你喊我什么?”
“湛明珩啊。”她不是向来这般叫的吗?他是出了回征,改头换姓了不成。
“是了,此事我早便有意与你提了,是谁允许你总连名带姓喊我的?”
纳兰峥回过身来看他:“那我喊你什么?”
“你自己好好想。”一副想不出来便要继续挠她的样子。
她好好想了想:“太孙?”
湛明珩的脸黑了。
她再想:“殿下?”
他吸口气,忍耐。
“太孙殿下?”
湛明珩凑上去,一口叼了她的唇,一面咬一面含糊道:“狗嘴吐不出象牙……堵了算了!”
☆、第70章 逃亡
湛明珩闹了纳兰峥半晌才肯罢休,还是被忙了一整夜方得回府的湛允给叫起的。
他身上一股铁血气息,内室的房门一开便嗅得分明,纳兰峥从偷来的半刻闲情里回过神,敛了色起身穿衣。一面听外边湛允回报,说是狄人已退兵了。湛明珩则吩咐他尽快整束军队,集结至贵阳,以免此地被人钻了漏子。
这番决策不无道理。经昨日一场苦战,贵阳此地仅仅只余数百将士,若非黄昏时湛明珩的援军来了,必得落个全军覆没的惨局。如今的贵阳几乎可说一攻即破,毫无抵抗之力。两人也因此无法在这关头抛下百姓回京去。
湛明珩交代完了便回内室,一眼瞧见纳兰峥已穿戴好了。一身简素的月白窄袖直裰,倒是遮掩了纤妙的腰身,却因头顶束了男式发髻,青碧色的发带飘落在耳后,衬得那颈项格外修长秀美。
瞧得他顿时有些恍惚。
实则昨日他便想说了,她扮男装也好看,那唇红齿白的模样不知何故十分刺激他的神经。只是真要唬人还欠些火候,她的五官生得太明丽,相貌若不经整改,便太容易露馅了。
纳兰峥正吩咐白佩替她画粗眉,被湛明珩给伸手拦下了:“你这模样是想叫我当真断袖了不成?得了得了,脸就不必改了。”
她便不折腾了。实则穿这一身是因如今形势紧迫,怕有个万一,行动好便宜些,倒不真要蒙骗谁。毕竟白佩那个点妆手法也太次了,军营上下皆认出了她的女儿身。
她叫白佩下去了,坐在妆镜前问湛明珩正事:“卓乙琅如何便轻易退兵了,你此前可是做了什么?”
他点点头:“家里老王遇刺了,赶着回去继承大统呢。”
纳兰峥眉心一跳。听他这轻松口吻,那狄人的老巢难不成是他皇太孙的承乾宫,竟能打个来回全身而退,眼也不眨一眨?
她起身盯着他看了一圈,像在确认他当真无虞。
湛明珩一笑,弹了下她的脑门:“自然不是我亲手刺的,否则我昨日如何赶至贵阳?”
她是关心则乱了,松了口气再问:“那是怎么一回事?”
“卓乙琅并非王庭世子,他有个孪生兄长。”
纳兰峥一时惊骇万分,听他顿了顿后继续道:“那位才是真正的继承人。双生子在王室素来忌讳,卓乙琅是弟弟,因而甫一出世便被秘密送出了宫,留得一命都算老王仁慈。王庭上下无人知晓那一夜出世的是对双生子,但或者是血脉相连,做哥哥的却渐渐有所察觉,此后多年一直费心寻找胞弟。找到后,他将胞弟偷偷从山野接回,养在了宫外,教他念书,教他做人。”他说到这里笑了笑,“但后来,这个胞弟想替代他成为王庭的世子。”
“两人的相貌、身量俱都一模一样,却有十分关键的一处不同。卓乙琅自幼体弱,习不得武,而他的兄长却是王庭赫赫有名,征伐沙场的大将。如此一来,但逢战事必要露馅,卓乙琅无法在短时间内轻易替代他,因此将兄长囚禁起来,甚至是……”他说到这里捏了捏拳头,“拿他的未婚妻作要挟,逼迫他替自己出兵打仗,一面暗中培植势力,直至能够站稳脚跟的今日。”
纳兰峥看了一眼他捏紧的拳,晓得他何以动怒。
她默了默道:“因而你此次出征,碰上的并非卓乙琅,而是他的兄长。卓乙琅拿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人来迷惑你,自己则带着心腹势力来了贵阳。这是一石二鸟之计,除却拖延你的脚步,或还可借你之手除掉他的兄长及其手底下的忠诚将领。他这些年已将势力培植稳妥,不再需要他的兄长。由你来做这事,能保证他的手脚干净,到时全军覆没,理当无人知晓内里真相。王庭只道他卓世子使了金蝉脱壳,兵分二路之计。至于为此造成的兵损,亦不过尔尔。”
湛明珩点点头:“卓乙琅的兄长的确不如他心机深沉,甚至表面看来有些愚钝,但熟通兵略,取敌三千首级不过眨眨眼的人岂会当真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夫。他小看了他的兄长。”
纳兰峥听到此处也便明白了:“你与他合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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