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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竹马是太孙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顾了之
纳兰峥活了两世也不曾见过这样的泼皮无赖,她素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见他这般反倒愈加不肯给了,一面躲一面急声道:“湛明珩,你无赖!”
他是多久不曾听见有人敢这样直呼他全名了啊,气极反笑起来:“纳兰峥,你好大的胆子!”说罢便没再留余力,将她缩在身后的手死死往外一拽,顺势捋下了那只镯子。
纳兰峥被他弄得生疼,忍不住“嘶”了一声。纳兰嵘见姐姐被欺负成这副模样就差哭了,哪还管得上什么尊卑礼数,眉头一皱就朝湛明珩狠狠撞了过去。
这一下可使了大力,虽不足以撞倒湛明珩,却叫他的手偏了那么一偏。
也因此,“当”一声清响,他捏在手里的镯子掉了下去。
车内霎时静了下来,三人齐齐朝躺在地上的镯子看去,只见白玉的表面多了一处细密的裂痕,显然是碎了。
纳兰峥记起这镯子的来历,顾不得手腕火辣辣的疼,忙去捡来看。
这一看却愣住了。白玉确是碎了无疑,可那细痕处分明显出了两个字来。
洄洄。





我家竹马是太孙 第11节
那是她的小名。
七年前,她与弟弟的降生解了魏国公府多年无男丁的大患,纳兰远一高兴,提笔挥墨写下了大气磅礴的“峥嵘”二字,以此给姐弟俩取了名。
繁盛之意不可拆,因而纳兰峥就随了弟弟的山字辈。可她的生母阮氏却希望她能像个普通女孩家那样平凡度日,免于纷争,便给她补了个水字辈的小名。
阮氏识不得几个字,纳兰峥还在襁褓里的时候,听她有一日问身边的嬷嬷,说可有水字旁加“回”的字。
那嬷嬷说是有的,后来她就叫她“洄洄”了。
纳兰峥曾想告诉阮氏,所谓“溯洄从之”,“洄”字包含“逆流而上”之意,它可一点都不普通。
可她却一直没能说出口。阮氏不晓得“洄”字之意,却认得“回”字。她想,她一定是期盼什么东西能够回来吧。
就没忍心破坏这份希冀。
这一世,她也曾得到过母亲的疼爱,起码那时候的阮氏真的待她很好。
可是后来,她疯了。
在她五岁那年,阮氏掐着她的脖子,质问她为何要抢弟弟的慧根,骂她怎么不是个男孩,说自己恨极了她。就这样险些将她弄死在青山居里。
她被毒打得浑身是伤,若非如此,也不会过到主母谢氏的名下,两年来被勒令不可踏进青山居一步。
她的丫鬟们都说,小姐这是因祸得福了。
当真是祸吗?
她垂眼瞧着手里的白玉镯子,实在很难相信,一个将心思藏得如此绝妙的母亲,会那样记恨自己的孩子。
究竟是多不能开口的情意,非要碎了才叫人看见呢。纳兰峥想。
她一下下缓缓眨着眼,记起那个眉眼动人,曾抱她在怀温柔哄她入睡的女子,只觉心间酸楚极了,眼眶里盈满的泪跟玉珠似的落了下来。
纳兰嵘和湛明珩瞪大了眼,双双傻在了那里。
☆、第15章 遇虎
纳兰峥这年纪的女孩皮肤娇嫩,因而手腕被捋起的那处红痕许久都褪不去,反倒越显狰狞了。
湛明珩下手不知轻重,垂眼就看见自己干的“好事”,又瞧她紧紧攥着白玉镯子,眼泪跟不要银钱似的扑簌簌往下掉,一时也犯上了难。
他哪里想得到这平日里张牙舞爪,得理不饶人,不得理也不饶人的女娃还会被惹哭,又何曾见过女孩家哭。
从前倒有毛头小婴在他怀里闹过,彼时皇祖母教他摇一摇拨浪鼓,拍一拍婴孩的背,再颠巴几下,就哄好了。
可这女娃都七岁了,那样成不成啊?
不成吧……
纳兰峥这种不出声的悲泣简直比毛头小婴大喊大叫的哭法还让湛明珩觉得闹人,他浑身都似爬了虫般痒起来,干咳几声道:“我……赔你一个成不成?”他当然以为,纳兰峥是因为镯子碎了才哭的。
见她不搭理自己,又道:“这样的镯子宫里多了去,你要十个都成!一百个……”他思考了一下这数目的概念,“一百个也成吧,我跟皇祖父说一声就是了。”
他这态度倒算端正,可纳兰峥似乎听都没听见。
纳兰嵘长这么大还不曾见姐姐这般过,实在吓坏了,怯怯去揪她的衣袖:“姐姐,你别难过了……这是姨娘送你的镯子吗?”
湛明珩闻言愣了愣,这玩意儿不是顾家那位解元给她的吗?
又见纳兰嵘攀着姐姐的肩凑过去,细细瞧了一会儿镯子喃喃道:“姐姐,这是你的小名吗?我好像听姨娘这样叫过你。”见她仍不答应,他撇撇嘴竟也快哭了,“姐姐,你别哭了……”
纳兰峥听见弟弟的哭腔才回过神来,知道此番是自个儿失态,就揩揩泪示意她不哭了。
湛明珩碍于面子不好跟纳兰嵘一样凑过去,却又实在好奇那所谓小名,就假意端坐不动,斜睨着去瞅,直将眼珠子都瞪累了才远远辨认出那两个叠字。
他明白了究竟,忽然觉得不大舒服。
这种不舒服与先前不同,素来目无余子的太孙殿下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是有点羞愧。
可俗话说,不知者无罪,他还道纳兰峥小小年纪就不明不白跟男子私相授受,哪里晓得这镯子背后的渊源!
湛明珩自顾自挣扎了一小会儿,觉得这女娃既然不稀得搭理他,还是不要白费力气道歉的好,大不了他回头跟魏国公府那位姨娘说一声,让她再送纳兰峥一副镯子就是了。
他打定了主意就理直气壮起来,若无其事拿起弩继续研究,只是到底不能专心了,时不时就要往纳兰峥那边瞥一眼,看她好些了没。
纳兰嵘一个劲地安慰姐姐。
纳兰峥见弟弟乖顺,倒也好受了些。镯子确实裂了几道细痕,却好歹是在内里,不大碍事,况且也算阴差阳错,叫她知晓了里头的秘密。
她毕竟险些在生母手里丢了性命,从前不是没有怨怪过阮氏,否则以她的性子,哪至于被勒令不能去青山居就当真不去了,又哪至于因了公仪家讳莫如深的态度就省了麻烦不去将镯子讨回。
如今见到刻字却是内疚起来。
她忽然想到,会不会姨娘根本就没有疯。
纳兰峥打定了主意回府后走一趟青山居,就牵着弟弟坐端正了,只是也没搭理湛明珩。
湛明珩见她似乎好了,干咳了一声,想找个话头,却又不晓得说什么,只好再干咳了一声,倒像彰显存在似的。
纳兰峥在心底冷哼一声,目视前方不动摇,认了死理,就是不准备应他。
这回是湛明珩理亏,他再怎么脾气大也忍了,又好奇姐弟俩口中的“姨娘”,就好声好气跟纳兰嵘套话:“怎得此前未曾听嵘世子说起过家中的姨娘?”
纳兰嵘见他一个人默默捣鼓弩-箭也怪寂寞的,张了张嘴要答,话到嘴边又记起他方才欺负姐姐的凶狠模样,最终往纳兰峥那侧挪了挪,示意姐姐不理的人他也不理。
湛明珩深吸一口气,继续忍。
马车辘辘行了许久,直到湛允勒了缰绳,回头道:“主子,卧云山到了。只是陛下与诸位公侯伯爷约莫在山林深处,车子不方便进。”
湛明珩当先掀开车帘下去:“要进山做什么?我又不是来找皇祖父的。”
湛允有些摸不透自家这位想一出是一出的小主子:“那您这是?”
他张张嘴,半晌没说吐出话来,最终只憋出两个字:“赏景!”
那女娃刚哭完,他总不至于说自己原本是打算拿喂老虎这茬来吓唬她那宝贝弟弟的吧!
湛允看一眼满山的枝桠乱石,心道真是幅好景致啊!面上则不敢违拗,恭敬道:“主子,那您想怎么赏?莫不如我给您搬张杌子来,您坐这儿?”
纳兰姐弟跟着下了马车,俱都一副不肯说话的高傲模样,看得湛明珩牙痒痒,也没答湛允的话。
这么一安静,忽闻一阵扑棱响声。几人抬头一看,却见是只通体墨黑的鹰隼。湛明珩努了努下巴示意湛允去处理。
湛允抬手接过鹰隼,取了绑在脚踝上的信条一看,脸色一变:“主子,是行宫来的消息。照礼制,宴毕后的仪典是您须得在场的,午正便是吉时,眼下姚贵妃到处找不见您,正大发雷霆呢。”
“她有什么好大发雷霆的。”湛明珩瞥他一眼,“离午正还有多久?”
湛允有些感动,小主子好歹懂事了些,晓得顾全大局了,忙伸出两根指头答:“约莫两柱香。”
却听他“哦”了一声:“反正来不及,那就算了。”
还是感动得太早了……
湛允苦着张脸,犹豫一会儿视死如归地劝道:“主子,容属下多一句嘴,您迟些时候到总比不到好,还是回去为妙。您不将姚贵妃放在眼里头无妨,可若是在公侯伯之后跟前失了身份,陛下可得动怒,到时受罚的不还是您自个儿嘛!”
湛明珩白他一眼:“你这是多了一句嘴?”
他登时不敢再说,干咽下一口口水,垂眼看向了纳兰峥。
纳兰峥仰头就见湛允求救的眼神,知道他是希望自己能帮着一起劝劝,可她还在气头上呢,哪里说得出什么好听的话,阴阳怪气道:“太孙殿下,您自己找骂我管不着,可别连累了魏国公府陪您一道受罚。”
说罢又看向湛允:“我是劝过你家主子的,到时陛下若怪罪下来,你可别睁眼说瞎话。”
这女娃心里真是只装了她那好国公府!
湛明珩手指着纳兰峥,气得牙都险些咬碎了,脸色铁青了半晌,最终大步流星走了。
湛允见他不是往马车方向去的,就急着追了上去:“主子,您当真不回去?”
“谁爱回去谁回去。”
“那仪典该如何善后?此番春猎随行从简,行宫里头可没留什么您信得过又说得上话的人。”
湛明珩闻言停下步子:“你先回去善后。”说罢又补充,“马车留下。”
湛允:“……”
这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界,可怜的允护卫也不晓得想了什么法子回去,临走前还苦着脸嘱咐湛明珩千万别乱跑,又招来一只鹰隼,给驻守在山脚附近的皇家侍卫送去消息,让他们派人前来接应太孙。
纳兰峥见湛允年纪轻轻却行事妥帖,滴水不漏,不免生出“卿本佳人,奈何从贼”的感慨来,当然,这话她没敢说。毕竟眼下这荒郊野岭只剩了他们三人,湛明珩若生气了动个粗,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湛明珩还不晓得自己在纳兰峥心目中俨然成了豺狼虎豹。
其实起初说要来卧云山不过是吓唬吓唬纳兰嵘,后来撞见纳兰峥跟顾池生那一幕才叫他当真气闷得想出来走走。只是真到了卧云山却又不知从何走起了。
毕竟此地除了狩猎,确实没什么能做的。
至于赏景?反正他没赏出什么好鸟来。
三人在原地等了好半天也不见有谁来接应,湛明珩的耐性又着实有限,就带着纳兰姐弟沿着山缘往东去了。
纳兰峥一面跟上,一面瞥瞥前头的人,没好气道:“太孙殿下,您认得路?”
湛明珩头也不回,理直气壮道:“不认得。”
“那您乱跑什么?何不听了允护卫的话,好好待在原地。”
“你没听过一句话叫‘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他冷哼一声,“鹰隼也难免有折翼的时候,照这个等法,天黑了也回不去。还是说,你这国公府小姐竟还会驾车?”
不然她想叫他堂堂皇太孙驾车送他们姐弟俩回去不成?
纳兰峥被噎着,不说话了。算他这句还有些道理。
为确保圣上安危与围猎顺利,山里的林子早被锦衣卫们里里外外搜了无数遍,圈出了无险的地带。只是春季的野兽异常凶猛,随便碰上个什么就够折腾了,湛明珩倒还会点功夫,却想到纳兰姐弟弱气得很,因而不打算冒险入林,预备沿着山缘寻侍卫队的踪迹。
他一面观察地势一面走,纳兰姐弟就跟在他后头。
纳兰峥暗暗腹诽了一路。心道要不是湛明珩死要面子,脾气又大,也不至于落到眼下这狼狈局面,只是他自个儿活该就罢了,偏还连累她和弟弟。
就她这小短腿,要跟上他真是太费力了。
走了好一会儿,纳兰峥着实累了,又不愿示弱叫湛明珩走慢些,正垂头苦闷着呢,忽见前头人一个急停。
她也跟着急急收了步子,差一点就撞上他背脊,刚欲开口问话,却听湛明珩低低道:“别动。”
纳兰峥听他语气格外严肃,一时也愣住了,没敢再讲话。这么一安静,就听前头不远处传来一阵极其低沉又极其粗重的**声,连风里都夹杂了一股难闻的腥气,叫人汗毛直竖!
这好像……好像是某种庞大的野物。
姐弟俩个子矮,视线都被站在前头的湛明珩挡了大半。纳兰峥牵住了弟弟的手,悄悄将他往自己身后挪了挪,以极小的幅度探出脑袋去。
这一眼望去,却是险些腿一软栽倒在地。




我家竹马是太孙 第12节
那是……那是一只足有好几个成年男子大的老虎啊!
☆、第16章 殊死之斗
此地为卧云山东头,虽相比西面草木要更茂盛些,却有几叉前人开辟过的小径,行走还算顺畅,不至被草刺或荆棘划伤。这也是湛允驾车到东头的缘由。
而湛明珩脾气再大也有分寸,可不会拿自己与纳兰姐弟的性命开玩笑,因此这一路都拣着山缘走,未曾靠近过林子半分。
眼前是一片无遮无蔽的矮草地,照理说,那只老虎实在不该蹿出来的。
纳兰姐弟或许没有看清,湛明珩却瞧明白了,老虎的眼睛微微发红,**格外粗重,狂暴得有些不大寻常。
这是冲他来的。
纳兰嵘被姐姐护在身后,紧攥着她的手,丝毫不敢动。纳兰峥只觉两条腿都软得不像是自己的了,连带呼吸也不顺畅起来,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脑袋里勉强还能装下几个念头。譬如父亲曾教过她,遇见老虎不得低头弯身或跑走,否则只会令它扑来更快,又譬如湛明珩可能会点功夫,只是怕得有十个他才能敌过这头庞然大物。
她的小命今日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躲过了二月的水祸,却躲不过三月的虎事,她怎如此命途多舛,竟世世都要死于非命!
湛明珩挡在姐弟俩身前,沉默一会儿快而冷静道:“看我朝前走三步,你就开始数数,数到五往回跑,别回头。”
纳兰峥因了心中胆颤,耳边嗡嗡作响,几乎快要听不清他的声音,分辨了好半晌才小声道:“不……不能跑的……”
“照做就是了。”他截断她的话,“看好。”
纳兰峥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见他一步步朝前走去,继而蹲身打了一个捡石子的手势。
她大惊想要阻止,却觉喉咙发干,张了张口什么都没能喊出来。一股浓郁的腥气被风卷起,老虎朝湛明珩扑过去了。
她觉得自己有一瞬间好像什么也听不见。
纳兰嵘也是落了豆大的汗珠,见姐姐还白着脸发愣,忙攥起她的手道:“姐……姐姐,快跑!”只是他到底也手脚发软,根本没能拽得动她。
五个数到了吗?她压根没记得数。
她被弟弟掐得回过神来,就见湛明珩恰好一个翻身从老虎嘴边险险溜过:“我们跑了,太孙怎么办!”他能在老虎手里撑多久!
纳兰嵘只得使劲拖着她往回跑去,倒是难得比姐姐清醒,劝道:“姐姐,马车里有弩,我们去拿!”
她被弟弟一路拖着跑得磕磕绊绊,吹了风就下了一层淋淋漓漓的冷汗,好歹有些缓过劲来了。自己和弟弟留在那里确实无用,却也不能丢下湛明珩不管,那可是当朝皇太孙啊!
弩是要拿的没错,可除了弩,还得想别的法子。
她逼着自己镇定下来。湛明珩虽不晓得侍卫队在何处,方才却一直是朝着一个方向走的,既然如此,其中必然有什么规律。
她回想了一番沿途的景致,拿定了主意,停下来扶着弟弟的肩道:“姐姐认得回去的路,我去拿弩,你去搬救兵。”说罢指向远处一片茂密的灌木矮丛,“你往那个方向一直跑,该能见着水源,倘若是浅水就渡过去,继续往草木茂盛的地方跑,直到寻着下一处水源,倘若是深水,周围理应驻扎了侍卫队!”
纳兰嵘拼命点头:“姐姐,我明白了,你千万当心!”
她喘得说不出话来,摆摆手示意他快去,也不敢逗留原地歇息,马不停蹄顺着来时的路奔去。
不说湛明珩前头如何欺负了她,生死关头他可没有含糊了她和弟弟!他是皇太孙,是大穆王朝国业的继承人,日后的天下之主,说得实在些,她和弟弟两人的性命加起来也绝没有他的要紧!
他赤手空拳的如何能敌得过老虎,她是一定要赶回去的。
纳兰峥跑得竭力,却可惜不会马,取了弩还得一股脑往回奔。弩是纯铜打造,表面还涂了层金,亏得那并非正规兵械,只是太孙的玩物,长不过成年男子小臂六分,因而还算轻便。
她因着腿软跌了许多跤,衣裳都破了好几处,皮肉也渗出了血来。回了先前遇着老虎的那片矮草地却是什么也没见着。
没有老虎,也没有湛明珩,只有方及抽芽的嫩绿短草被染上的殷殷血色。
她紧紧攥着手中的弩,心砰砰直跳起来,是她来晚了吗?湛明珩若因了她与弟弟死在这里,可叫她如何有脸回去!
心急如焚之下忽听一声震天动地的低吼,纳兰峥猛回头看去,就见是湛明珩拿着一块棱形的石块戳着了老虎的一只眼睛。
她不晓得自己怎么了,忽然盈出热泪来,许是绝望过后见着希望,喜极而泣的。
老虎的右眼血肉模糊,湛明珩也被溅了一身的殷红。这场面着实很狰狞惊心,纳兰峥却压根忘了害怕,大瞪着眼,想确认湛明珩可有受伤。
老虎被激怒,提爪就向他抓去,他见状飞快倒滑而出,险险躲过已然逼近鼻梁骨的锋利爪牙,继而一个翻身顺势骑上了虎背,死命揪住它脖颈上的皮子,一面挥拳一面用余光瞥了瞥纳兰峥那头。
这女娃回来做什么,不要命了!
纳兰峥口干舌燥得喊不出话来,见湛明珩注意到自己,忙举起手中的弩,示意是否要丢给他。
湛明珩落下的拳头细密如雨,一声更比一声响,百忙中回道:“我离它太近,不管用!”
她霎时明白过来,弩是远程兵械,没法贴着目标射,恐怕……恐怕这东西得让她来才是!可她连匕首都不曾握过,哪里会使弩?
纳兰峥慌忙低头察看手中弩-箭的构造,亏得方才在马车里,她看似不搭理湛明珩,实则倒也用余光瞥过他几次,隐约记得他是将弩颠倒了个儿在摆弄的。
她翻来覆去捣鼓了几下,记起从前为了弟弟读过的兵械图解,回想了一番一般弩-箭的使法,半晌终于找准一个搭扣,使劲掰了一掰。
“咔嗒”一下清响,弩锁开了,与此同时湛明珩那边传来一声闷哼。她顾不得被这搭扣弄得生疼的手,忙抬头去看,见他不知何时落了下风,被老虎踩着了肩膀,那张血盆大口很快逼近了他的喉咙。
他的肩膀被爪牙刺穿了一半,正鲜血狂涌。
纳兰峥着实吓得不轻,情急之下顾不上太多,费力举起手中的弩就对准了老虎。又是“咔嗒”一声响,箭上了弦。
她举起弩那会儿尚且未有思量,真到了一触即发的时候手却禁不住颤了起来。
她从未使过弩,能射得准吗?万一偏了偏,没射中老虎,反倒射中了湛明珩怎么办?
湛明珩被老虎反制,顾不得肩上剧痛,攥起一块细长的石条死死抵住了它的口齿,勉强与之僵持了下去。只是与虎搏斗哪是那么容易的,他毕竟也年幼,力气早便使了个干净,实在撑不过多久了。
可听见纳兰峥那头接连传来两声“咔嗒”,他还是气得想骂人!这女娃怎得偏就在该笨的时候聪明,该聪明的时候笨!
她也不想想,就她那三脚猫的功夫哪能射得中老虎?他死在老虎嘴里是无甚要紧的,若死在她的弩-箭下,她的罪责还怎么得了,魏国公府又怎么得了!
她不是向来将魏国公府看得比什么都要紧吗?
“纳兰峥,你给我放下!”
她的手本就抖得厉害,被他这一吼整个人都颤了一颤。她骨子里也老大不小的人了,眼下却竟快急哭了:“可是……可是你会死的啊!”
他气极反笑:“我宁愿死在老虎手里也不想死在你手里!”
她又不当真是七岁小孩,哪会不明白他这话真正用意,急声喊道:“我……我总得死马当活马医的!你若真死在了我手里,大不了……大不了我就自尽了事,绝不拖累弟弟和魏国公府!”
她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湛明珩那头没了声响,想来也是实在力竭,顾不上回答她了。
纳兰峥心下一狠,咬了咬牙,使劲拿稳了机弩。老虎大湛明珩许多,总归是射中前者的几率大,她若一味忧心自保,他就当真必死无疑了!
想到这里,她再不犹豫,小手死命一掰将箭射了出去。铜箭破空,“哧”一下入肉响动,继而响起一声低沉可怖的大吼,直震得人心肝都要碎裂。
真是走运射中了老虎!
纳兰峥这一下用力过猛,手都险些脱了臼。她欢喜得脱力,腿一软就栽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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