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竹马是太孙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顾了之
纳兰沁坐在里头恪守着礼仪,腰板端得笔笔挺。
纳兰峥看了她一眼,心道二姐不能不说没有长进。
自长姐出嫁,谢氏就将一门心思都花在了纳兰沁身上,悄悄托谢皇后请了宫中资格极老的嬷嬷专门管教她,叫她很是收敛了幼年时候锋芒毕露的性子。
而纳兰沁十岁那会儿就对皇太孙所谓的“天人之姿”仰慕在心了,自然肯吃苦头,如今举手投足都是一套极标准的宫廷礼。
不过她虽端着,余光倒也放在旁处,毕竟这是她头一遭进宫。
只见皇宫里头琼楼玉宇气派至极,朱金两色相辉映,雕梁画栋处处奢靡,当真一百个国公府也比不了里头一角。
记起她那位嫁了个书香世家还引以为傲的长姐,她不免觉得好笑起来。
跟皇宫比,那不过清贫破落户而已。
母亲说了,舅舅称圣上早便有意让太孙与国公府结亲,以此稳固势力。去年冬,晋国公府的嫡孙小姐姚疏桐给豫王爷做了继室,如此,她们魏国公府自然成了最最上乘之选。
而在国公府里头,就数她与太孙的年纪最相当相配。
纳兰峥可不晓得与自个儿一尺相隔的姐姐已然是在以这皇宫未来的女主人自居了。她在想别桩事。
妤公主嫁的那位秦阁老出身十分传奇,他的父亲是开国六公之一的越国公,却得了他这么一位从文的嫡长子。秦祐当初不倚靠父亲势力,科考入仕,一路爬上如今的位子。
我家竹马是太孙 第16节
陛下爱重他,破格准许他继承爵位,着降等保留,叫他成了大穆王朝历史上唯一一位被封了侯的文官,且将爱女许配给他的同时未有削他的权。足可见对他的信任有多深。
不过,纳兰峥晓得,老皇帝这些绕来绕去的弯子,说到底都是为了湛明珩。
妤公主今日会带小候世子一道来,她还记得头一回跟湛明珩一道去建安侯府的时候,那方才足月的毛头小婴尿了湛明珩一手,将他气得脸色铁青的事。
皇宫占地广,轿子足足抬了三刻钟方才入了昭阳宫。
纳兰峥有些等不及想见小世子,却奈何二姐的步子迈得缓,几乎端庄过了头,只好耐着性子陪她一道优雅。
两人被宫人一路引着入了迤春园,远远就瞧见亭下一方汉白玉石桌旁坐了个玉冠束发的少年,一身月白暗云纹窄袖长袍,分明该是风清月朗的行头,却偏是被这人过分出挑的气质衬出了王霸之气来。
湛明珩在书院低调行事,因而衣饰向来从简,服色也多素雅,久而久之成了习惯,休业时候也是如此。
纳兰峥瞧见他这一身,低头看了眼自己月白绣长枝的薄缎纱衫。心道还真是巧了……
纳兰沁却压根没察觉这两人着了同色。她出了个大神,连呼吸都找不着在哪了。
那是在她尚且不懂何谓男女之情时就先懂得了仰望的人。剑眉星目,龙章凤姿,顾盼间神采飞扬。他一笔一划眉眼,神工鬼斧难能琢,妙手丹青不可绘。
她甚至觉得,天底下没有哪个妙龄女子能逃得过这样的男儿,何况他还有一个足可叫人惊羡的身份。
湛明珩偏过头来,先掠了纳兰峥一眼,继而瞧起了纳兰沁。
纳兰峥觉得他看姐姐的目光有些不对头。她与他朝夕相处五年多,可从未见他这般认真打量过什么人。
再瞧身边的姐姐,竟是被看得低下了头去,两颊都染上了酡红。
她有些懵了。
难道两人这就一见倾心了?
她真是高看了湛明珩,还道他会对送上门来的姑娘不屑一顾!这么说来,他这些年可是全然未将她当女孩家看了!
正是这你瞧我来我瞧你之时,忽闻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肥肥,肥肥!”
纳兰峥向声来处望去,就见妃色苏绣百裥裙的湛妤和一个婆子站在檐下。婆子的怀里兜了个朝她张牙舞爪的小胖娃。
她回过神来,和纳兰沁一道给湛明珩和湛妤分别福身行过礼,当先走到小胖娃跟前,一点他脑门:“你这娃娃,叫我什么呢?”
小胖娃撅着嘴,拿肉嘟嘟的小手去挠她衣襟,嘟囔道:“就是肥肥,肥肥!”
小胖娃是个娇气的,走不了几步便要人抱,湛妤瞧纳兰峥的衣襟都被挠皱了,就将他从婆子手中接过来颠巴了几下:“瓒哥儿,阿峥与娘亲同辈,你该喊她一声小姨。”
名唤秦瓒的两岁男娃不服气地低哼了一声:“明珩哥哥叫肥肥的!”
纳兰峥的脸黑了。
都怪湛明珩!当年因了那只白玉镯子晓得了她的**名,平日里常拿来唤她,恰被彼时咿咿呀呀学说话的瓒哥儿给听去了。小胖娃口齿不清楚,就将“洄洄”学成了“肥肥”。
她也就小的时候脸上肉了些,如今可哪里肥了!
湛明珩闻言朝这向大步流星走来:“皇姑姑,你家这娃可是个聪明的,丁点大就学会祸水东引了。”说着凑近了纳兰峥,负着双手俯身向她笑道,“洄洄,你说是吧?”
纳兰峥剜他一眼:“你不许叫我这个了,没得带坏了瓒哥儿!”
湛妤笑着对怀里的娃道:“是了,真要论起辈分,你明珩哥哥也该喊阿峥一声‘表姑’的,你可不能像他这般不懂事!”说罢又看向纳兰峥,“我还道瓒哥儿与你一年未见,该是记不得你了,不想方才竟一眼认了出来。”
湛明珩看一眼逗弄着秦瓒的纳兰峥,弯着嘴角道:“她自己就跟小孩似的,自然能惹小孩亲近。”
纳兰峥停了手回头看他:“总比你凶巴巴的好,仔细瓒哥儿再尿你一手!”
秦瓒闻言小脸一红:“阿瓒早就不尿了!”
纳兰沁早在起先便跟了过来,只是一直找不着插嘴的话头,眼下可总算能端着副优雅的架子对纳兰峥道:“四妹妹如此可像不得样子,怎能这般与太孙殿下说话?”不等纳兰峥有反应又看向湛明珩,“太孙殿下,是我这做姐姐的管教无方了。”
湛明珩闻言收了笑意,略一挑眉,没有说话。
纳兰沁可不晓得自家四妹与太孙早就熟得没规矩了,还道她不过曾与湛明珩有过几面之缘,否则也不至于蠢到说这样的话。
纳兰峥见湛明珩不搭理她,怕她被驳了面子后回头反将这笔账记在自己头上,就想给她个台阶下:“二姐教训的是,是阿峥鲁莽了。”
湛明珩见惯了纳兰峥分毫不肯吃亏的模样,哪里想得到她还有这般低眉顺眼的时候。
他记起她那位托庇松山寺不得归家的姨娘,记起这些年从纳兰嵘嘴里听过的,他们姐弟二人在国公府举步维艰的处境,忽然皱了皱眉头。
面前这位还不过是大她三岁的姐姐而已,魏国公夫人谢氏傲慢善妒,老国公遗孀胡氏为人势利,如狼似虎,他可都略有耳闻,也不晓得她们平日里都是怎么待她的。
湛妤看一眼湛明珩这神情就了然于心了,不动声色道:“阿峥,你来抱抱瓒哥儿看。”
纳兰峥可没想这么深,不晓得这是湛妤故意要卖她面子,闻言就伸出手去:“小娃娃,给姨抱个!”
秦瓒撅着嘴撇过头去:“阿瓒两岁了,早就会跑了,不给姨抱!”像忘了自个儿还赖在母亲怀里似的。
只是说完想了想,做了个让步:“给肥肥抱!”
纳兰峥只得妥协:“是是,姨就是肥肥,瓒哥儿乖!”
小胖娃这才肯听话,扭着身子蹭到了她怀里。
纳兰峥没想到两岁的男娃竟有那么重,接过孩子就觉臂弯一沉一软,险些一个不稳要将孩子掼出去。她低呼一声,却幸亏早有一双手等在了那里,稳稳扶住了秦瓒的小**。
湛妤一点没有惊慌,她早知道纳兰峥抱不稳孩子了。她这侄儿就是聪明,使个眼色就懂她的意思。
湛明珩看一眼依旧端得漂亮,仿佛什么事没有的皇姑姑,又对纳兰峥笑道:“连个小孩都抱不好。”
纳兰峥可不知道这对姑侄的诡计,只觉心有余悸,连回嘴都忘了。
纳兰沁却是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太孙的手扶着秦瓒没错,可却是覆在四妹手上的啊!
湛明珩一手稳着秦瓒一手将纳兰峥往亭子那头推去:“来,陪我研究个棋局。”
纳兰峥这下发觉不对了。他哪时候跟她这般亲昵过,难不成方才多看那一眼是误会,他是不喜欢二姐的,这才故意拿她当靶子使?
湛明珩真会给她找罪受,她可不想回府后被谢氏剜眼刀子!
她偏头看看他,又看看落在后头一脸诧异的纳兰沁,就道:“我二姐也会下棋的,我抱着瓒哥儿,你与她玩就是了。”
纳兰沁慢几步跟上,平复了一下,用她那黄鹂鸟似的声音道:“太孙殿下在研究什么棋局?”
湛明珩却压根没注意到这叫一般男子听了都得酥麻的声音,他一门心思都拿来想:这女娃今个儿怎得了?她连他这个皇太孙都不放在眼里,却对别人唯唯诺诺起来了?
他不知为何觉得很不是滋味。
行,她不敢得罪的人,他来。她怕回府受罪,他去知会皇祖母给她撑腰。
这天下都姓湛,不过一个谢氏和一个胡氏,这等妇孺之辈,他还不放在眼里。
她若要怕,怕他一个人就够了。
☆、第21章 生娃娃
湛明珩将秦瓒和纳兰峥稳到石凳,自己也跟着在旁坐下,又朝纳兰沁一伸手道:“二小姐请。”
纳兰沁瞧见他这举手投足的气度,心肝都颤起来,转眼忘了方才的事。又听他问四妹:“不知你二姐的棋下得如何?”
纳兰峥中规中矩答:“比起太孙殿下来自然弗如,只是在女孩家里头也算尚可了。”
湛明珩眉毛都挑高了,这女娃称他“殿下”,是要与他保持距离划清界限的意思?
他勉强忍了,看向纳兰沁道:“既然如此,莫不如我与二小姐赌一局。”
“太孙请讲。”
“我与二小姐对弈,让你三个子,若你赢了,我便尽了这地主之谊,领你到承乾宫看看。”
纳兰沁闻言呼吸都紧了紧,承乾宫是太孙现如今的居所,哪是一般人进得了的!
纳兰峥却觉湛眀珩是要整幺蛾子,见二姐昏了头,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应承,好歹替她问上一句:“若是二姐输了呢?”
湛明珩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那也无甚大碍,我总不好欺负了女孩家,就稍示惩罚,叫你二姐也解解前些日子难住你的那个棋局吧。”
你不欺负女孩家,你每天欺负我!
纳兰峥暗暗腹诽一句,扭头就见二姐的脸又红了。
纳兰沁自打见着湛明珩起就一直魂不守舍,眼下听他嘴里讲出诸如“欺负”、“惩罚”这般字眼都觉别有意味似的,不免心肝又是一颤。
他初见她就盯着她看了许久,说不得这赌局只是个借口,他就是想带走自己罢了。
她于是垂着头娇羞答:“就依太孙所言。”
纳兰峥见状摸了摸鼻子,实在有些汗颜。二姐的心思太明显,连她这局外人都不好意思了。
只是这赌局终归是他俩的事,不论湛明珩是否存了戏弄的意思,她都没道理阻拦,否则二姐还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了!
她不做吃力不讨好的事,还是陪瓒哥儿玩吧。
湛明珩略一伸手示意纳兰沁先行,随手端了杯茶喝。
侍立在旁的婢女见状去给他与两位小姐添茶,却听太孙道:“四小姐不喝茶,去剥些石榴来。”
纳兰沁刚落了枚子,闻言讶异抬头,却见四妹与太孙俱都一副没事人的模样。
湛妤就坐在不远处树荫下的小几旁吃茶点,不时瞧一瞧亭下三人,见此一幕不免笑起来。
倒难怪纳兰沁要讶异,她也讶异得很。她这素来心比天高的侄儿何曾将他人的喜好放在心上过,她可不记得。
方才他多看纳兰沁那一眼,实则是她“指使”的,为的是探探纳兰峥的反应。却不料还没弄明白那女娃的心思呢,却先瞧出了她这侄儿的!
却终归当局者迷,湛明珩似乎丝毫未意识到自个儿待纳兰峥不同,纳兰峥也早便对这些细枝末节习以为常。
过一会儿,秦瓒瞅见婢女端上来一盘颗颗晶莹红亮的石榴粒,眼珠子立时瞪大了,一双小短手拼命往半空抓,就差揪着湛明珩衣袖:“明珩哥哥,阿瓒要!”
纳兰峥一手将小胖娃稳在怀里,一手去将他卯着劲瞎挥的手给抓回来:“瓒哥儿不闹,你明珩哥哥下棋呢。”他下棋的时候是喜欢安静的。
湛明珩原本不打算理会小屁孩,听见纳兰峥这用词却不知缘何觉得十分惬意,心情大好地弯了弯嘴角:“石榴是你小姨的,找她要去。”
“姨!”小胖娃如今最是见风使陀的年纪,也不叫她**名了,眨着眼巴巴望着她。
“你这娃娃,忘了上回被石榴籽呛着的事了?”
“阿瓒长大了,可以吃了……石榴好吃!”
她是怕了这调皮蛋了,前头一岁那会儿吃石榴不晓得吐籽,险些给呛出命来,就随口敷衍了个说法:“你的牙嫩着呢,石榴里头的籽硬,好吃也吃不得!”
“不管,不管!姨,阿瓒就是要吃!”
湛明珩“啪”一声落了枚子,不客气地训道:“你若想将一嘴的牙都磕了,就尽管吃。”
小家伙闻言“嘶”了一声,忙用手捂住了嘴,一副好疼的模样,直瞧得纳兰峥笑出声来,朝湛明珩嗔怪道:“哪有你这么吓唬小孩的!”
他冷哼一声:“这还是皇姑姑家的小孩,要换了我的,可不止吓唬这么简单。”
我家竹马是太孙 第17节
那他还想怎样,吊打小孩吗?
纳兰峥觑他一眼,跟秦瓒说:“你都听见了,日后你明珩哥哥有娃娃了,你身为娃娃的小叔,可得好好护着他,别让他给他爹欺负了去!”
秦瓒闻言就笑着拍起手来:“好哇!明珩哥哥什么时候有娃娃?”
这……她哪知道啊。
纳兰峥觉得怪暧昧的,可小胖娃哪里懂这些,只顾着满脸希冀地瞧着她。她只好打个擦边球,偷换了概念道:“生娃娃是妇人家的事,你明珩哥哥可不行的。”
谁想秦瓒闻言就皱起了小眉头,深想了一会儿道:“那小姨帮明珩哥哥生!”
湛明珩捏在手里的茶盏一抖,茶水“哗啦”一下洒到了棋罐边。
纳兰峥:“……”
秦瓒可瞧不出大人们的心思,只管拽着纳兰峥的衣襟嘟囔:“生嘛,生嘛!”
湛明珩掩着嘴干咳几声,连玉子都下歪了一格子,好容易定了神,才看向那不叫人省心的娃:“你这小兔崽子把手放好了!”
小小年纪怎么就养了个爱拽人女孩家衣襟的破习惯!
小胖娃是怕他的,委屈地放下手来,瞧了眼小姨皱巴巴的衣襟,想抬头看看她有没有生气,忽然惊叹道:“小姨,你的脸好红哇!”
童言无忌这词真不假,纳兰峥就差哭了……
她朝案几上瞅一眼,掰了一小块玫瑰糕塞进了秦瓒喋喋不休的嘴里。
堵着吧你!
后半局棋里,几人俱都如坐针毡。纳兰峥是尴尬的,纳兰沁是气的,湛明珩是不晓得为什么的。
他自觉坐不住了,也就没留情面,“唰唰”几着将原本也毫无胜算的纳兰沁杀得片甲不留,不待对面人反应过来又起身从纳兰峥怀里接过秦瓒,朝不远处的湛妤道:“皇姑姑,我带这小子去承乾宫了。”
湛明珩年纪不小了,自然有分寸,湛妤也不担心,示意他去就是。又见他走出几步回头朝纳兰峥居高临下命令道:“给你二姐摆棋局,完了跟我走。”
纳兰沁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僵硬得眼角都抽搐起来,她被耍了!
纳兰峥被秦瓒前头那番话惹得整个人都迟钝了几分,当真听了湛明珩的话去摆棋局,待意识到不对,人都在他轿子里了。
她浑身一僵:“完了,完了!”
湛明珩对小孩没什么耐性,摆花瓶似的将秦瓒搁到两人中间,继而偏头觑她一眼:“完个什么?”
她叹一声,一脸的追悔莫及:“忘了给二姐放水了!”这下她回府可有得遭白眼了!
“就她那棋艺,你再怎么放水也没用。”湛明珩摸了摸下巴思考一会儿,“我是今日才晓得,原来你这水平在女孩家里不算糟糕的了,前头嫌弃你的那些话,倒是可以考虑收回。”
纳兰峥正一门心思想着该如何善后才好,闻言回过神来:“你那棋局我才想了五日,再有十天半个月准能解出来,你就等着看好了。”
湛明珩似乎心情不错,也没计较她这态度:“不着急,你想个三五年也成。”
“你明年可就结业了,要真过了三五年,我还巴巴地跑到承乾宫找你下棋不成?”
她这话是未经思量脱口而出的,说完却不知戳着了什么要紧的茬,竟叫两人齐齐一窒。
是了,不说五年,便是三年,他们也都该各自成家了。尤其身份特殊的湛明珩,纳兰峥若没记错的话,当年太子就是在他如今这年纪生的他。
湛明珩一下子没接上话来,待再想说点什么就有些突兀了,干脆没再开口。纳兰峥不晓得这古怪的气氛是怎么回事,也垂了眼不敢吱声了。
过一会儿,轿子晃了一晃停了下来。纳兰峥觉得奇怪,抬眼去看,就见前头竟有人拦了皇太孙的轿子!
倒并非旁人,正是湛明珩那位亲信护卫,湛允。
早些年她曾因好奇问过湛明珩,可有查清了湛允这个人。彼时他答:“凡事无绝对,只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退一万步讲,我若因了个奸细就被拉下马,也实在不必做这皇太孙了。”
纳兰峥那时就想,其实湛明珩也不全然是不学无术之人。
她回过神来,见身旁人脸黑得厉害,朝来人怒道:“湛允,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湛允如今也有二十四了,闻言却是屁颠屁颠跑上来:“主子,不是属下吃了熊心豹子胆,是卫家那世子爷吃了!”
“嗯?”湛明珩听见这人名字似乎来了兴趣,“你说。”
“属下方才得到消息,如妃娘娘眼下正往昭阳宫去。”
这句话看似简单,实则却拐了好几道弯,湛眀珩的脸色立刻就不好看了。
纳兰峥也皱了皱眉头。
照大穆王朝的封爵制度,诸位公侯伯爷家中嫡长子皆有机会被封世子。当年纳兰嵘甫一出世便得此殊荣,乃是因了彼时正值朝局动荡,魏国公府多年未有继承人稍显颓势,连带太子一系也受到威胁。圣上希望以此来安朝臣的心。
这是天时地利运道好的例子,并非人人都能碰上,譬如宣远侯明家嫡长子明淮就没够得这等荣光。
还有一种那就是门户够硬了。就像秦瓒托了他娘亲的福,又像忠毅伯卫家的洵世子托了她嫡姐如妃的福。
只是纳兰峥晓得,这位如妃便是在妤公主还未出嫁时,也与她无甚交情往来。如今却不知打了什么算盘。
她偏头看了看湛明珩阴沉的脸色,底气不足地问:“这事不会跟我有什么干系吧?”
湛明珩语气发冲:“跟你没干系还跟谁有?”
纳兰峥有点委屈:“就算是了,那还能怪得了我啊!”
他倒是想说,要不是她模样生得好,却还不对那些个如狼似虎的公子哥设防,能惹上这等事吗?云戎书院里,对她有心思的可不止卫洵,只不过当数那个心思最深而已!
他可瞧得出来那帮登徒子看她的眼色!
话到嘴边却又记起前头张管事那番含沙射影的话,就忍了没说,转而道:“是了,怪不得你,也是卫家那位眼瞎,瞧上了你这哪都没长全的小女娃。”
不过眼瞎归眼瞎,本事倒有几分,这么快就找了皇祖父的枕边人去替他吹风,还想趁纳兰峥今日进宫一探虚实。
他好大的胆子!
湛明珩的眉头蹙得厉害。纳兰峥才多大,就有人动起了这等心思!如此歪风邪气,若是在朝中盛行开来,岂不要毁了湛家的国业!
想到这里,湛眀珩冷哼一声,凉飕飕道:“回头,堵人!”
他觉得,自己身为皇太孙,有责任阻止这一切。
☆、第22章 准太孙妃
轿子悠悠转了个向,复又起了,纳兰峥却还在意着湛明珩前头那句话。她惯是喜欢与他拌嘴的,可这回垂眼瞧了瞧自己那“一马平川”的胸脯,却是辩驳不得。
他说得没错啊,她是当真没长全。
她叹了口气。几月前有一回,洵世子教了弟弟一门题,叫他免了先生的责罚,她听说后就去跟人家道了个谢,哪知从此沾染了一朵桃花,竟是如何也摆脱不了了。
她若早晓得后事,宁肯失礼些也不会多那几句嘴。
过一会儿,轿子稳稳当当停了下来。湛明珩将秦瓒留在轿中,当先弯身下去,站定后回头朝纳兰峥递去一只手。
纳兰峥看一眼不远处被拦了轿子一脸茫然的如妃娘娘,张着小嘴愣在了原地。
他的指尖不偏不倚朝向她的心口,手指微微往里蜷起。这个手势,在她看来竟有几分郑重。
那只手很宽大,与一般文气的男子不同,因常年与兵械打交道,手掌虎口处留了无论如何也磨不去的茧子,倘若翻过来,手背也可见淡淡青筋脉络。
这是一只算不得白皙,却看上去很有力的手。
纳兰峥忽然意识到,一晃五年,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别扭又任性的孩子,他的手,似乎足够拿得起这个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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