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内胭脂铺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七月初九
吴公公一头雾水。
什么姻缘事啊
可纵然大雪迷眼,去往废殿方向的宫道他是识得的。
他立时起了一股不祥预感,正要挣扎着逃开,那宫娥立时往边上一招手。
雪堆里忽然窜出来一帮太监,往他嘴里塞了一片破布,几下将他绑成螃蟹,架起来就走。
寒风吹过,吴公公的几声呜咽被吹的凋零,只剩下满腔的无助。
这个时候,废殿已被礼部的人接管。
前前礼部尚书戴大人,因老母去世,不得不因丁忧而辞官。礼部立刻被泰王掌管。
戴大人丁忧结束回京,原本以为能立刻上任。谁知,在家中一等,就等了半年。
泰王不挪窝,谁敢去催他
猫儿在御花园耍酒疯,竟然使得泰王从礼部尚书的位子上退下,戴大人阴差阳错重新坐回了宝座。
戴大人回京后闲赋在家的半年时间,并不是真的钓鱼养鸟斗蛐蛐。
他要打听事。
过去那三年,宫里京城里,发生的事情也就那样,和他过去几十年看到的无甚差别。
唯一有异常的,便是宫里出了一位同阎罗王拜了把子的猫妖宫女儿。
同活着的猫儿如何打交道,他还有些生疏。可同死了的猫儿如何打交道,他简直太知道了。
戴大人此前在礼部尚书的宝座上一坐这些年,靠的就是个“知礼”二字。
他匍一收到风,立刻动用宫里的关系,让相熟的各太监妃子们,将废殿掌管起来,好起一场低调奢华的丧事,让猫儿上路上的倍儿有面。
莫说吴公公,便是废殿的明珠、春杏、五福和白才人,都被五花大绑,堵了嘴巴,免得她们不识大体竟然胡乱嚷嚷,失了胡猫儿生前的威仪。
吴公公还被架在半道上时,猫儿已被宫娥扶着换衣,为入殓做准备。
然而礼部戴大人终究离开了几年,他的核心人脉早已被分流,余下的这几位低阶妃嫔,于“礼仪”一事上见识有限,对于办理丧事的细枝末节上十分迷糊。
灯影晃动,其中一位妃子瞧着猫儿的脸色,嘀咕道:“怎地她死都死了,还面如桃花”
谨慎起见,她专程问了宫女:“你方才换衣裳碰到她,她身子凉了没”
这宫娥这两日却有些风寒发烧,自己手烫,摸什么都是凉的。此刻慌忙点头:“凉的,拔凉拔凉。”
那妃嫔听罢,同旁的姐妹商量:“是先入殓,还是先配阴婚”
几位妃嫔在娘家时,都是娇小姐,没主持过红白喜事,就此事简短的进行了一番小争执,瞧
第93章 葬礼(一更)
配殿里,明珠堵在门口,掌心捏着一枚如蚕豆大小的乌铁飞镖,眼神如刀一般钉在柳太医身上,随时准备取其性命。
配殿炕边上,被紧盯着的柳太医坐在冰冷木凳上,将手指搭在沉睡的胡猫儿腕间,一言不发已有一刻钟。
末了,他淡淡问道:“胡姑娘这两日吃了什么”
五福瞧了眼明珠,见她并没有回话的架势,便忙忙道:“饮过两口酒。饮的不多,主要是被人打了脑袋。”
柳太医一抬眼皮,目光在猫儿面上停留许久,面上并未透露任何情绪,心内却掀起轩然大波。
脉象紊乱,时快如奔流,时慢如泥流。
究竟为何会如此
决计不是饮过两口酒的原因。
她体内原本就有七伤散,又有何人给她下了什么药,将她脉象影响至此
他转身握笔,要写下药方。只提笔间笔锋晦涩,指尖颤动,十来字写完,竟仿似赴了场大考。
他将药方递给明珠,淡淡道:“有些人是须臾饮不得酒的,饮酒如服毒。其实无大碍,歇息两日便好。这一剂药,可服也可不服。明日我再过来看过。”
明珠不动声色收回飞镖,接过药方,目送他离去,这才低头往药方上看去。
葛根、万年甘……都是普通解酒的药材,没有可疑物。
她将药方收进衣襟,五福却来拉扯她,急冲冲道:“怎地,你不想为姑姑抓药我去抓!”
明珠只迟疑了一息,便将药方给他,再塞给他一粒碎银,刻意道:“快些去,姑姑能不能挨到煎好药,还说不定。”
五福明明听到柳太医说“无碍”,却被明珠的话惊得魂飞魄散,呜咽抹泪,急急往太医院值房跑去。
春杏对明珠的行径十分看不惯:“作甚捉弄五福姑姑何时到了咽气的地步”
明珠并不理她,转头进了配殿,坐在炕边看着熟睡的猫儿,微微叹了口气:“外间都知道你病的重,该不会来打扰了吧……”
她想多了。
五福回来的不多时,废殿就客似云来。
先是工部值房的几位役臣念着前恩,借着进掖庭修葺被大雪压垮屋顶的当口,前来探了一回胡猫儿,慨叹天妒英才,掬了几捧同情泪,怅然离开。
再是不知做什么的一个太监,送进来两根不壮不细的人参,也不自报家门,只对着猫儿磕过两个头后,语焉不详的同明珠道:
“我家友人多亏了胡姑姑,才重获起复。友人说,如若姑姑真的仙去,丧葬礼仪他来置办,一定将姑姑打整的妥妥帖帖。”
明珠还没听出个门道,随着一声长泣,李巾眉的一条腿跨进了破围墙。
瞧见废殿几人神色平静站在院里,她吼了一半的啼泣噎在了半途,当先探头问道:“人死了没”
当先那小太监回头看了李巾眉一眼,又转头切切交代明珠:“花圈纸钱这些不顶用,招人眼。风水好的坟地才是最主要的,低调奢华。”
李巾眉竖着耳朵,听见“花圈”、“纸钱”、“坟地”,嗓子眼里的余下的那半句哭嚎立刻加大,眼泪珠子不要钱的撒下,引得那太监也提前来了悲哀,叹上一句“英年早逝”,抹泪离去。
胡猫儿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这一瘫倒,为自己招来了一场葬礼。
如果她在天有灵,呸呸呸,如果她醒过来,定是不能放过罪魁祸首李巾眉这位损友的。
鹅毛大雪在晌午时分骤然加大。
宫里各处闲暇之人,仿佛遇到了百年盛会,积雪并未阻拦他们的轻快步伐。他们雀跃进了掖庭,一路往废殿方向而去,瞅一瞅传说中的猫妖死了后会不会现原形。
废殿里,先到之人已将小院塞严实。
有人为了能站在头排而起了争执,一番打斗下,将废殿原本就破了个大洞的院墙彻底冲垮,反倒如了大部分群众之意——看热闹再不用交入场费了。
这可急坏了收费员李巾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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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福将(六更)
后来猫儿睡了很久。
明珠、春杏和白才人轮换守着她,她再未醒过,也再未消失过。
在她昏睡的这几日,发生了几件她不知道的事。
第一件事,吴公公不知不觉中,发觉自己抢了皇上的心上人,寻死觅活了好几回。后来他散尽了几十年攒来的私房,穿戴的簇新等在房里,也未等到有人端着御赐毒酒,前来送他上黄泉路。
他觉着可能皇帝并不想要他小命,再想寻人讨回私房,那些人怎能愿意。吴公公气瘫在炕上好几日,终于停止了折腾。
第一件事掖庭众人皆知。
第二件事,废殿里,知道的只有明珠一人。
猫儿被再次带回废殿的当天夜里,一阵清风吹过,守夜的春杏倒了下去。
明珠立刻上前打开配殿门,跳进来两个黑衣人。
照例是黑衣郎中上前探脉,萧定晔猫着腰躲在一边,先细细看了一回猫儿的脸。
昏暗灯烛下,猫儿额上一块青紫,面上重叠着几个巴掌印,是她“泼妇”的印章。
萧定晔低声一笑:“打的够狠的,同离雁有一拼。”
明珠住在废殿时日久了,便有些向着猫儿,纠结了半晌,鼓起勇气补充了一句:“胡姑姑送给楚姑娘一对乌青眼呢!”
萧定晔想起楚离雁那从未见过的狼狈相,绷着面上笑意,同意明珠的说法:“这只猫略占上风。”
此时郎中已探完脉,苦着脸道:“如何醉不住她,属下想不明白。此前只遇见过深醉难醒,未遇见过醉了一半就醒的。”
萧定晔一挥手,转头问明珠:“白日可有闲杂人靠近此处”
明珠忙摇头:“一只鸟都没有。兴许泰王那边被皇上敲打过,暂且不敢冒头。”
萧定晔听罢,含笑再瞧了瞧昏睡的猫儿,摇头叹了句:“还真是一员福将,我倒是小瞧了她。”
三哥原本预谋好要提前出来,重掌礼部,把接下来的祭拜皇陵和春闱两件事做好,重新立威。
礼部虽不是实权部司,但掌管着每三年一回的科举之事。三哥主持春闱,天下士子皆自称学生,是笼络人才的大好路子。
如今提前结束思过之事被胡猫儿搅和了不说,好不容易得来的礼部大权也自此旁落,十几年内只怕再不能明里沾手,倒是损了夫人又折兵。
他叮嘱明珠:“这两日又往周围派了几人监视这里,但凡有任何蹊跷,你就向外传信。我自有办法收到。”
明珠忙忙应下,正要再说,床榻上的猫儿又说起了酒话:“……我才瞧不上你表哥,丑……”
萧定晔见她闭眼昏睡,竟还在梦着和楚离雁打斗之事,不由摇摇头,却对着她道:“你才丑,本王人见人爱。”
明珠见他心情极好,顺着势头便探问道:“皇后娘娘极疼爱楚姑娘,今儿胡猫儿将她打的不轻,不知明儿皇后娘娘会不会又拉姑姑去打板子。”
萧定晔哼了一声,道:“她这个性子,我觉着得好好打,日日打。今儿她是凑巧没乱说,倘若说出任何不妥之言传到三哥那里去,只怕我等要被一窝端,见不得明日的太阳。
外间梆子敲了三声,他脸色已肃然,再叮嘱明珠:“看好她,若她再跑不见人,你也不用活了。”
郎中加上一句:“醒酒汤谁提的点子尽添乱。这几日灌些清水稀粥就够了。”
两位上官的离去令明珠压力倍增。
明儿皇后娘娘到底会不会动手啊若动手,她该不该传信出去啊
胡姑姑何时能醒过来啊,若旁人问起来,她该如何搪塞呢
明珠整宿的守着猫儿,第二日一早换班时,并未等来皇后娘娘的人,先等来了皇上的人。
小内侍催促道:“快,皇上寻胡姑姑问话,让她收拾收拾跟咱家走,莫耽搁功夫。”
明珠向小内侍赔笑道:“昨儿……姑姑在御花园里,被人打坏了脑子,如今还昏睡着……”
内侍伸长颈子往配殿窗户望了一眼,八卦道:“哟,严重吗”
明珠讪讪一笑:“说是,睡几日就好……”
内侍为难道:“这让咱家如何回禀”
 
第91章 醉打金枝(五更)
占便宜的第二条心得,就是要有成就感。
送上门的有什么意思
猫儿看着眼前的壮汉,决计给他上一堂道德课:“你……虽为太监,可那大刀只残害了你的肢体,却并未残害你的灵魂。你有一个完整的灵魂,你得像正常人一样,得反抗!”
太监眼神梭巡几回,压低了声音答非所问:“你可是姓胡,住在废殿,是大内的镇魂大仙”
此时却吹来一阵小风,猫儿立时有些迷糊,盯着那太监看了半晌,反问道:“我是不是姓胡”
太监一愣。
猫儿却纠结上了她的姓。
她纠结姓什么来着
她上一世好像不姓胡
她转头四顾,瞧见宫道上盈盈行来一位姑娘,立时踉跄着凑上去,先挤了一个笑出来,将将要张口问话,那窈窕姑娘眼神转瞬间凌厉如箭,狠狠瞪了猫儿一眼,手臂立时一扬。
“咣”的一下,极近处脆生生的起了个什么声音。
猫儿有些怔忪,一时忘记了要询问关于她姓名的话题,脑袋一歪,悄声同眼前的姑娘道:“你听,方才有什么声音呢。”
楚离雁冷笑一声:“你喜欢听本姑娘再送你几声。”
话毕,手臂再一扬,连续三四声“咣咣”声在猫儿耳边响起。
醉九丹麻痹了她的痛觉,也麻痹了她的反应。
但她终于于醉酒中,思维有了些许反应。
她转头朝着已坐起身、正怔怔然看热闹的壮太监问了一句:“她方才是不是打我”
太监隔空指了指她面颊:“你好像……流了鼻血……”
猫儿用手一抹鼻下,再一看,一手嫣红。
有见识的人皆知,不能向饮醉酒的人找麻烦,因为这时他们是一根筋,冲动欠考虑。
这见识九成九来源于惹过酒醉之人的悲惨经验。
楚离雁很快就会增长这一见识。
猫儿一提拳头,嘭的一声。
楚离雁觉着眼睛有些酸,有些**辣。
还有些怔忪:刚才是不是有人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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