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内胭脂铺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七月初九
风吹竹林,树叶窸窣。
猫儿看着眼前的太监,等着他说话。
太监刻意压着声音问道:“可侍寝了”
猫儿摇头。
太监面有失望,续问:“皇上同你说了什么话”
猫儿撇了眼他,低声道:“皇上问我,‘王侍卫’三个字是谁教我的。”
太监一惊,死死盯着她,急急相问:“你如何回答”
她眼皮一颤,细细看着太监的模样。
符合所有细作的长相,挑不出任何记忆点。
可面上虽搽了些粉,却并未掩盖住细微胡茬,不是真太监。
搽粉之处惨白,未搽到之处,耳后、颈子肤色如铜,是长年累月被暴晒的痕迹。
油性皮肤,唇边、额上多见未被遮掩住的痘印。
肩膀宽圆,手臂上的遒劲肌肉将衣袖撑的鼓鼓。
不是太监,更像侍卫。
猫儿缓缓道:“我说,不知道听谁说了一句,好像是五……”
她盯紧他的神情。
太监没有特别反应。
她立刻改了口:“是大……”
没有反应。
“是二……”
太监不耐烦道:“你究竟如何说的”
猫儿垂下了眼皮:“我说,前方站着一、二、三、四、五,五个侍卫,我‘李侍卫’、‘张侍卫’、‘王侍卫’随意喊了几句,没想到一个都没蒙对,就晕过去了,再醒来就到了皇上寝宫。”
太监死死盯着她半晌,威胁道:“莫耍花招,但凡说一句谎话,让你生不如死。”
她抬头看他,冷冷道:“我此前如何配合,你主子会不知事情我已经做了,解药拿来。”
太监掏出一粒青绿丸子递过去:“这粒能顶半个月。夜里警醒点,随时有任务给你。”探头往宫道四顾,一闪而去了。
猫儿被皇帝亲自抱上御撵、进了一回御书房暖阁,原本传播速度没有那般快。
随着杨临亲自带人送来各式名贵药材,阖宫皆知废殿有位宫娥,招了皇帝青眼。
废殿众人始知,猫儿一大早外出,竟然有了那番遭遇。
明珠心头火嘭的燃起。
然而这一日的白天,她再没有合适机会向猫儿探问详情。
废殿没有一时清净过。
先是内务总管吴公公上门来恭贺了猫儿一番,并怀着慈母般的热心,向猫儿谆谆教诲:
“咱家知道你中意同太监对食。你脑子要放清醒,太监有什么前途跟着皇上才是正道。
皇上如今关怀了你,指不定哪日就要宣你去侍寝,自此飞上枝头,飞黄腾达。
皇上这些年极少对妃嫔上心,你再不能提‘对食’二字,连梦话都不能说。咱家瞧着,五福也不能留了,省的因你招了灾祸,被皇上砍了脑袋。”
猫儿想着,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就是个死,五福跟在自己身边,确实要受连累。
她立刻转身招呼五福:“快收拾收拾,跟着吴公公去吧。”
五福立刻嚎啕大哭,眼泪珠儿不停歇的淌了满脸,抱着猫儿腿央求:“姑姑,我不走,我不怕对食,我不走……”
八岁的小孩还不知‘对食’究竟是何含义,只知道猫儿无缘无故要赶他走。
猫儿心下怆然,只狠着心道:“我原本一穷二白,才用的上你。如今要飞黄腾达,哪里还要你这个拖油瓶。你快些跟着吴公公去,还能落个好前程。”
吴公公欣慰点头:“这就对了。你要记住,不管大太监还是小太监,对你来说,没有一个好东西。”他为了将猫儿推上康庄大道,连自己也能捎带着骂上一回。
吴公公拉着哭嚎的五福离开后,废殿并未得到清静。
出乎猫儿意料,低阶妃嫔们一个一个前后脚而来,并不是拈酸吃醋要打她。
她们姿态放的极低,要向猫儿请教勾引皇帝之法。
因着此前在猫儿
第64章 旧人新人
这是一个很平常的秋日。
这一天,萧定晔在军营里带伤训练,时不时还要表演一些要么负气罢练、同上官叫嚣的戏码,对外表现自己的对处境的不满。
这一天,泰王坐在书房里,以手执笔,铁画银钩写下无数个“成”,仿佛这般的用力,他在父皇身边的筹谋就能成功走出第一步。
这一天,猫儿为了保自己的小命,在伤重未愈下,拖着病身子在御花园里,拦截御驾,向着惶惶未知的前路前进。
这是一个平常的一天。芸芸众生,龙子也好,蝼蚁也罢,所有人一边掩饰着自己的本心,一边为自己的未来努力。
在那个未来里,每个人的结局只有一个。
要么生,要么死。
御书房,东次间,暖阁。
内侍川流不息,配合着太医,将热水、干净帕子等不停歇的送进去。
床榻上,惨白着一张脸的猫儿眉头微蹙,趴在床榻上,状似昏迷。
在御花园里倒下去的一场戏,虽未让她真的到昏迷的地步,然而却真真撕裂了她的伤处。
此时宫娥垂下帘子,按照御医交代,先将猫儿腰间淤血拭净,再涂上厚厚一层药膏,最后贴上几层纱布,为她拉好中衣。
寝殿门口,太医令大人与柳太医面向皇帝,恭敬而忐忑的奏陈着猫儿的病情:
“杖伤不算重,但胡姑娘年纪小,承受不住。
手臂的断骨并非大碍,但她私自取了夹板再未复原。
两种伤情混在一处,一时昏迷也是有的,并不会致命,只怕再睡一两个时辰就能醒。”
皇帝微微点头,神情有些沧桑。
柳太医见过皇帝的数回,只在他面上瞧见过几回类似神情。
一回是太后病重,皇帝显露过一回慌乱。
一回是皇后病重,皇帝显露过一回茫然。
再便是这回,里间睡着的胡猫儿,竟能牵动皇帝的情绪至此。
他不得不承认,三皇子太了解皇帝。后宫里只怕再没有哪位女子,能搏得皇帝的这般关心。
他想着他爱慕的女子,死了一回,又活了一回,终究逃不脱命运的安排,要如她进宫的初衷,被送上皇帝身畔,以一人之力影响朝局。
他不知该为她高兴,还是该为她悲哀。
或许,在皇上身畔,反而要更安全吧。
皇帝挥一挥手,太医令带着属下恭敬离去。
暖阁里,药香味渐起。
皇帝缓缓踱了进去,看着一动不动躺在榻上的女子。
他记得她。
半年前,太后重病时,前贵妃曾带她来御书房给他看。
他大怒。
心里的那个人,宣告着他在情事上的失败。是他埋在心间的秘密。
先贵妃挑了不合适的时机,用不合适的手段,将他心里的狼狈掀开示众。
他毫不客气将她们赶出去,后来又被皇后贬去废殿。
再瞧见她,又是在亲人重病时。
他挂心着嫡妻的病情,在事后才想起了一位叫猫儿还是狗儿的宫女。
这些年他一直在心里纠结,他到底要不要用皇帝的名头,将他心里的人强抢到身边,让他从沉重的龙椅上起身时,能有个私人的、属于他自己的空间任他流连。
他永不能忘记他被拒绝的情景。
他在这件事上,保留了一点骄傲。强扭的瓜不甜,得不到她的心,有人又有何用。
他纠结了这些年,眼睁睁看着她嫁人、生子,每月每月听着暗卫们传来她幸福的消息。
他不愿听。他私心里希望她受苦。只要她婆家和夫君让她伤心,他就能有借口立刻出手,拯救她于痛苦中,英雄救美。
然而事与愿违。
暗卫们从未报来那样的消息。
后来她的消息每半年报一次。
后来延长至每一年。
到现在
第63章 阴谋
缺了主子的重晔宫里,随喜心中火急火燎。
胡猫儿一进宫就被皇后教训,他不是不知。
他却不能出手。
此回伴驾围猎,主子多少露了些破绽,现下根本不敢出头。
周围不知有多少眼线盯着,重晔宫无论谁去关心胡猫儿,都要给主子招来灾祸。
暗卫们聚在殿内,等待着黑夜来临。
数人分头行事,不知能否将信报出去。
胡猫儿究竟有没有中毒,没有人知道。
这毒究竟是否五殿下所下,更无人知道。
就连随喜也无法确定,自家主子后来究竟是否喂猫儿吃下过真毒药。毕竟,他曾建议过数回,要用毒药控制胡猫儿,才能压着她性子,让她不惹事生非,乖乖配合主子行事。
回京的几日路程,殿下重伤未愈,猫儿作为官方镇魂神婆,有太多短暂片刻和殿下单独共处。
殿下要觑空下毒,不是不可能。
外间梆子响了三声,废殿的夜比别处更加黑暗。
便是月亮也躲进了云头,不愿将一点点清晖分给这处被后宫遗忘之处。
明珠站在废殿门口,频频抬头看着树梢,悄声道:“你回来没,主子怎么说”
树梢上静悄悄,连一声鸟叫都没有。
废殿院墙处,一个黑影一跃而入,没有产生一丁点儿声音,直奔配殿去。
殿中点了一盏微弱油灯,仿佛吊命的引魂灯,保着猫儿口中的最后一点人气。
黑影径直上前,抓着猫儿发髻引她抬头,一只手向她唇边塞进一粒药丸,捂着她嘴直到她不由自主吞咽过,方凑去她耳边悄声道:
“按纸条上说的做,若不识相,下回比这还痛。”往她枕下塞了一张纸条,闪身而出。
废殿外,明珠等不来树上答复,垂首进了院里,顶了院门,无助的站了一会,重陪去猫儿身旁。
炕上的猫儿如此前那般无声趴伏,满面冷汗。
只她死死咬着的唇却显见松了一些。
明珠忙忙探过猫儿呼吸,又将手覆上她额头,心中长吁一口气。
好转了,猫儿终于有所好。
此时前来接着守夜的春杏已抬脚进来,明珠忙忙道:“你守着姑姑,我去解手。”
她遮遮掩掩跃出墙头,急急前去报信。
这一回,只怕是有些杯弓蛇影了。
只希望旁的暗卫还没出发,莫因这事白白露了行迹。
猫儿的全身剧痛在新一日的日出前全然消退,只有打板子的伤处,因结痂而开始发痒。
她将所有人都轰出去磨珍珠粉、磨花瓣粉,等身边静悄悄时,将手探进了枕下。
原来不是梦,是真的有纸条。
纸条上写了三句话:
第一句:三日后辰时,御花园等待御驾。
第二句:你也可不去,解药只能缓解三日。下回毒发,是第一回的数倍疼痛。
第三句:事情如若外传,杀人灭口。
猫儿终于知道,所谓的死士毒是什么感受。
她也终于被现实教着做人:身在宫里,不要和权贵过不去。顺其者昌,逆其者亡。
她想着萧定晔曾答应过她,要给她解药,最后依然还是用假的来糊弄她。
她想起他在箭亭拿她开盘口下注,他应承她珍珠、花瓣和蜂蜡却翻脸不认。
她竟然信他会放过她,根本是她太幼稚。
三日的时间过的很快,快的仿佛站在萧定晔榻边,她同他口齿较量时的那个阴差阳错的吻。
时已至辰时,天色阴阴晴晴。京城的天气比温泉别苑冷的快的多。
在围猎场和温泉别苑还能穿单衣,等回了京城,晨起和夜晚,还要多穿衣裳来遮秋寒。
猫儿以去浣衣局寻几件旧棉衣为借口,独自出门,提前站在御花园里,迎着秋风等待着御驾。
一同等待着御驾的,并不只有她一人。
七八位妃嫔装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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