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内胭脂铺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七月初九
天色发麻时,骡车到了西市。
她从膳房管事口中听到过,京城最大的农贸市场便是西市。
市场里不止卖菜蔬粮食,还有农户衣裳和农具。
她买了一身粗布衣裳和斗笠,躲去偏僻角落打扮成农户模样,蹲在路旁盯了半晌,果见几辆骡车拉着满满的粮食前后列队,要出西市往码头而去。
她忙忙上前缀在车队之后,一路小跑着出了城门,再行了一里地。待天边一轮红日跃出时,码头已隐隐在前。
货船三三两两停在码头,客船还未靠岸。要等第一批货船离去,腾开码头,客船才会靠岸装客。
路边有卖早饭的小摊贩,包子、馒头、米糕俱全。
猫儿寻了处空桌,要了一碗稀饭、几个包子,低头闷吃,心中盘算着到底是去江宁好还是苏杭好。
没过多久,周边用饭的船客和脚夫越来越多,拼桌的也越来越多。
她将瓷盘里包子吃完,一口一口吸溜喝着稀饭,耳中听得第一轮客船靠岸的牛角声响起,立刻放下碗,便有人问道:“小兄弟,可是吃饱了”
她推开碗,口中连道:“吃饱了,吃饱了。”随手丢下两枚铜板,提起包袱皮,要起身为等着坐的人让位子,便听那人续道:“吃饱了,那便随咱家上路吧。”
周遭忽然变的极安静,安静的听不见市井凡人的话语声。
晨风徐徐吹动,河面涟漪如波,天边飞鸟已开始无忧无虑的翱翔……每一处都写着她几乎要品尝到的二字。
自由。
她缓缓站直了身子,面色无波的看向眼前人。
————
黄昏时分,霜枫山脚下,人语声、马鸣声不绝于耳。
马车停在工部早早搭出来的一排帐子前。
随喜从车厢里跳下来,往手上啐了口唾沫,转头从身后拉出来个挣扎不停的麻包,一使力扛上肩头,一路小跑到了帐子近前。
他双眼极快在沿途帐子上搜寻,等在一处搭帐子的木料上瞧见细微记号,立刻一撩帐子帘子,就手将麻袋往里间榻上一丢,抬腿便走。
麻袋里的猫儿被摔的哼哼几声,便听有人娇呼一声,紧接着便解开细绳,扯着麻袋底将她往
第45章 逃宫之夜
八月十五中秋夜。
天上一轮明月,地上一片盛宴。
皇家无私事,参加中秋宴众人,也并不仅是皇家之人。
宫灯映照下,长长红毯上,几百桌赐宴,笼络着朝臣及家眷。
待盛宴结束,多数文臣与家眷皆离去,要伴驾围猎之人则留在宫中,等到了四更天,集结出宫。
现下时已近一更,文臣借着天上圆月尽兴赋诗、卖弄完文采,众人眼风瞥见有舞姬结队,纷纷松了一口气。
更换节目间隙,猫儿的活便来了。
坐在外围不受宠的妃嫔争抢着寻猫儿补妆,心中皆有些打鼓:“妆容如此出众,怎地陛下一眼未瞟过来这不是对牛弹琴、锦衣夜行”
猫儿一边为几人搽粉,一边帮着打气:“莫气馁,若你装扮了,皇上可能不理会。可你不装扮,皇上定不理会。知道四十岁的男人是什么习性吗他们现实!想想你们阿爹。”
众人想一想自家阿爹到了这把子年纪,确然将姨娘小妾一个接一个往家抬。什么才华内秀不存在的,只要长得水灵便够了。
几位妃嫔受过猫儿鼓励,补好妆,将胸脯挺的越加高耸,重新跪坐去小几前,只等着皇上在黑压压的人头中,能注意到自己这一颗的妩媚娇羞。
丝竹声起,舞姬翩翩飞舞。
盛宴上首,皇帝、皇后、太后起身向诸位大臣敬过酒,等回座时,皇后便凑去了太后耳畔,悄声求道:
“晔儿伤势未愈,虽白日里装的人模狗样,夜里却脱不下裤子。脓血日日将裤子粘在伤处,常常疼的鬼哭狼嚎。他此回要跟着围猎,虽有御医随行,儿媳依然放心不下。求母后劝劝皇上,宣了那能镇魂的宫女儿随侍,也好过没人。”
太后瞟了眼跪坐在皇上身畔的一众皇子,旁的皆跪坐端正,只有老五萧定晔整个人撅着腚趴在方几上,以保证臀上伤处不被撞到。
可坐在他身畔的萧老六康团儿却是个调皮鬼。他虽然身子坐的端端,却趁人不备伸出小手,一把拍在他五哥哥的腚上。
偏巧萧定晔跪趴的姿势,转向有些艰难。
等他痛的呲牙咧嘴,转头四顾时,康团儿已迅速收回手,装的没事人一般,引得萧定晔将仇恨全然发泄到萧老四身上,不顾长幼,一脚扫向他四哥,踢的四皇子险些扑倒了酒盏。
太后“扑哧”一笑,拭过嘴角,同皇后道:“晔儿伤重是不错,可那宫女儿……”
她提起最新的一桩八卦:“听闻皇上近日宣了一位宫女儿进了御书房,耽搁了好几个时辰,临近落锁才出来。”如今后宫尚算平静,皇上同皇后相敬如宾,她自然不愿这平衡被打破。
皇后浅浅一笑,道:“这些传闻,儿媳也略有耳闻。皇上敬爱儿媳,在这些事上,向来不瞒我。便是要宠幸一个宫女儿,也会记在册子上。近几日的册子上,却没有这笔记录,可见传言并不为真。”
太后点一点头,再不说话。半晌方道:“也不用去烦皇上,哀家发下懿旨,让她随了车队去便是。”
场上一曲舞罢,再接续了一曲舞。
连跳了五曲,舞姬有些头晕,在场看客有些眼晕。
趁着歇息之时,众人离席慢走。
几位皇子三三两两立于月下,有宫娥上前端着瓜果侍候。
等到了三皇子萧正身畔,那宫娥待他提起一串葡萄,方低声道:“已做好了准备……”
萧正心知让胡猫儿自然出现在围猎场上的事情已安排妥当,便笑一笑,赞了一声“好果子”,转身坐回了案几旁。
已过了三更天,场上盛宴丝毫没有要结束的迹象。
猫儿开始焦躁。
围猎四更天出发是板上钉钉的事,可三更天她还在这里等着结账拿银子。等再回去,换衣、上妆,时间便太过紧凑。
如果中间出点岔子,其他几个宫门去东华门支援的侍卫便要回流。等那时候她再出宫,风险会极大。
第44章 预约中秋夜
四周人语喁喁。
猫儿同明珠双双绑在椅子上,被七八名妃嫔围观。
什么样的女人竟能让传说中床榻上行止温柔的皇帝,性情大变,将人堵在御书房里整整半天……
猫儿叱道:“敢绑我,我都用不着请出我阿哥。你们想一想,但凡姑奶奶晋了位,不反杀你们”
有妃嫔壮着胆子怼她:“你能反杀我们我们家中,既当了大官,也供奉了菩萨。人神两界都有背景。”
外间天色渐至晌午。等太阳落山,就不好做针线。
猫儿讪笑道:“唬你们的,快解开绳子,我传授俘虏皇上的经验。”
旁的妃嫔自是不信:“哪个女人愿意分享夫君你莫唬我们没见过世面。”
猫儿不得不主动提出她自己的丑闻:“你们可曾听闻,我后来是顶着荷叶遮身,从御书房逃开的”
众人纷纷点头。
她一笑:“那就对了。皇上正值壮年,我一个人怎行,自然要各位姐姐帮着分担。”
她含羞带臊:“妹妹一个人,承受不来……”
众人跟着打了个寒颤,抖落极多鸡皮疙瘩,却对她这理由信了八成。
等猫儿被松绑,她当机立断道:“当日,妹妹去御书房之前,画了一个桃花妆……”
桃花妆,顾名思义,眼影、腮红、口红皆呈桃花色,有深有浅,妩媚动人。
猫儿先在自己面上画了一个桃花妆,眨巴着眼睛问道:“如此妆容,可能引得皇上垂怜”
众妃嫔立刻被撩拨的有些蠢蠢欲动。
她一笑:“排队,依次排队。”
猫儿一边吩咐明珠备好粉底、口红,命她回废殿取了珍珠粉、花瓣粉、花瓣汁回来,再搜罗了妃嫔们自己的妆粉,开始动手上妆。
八个妃嫔,说多不多,说少不说。众人先头还耐心排队,待等的无聊,也便开始说起了闲话。
但听有人天真道:“这回围猎,也不知皇上会不会带后妃伴驾。便是不陪睡,出去散一回心也是好的。”
有人现实道:“二更时中秋宴才结束,四更就要出宫。熬这一点夜,脸上就要多长两根皱纹。不划算不划算……”
此时猫儿正在为一位妃嫔画眼线,闻言手一抖,那眼线便如蚯蚓一般弯弯曲曲。
她忙吩咐明珠擦拭瑕疵,自己却过去同闲聊的妃嫔搭话:“怎地围猎走的那般仓促不等宴后歇息过,准备充足再出发”
那妃嫔一笑:“傻妹子,你知道你包着两片荷叶在黑夜里跑,怎么被人发现的吗这些日子,宫里各处忙着准备中秋宴和围猎之事,夜里都不停歇。四处都是眼睛!”
她又压低声音道:“那日午后,也不知道五殿下在桥墩里同哪位宫娥胡闹。有人虽未看清那女子长相,可旁的却看的真真,她同五殿下两个抱在一处折腾,别提多激烈……这皇上和皇子,父子两人,果然有些相像。”
话说到此时,她反过来问猫儿:“妹妹当日去河里取荷叶就没瞧见桥墩上有人”
猫儿忙忙否认:“没,这荷叶,我是在太医院寻的……”
众人“哦”的一声。太医院确实有荷叶,众娘娘哪个不通气,取二两荷叶泡水,就能通肠。荷叶可真是个好物件,又能治病,还能遮羞……
两个时辰后,八位面带桃花妆的妃嫔整齐而立。
那妆容虽说大差不差,可结合各自长相,于细节处又颇有不同。
明珠赞叹:“简直似天宫仙子,环游广寒宫。”
猫儿吁口气,一伸手:“银子,五十五两,一文钱不能少。”
没有人送上银钱。
不是少了一文钱,是一文钱都没有。
带头的一位宫娥笑道:“今儿只是试妆,瞧瞧妹妹手艺。”
她环顾一回旁的妃嫔,赞道:“妹妹果然手艺精湛。等三日后的中秋宴上,才是妹妹大展手脚的一天。妹妹为我等上了妆,随侍
第43章 骗太监
日头渐已倾斜,河水又凉了一分。
猫儿泡在水中不停歇的发抖,立刻放弃了坚持,顾不上问候他全家,急急道:“见过阎王爷、高僧、郎中……还有,还有人寻猫。”
接近河面的黄鳝卷了上去,他追问道:“说详细些。”
她正要开口一次性倒完,岸边传来人语声,一群浣衣局的宫女正端着衣裳,要往各宫殿送去。
猫儿看的清清,走在中间的一位宫娥正正是秋兰。
她倏地开口:“救命,五……”
水里扑通一声,萧定晔顷刻间活扑向她,带着她往水下沉去。
河水不停歇的涌进她鼻中和口中。
她的腹腔憋闷,手脚并用开始最大幅度的挣扎。
她不停歇的踢动腿脚,他想要制住她,却全然抓不住她。
只争斗间,桥洞下的动静终于引来岸上人的关注。
有人“嘘”了一声,问道:“听,什么声音”
猫儿颈子一扬,做出要喊叫的架势。
他顾不上许多,立刻压制住她。
她被他箍的动弹不得,立时张嘴:“救……”
她只发出一个字,他立刻倾身,毫不犹豫的压住她嘴,将她余下的叫喊尽数堵住。
水中的哗啦声骤然停止,随即又起了更大的涟漪。
岸上的宫娥提起颈子瞧了半晌,叹道:“这河里的鱼真大,不知何时才捕捞……”
有旁的宫女却道:“便是捞了也不能吃,这河里……”她压低声音:“不知死了多少人……”
桥墩木盆里黄鳝闹腾,打的盆子在桥墩上放不稳,一忽而间便滑进水中。黄鳝们得了自由,立时分头钻去,河面瞬间水纹波动。
猫儿惊的魂飞魄散,脑袋持续摆动挣扎,一只手臂从他手中挣脱开来,毫不犹豫的砸向他被板子打伤处。
嘭嘭嘭……他痛的钻心,身子一颤。忍……
嘭嘭嘭……他后背迅速出了一层汗。再忍……
岸边的人语声和脚步声终于远去,他再也忍不得,松开她,面色惨白靠去了桥墩上。
“呸……”
“呸……”
“呸……”
……
猫儿吐口水的声音不停歇,仿似雨后蛙鸣,如若无人阻止,能喊叫一整夜。
他的面色由白转黑,又由黑转绿,直到她“呸”完,又在水中不停歇吐泡泡漱口时,他终于忍不住低叱:“够了!”
“恶心,臭嘴,卑鄙无耻!”猫儿回骂。
他怒目而视,险些将袖中软剑掏出来将她噗呲一回。
他捏紧拳头忍下冲动,接续上上个话题:“你瞧见的阎罗王、高僧和郎中,都是何模样他们分别和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猫儿一口水柱喷向他,冷笑一声:“现下黄鳝都没了,你当我还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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