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内胭脂铺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七月初九
她往上做个缓冲,一个猛子便要扎进水里,他的声音已然传来:“方才解你外裳的是女人,现下水下藏着的全是男人。他们都没娶媳妇儿……”
吐血,险些要吐血。猫儿默念佛号,许久方面无表情道:“老娘只说这一次,你听好了。若再逼问我,我一头在桥墩上撞死。做鬼也不放过你。”
他抬抬眉:“愿闻其详。”
她再长喘一口气,将当日被迷晕后的所见所闻陈述完毕,冷着脸问:“我能走了吗”
他一抬眼皮:“请便。”
她立刻往河畔游去,待一只手搭上了岸,再骂了一声娘。
喵的她现下这副模样,怎么上岸。
此时岸边响起脚步声,她立刻将脑袋藏进水面。憋闷半晌抬起头时,废物皇子萧老五不知在何处已换了一身干衣,此时正蹲在她面前。
她看看他穿的整整齐齐,强压下不忿,换上些许笑脸:“殿下的湿外袍放在何处,奴婢勉强穿着回废殿,也是可以的。”
他歪歪嘴角:“姐儿身段不赖,下回还点你。”
猫儿:“……”
夜色侵袭,河水哗哗。
猫儿为河水贡献了两碗眼泪后,终于在河底淤泥里扯出两片未烂完的荷叶,将身子前后一包,趁着夜色掩护,钻回了废殿。
漫漫长夜,她在墙上挂着的阎罗王画像前点燃白蜡,咒骂了萧定晔一千遍。等到身子烫的神志不清,方睡倒在床榻。
她只在病榻上睡了一日。
第二日,明珠捧着一只脚踏研磨器,将她唤醒,惊喜道:“姑姑快看,与图纸上的一模一样。”
猫儿颤颤悠悠支起身子,气喘吁吁问她:“你路子广,你可认识死士我给你十两银子,去雇人将萧老五的脑袋割下,放进这研磨器里,磨成细粉,撒进金水河喂黄鳝。”
明珠瞟了她两眼,和着稀泥:“姑姑就要被皇上晋位了,何苦同五殿下交恶,以后就是一家人……”
就在猫儿养病的这一日,掖庭已经传遍了她同皇帝的谣言。
她以为她趁着夜色在两片破洞荷叶的掩护下能全身而退。可惜,劳动人民遍布的掖庭里,好视力的奴才并不少见。
及至昨日,太医院的小医助被请来替她问诊抓药时,她在河里挣扎摆脱萧定晔时,手臂、脖颈上的淤青大白天下,成了最好的佐证。
一出“霸道帝王看上美宫娥”的戏码在众人脑中完整展开:
早上,杨临不知因何原因来唤她去了御书房。
她在皇帝身边,不知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总之必定有一个什么行为成功引起了帝王的注意,向她伸出了龙爪。
帝王威逼往复,宫娥垂泪不止。最后难消帝恩,扯了两片烂荷叶逃回了废殿。
误会她的并非只有外人,便连废殿之人也信了个十成十。
白才人听闻她醒来,坐去她床畔,幽幽叹道:“皇上一生克己,未曾想竟有如此狂野一面……”她用羡慕的眼神看着猫儿:“你运气真好。”
猫儿前日在河里未吐出去的心口淤血,此时终于吐了一回。
……
经过了一回失误,猫儿拨乱反正,重心将腰牌的获取渠道设立为吴公公。
怀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壮烈情怀,她画了一个千娇百媚的妆。
一路陪伴她的,还有明珠。
她盘算着,以寻求更大的庇护山头为幌子带着明珠过来,由明珠帮着引开小太监,而她自己则进入房里糊弄吴公公要出门牌子。如此该是有些胜算。
沿途她恳切问了明珠一回:“我这样的姿色,会有太监想同我对食吗”
她的伤风还极严重,说话间,清鼻涕已流到唇边。她滋溜一声吸上去,期待着明珠的回答。
明珠讪讪一笑:“原本会的……”如果没有清鼻涕的话。
猫儿却以为明珠指的是她同皇上的桃色绯闻。她一叹气:“皇上同我真的无事。我那日……是一不小心掉进了河里。”
明珠固然知道事情原委,却也要装作不知道,揶揄她:“外裳一遇水,竟然就此化去,真是神奇。”
猫儿讪讪一笑:“确然有些匪夷所思……”
正值未时,掖庭一排厢房极为安静,只偶尔传来歇晌的呼噜声。
吴公公房门外,守着听差的小太监一颠一颠打着瞌睡。
猫儿向明珠使个眼色,明珠便按猫儿此前的交代上前,一把搂住小太监的颈子,娇滴滴念一句:“哥哥,我们去那边说话……”
猫儿向她竖一个大拇指,深吸一口气,推开吴公公的房。
午间清净,老太监前一息还在打呼噜,下一息便一个鲤鱼打挺从炕上起身,见来者是猫儿,满腹的怒火立时消失,精神抖擞下了炕,抬手抱拳恭贺:“姑姑可算是脱离了苦海,自此就要一飞冲天,伴君左右。”
猫儿一笑,放任了谣言传播,大刀金马上前坐在椅上,一伸手:“皇上想吃糖葫芦,命我出宫,扛一大棍回来。”还不麻溜的把腰牌取下来
吴公公一呆:“这……”
这算什么御书房情话
 
第42章 出门对牌
(设定的八点发文,系统总是发不出来……后台抽过去了)
猫儿还没来得及去寻吴公公,先一步等来杨公公,杨临。
杨临话都没说清,便拉着猫儿要走。
猫儿原本要挣扎。但凡杨临出现,八成与皇帝有关。伴君如伴虎,她明白的很。
然而杨临转身间,腰间的腰牌啪啪轻响。猫儿立刻被勾了魂。
高风险伴随高收益,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于是,两刻钟后,猫儿顶着日头,跪在了御书房外。
她单手端着一个红漆盘,盘子里的一碗黑漆漆的汤药随着她发颤的手,来回打着旋儿。
这汤药原本要敬呈之人,此时正坐在御书房里阅奏折。
他每每长串的咳嗽一回,站在猫儿不远处的杨临心急之余,便要向跪地之人投去几声叹息。
这叹息,一边是送给猫儿,为他高估了她的作用。
一边是送给跪在猫儿身侧之人,皇上的不孝子萧定晔。
同时他又不得不感慨,萧定晔这位败家皇子果然年轻体健,被皇上赐了板子,不过两日便能从病榻上起身跪在这求原谅,而他老子被气出的咳嗽却越加严重。
此时猫儿端着漆盘的手酸软难耐,恋恋不舍的瞟了眼杨临腰间对牌,方压低声音同他道:“我瞧着,皇上的身子挺好的,这劝药的事儿,便算了吧。”
杨临对她的建议充耳不闻,听着里间又传来咳嗽声,不禁轻声轻脚进了御书房,等皇帝将将阅完一本奏章,方轻声劝慰道:“皇上,五殿下在外跪了一个多时辰,他知道错了。皇上先吃过药,猫儿姑娘……”
“啪”的一声,眼前奏折瞬间飞散,乌墨横流。
杨临同随侍的小太监们仓皇而跪,便听上首那位真龙咬牙切齿叱道:“你等大胆,竟然妄自揣测朕的心思!”
杨临以头点地,再不敢说一个字,只听得皇帝长长久久的咳过,方疲惫道:“喊他们走……”
外间院里,猫儿趁人不备将手中漆盘放在地上,只等着皇帝宣召时,她再将汤药送进去。
无声无息中,跪在一旁的萧定晔低声叱骂:“祸害!”
猫儿转头一瞧,见这位皇子正正用眼角瞟着她。一句“废物”已到了她嘴边,又生生被她咽了下去。
忍,她告诫自己。
越是到了关键时候,越要忍的住。她是要离宫的人,她没必要同他置气。
她轻哼一声,再不看他,一把端起漆盘,认认真真等着皇帝宣召。
自然她没有等到宣她奉药的旨意。
御书房一阵嘈杂后,杨临灰头土脸出来,先去了萧定晔身畔:“皇上还是不愿见殿下。殿下先回,说不定过两日皇上便……”
他话说到此处,想起“揣测圣意”的罪名,又道:“皇上何时消气,奴才也不知。殿下自求多福吧。”
到了猫儿这里,他黑着脸道:
“咱家错了,不该带你来。今后除非皇上宣召,否则任何人带你来面圣,都要拒绝。
这事你跟着前贵妃时就经历过,你该有经验。”大有他被皇帝训斥反而是猫儿疏忽之意。
猫儿跪在他身前,瞧着他腰间对牌晃荡,只嬉皮笑脸应下,将漆盘往地上一放,正要起身,却又哎哟一声喊“腿麻腿麻……”身子往前一栽,已然扑到了杨临腰间。
杨临双手下意识往前一抬,腰间洞开,光电火石间,猫儿一只袖口倏地滑出一饼无盖粉底,悄无声息的贴上了他腰间对牌,一只手用力一按,手臂一扬,那粉底重又滑进了袖中。
她扶着杨临手臂站起身,心跳的仿似要从喉中钻出来,只向他福了一福,转身急急而去。
宫道清静,猫儿四顾无人,取出粉底细瞧。粉底平坦,腰牌上的字和底纹清清楚楚印在其上。
她吁了一声,将粉底塞进袖袋中,心中盘算着,等回了废殿便让五福动手刻腰牌。七日时间,尽够了。
前方有个青年悠哉悠哉慢慢前行。
她知道那是因荒唐事被皇上打烂了腚的萧老五。
她不远不近的缀在他身后
第41章 梦游
猫儿一整夜,只睡了一两个时辰。
李小姐透露的关于围猎的话,仿佛一道自由信号,激的她夜不能寐。
秋日围猎,皇上、皇子、重臣都要离宫,随同的内侍、宫娥、厨子、太医、侍卫更是泱泱大军。
宫里空空,趁机逃宫。
她原本想在宫里先赚银子再逃离,实在太过幼稚。脑袋日日提在裤腰带上,要银子有何用。哪怕出去自卖自身当下人,也比在宫里来的安全。
旁的房里偶尔传来磨牙声,也有梦中的啜泣声。
已到了五更天,天上明月撒下清晖,映照的人间一片祥和。
许久没有这般晴朗的夜晚了。
她一咕噜爬起来,蹑手蹑脚取出钱匣,借着月光数银子。
在两位妃子处共赚了二十二两,发工钱、打铁器等,用去了八两。
现下钱匣里,满打满算,也不过十四两银子。
再加上她埋在墙根的近十两私房,还有一个玉佩……
怎么算怎么到不了一百两。
自然,她手上还有柳太医此前给她的一百两。
可她是要还给他的。
她上一世的经验告诉她,钱财可欠,人情不能欠。
柳太医于她贫寒时赠予她的这一百两,已经超脱了银钱的范畴,是烫手的人情。
此时月亮躲了半颗脑袋进了云层,猫儿手中的银子不甚显眼,门边摆着的木匣里,只有珍珠还泛着璀璨光华。
珍珠也是能抵银子的。据春杏说,这里面有一半的珠子成色都极好,一颗至少能值十两。
逃跑的路上,珍珠没有银子通用,银子没有银票便携。
她觉着,她就将柳太医的这一百两银票带在身上,将银锭和部分珠子留给他。总之不会让他受损失。
外间天色渐渐发白,远处传来各宫门敞开的梆子声。
她再也躺不住,起身悄悄用湿帕子擦过脸,去了五福床榻边上。
这废殿的正殿左右两侧,各有一个配殿。
前贵妃当时便是在正殿咽了气。
猫儿和白才人主仆早早占了两间配殿,将正殿这一尊位让给了火焰高的五福。
五福睡的迷迷糊糊中一睁眼,立时被眼前的黑影惊的尿了裤子,一咕噜起身跪在贵妃榻上,磕头求饶:“贵妃贵妃饶过我,明儿奴才给您烧纸。”
猫儿一捂他嘴:“你先别尿,你陪姑姑出去一趟。”宫里也有劫道的,她再不敢单独行路。
五福认出是她,忙忙掀开被子要跟去,却又重新坐回去,捂着裤裆难过道:“再等一个时辰,等裤子干了就陪姑姑。”
猫儿心里当下一酸。是她大意了,五福从掖庭净身出户投奔废殿,多一件衣裳都没带。她这个当姐姐的,却没有为他添置一件工服。
她就手塞给他一锭碎银,不嫌弃他床榻上的尿骚味,坐在榻边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瓜:“以后要聪明些,招子放亮些,胆子要大些,别动不动就尿裤子,惹人笑话。”
五福迷迷糊糊坐着,听着她莫名其妙的思想教育。
她说完这一句话,再摸了摸他头,出门将铜锤抱在怀中自卫,独自悄悄出了废殿门。
天色发麻,各处的宫灯早已熄灭。
清晨的皇宫没有人气,显得更像是一处浩大群墓。墓里的尸体白日出来放风,夜里便重新躺进了棺材里去。
猫儿手中握着铜锤,心跳如擂,身子却不急不缓往前行,不愿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离掖庭最近的是西华门,要先出了废殿,绕一个半圈,就能到宫门边。
宫门处还燃着火把,驻守宫门的侍卫一排持刀,一排持戗,站的笔直。晃动的火光打在他们面上,每个人都不苟言笑,仿似守墓的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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