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内胭脂铺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七月初九
日头虽还算温和,猫儿跪的久了,已然晒成一只熟虾。
此时她吊着膀子、拉着脸,垂着眼皮不看他。
他抬起半边嘴角,半蹲在她面前,手里摘了根狗尾巴草,似逗弄猫狗一般逗弄她:“听母后说,本王可心你。你觉着,本王的眼光会那般差,瞧上你这个不人不鬼的”
猫儿心下愤愤,却不敢造次,干脆闭上眼不作理会。
他“哼”的一笑,将狗尾巴草插在她发髻里,起身对疾步进了院的随喜道:“去打听,谁将宫里事传给楚家所有牵扯之人乱棒打死。”
随喜应了,快快去了。
极华宫正殿里,皇后依然苦口婆心的劝诫着不让他省心的儿子:“你院子的那些宫娥,你喜欢哪个,偷偷着来,为娘眼不见为净,自当没瞧见。可外头那个,半点不成。”
萧定晔倒被她的话勾起了好奇,问道:“为何她就不成孩儿原本对她无意,母后这般一说,孩儿倒想……”
他未说完,一声尖细的“皇上驾到”将他的戏谑话打断。他只得住了嘴,向皇后摊摊手,当先外出迎驾。
皇后长长叹口气,喃喃道:“一个宫女儿,将父子两人都招了来。本宫觉着,也该肃清一回这宫里的长舌精。”
皇后没来得及出殿门,皇帝已大步而来。
一旁的宫娥将将掀起帘子,皇帝已扶起皇后手臂,和声道:“梓童才重病初愈,不必拘礼。”
他的目光不露声色的瞟过檐下的猫儿,携着皇后进了内殿。
皇帝并未对外间那宫娥有所意动,这让皇后心中微微有些畅意。
等宫娥送来热茶,她看着皇帝饮过一口,方体贴道:“听闻陛下连日在忙北边的事,怎地有时间过来”
皇帝一扶额,眉间显出极深的川字纹:“兵部那些老古董真真气人……不说也罢。”
皇后便体贴为皇上按着太阳穴,吩咐宫娥:“去将那画册拿过来。”
待宫娥取过画册,皇后一页一页翻着给皇帝看:“雁离你是知道的,自小在我们面前长大,
第21章 危险流言
流言传到猫儿耳边时,她正好去了一趟浣衣局,寻了此前曾有过金钱交易的宫娥,商谈帮磨珍珠粉的活计。
午时刚过,浣衣局的宫娥们用完午膳,各自回各自房里去,说些悄悄话后,便打算眯一眯瞌睡。
猫儿钻进一间屋里,拉着其中两人咬耳朵:
“闲的时候去废殿,每日半个时辰也好,一个时辰也好,按珠子算工钱。两颗珠子算半钱银子,一日若研磨四颗珠子,那可就是一钱。比宫里的月例银子高到哪里去。”
被她挑唆的两位宫娥,一位叫秋兰,进宫已有五六年,此前就为猫儿磨过珍珠粉,胆子大些,家中贫困,自然愿意赚这份银子。
另一位小宫娥,年纪小,才进宫一年多。虽也跟着秋兰去过废殿,却对猫儿极为惧怕,生恐她现出猫妖的原形,随时吃个把个人。
猫儿看小宫娥唯唯诺诺的模样,心里着急,面上却保持着最亲和的笑容,道:“妹妹慢慢考虑,不打紧的。”
此时浣衣女工们躺在通铺上说闲话,便有人道:“也不知五殿下瞧上的宫女儿,究竟有多么花容月貌……”
旁的宫女儿叹息道:“谁竟能让五殿下上了心……五殿下可是出了名的‘一日情’啊。”
小宫娥站在猫儿身边,心思却不由得被八卦所吸引,偏着脑袋等旁人替她发问。
然而旁的老人儿却一时没有人接茬,她心中被勾的痒痒,不由壮着胆子问道:“什么是‘一日情’”
旁的人这才解释道:“今日他对哪位宫娥笑上一回,明日说不得便要罚她大日头底下跪着。如此算一算,竟连一日都没有,该算作‘半日情’。”
又有人贡献了更有细节的八卦:“听闻一日,五皇子带着那宫女儿,在御花园阁楼里,孤男寡女,行了一回好事……”
“好事”二字,懂的人自然是懂的,不懂的人却万般不解其意。
小宫女忍了半晌,见又没有旁人相问,她只得再出来问上一回:“是何好事究竟有多好”
这回等来的却是一众人嘻嘻哈哈的嬉闹和满面绯红。
小宫女被她们的笑勾的越加心痒,只得壮着胆子去问猫妖:“姑姑,您见多识广,您来说说,到底那好事是何好事”
猫儿素来知道,共谈八卦是促进女人友谊的最好途径。
然她自听到宫娥们提到阁楼之事,一张老脸比那些宫女儿红的不止一星半点,心中却愤愤然。
此时听小宫娥竟寻她相问,她不由重重“呸”了一口。
仿佛时隔多日的此时,这样一声“呸”,就能将曾对她上下其手之人给呸死。
待呸完,她再也没有继续商谈的兴致,只拉着脸道:“我先回去,你慢慢想,过时不候。”
宫女们见她须臾间就生了大气、扭着腰肢去了,自不敢做声。
只等估摸着她行远了,传说中妖精都有的顺风耳不起作用了,这才悄悄道:“看看,就连猫妖也对五皇子有情,对那宫女儿心生了嫉妒。那人可真是有福啊……”
日头渐渐西斜,废殿院中的红泥炉上沸水中煮着的蜂蜡已融化开。
春杏根据猫儿的指点,将最上面漂浮的蜂蜡捞出来倒进一旁的凉水中,等蜂蜡遇冷凝固,漂浮上来后,捞出来装进空碗里,坐在热水里等融化。
等待的这点子时间,猫儿已将研磨好的干花粉,从新鲜花瓣中挤出的花汁,以及用生油将干花浸泡出颜色的油汁准备好。
待蜂蜡融化后,将备好的物料均匀快速混合,最后灌进口红模子里,等凝固后再装进口红管子,一只准备卖二两银子的口红便齐活了。
一二三四五,六七**十。
眼前排排站着十支口红,能卖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银子,是猫儿在逃宫前攒够一百两银子的五分之一,如若选择从离掖庭最近的西华门出宫,那自由离她已不算远。
她喜滋滋的将做好的口红装进两个小木匣里,同春杏道:“宫里有哪些不受宠的低阶妃嫔细细说来,一个人都不能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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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仗势买物
养伤的日子难熬,猫儿深切认识到“穷”之一字的内涵,那要赚银子的心思自秋雨纷纷便没有消停过。
她身边多了两个人手,没理由比她一个人时过的惨。
猫儿问春杏:“在废殿里这些日子,最大的感受是什么”
此时未时已过,离晌午还有一个时辰。春杏腹中嘶鸣一声,苦着脸道:“饿,吃不饱饭。”
吴公公虽每日打发人为猫儿送来了饭菜,然一个人的分量四个人分着吃,谁都吃不饱。
猫儿的腹中跟着起了一声嘶鸣,抓起一把珍珠塞给春杏:“走,跟着本仙姑出一回力,赏你大鸡腿吃。”
她今日要登一回门的,是宫里的膳房。
掖庭膳房,她已同主管太监结下了梁子。
御膳房倒是没惹过人,可她也不够分量去一回。
受宠的各宫娘娘各有小厨房,她更不敢凑上去。
想来想去,也只有守城墙的侍卫膳房,她能钻点空子,寻摸一回生油回来。
生油除了用于餐食,是将花瓣浸出颜色不可或缺之物。
如若有桂花油自然更好,然而现下,能寻来生油已是不易了。
雨丝儿滴答,猫儿从柜中翻出来一把断了两根骨架的油纸伞,豪气的递给春杏:“给本仙姑撑着,若淋湿了我,气势上可就弱了一头。”
春杏接过伞,一边琢磨着如何将一把破伞撑出千军万马的气势,一边护着吊着膀子的猫儿,两人雄赳赳气昂昂,输人不输阵的去了。
靠近西华门的侍卫膳房,离掖庭宫最近。
两人行了一刻钟,便瞅见炊烟袅袅,膳房门前,厨子们进进出出,已然开始预备侍卫们的晌午饭。
猫儿挺了挺腰板,高扬着脑袋,转头问春杏:“你看我拽不拽”
春杏捧场道:“拽,拽的像二五八万。”
猫儿一挥手:“走!”
侍卫营膳房人影憧憧,厨子们一边忙手上的活计,一边竖着耳朵听管事太监训话。
守着膳堂门的小太监见进来两位宫娥,立刻起身赶人:“出去出去出去,这不是后宫膳堂,哪里能随意进。侍卫们中了毒,你们九族的脑袋都不够砍!”
猫儿一横眉,昂首挺胸站着不动。
春杏立刻上前一步,用鼻孔瞧着小太监:“大胆,不看看我们的身份!”
小太监凑上来,咧了咧嘴角:“你们是何方神圣”
春杏却冷哼一声:“你这小太监,不够格知道。”
小太监见两人不像善茬,其中一位虽吊着个膀子,却是一副不怕死的模样,立刻回头一喊:“公公,有人闹事!”
这四周都是侍卫,谁敢来侍卫膳房闹事管事太监在后厨不急不忙训完话,踱着方步出来,眯着眼睛瞧向来者,登时一声冷笑。
这是个什么人物啊没见过!
猫儿昂首上前,理直气壮的张了大嘴:“十斤生油、八根鸡腿、一袋糯米、一袋棒子面……”
管事太监慢悠悠上前,扯着猫儿衣袖到了门外,指向一条宫道:
“姑娘往南走,遇见金水河就上金水桥,下了桥出午门,午门过去是泰安门,出了泰安门上一辆马车,一路到城西市场。那里莫说十斤八斤油,便是千百斤,但凡你运的走,要多少有多少。”
讽刺人
猫儿一甩衣袖,春杏立刻指着那管事太监破口大骂:
“好大的胆子,也不看看姑姑是谁!知道皇后娘娘怎么醒来的吗知道李小姐在地府玩了几日吗我们胡姑姑,正儿八经阎罗王的亲妹子!”
管事太监一愣,将猫儿上下打量。
那位据说能镇魂的宫娥,听说过,可没见过。
再说,便是知道,又能如何宫里初一、十五祭祀招待
第19章 蠢
车轮滚滚,驶向皇宫方向。
萧定晔坐在车厢里,乜斜着躺着的猫儿,冷冷道:“便是你逃去天涯海角,本王要捉你,自然能寻见。你好好配合我,我自然不会害你。”
猫儿强忍着伤痛,咬牙反问:“殿下的话,奴婢可能尽信”
他一顿首:“自然能,本王从来说话算话。”
哦猫儿一瞬不瞬的瞧着他:“箭亭里戏耍我时,答应的珍珠、花瓣和蜂蜡呢”
他一滞,探头往马车后瞧一瞧,抬眉道:“李家不是已替本王给了你且还是加倍的数量。”
后面跟着的李家马车上,堆放的除了孝敬阎罗王的二十斤珍珠、二十斤花瓣和四十斤蜂蜡,还有酬谢猫儿本尊的绸布、胭脂香粉和人参鹿茸。
确然是加倍的数量。
猫儿微微冷笑,断断续续道:“殿下……果然说话算话。”
萧定晔自觉有些失面子,转了个话题:“你那画,究竟有何幺蛾子”
她再不理会他,只闭着眼忍痛。
车轮忽的一个起伏,她被颠了一颠,断臂立时大恸,不由痛呼出声。
他面不改色道:“你若告诉我那画的蹊跷,我便想法子为你止痛。”
她紧咬牙关,等痛过一波,方恨恨道:“殿下今早捉到奴婢时,不是将那画搜了去”
他蹙眉道:“那都被水泡成一团烂泥,哪里能看出门道。”
她又哼了一声,一个字都不说。
他看她竟然是一副记吃不记打的脾性,再不催她,只懒洋洋道:“你便是不说也无碍,等回了宫,本王便提了你进重晔宫当差,让你好好尝尝本王的手段。”
她险些喷出一口血,咬着后槽牙道:“皇上金口玉言,许了我永居废殿,殿下竟要违抗圣旨”
他冷冷道:“你莫用父皇压我。本王可是父皇最喜欢的废物皇子,我向父皇开口要奴才,你说他会不会答应老虎凳、辣椒水、竹签指,本王一样一样招呼你。”
“你!”她气急,憋着一口气,一咕噜爬起身,向他扑过去。
可还未等她挨着他的身子,马车又是一连串的颠簸。
她站立不稳,先跌去车厢壁,后被弹至座上,最后滚落到厢底,从断臂到伤腿结结实实受了一回二次伤害,干脆的疼晕了过去。
萧定晔叹一口气,蹲下身子看着她,送了她一个字。
“蠢。”
掰正臂骨,对准骨茬,固定夹板,捆紧纱布。
柳太医肃着脸接完骨,方吁了一口气。
废殿里静悄悄,断臂少女口中死咬着一片巾子,没有发出一声痛呼。
他的目光从她满面冷汗转到她死抓着被单的手,叹了口气,又硬着心肠揶揄道:“前日腿受了皮肉伤,鬼哭狼嚎。如今断了臂骨,倒是一声不吭。”
他见她摊在那里连眼珠都不转,心下一惊,倏地起身扯开她口中巾子,听见她喘了一口气,方放下心。
外间传来浓郁汤药味。煎药的春杏许是被炉子烫了手,滋的吸溜了好大一声。
猫儿哑着嗓子,断断续续道:“在旁人的地界,喊叫一声,多少能讨些巧。在自己地界,又能喊给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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