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内胭脂铺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七月初九
没有
有蹊跷,绝对有蹊跷。
他一咬牙,重新接过那画,再细细去看。
这回,莫说鬼怪,果然连个蚊子腿都瞧不见。
他眉头紧蹙,心中一时有些疑惑。
那胡猫儿,莫非果然有招鬼的手段
马蹄哒哒,连带着车轮细微的吱呀声,将胡猫儿的睡意赶的一丝儿不剩。
再一次被人从废殿里掳走,动作时如此之快,猫儿没有来得及将菜刀架上颈子。
之后她便连同她的铜锤,一起塞进了萧定晔的马车里。
她手中死死捏着铜锤,考虑着一铜锤将萧定晔敲死,然后跳车而逃的计划。
萧定晔看都没看她一眼,冷声道:“死了心罢,这辆马车上,上下共趴着六个暗卫。”
猫儿溃败的松了手中法器,只不甘心的“哼”了一声,再不发一言。
马车停止、接受侍卫盘问、继续前行……一刻钟之后,外间隐隐传来噪杂人声。
“糖葫芦,又甜又大的糖葫芦哎……”
“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
“磨剪子来,戗菜刀……”
她倏地一愣,顾不得眼前静坐的活阎王,忍着腿痛扑去窗边掀开帘子。
苦力,小二,摊贩,买主,帮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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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三维阎罗王
日头白惨惨挂在天际。
四个白胖厨子手持木杠,忙碌时是煮饭的伙夫,闲暇时是助纣为虐的打手。
几人将猫儿和五福围在正中间,却不敢真的下手,只赔着笑脸规劝:“姑姑刚至,对此间事所知不详。五福这厮真的手脚不干净,姑姑切莫被蒙蔽了眼睛。”
五福听闻他们继续冤枉他,连疼带急,立时出了一头汗:“我没有,我刚出了膳房,就瞧见墙根处有蜂胶。王师傅,当时你也在那处,你……”
他口中的王师傅面上隐隐变了脸色,不等五福将话说完,便一杠子拍下去。
猫儿同五福俱都受了伤,躲闪不及,眼看便要双双被拍扁。
只转瞬间,杠子“邦”的一声落地,那王师傅仿似被人打了一拳,立刻抱着肚子蜷缩去了地上。
五福立刻忍痛大喊:“姑姑,小鬼护着我们!”
猫儿转头四顾,但见不远处人影一闪,紧接着跑来个短腿小豆丁。
那豆丁面色涨得通红,几息间到了人前,举着手上的一张小弓,劈头盖脸便朝膳房管事打了下去。
待他觉着已做到了“英雄救仙”的第一步,方几步退到猫儿身前,张手护着她,扭过脑袋,铿锵有力道:“大仙,莫怕,本皇子是你那一头的!”
膳房总管陪笑上前,谆谆善诱着:“小殿下,这两人偷了东西……”
康团儿跳起来,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双手叉腰叱道:“偷你个大头鬼!大仙有的是小鬼,偷东西的小事还要她亲自出马”
他回头往宫道上一瞧,立刻向拐角处他的贴身小太监招手催促:“快,把大仙驼回去。”
那内侍忙忙上前,背了猫儿便要走。
猫儿转头瞧着一旁的膳房总管,冷笑一声:“你想寻真凶,本大仙就给你指一条道。”
她往那王师傅方向努了努下巴:“瞧见没方才五福一提起他,他便立时想要打杀了我们。这便是蹊跷处。”
她侧头看着射伤她小腿的罪魁祸首,刻意拿着架子道:“小殿下倒是判一判,他冲撞了本仙,该如何罚他”
康团儿今日在箭亭失手伤了猫儿,唯恐猫儿再不带他见小鬼,原本一直郁郁。如今有了重修旧好的机会,他立刻拿出了皇子的威风,一拍胸脯,铿锵有力道:
“我现下就去见父皇,让父皇砍他狗头,诛九族!”
预想之中的求饶声并未响起。
管事太监面露讥诮之色,口中应付道:“小殿下说的是,小殿下慢走……”
康团儿面色涨得通红,祭出了杀手锏:“我去告诉五哥哥,让他治你们罪。五哥哥喜欢大仙,上午他还和大仙亲小嘴,你们就等着吧!”
猫儿扶额,立刻息了狐假虎威的心思,唯恐康团儿再为她招惹祸事,忙忙赶着背她的小太监,一行人灰溜溜去了。
啊呸!管事太监朝着几个逃开的背影,重重啐了一口唾沫。
晌午的日头照不透废殿四周疯长的密树,暗影提前降临。
不久前才为猫儿处理过伤口的柳太医,一边为五福擦拭手掌血迹,一边叹着气。
郎中没有给病患信心,反倒加重了病患的心病。
五福眼中噙着一汪眼泪,拉着哭腔相问:“大人,奴才的这一双手,是不是给打坏啦”
柳太医麻利的替五福伤药,包上纱布,抚一抚他的小脑袋瓜:“你没事,伤好后,两只爪子照样能用。”
他向床头另一端的猫儿瞧上一眼,笑眯眯道:“可胡仙姑要再敢活蹦乱跳,蹄子可就废了。”
不到一个时辰,就劳烦这位太医包扎了两回伤口,猫儿忙忙抱拳赔笑,方打发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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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木匠受难
午时三刻,宫中诸人已用过了午饭,到了歇晌的时候。
而掖庭的嘈杂还在继续。
专为掖庭奴才们做饭的膳房大堂里,小太监五福双手十指上套了夹棍,施刑的太监用力一拉,于格吧格吧的骨裂声中,五福痛的哭天抢地。
膳房管事太监咬牙切齿骂道:“偷,让你偷,老子今儿不让你记老子一辈子,便白当了这膳房管事。”
他身旁有人扑哧一笑,揶揄道:“公公都没了下面那玩意儿,还能给人当老子吗”
管事太监被人刺的心火重,咬牙切齿喊道:“拉!”
一声令下,将将才歇了一口气的用刑太监往手心啐了一口唾沫,再次一使力。
五福撕心裂肺的一声惨叫,径直晕倒过去。
等猫儿被小太监背着一路狂奔而来时,五福已被一桶馊水浇醒,奄奄一息瘫倒在地。
他的手曾替猫儿精细雕刻过口红管子、粉底盒子,也曾捡了旁人不要的剩菜、陈米送给猫儿果腹。
如今这一双手上却没有一处好皮,皮开肉绽,正不自觉的微微颤抖。
猫儿惊的魂飞魄散,眼瞅着管事太监再次扬手要发令,她再顾不得腿上的伤处,合身往前一扑,一爪子就挠在了那太监面上。
随之一声闷哼,她滚落到五福身畔,姐弟两人齐齐呻吟在了一处。
围观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胡姑姑出手了!
猫妖挠人啦!
挠完人她还呜呜作响,这不是在召唤野猫,便是在召唤小鬼啊!
一瞬间,围观众人便跑了一半。
剩下的那一半,在猫儿眯着眼睛扫视了一圈后,立时躲去了墙头树后。
膳房前堂,只余下零星几人,壮着胆子瞧热闹。
膳房管事太监捂着被挠破的颈子,指着她半晌,喘气如破风箱:“纵你是人是鬼,是神是妖,也不能不讲理。五福偷了膳房东西,咱家就能惩治他!”
猫儿将受伤的腿往边上放顺,先摸了摸五福小脸,轻声问他:“告诉姑姑,你偷什么了”
五指连心。五福双手被夹的稀烂,面色苍白,强撑了几撑,泪珠儿一滚,呜咽道:“姑姑,我没偷……”
管事太监立时将手中布袋兜头丢过去:“没偷,这是什么”
猫儿接过布袋,往里一细瞧,心中立时一阵惭愧,将五福拥在怀中,无地自容道:“是姑姑害了你。”
布袋里装的是蜂蜡。
蜂蜡可用于胭脂妆粉,也可用于食疗和药用。
这膳房管事太监患着经年的哮喘,日日都用蜂蜡炒着鸡蛋吃,一日都离不得。
猫儿只以为,定是她平日总叮嘱五福四处帮她寻摸做胭脂的各式原料,五福才起了顺手牵羊的心思。
她思忖着今日这太监是不可能善罢甘休,只有跪上一回,说上两句好话,看能不能保下五福。
她向五福使个眼色,悄声道:“我们不同他硬碰硬,只能先服个软……”
五福挣扎着从她怀中出来,执拗道:“姑姑,我没偷,我是捡的。那蜂蜡散落在外面墙角,我捡的……”
管事太监听他辩解,一步跳起来,一口啐到他面上:“捡的,你再给老子捡一回你明知道老子缺不了这口,还要来偷一回。你是想让老子死……”
猫儿知道五福自来在她面前是不说谎的。既然他三番四次说他没偷,那定是没偷。
她咬牙扶着五福起身,先和了一回稀泥:“公公再想一想,万一是旁人偷的,栽赃给五福呢五福胆子小,他……”
她和的这稀泥水平不高,膳房管事再啐了一口,蹬鼻子上脸叱道:“栽赃老子瞧着,说不得就是你唆使五福干这下三滥的勾当!”
给脸不要脸猫儿腿伤疼痛,再没有给他好脸子的耐心。
她一把亮出爪子,冷冷道:“你若不想将事情闹大,我便带五福走。你若不依不饶,姑奶奶便唤我阿哥上来主持公道。”
管事太监见她自亮相时强硬了一回便软了下来,他再也不惧她,嗤笑一声,破风箱一般的嗓子呼啦呼啦讽刺她:
“胡姑姑还是先顾着你自己的瘸腿,阎罗王顾不顾的上你,还是两说。”
猫儿被他堵的一滞,再也说不出话来。
第13章 小鬼护体
箭簇透风,带着杀人不眨眼的决绝,直扑胡猫儿脑门。
于这咻咻箭声中,远处皇子们的声音格外醒神。
“哟果然邪门!”
“那箭怎地拐了弯”
猫儿等死的心顿了一顿,强忍惧意睁眼,果见如雨般的箭簇将将飞扑到她身前一丈之外,便自动拐了弯,窜向了旁处。
她忍着战颤,瞧向眼前奇景。
午时的日头铺天盖地投射下来,眼前什么东西细如发丝,往箭旁轻巧一扑,便不见了身影。
随之,那些箭便在她身前拐了弯,没有一支能近她身。
这世上有没有鬼怪她不得而知,然而她清楚的知道,她口中的小鬼只是她杜撰。
那些中途拐了弯的箭簇,不是真的被护身小鬼挡了开。
那细如发丝、一闪即逝的银针,才是真正护体的东西。
这位五皇子只为了打赌赢一场,倒是动了这般的手脚。
她原来脑中紧绷的弦立时一松,只觉着双膝酸软,再也站定不得。
一局箭簇射罢,有小太监极快的跑向她。
那太监腿脚迟钝,在快靠近她时,扑通一声摔倒在地,竟如掉进了水池里一般挥动着手脚乱扑腾。
等他再起来时,他身子上满是灰尘,而那些落在地上的细针却已隐在了地下。
“一箭未中,毫发未伤——”他将结论大声的报了回去。
萧定晔得意洋洋向其他几位皇子展示他的胜局:“瞧瞧,我说她不是常人,你们偏不信。”
他往边上一伸手,小太监便提着箭篓,哈着腰站在几位皇子身侧。
随即,皇子们当做筹码的各式玉器便被投进了箭篓。
然而皇子们虽愿赌服输交上了筹码,可打量猫儿的眼神却多有怀疑。
萧定晔用巾帕捂着唇上伤痕,神采飞扬的向她一眨眼睛,高声道:“你来说说,为何那些箭会拐弯
她瞧着他的眼神,想着她向他索要的那些做妆品的材料,立刻配合着向虚空处道谢:“两位鬼君立了大功,我今晚就向我阿哥烧香报信,让他晋你们的官位。”
萧定晔故意顺着她的视线瞧去,惊讶道:“有两位鬼君”
她立刻点头:“没错,是两位。”
她对着虚空再摆了摆脑袋:“回去吧,日头大,阳气重。”
此时,手持弓箭的小屁孩康团儿终于从人群中挤进来,听了她的话,心中着急,忙忙大喊:“先莫走,先莫走,我还没玩。”
话毕,张弓搭箭,半眯左眼,松手箭出。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利落非常。
众人的眼睛立刻随那如闪电般的箭簇齐齐指向猫儿。
下一刻,箭亭练武场上,痛呼声如千年猫妖作祟一般,惊的歇晌的鸟儿纷纷离巢。
一柄五寸短箭扎进猫儿小腿,羽翎还在外间微微晃动。
康团儿眼见猫儿裙裾间已染了血,面上迷惘道:“怎地又不灵了”
他转头看向萧定晔:“五哥哥,鬼君大人走的那般快吗”
萧定晔听着耳旁呼痛,向康团儿摊开双手:“来无影去无踪,你说快不快。”
一场莫名其妙的闹剧以胡猫儿受伤而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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