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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内胭脂铺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七月初九
    她的身畔两边全是宫墙,身后拐弯处却有一片竹林。

    左右宫墙拦住了她,竹林更不适合躲藏。

    她一咬唇,稳住了身形,行了个半礼,装出略略讶然的模样道:“殿下还在此处奴婢方才在慈寿宫为太后娘娘梳妆时,太后还问过殿下好几回。”

    “哦”大皇子往前逼近了两步,眼神在她周身极快的梭巡一回,面上笑意更甚,顺着她的话头,心不在焉道:“太后问本王何事可是问你,中不中意本王”

    猫儿未想到他一句话就绕到她的身上,立刻再往后退了几步,面上还维持着恭敬,话中已隐含了微微警告:

    “殿下快去慈寿宫,若太后等不及寻人来找。此处寂静,奴婢若受惊喊出来,如若侍卫们将奴婢当成了刺客,唯恐要连累殿下。”

    大皇子嘿嘿一笑,手指点着猫儿道:“有意思,本王就喜欢你这样有脾气的。”

    他左右一打量,见四处无人,立刻一撸衣袖,对着猫儿直直扑过去。

    猫儿就地一滚,躲开他的攻势,掉头就跑。

    大皇子哈哈一笑:“追逐游戏,本王喜欢!”

    ————

    慈寿宫,还未到开宴时,装扮雅致高贵




112章 寿辰妆(末更)
    火光憧憧,猫儿根据地上的地图,蘸着眉黛粉在中衣上画下最后一笔。

    萧定晔取过地图看了又看,神情越来越肃然。

    地下这处坑道,远比他想象的大的多,复杂的多。不但覆盖了整个皇宫,连护城墙、护城河、六部衙门、各重臣的官邸等要处都覆盖到。

    他背上渐渐现了冷汗。

    这地图的背后,是一场一旦爆发、就要控制整个朝堂的巨大阴谋。

    他再一次向工匠确认:“你确信你没画错”

    工匠立刻解释:“才进来时,匠人们还想着要逃出去,每日趁监工不注意,轮流寻找出口。慢慢发现,这坑道根本不是近几个月才开挖,光看这规模,已是成年累月的体量。是之前的坑道有了坍塌,我等才被捉进来修补。”

    猫儿明白了,就是因为旧坑道的断续坍塌,才会出现废殿井口临时出现出入口的情况。

    萧定晔听过,沉声道:“现下放你回去,定是少不了监工的毒打,你还要忍耐。我等出去后,就会派内应进来。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们惨死在里面,一定让你们与家人团聚。”

    匠人将喉间哽噎咽下,道:“只要家人平安,我等就能持续和他们耗下去,哪怕是三年、五年,我们也等得。只求两位贵人一定要保得我等家人平安。”话毕,在地上重重磕了几个响头,当先转身往回而去。

    在新的毒打声暂歇后,猫儿和萧定晔已在原路返回的路上。

    到了半途,再重新装扮成侍卫,躲避过众人后,再脱去盔甲。

    那两位此前被砸晕的侍卫,等到最后,并没有被留下小命。尸身被萧定晔往弯弯曲曲的坑道里一塞,只怕长年累月都不会被人发现。

    五更时分,两人从井口里爬了出来,回到了配殿。

    猫儿将两层中衣揭下来交给萧定晔,悄声问道:“这井口怎么办他们若日日从此处进出,只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废殿众人就都要没了脑袋。”

    萧定晔将中衣谨慎收好,换回自己衣裳,道:“你去捉一只狗儿进来,那些人自然要改道。”话毕,便要立刻离开。

    猫儿忙忙拉住他,将最开始的问题抛给他:“你倒是说说,先皇当年和太后、太妃见面时,手臂上到底涂成了何种颜色”

    ————

    辰时,慈寿宫。

    猫儿跪在寝殿里,等着老太后慢悠悠吃过水晶酥,吃过糖水梨,吃过琥珀桃仁,最后以一碗见了底的燕窝粥作为整个早膳的结束。

    这是一个饭量极大的老太后。

    猫儿有些放了心。

    能吃是福,能吃说明心眼大,不计较。

    此时老太后用清茶漱过口,接过宫娥手中的巾子擦拭过嘴角,方悠悠开口:“听闻,你这丫头画的一手好妆”

    猫儿忙忙谦虚道:“一般,一般。”

    太后乜斜了她一眼,转身同她的贴身女官阿娇嬷嬷咬耳朵:“是有些像青宁,长的像,说话神态也像。”

    话毕,又转头看向猫儿:“哀家还听闻,你死了活,活了死,折腾过好几回”

    猫儿忙忙应下:“回太后,奴婢确然死了活,活了死,经了好几回。人人都说奴婢阴气重,奴婢不好往各主子面前凑。”

    太后看着她的黑眼圈,却冷笑了一声:“你自知阴气重,自知不该往主子跟前凑,怎地数回招了皇上的眼”

    猫儿讪讪一笑:“这……奴婢还有个毛病,要禀告太后。奴婢但凡死了又活一回,就将前事忘的一干二净。奴婢此回活过来,只见过皇上一回,还是冰天雪地被罚跪……”

    太后“嗯”了一声,指着猫儿转头看向阿娇嬷嬷:“瞧瞧,和青宁当年一样滑头,竟还将过错推给失忆,将她摘的一丝儿错处没有。”

    阿娇嬷嬷一笑,接过话头,向猫儿道:“太后娘娘今儿寿辰,宣你来上一回妆,显的精神气足一些。你那些什么死啊



111章 坑道里的熟面孔(二更)
    坑道里的回忆还在继续。

    猫儿从葬礼往前继续回溯,喃喃道:“之前废殿屋顶被风掀翻,工部的工匠还进来修整过。”

    “哦”他立刻盯着她:“你如何同工部搭上了关系”

    她便将她替工部值房捉贼的事情细细道来,越讲越起了疑心:“那些小贼,据说除了偷工部木材,还偷膳房的肉菜,还偷太医院的药材……”

    萧定晔听到此时,终于明白了其中端倪:“挖坑道的牵扯的人,一开始不多,所用物资也不多,只靠偷便成。自你出手捉了那贼子,他们才开始寻找旁的法子。而到了近期,坑道里的工匠越多,对各物资要求越多,才组件了人手外出采买,偷偷运进来。”

    猫儿吃惊道:“如此说来,工部值房的人反而是内贼”

    萧定晔摇头:“前朝虽有工部值房,可宫外六部衙门,才是工部的大本营。有人要造反,从宫外挖洞进来,更能躲开重重监视。皇宫当年如何修建,地基如何搭建,只有工部之人才最清楚。他们根据图纸,从薄弱处开挖,完全有可能。”

    猫儿听得糊里糊涂,脑中忽然有灵光一闪:“昨儿在御书房西次间暖阁里,我等待皇上宣召时,曾见过礼部尚书戴大人和工部尚书曹大人。

    戴大人对我十分亲切,反倒是曹大人对我多次冷言冷语。按理来说,我帮着工部值房捉了偷木料的贼,他不应该对我这般态度。”

    他倏地一笑,难得的赞了她一声:“聪明,这就对了,即便曹大人没有深入参与造反一事,可定然是知情者。”

    两人将思路理顺,估摸着时间已不早,便继续前行,渐渐行到了施工处。

    挖土碎石声不停歇,工匠们不分昼夜的劳作。他们仿佛都知道这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活计,经过了这么多的时日,早已接受了命运的安排,再没有人反抗,只日复一日麻木的往前挨。

    边上站着持鞭监工,两人并不敢胡乱上前。

    萧定晔向猫儿使了个眼色,将她拉到边上,向她伸手:“你果真再未带银两”

    她立刻退后两步,抱住衣襟,警惕道:“没有,一文钱都没有。”

    他便忍不住一笑,悄声道:“借我几两,我同监工攀攀交情。”

    猫儿一摆脑袋:“没有,真没有。”

    她将双手张开,刻意做出个坦荡荡的表情:“不信你搜。”又质疑道:“你堂堂皇子,出门不带银子”

    他被逗的再笑上一声:“你真以为,皇帝用的是金锄头本王出门带什么银子有下人侍候着。”

    他见猫儿到了地底下也一毛不拔,脑瓜子一转,将手探进衣裳里。再拿出时,掌心便多了一枚玉佩:“哎,这是我满月时,阿婆送我的压魂玉……”

    他眼皮一抬,往她略有些吃惊的神情瞥上一眼,继续道:“拿去当铺,也能当两千两,只好拿去送给那监工了。”

    猫儿咽了口口水。

    他再往衣裳里一摸,又取出一枚翡翠指环:“这指环是番邦进贡,全天下就这一件……”

    猫儿不由得问道:“值多少银子”

    他极力的绷着脸上笑意,摇了摇头:“不值银子……”她的表情瞬间添加了鄙视。

    他继而道:“值的是金子,价值万金。”

    他叹了口气:“哎,只好便宜另外一个监工。”

    话毕,手持两件宝物就要抬腿上前。

    猫儿立刻牵住他衣袖,腆着脸道:“殿下到了地下,竟然还带着巨额身外物,实在是想的周全。可那些监工是为反贼效劳,殿下将宝物送他们,不是助纣为虐想一想,能换多少粮食、多少锄头、多少药材”

    她壮着胆子上前,一把将宝物从他手上夺走,弯腰从皂靴里扒拉出两张银票,急急塞进他手里:“宝物不合适送给他们,会暴露殿下的尊贵身份,还是放在奴婢身上最稳妥。”

    他瞄她一眼,敛了调笑神色,叮嘱道:“招子放亮些,等我指示。”话毕,肩膀软软一垂,做出一副太监的喏喏模样,走出了通道,径直向监工方向而去。

    她看着萧定晔站去两位监工身畔不知说了些什么,笑了些什么,再说了些什么,方将银票悄悄塞过去,立刻转头给了她一个眼神。

    她微微点头,只向远处两位监工弯腰致意,便径直走向工匠们,刻意扬声道:“你等享福了,上头命咱家下来,打听各位的饭量,也好让你等吃饱,吃好,将手底下的活计干好。”

    没有人理会她,工匠们手上挥动锄头的动作都未缓上一缓。

    她只得再加了诱惑:“每人每月再加二两工钱。”

    依然无人应答。

    猫儿有些束手无策。

    钱财动人心,这些工匠既不想当个饱死鬼,也不想要银子,倒是有些难办啊。

    猫儿又继续重复了两回,方见一位有些面熟的工匠缓缓直起腰身,冷着脸道:“大人们要真想施恩,不如将我等的家人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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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章 侍卫妆(一更)
    手指蘸取眉黛细粉,萧定晔蹙眉道:“闭眼。”

    猫儿立刻闭眼,只觉着眉弓处歪歪扭扭被涂抹过。

    她心觉不妙,立刻睁眼。

    果然,萧定晔已抖着身子,极力绷着笑,做出一本正经的神色:“你放心,我画眉的手艺极好。”

    猫儿哼哼了一声,向外指了指:“能骗过旁人吗”

    他摇一摇头,埋怨她:“怎地不带铜镜下来”

    她对萧定晔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

    是怎样的基因和教育,才塑造了这样一位脑回路清奇的皇子。

    旁人击晕了侍卫,要么突围,要么换上衣裳就去冒充。

    这位皇子,击晕了侍卫,下一步却是……拉着她化妆!

    大爷,深更半夜的坑道里,谁会在意你同地上的昏迷的两个侍卫有一文钱的差别啊

    萧定晔显然对她的肺腹诽不以为然。

    他见自己搞不定她的妆容,只得将妆粉丢给她:“你自己画,好好画,你不知道三哥手底下能人辈出,如若撞到个火眼金睛的,此处就是你我的葬身之地。”

    她只得一边瞥着地上一个矮瘦的长相,一边摸索着将自己画的离他相似一些。

    待画完自己,她再将萧定晔面上的妆容检查过,萧定晔将两个侍卫往旁的坑道里一塞,两人方从凹陷中出来,身披盔甲,手握腰间大刀,一前一后往前方而去。

    坑道墙壁上火把憧憧,刚顺着前路拐个弯,迎面便行来一个侍卫。

    那侍卫瞧见两人,微微有些诧异,问道:“‘秋叶’,你同‘螳螂’还不换班”

    两人立刻一顿。娘的谁是“秋叶”谁是“螳螂”啊!

    坑道里寂静了两息,走在前方的萧定晔试探着答道:“这是最后一遍,巡完就走。”

    那侍卫“哦”了一声,好心催促着:“快些回去,他娘的一连扛了三日,谁都不是铁打的。”

    两人将将涌上的汗水立刻稳了稳,心中纷纷叹息:“好险!”

    萧定晔“唔”了一声,再不说话,抬头挺胸往前而去。

    猫儿立刻紧跟其后,与那侍卫擦肩而过时,侍卫却忽的出声道:“‘螳螂’,明日是‘头儿’的寿辰,你准备随礼多少”

    猫儿茫然的“啊”了一声,却先转头看向萧定晔,商量道:“出多少”

    萧定晔却看着那侍卫:“大伙出多少,咱们就出多少。”

    侍卫眉头却一皱:“你同我们不一样,你再不认他,他也是你实际意义上的亲爹,只怕你得多出些。”

    好嘛,深更半夜,来自地底下的唠嗑,竟然还唠出个“当年隔壁老王”来。

    萧定晔低头“嗯”了一声,显出烦恼模样:“回去我想想,不急。”轻咳一声,转身就要走。

    那侍卫却依然不依不挠,向着猫儿行过来:“明儿你又要当值,你那礼金要不要我捎带过去”

    啊呸!猫儿觉着这一趟简直是要“折了夫人又折兵”。

    哪里有逼着人要银子的

    她一咬牙,将手摸进了皂靴里,从里掏出来一张十两银票,心头一边滴血一边装出率性的模样,刻意低沉道:“手上没有碎银,剩下的日后再还我。”

    那侍卫欢喜的一笑,立时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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