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砂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端橤
左湫当然知道柏克尔有多担心阿尔宛达,她也很明白地明白蔺舒元这样伤害阿尔宛达会让柏克尔多愤怒,可是她并不觉得这样说有什么不好。她继续说:“柏克尔,既然你是金夏的人,那就不要再想着阿尔宛达了。虽然我不知道阿尔宛达是什么人,但是我总能感觉出来她肯定不是金夏人。你曾经说她和蔺舒元不是一路的人,可现在我觉得她们是一路人,而你,恰恰是那个与他们的世界格格不入的存在。柏克尔,这些年你一点消息都找不到不是没有原因的,你难道还想不明白吗阿尔宛达和蔺舒元是有可能的,她和你才真的没有半分
87何所似(上)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人生一世,何其长,何其苦,何其无奈。也就只有偶然傻乎乎地糊涂一下,才能换取些许欢乐吧,毕竟在这个混乱的时代,欢乐根本就不是聪明人能拥有的东西。
左湫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个聪明人,也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个傻子,她坚定地相信自己是一个处在聪明与愚蠢之间的那个恰恰好的均衡处的人,那是最好的模样。
可是这个均衡,这架天平,却被人打碎了。打碎它的人,一开始是云达,他将它稍稍打歪了,不过还好,还足够自己知足地生活下去。可是后来叶绪出现了,他彻底打破了那个均衡,把她拉进了无尽的深渊。那时候左湫想起了蔺舒元曾经跟她说过的话,他说一个人想要安稳度日其实很容易,真的不需要知道那么多,反而是她现在一直探寻的,恰恰会将她送进无尽的漩涡。那时候左湫年轻气盛未经世事,此刻被叶绪拉入深渊,她似乎懂得了蔺舒元当初那个眼神的意思。这片深渊下面的一眼望不见的黑暗,她没有经历过也永远不想去经历,她想要逃,她必须逃。既然这架天平被他打破了,那她就只能再去寻找另一架天平,去寻求另一种均衡。
怕寻常宫女不知道苏家两兄弟此时正在东宫的消息,左湫跑出去之后特意找了一个衣着配饰都比寻常宫女高出几级的女子询问。拦下那一看就是高级婢女的女子,左湫先很有礼貌地问个好,企图赢得一些好感:“这位姐姐好,请问能不能稍稍打断姐姐的行程,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一下姐姐。”
那女子倒也挺和善,说:“有什么事儿吗”看了左湫几眼之后问道:“我怎么感觉没见过你呢你是新调过来的吗”
小场面。
左湫微微一笑,道:“许是我太不起眼了吧,所以姐姐未曾注意过我。”
那女子也没说什么,看了一眼身后跟着她停下来的两个宫女,说:“你有什么事就问吧,我知道的一定帮你。但是你得快一点,我们还有事儿呢。”
“嗯嗯嗯!”左湫连连点头,说:“太子殿下找苏家的两位大人有急事,所以,廖演将军就让我赶紧过来找一下两位大人。可是我不曾多在东宫行走,不识得苏侧妃娘娘在何处居住。姐姐可以为我指个路吗”
这一番话左湫自认为说的是天衣无缝,除了说廖演的名字的时候有些卡顿之外,再也挑不出任何毛病。可是那个女子听了,脸色却是微微一变,她再看了左湫几眼,问:“你要去侧妃娘娘那里是吗”
对自己自信到不行的女子还没有注意到有什么不对劲,“嗯,也算是吧,苏大人这个时候应该在侧妃娘娘那里。”
那女子哦了一声,说:“既是如此,你跟我走吧,我正好要去侧妃娘娘那里送东西。”
咦?这么好运的吗
暗暗惊喜着,左湫忙不迭地点头,紧跟着那女子便去了苏侧妃的住处。
左湫没跟敏儿问清楚叶绪这边的事,所以她对于叶绪的太子妃和侧妃的情况并不了解。究竟太子妃是什么样的人,侧妃又有几个,除了太子妃和侧妃之外叶绪身边还有别的什么人没有,她一概不知。叶绪身边会有的男性她可以通过历史书上的东西来推测一下,但是他身边会有什么女子对他的未来有很大的影响,她知道的并不多。除了那个割肤为药献给金宣宗的徒单氏,其他的女子她一概不知。而这种情况,未免也太不利。
但是事已至此,既然已经鲁莽地来到了苏侧妃这里,那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不过听苏治达说过,他姐姐并不是个难相与的人,应该不会为难她。
正想着,苏侧妃居住的暖凌阁到了。左湫抬头看去,那是一座不甚宏伟却很雅致的两层小楼,雕梁画栋玲珑檐,水波潋滟树隔山,很有江南特色。应该是苏侧妃喜欢江南水乡那样的婉转诗意,所以叶绪才特意把这样一个不是江南胜似江南的美丽阁楼分与她吧。嗯,如果苏侧妃真的喜欢诗情画意的话,那这个叶绪对待女子倒还真是体贴细心啊。
“在看什么?你不是要去找苏大人吗还不赶紧跟上?”
 
88何所似(下)
翻了个白眼,左湫毫不在意地说:“你不也经常干些不是人干的事儿吗还好意思说我?”说着,身子一矮,把屁股搁在脚后跟上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坐着,很自然地抬眉看向他。
许是回到了金夏王朝太子殿下的这个尊贵的身份上,叶绪穿的衣服不一样了,那精致庄重的白色锦袍和太过官方的装束,让他整个的气场也很不一样了。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左湫差点没下意识地跪直了。
苏侧妃和她的婢女落乐应该是早就听说过左湫的事儿,所以对于她的这种劣迹斑斑并没有太大的惊讶。倒是周围等级较低的侍女守卫们,第一次见到敢这样跟当朝太子殿下说话的女人都瞬间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这个不要命的女人说了什么不要命的话牵连到他们,招致杀身之祸。
然而太子殿下似乎见怪不怪,直接忽视了她的无礼,问道:“你来找云达干什么”
“你凭什么说我是找云达的”左湫按耐住内心想要对他尊敬的想法,依旧很无礼地坐着跟他说话。
叶绪嘴角一撇,早料她如此,“你死不承认的样子和之前一模一样,还要装吗”
左湫呸了一声。
周围的侍卫婢女们听出了几分意思,对自己的人身安全暂时放了心。
过了一会儿,左湫抬起头,问他:“云达他们已经回去了吗”
叶绪点点头,苏侧妃道:“云达和治达一个时辰之前就已经回去了。”
一个时辰?略一低眉,她立刻看向叶绪:“你是故意的!”
叶绪耸耸肩,“是你自己非要找敏儿问的,要不然谁也不会跟你说云达在这里。”
“你骗我。”
叶绪收一口气,眼睛看向上面。苏侧妃立刻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抬手轻轻一挥,示意一干无关人等速速退出暖凌阁。等人都退出去之后,她略一屈身行礼,半躬着身子向叶绪询问:“殿下,若无甚事,妾身告退了。”
叶绪摆摆手。
看着落乐陪着苏侧妃回身上了二楼,叶绪转身看向还在地上坐着的左湫,道:“现在已经八月份了,地上已有寒气,你先起来说话。”
八月份?!
出事的时候不是才六月吗怎么这就八月份了!
考虑到还有话要问,左湫暂时先按耐住了震惊之意,问叶绪:“我要问云达的东西,你能回答吗”
叶绪轻轻一笑,“既然他能回答,那我自然也能回答。”
“好。”
左湫站起来,随着叶绪走进楼里找了个舒服的椅子坐下,准备详细说说这次的事。
暖凌阁里布置清新淡雅不落俗臼,但是每一样东西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上乘之作。左湫摸了摸软椅的坐垫,惊叹这看起来只有薄薄的一层却敦厚柔软至此,又试了试扶手小墩,那光滑柔顺的手感真不像是绣了密密麻麻的图案的布料应该有的。仅仅是一个坐榻,就用心至此,叶绪应该对这个苏侧妃很是宠爱吧,更何况人家还那么漂亮那么温柔端庄知性优雅。
“你在想什么”叶绪看她神思游离,虽然不怕她再胡思乱想想到什么不该她知道的东西,但看她突然间安静下来细细思索,还是不由自主地问了,“我这里还有什么东西值得你深思吗”
左湫摇摇头,道:“你这里你这里能有什么值得我思考的,难不成我还要想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苏侧妃娘娘”
哦叶绪略略诧异,“何出此言”
他问的也很有趣,搞得左湫一愣,“什么何出此言?”
叶绪看着她,忽然一笑:“难道是吃醋了”
左湫脸一僵,明白过来他上一句是什么意思,呸了一声道:“做梦呢吧你。”也不管他脸色如何变化,开始说正事,“我问你,就是……”这段时间发生的太多,一时间真的问起来,还真不知道到底该从哪里问起。
叶绪显然是很明白她的这种感受,也不问她要问什么,只是拿起了之前放下的书,继续看起来,等着她理好了思绪再说。
在脑海里仔细捋了捋也只能捋出个大概,而且还是在她昏迷之前的,对于这两个月来发生的事,真的是不知该从何说起。懊恼地深吸一口气,倒扯动了肩头上的伤口,
89争执(上)
在叶绪眼里那件事不过是他众多计划中稍微重要的一件而已,可是在左湫眼里,那是几乎毁了她已知的一切的一件事。那件事还没发生之时就已经产生了那么多变化,她不敢想象如果叶绪真的做成了那件事,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也许不仅仅是改朝换代那么简单。
“我要求的不多,你只要告诉我你想做的那件事完成了没有就行。”
左湫自然知道这种事情是他们的国家机密,她也不打算真的就知道得那么详细。但是这件事情到底发展到了哪一阶段,她必须知道。
可是叶绪压根没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她,“你知道什么了”
“你什么意思我知道什么了你难道不知道我知道什么了吗都到这个时候了,大家就不必再装下去了吧。你是金夏的太子,你去蒙哲杀了成思大汗,还要挑拨池鉴和喀朗台之间的关系。你确定要我继续说下去”
他当然不确定。
“这些东西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你最好马上就把它忘记了。”
“那不可能。”左湫抱起一个扶手墩子,趴在自己腿上,说:“我也没想知道所有的详细的东西,你只需要告诉我到底你们成功了没有就行了。”
“你为什么非要知道这件事”
“……这是我自己的事。”
“那这也是我的事,你不会知道的,最好早点打消这个念头,否则你只会失望。”
“那好,我不问你了。”左湫抿唇,拍了拍扶手墩子,把它扔回去,道:“问你什么都不说,还说会告诉我。狗屁!”说着就要下椅来。
“云达不会告诉你的,不会有人告诉你的。”
走出两步的左湫定在原地,“所以你到底为什么非要把我带回来呢”
这一次叶绪倒没有再藏着掖着的,他站起来,走到她面前,说:“在塔达城我跟你说过,日后会娶你,我说到做到。”
?
左湫表示很迷惑,“你神经病了吧”
绕开他想往外走,可是叶绪却抓住她的右手腕拦住了她。左湫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他抓自己的手,然后很快地反应过来,叫喊道:“啊!好疼!快松手!”
叶绪很无奈,“我抓的是你右手。”
左湫把嘴闭上,将手抽出来,向他做了一个拱手敬礼的动作就往外走。
叶绪大步上前,再次抓住她的右手往回一拉,将她拉入怀中。他知道她一定会反抗,所以立刻伸手揽住她的腰身,将她控在自己怀里。
这一下倒把她唬住了。
“你以为把你从蒙哲带到金夏是那么容易的事,既然我说了,自然就不会言而无信。我会许给你侧妃的位置。不是玩笑话。”
奋力挣开一点缝隙,好让自己能喘口气说出话来,“你怕不是脑袋被门挤了!”
“你为何总是不愿意认真对待,难道我说的还不够清楚明白吗!”
用上了吃奶的劲儿也没能把自己挣出来,左湫叹了口气,说:“咱们能不能好好说话,别这样勒着我行吗”
已近黄昏,明明暗暗的夕阳余晖从菱花格子窗里照进来,落在左湫的头发上,折射出淡淡的金红色彩。他轻轻抚上她的头发,缓声道:“是你自己说的要我喜欢你的,现在如你所愿了,你还想要什么呢你赢了,你种下的种子发芽了,成长了,它已经开始牵绊我了,我不再是之前那个自由人了。之前我不肯承认是因为情况特殊,我不能让他们知道你算是我的一个软肋。现在不一样了,回到金夏了——”
“现在和之前没有什么不一样。”左湫低声道:“之前你不喜欢我,现在你依旧不喜欢我。你心里的那些你以为的情愫根本不是喜欢,只不过是你觉的我还有一定的利用价值所以想要把我握在手里罢了。你不喜欢我,你只是想再要一个对付池鉴的砝码罢了。”
搁在她发上的手微微一顿
90争执(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之前在柯勒寨在蒙哲左湫都不怎么体会到的感觉,这时候在卞京,在这座被叫做长静斋的小宫殿里,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
之前左湫确实挺在意叶绪是不是喜欢她的,因为那时候左湫压根就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初见时叶绪给她的假象太过真实,导致她很久都没有摆脱那假象带来的情迷意乱,即使是她知道叶绪的身份并不简单他的目的很不善之后,依旧没有立刻脱身。直到过了很久很久,她真真切切地明白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喜欢自己,并且第一次站在现实的立场上看见自己之后,才慢慢从他营造的虚假幻象里拔身。并且从那以后再也不会被那迷惑。
坐在小板凳上托着腮帮看一棵花树慢慢凋零了花叶,左湫忽然想起了那句“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观天外云卷云舒”。好应景啊,虽然自己没有看到花开,但是这花落的情景却真真实实地在自己眼前上演了,而且自己还是这么悠闲。对,这么悠闲。
在这个叫做长静斋的小园子里,左湫只是一个被摆放在这里的一个叶绪很喜爱的花瓶。这是很贴切的比喻,左湫想过,如果自己就这样屈服了,安安稳稳的小日子是有了,但是自己就真的成了那只摆放在条几上的仅供人观赏把玩的花瓶了。叶绪这个主意打得真不错,既在无形中牵绊了池鉴,也把她这个时时刻刻可能跑到塔达城说些不该说的东西的定时炸弹给拆了。他这个时候应该很得意吧。
长叹了一口气,余光瞥见从大门那里由敏儿领着进来的那个穿红衣戴金铃的少女,掰着指头算了算,这是这几天里的第几个了嗯,第五个。太子妃单瑜,太子侧妃苏映达,太子……也不知道是侧妃还是什么玩意儿的一个自称画意画小姐的一个人,还有太子他娘皇后娘娘派过来的一个叫岚夏的女官。然后就是这个,左湫侧过头,看向那个女孩。敏儿屈膝算是行礼,说:“左姑娘,这位是静安郡主。”
左湫知道她应该起身那个静安郡主行个礼,可是这一会儿她翘着二郎腿坐得久了,腿已经麻了,站不起来。于是她朝着郡主拱拱手,道:“郡主,对不住,腿麻了站不起来。”
静安郡主眉毛一挑,没有说话。
敏儿垂手立在一旁低着头,也不说什么。
左湫又叹了口气,想:该来的总会来啊,就是不知道这东宫里有多少个“画意”,还要断断续续来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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