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女勤王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京华，满城尽带黄金甲”

    “好诗！豪迈！”陈川不禁由衷赞叹，再次喃喃地念了一遍，轻叹“华少真乃少年英雄！”

    华少暗自懊恼:“随口一吟，陈少爷只当我胡诌罢！”

    陈川点头微笑，心照不宣，都不再提。

    旁边的“东篱”，一袭白衣的人，安静地坐在桌子边，目无焦距地望着楼角碧瓦的仙人走兽，轻吟: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京华，满城尽带黄金甲！

    真好！

    ……

    “救命呀，救命呀……”远远忽然传来一阵呼叫声。

    “小渔，小渔……呜呜呜，小渔……”

    “怎么回事”陈川和华少都有些疑惑，陈川嘀咕了一句:“范阳热闹了，事儿也多了！”

    只见人们都往河边跑，河边站了好多人。

    有人大声说:“好像河里掉进个小乞丐！”

    更多人向河边跑去。

    远远地看去，只见河里有个黑色的小小的影子在晃动，沉沉浮浮正在挣扎。

    原来一群小乞丐在桥上乞讨，叫小渔的小乞丐被拥挤的人群挤下了河。

    十月的燕江水已经较冷，夏季积攒的雨水使得燕江水位很高，小乞丐落下去在水里沉沉浮浮地挣扎扑腾，虽然水流不是特别急，但仍然很快被水流冲过桥底，片刻就冲出了大约二三十丈远。

    不过就是个爹死娘嫁的小乞丐，纵使三四个小乞丐哭破了喉咙，愣是没有人肯下水救人。

    华少立即对陈川说:“不行，再不救只怕小乞丐没命了。”喊了麻脸嬷嬷进来，“嬷嬷，快，我要下河救人。”脱下罩衣，递给麻脸嬷嬷，快速跑下楼去。

    陈川愣了一下，也紧跟着跑下楼去。

    华少急着脱衣下水，不仅丑嬷嬷死死地拉住他，连陈川也拉住他:“我来！”

    “唰”，一道白影已经快速踩着河边的一条条船舷，迅速地向远处已然不会挣扎的小黑点“飞”过去。那人踩了燕江上船只，轻轻略过水面而去。

    小乞丐被提上岸来。

    华少才看见，救人的是个很高的少年，十五六岁的年纪，身材非常高且修长，月白银细花纹底锦服，大片的竹叶文在白衣上若隐若现，黑亮的发松松地垂在身后，斜飞的剑眉，细长含笑的黑眸，眼神清澈透亮，温柔似水，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肌肤白皙细腻……

    华少略微一个愣怔，颜如冠玉美少年，皎如玉树临风前！真真像书上说的“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无双公子，少年当之无愧！

    他似踏月而来，那鞋子居然半点也没有湿，华少心里暗暗地赞叹对方年少英雄，功夫高深！

    因了抱小乞丐上岸，他的衣袖已经湿了，胸前也湿了一片。他把小乞丐平放在地上，手指探探小乞丐鼻下，轻轻地说:“好像不行了！”

    一个身着青衣的十七八岁的少年，皮肤健康，麦色，乌黑的眼眸，浓黑的眉，五官棱角分明，透着冷峻，急切地走在他身边，手里拿了一件披风给他披上，正欲说话，少年一声轻唤:“南宫！”

    远处的马车上即有个蓝衣青年过来在小乞丐旁边蹲下来，伸手搭上小乞丐的脉搏，他的手指有些粗壮，身上一股药香，很显然常年与草药为伍。

    抚脉、探鼻，南宫敬亭摇摇头，面色沉重:“长……公子，不行了……”

    虽然围观者没有勇气下河救人，但是毕竟一条命啊，大家还是多少有些叹息。

    “嬷嬷，你来助我。”华少立即走到溺水的小乞丐旁边，蹲下。

    把小乞丐身体放平，嬷嬷向旁边商铺借了一个包装货物的布袋揉成一团，枕垫在小乞丐颈后，华少捏开小乞丐的嘴巴，迅速把小乞丐嘴巴里泥沙掏出，在周围人惊讶的目光里，华少捏住他的鼻子，自己深吸一口气，对着小乞丐的口就深深地把气度进去，连续两次，又立即双手交叉，在左胸廓处用力按压三十次，再次度气两次，再次按压……

    暗香和嬷嬷脸色发青，几次阻拦不得，看华少稍有的严厉，只好黑着脸，嘴唇抿紧！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华少脑门上汗水滴答下来，由于呼吸和按压用力，脸色也慢慢发白。手指都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终于，小乞丐的心跳再次活跃起来，眼睛也慢慢地张开，难受地呻吟出声。




第三章 纤尘陌陌，春风化雨
    十月会第三天，羊皮巷左数第三家，暗香正要出门，便听得有人唤了一声:“恩人！”

    是被救的小乞丐！

    打开门，远远地，几个小乞丐就飞奔过来。面黄肌瘦，破衣烂衫，蓬头垢面，但是眼睛黑亮，咧开的嘴，白花花的牙齿！

    喊他们进院，小乞丐们反而局促了，华少救了他们，他们并没有想赖上他的意思，也不知道为什么想找他，也许，只是想磕头谢恩吧

    这次认真地看着华少，几乎都呆住了，公子好美啊！

    “快进来吧。”华少指着水盆，“先把手脸洗干净，你们可以没有钱买新衣服，但是应该做到手脸干净！”

    小乞丐们低头，小心地挪步进了院子，暗香带他们在水井边把手和脸洗干净。洗完脸的小乞丐们好多样貌都很不错。这样好看的孩子，哪个不是在父母的怀里撒娇的年龄，可是他们却流离失所，四处流浪，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暗香去厨房里煮饭烧菜，华少陪着陈川坐在门口圈椅上，他一袭白衣，头发仍然简单地绾着道士髻，越发地显得他脖颈白嫩细长，小小脸儿越发精致。正午的阳光笼罩在他身上，一片暖暖的金色！

    华少示意他们坐在小杌子上，温和地问:“你们知道父母家乡在哪里吗”

    领头的小乞丐站出来:“回公子话，小人名叫席礼，十三岁了，我们均是青缁人氏，在这里四年了！”

    席礼清瘦白皙，破烂的衣服倒也干净，那双眼睛细细长长，清澈明亮，黑白分明，两道浓浓的眉毛显得刚硬，虽然脸上有些清冷，却满脸的浩然正气！华少一时有些叹息，十三岁，比自己还大一岁，真的是很可惜！

    此时，那张清冷的面部有几分的愤慨映上来。

    “我们的父亲，都战死了！母亲……也死了！”最后几个字，他沉默一下，“家乡发了大水，房子倒了，本家也不肯收留，没有办法……”

    其他几个忍不住眼圈儿红了。

    华少问:“你们的父亲战死，官府有没有抚恤金给你们”

    陈川看看华少，后者只关注小乞丐。

    席礼很惊讶:“抚恤金那是什么从来也不曾听说！”

    李嬷嬷接了一句:“公子，服役期间有饷银！伤残了自己回家，死了，家里就没有这个人了！”

    华少皱眉问:“这样的孩子岂不是很多”

    席礼说:“回公子话，是非常多。有的孩子会跟着母亲生活，有的会被本家收留，也有的会被送走或者卖到富贵人家做下人……更多的没有人管！”

    生活的艰辛不用想都知道，只有比他们描述的更惨更糟！但是华少不想纠缠于这些，他要尽快地改变他们的生存状态。

    席礼和小渔走后，暗香有些担忧地说:“这些乞丐鱼龙混杂，奴婢担心……”

    华少眼皮轻轻抬起，说:“我并没有把他们收归己用的想法，更不会叫他们触碰天下玉苑。范阳城，不是简单的地方，暗香，我有打算，如果，能找到兄长，我们要活在阳光下。”

    次日，华少和陈川约好，果然去了乞丐们聚集的地方，那是城外一座破庙，年久失修，供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神，虽然废弃，但是尚能遮风避雨，而且有一个比较大的院子，所以是乞丐们的栖身的天堂了。

    华少头发松松地用一条丝带绑扎，头发披散在脑后，唇红齿白，雌雄莫辨。陈川今日换了一身白色锦袍，俩人走在街上，很是扎眼。

    华少的身后依然跟着麻脸的李嬷嬷，干净利落，她有武功在身，拳脚功夫不错，华少出门她必跟随。

    乞丐们看见华少到来，立即站起来，台阶上，院子里，都是小乞丐，越过乞丐们让出的路，华少站在了高处的台阶上，叫过来席礼叮嘱几句。席礼面向众人，严肃地喝令:“按照高矮排两排，第一排左边小渔站第一个，第二排左边李贺站第一个，左矮右高，排队。”

    小乞丐们在席礼严肃的监督下，很快排成两排。

    47个孩子！

    华少看着他们，问:“你们愿意一直做乞丐吗”

    “不愿意！”傻了才愿意一直做乞丐！

    “你们愿意吃饱饭穿暖衣不挨冻不被打，为了改变命运而努力吗”

    “愿意，愿意！”傻了才不愿意！

    “你们愿意互相团结像亲兄弟一样拧成一股绳同进同退吗”

    “愿意，愿意！”

    “你们愿意做烂泥巴还是好汉”

    “好汉好汉！”傻了才愿意做烂泥巴！

    “好，从今天开始，我希望你们通过努力都能成为好汉！四海之内皆兄弟，你们必须团结一心，像亲兄弟一样拧成一股绳，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希望你们能有一番作为！我想给你们这个大家庭取个新名字——兄弟之家！如何”

    “兄弟之家！兄弟之家，兄弟之家……”

    信念，似天上的阳光，金色的光芒万丈，照亮小乞丐们前进的路。

    “你们成立了兄弟之家，就要有自己的宗旨！就是你们必须遵守的绝对不能违背的根本的东西，明白吗

    “好！好！好！”

    “——不抛弃、不放弃、求创新、永努力！”

    “不抛弃、不放弃、求创新、永努力！”

    “要求你们一条心，永不背叛兄弟之家，多动脑子少犯懒！做得到吗”

    “做得到！做得到！”

    定下来宗旨，华少觉得对于他们，目标定的高远，就像镜中花水中月一样，华而不实。所以一步一步地来，从最基本诉求开始，解决温饱问题！

    “好啦，第一个目标开始——你们谁嗓门响亮又会唱曲儿”

    “回公子，小戏子会唱曲儿，戏台子上唱，他听一遍就能会，唱的可好听了，鸟儿一般！”一个孩子立即指着前排的一个瘦瘦的小乞丐说，“小戏子讨饭的时候会唱几句，讨得就容易些。”

    “有谁会打鼓”

    ......

    “谁的手法比较快”华少问，“就是能快速地取物藏物换物！”

    华少说出这句话，就看见小渔脸红的像关公一样。

    小乞丐们都无端地紧张起来，一个个敛声静气瞪着眼睛望着华少。

    席礼小心翼翼地如实地回了华少:“公子，小渔手法很快……不要嫌弃他，他去年跟了我们在一起，再也没有偷过东西，小人担保他不会再犯！”

    原来小渔以前是个偷儿！

    原来小渔来这个乞丐群一年了！

    小渔扑通跪地上:“公子，小人保证不偷了，如果再偷就叫小人的手都烂掉！”

    华少其实也想到过，没有人管教的乞丐们肯定存在各类问题。好在，知错能改！而且他现在也需要他不是吗所以对小渔轻斥了一声:“起来，不要动不动就跪。”

    “谢公子！”小渔低头垂泪。华少也不看他，继续问问题。

    “谁口才最好，就是嘴巴讲话最利索”

    “麻杆和冬瓜！”立即有人指着后排的高瘦的小伙子还有前排的矮个子。被成为麻杆的小伙子精瘦精瘦，两只招风耳，小眼睛里闪着精光，嘴角弯弯的正笑得像讨吃的小狗！

    冬瓜则看上去憨憨的，壮实的像头小牛，笑眯眯看过来，无端地就叫人想起来弥勒佛什么的。

    “从今天开始，我将给你们排练一些戏目，可能会比较辛，但必须在十月会期间公开演出！”

    “你们都是演员，我要你们光明正大地站在人前，不卑不亢地靠自己本事吃饭！”

    看了一眼陈川，笑眯眯地说:“今天，陈少爷赠送你们饱餐一顿！”

    陈川点头:“馒头管够！”

    小乞丐们激动地乱跳:“谢谢陈少爷！谢谢陈少爷！”

    尽管很多名词不懂，但是小乞丐们懂了一件事，这个神仙一般的公子许了他们一个灿烂的未来

    ……

    十月会如火如荼地举行了十天左右，忽然一群小乞丐在白鹤大街和飞燕大街的大客商摊位派发一种手绘的小传单。

    “大爷们，兄弟之家艺术团公演将于十月十五日申时在聚贤楼中心舞台盛大举行，欢迎欣赏！”小叫花子们嘴甜如蜜，叫的可来劲了，一张张小广告发的积极，个个眉开眼笑！

    开玩笑，这是改变他们命运的第一场演出啊！激动，紧张，每个人每个环节都拼命努力！

    摊位的客商便接了单子看过去，只见四尺八开的宣纸上是一些艺术形体的字体，插图都是些从来没有见过的图案，一下子吊足了人们的胃口！尤其是那些外地客商，高强度忙活小半个月，脑子里一根弦一直绷得很紧，正需要一个放松的方式。

    票价是陈川建议的，他说:“范阳城不缺有钱的主，要价低了，大家会觉得没有花头！反而没有人来。”

    华少听陈川的建议，便把票价公示了。

    聚贤楼是范阳城演出最合适的场地，掌柜的姓翟，精明的小眼睛一眨，场地包租综合费一天一千两！

    对于空有一肚子抱负却没有任何资源支持的初级创业者，借鸡生蛋是最好的办法！没有钱，没有场地，没有琴师，没有鼓手，甚至没有人看好的一穷二白的一群人，应该感激翟掌柜善心，相信你，肯给你机会！

    华少原本预期，能卖出六成的票就好！扣除应付翟掌柜的场地租金，剩下的收入能供小乞丐们吃一冬的馒头，置办冬衣和棉被就算达到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