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铭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闪了老腰
他悲伤到显形,瘫倒在地面上。
青池莫名恍然大悟,“你说的对,因为宵禁,学生不得外出走动,为何只许我一个出来做工”她抓紧扫帚,“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这里可是灵山宝地,邪魔不近。但这个时辰确实不好,建议你早点收工。”零恹恹地,给了她充满矛盾的回答。
教部的仆役间自然不如校舍楼舒适整洁,并且多人挤在一间。除了他们这类专攻灵修和司祭的,实际教部也面相大众开设一些草药、图绘、雕塑等相关的实践课程。这是普通人接受教育的最主要方式,因此除了少数负担得起学费的,大部分则要做工来冲抵。
因为零,青池不方便与人合住,申请到一间破败的扫帚棚。
扫帚棚背倚山林,独处一隅,即使关紧门也能感到四面漏风。棚子中堆满杂物,尽是落灰。扫帚间的灰尘并不醇厚,却也是零的预备口粮,他对此非常满意,很快指定旮旯里的三角矮柜作为自己的睡处,并且拒绝了青池的大扫除。至于零是怎么钻进比他身量更小的矮柜并且在其中安然休息的,她并不想知道。
青池无力和他理论,勉强清出一方角落,扯了片帆布便疲惫地入睡了。
梦境变得更加鲜活清晰。
她看到每扇门的铭牌上,都刻着一个姓名。明明是她认得的字,怎么也叫不出。
此处的走廊比以往更干净安逸。她放松了些,信步走着,远远地传来间歇的笑声和哭声。
直到尽头,她才发现这独立于世的门廊,仿佛不知何时披上了一层外衣,变得越来越熟悉。
转过一扇扇门,她不得不承认,这就像是昏暗时分的校舍楼。
天微亮,青池等役工就被教部急召了。
集合时,她碰到另一位同样半工半读的女孩。那女孩穿着半袖工服,身形纤细,却有一双明亮的浅栗色眼眸。“你好啊,是新生吗”女孩友好地向青池打招呼。“我单名‘锦’,初阶,入学已有一年了。”
“我叫青池,刚入学。”青池学着她,微笑了一下。聊过几巡,青池才知道人类并非都有姓氏,大族才能传承下姓氏,类似一种勋封。锦这样的小名之民,自然想通过教部入职,提升血脉增进寿数。
“原来你就是在入学式上成功召神的新生!”锦有些激动,“这可是很不易的事了。不知‘青氏’来自何处”
青池挠了挠头。她甚至不能肯定这是一个姓氏。所幸集合的事宜打断了他们的攀谈。所有人暂时停工,被安排到山顶祭坛打扫。
“今天好像不是节日,为什么会开祭坛”后排的青池有些困惑。
第四节 语之为咒(1)
注册后便是分班放榜。
青池原以为,按照零给她安排好的、刚刚过线的灵质测试结果,她准会被分到末班,然后安然划水,混混日子就能完成任务。然而大榜放出,却见自己的名字配合着显眼的擦线低分,大喇喇地挂在甲班的位置上。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在动手脚。
“被作弊”的青池有些无奈。顶着潜入的任务,却每天活在议论中心是一种什么鬼体验。
丰盛的早餐都未能唤起青池低落的心情,她麻木地嚼着酥香的烤饼,碰到向她祝贺的锦。“恭喜你啊,果然被分到了甲班,还拥有自己的命牌呢!唉,你怎么啦”
青池隐约明白,不论是降神还是铭牌,均是她运气好,而不是因为天赋。除了灵气感知,她在灵力方面的资质恐怕还不如常人,却刚被天才们当做天才……想起来就十分艰难。
她有些木然地回答,“那都是意外。我觉得,我可能不太适合上学。”
“哈哈,怎么会。无师自通修出命牌的还不适合,就不可能有人适合了。”锦笑着拍了拍她。她不知道青池内心真正所想,只当是寻常的入学前恐惧,安慰道,“甲班进度最快,一年所学的内容其他班拍马都赶不上。分到甲班本就是百里挑一的好事,更不用说……现在还有上祭院的‘悬赏’啊。”
进度快青池脸更加绿了,知她也是好意,讪讪地点头。
入学第一阶课程是神史概论,主要讲述上古神史,祭司、法术等等的基本原理。青池心有抗拒,饭后的清理工作也做得磨蹭。昨晚的扫帚间她睡不惯,打算坐在不引人注意的后排补觉。
待她匆匆赶到,发现教室走廊内外已经围得水泄不通。问过才知,是那位柏舟大人突然有了兴致前来代课。机会难得,甲班之外的学生也获准旁听,一时盛况空前。
看这密密麻麻的人群,青池这才明白低估了柏舟的影响力,这尊看似无处不在的丧神,原来也是深居简出、地位超然的资深神祭。
她艰难挤入人群,此时教室几乎坐满,隐约可以认出琅皓、银宵那帮氏族子弟,已经积极地占据了前排。留给平民的空位也只有后面。
早起一直做工的青池,身上套着扫帚间里捡的外袍,还沾着灰尘和水渍,与甲班华衣美服格格不入。但当踏进门扉,教室内的议论声仿佛被瞬间浇灭的火苗。他们已经不复早上注册时的放肆,但沉默的视线从四面八方投来,压在她身上。
青池微微地皱眉。
“他们畏惧你。”少年的声音响起,如同一个低语的魔鬼。“怕你抢走他们现在的位置,也怕你抢走人类未来的‘那个’位置。”
“可笑。”
青眼的少女径直穿过这片视线的丛林,向末排走去。但随着她的经过,同辈们纷纷错开视线,除了个别人士,均不想与她对视。随着她落座,那些议论声纷纷复燃。
“……不愧是有命牌的人,竟不把课程放在眼里”
“既然都修出了命牌,这初阶的课程确实也不剩什么了……”
教室前窗旁休憩的柏舟没有错过这尴尬的一幕,睁开一眼向她投来玩味的一瞥。
“借过……”另一位黑发少年抱着纸册踱进来,一路低首。前排的琅皓向他招了招手,指了指身边的空位,少年迟疑了一下,摇头致歉,仍是选择了最后一排,在青池旁落座。
青池认出这是昨天与琅皓击掌的黎琊,小声问:“既然有留座,为何不去”
黎琊返之一个礼节性的微笑,扯了扯他整洁却泛旧的朴素衣袍,没有回答。
这时柏舟的登场打断了班里的窃窃私语,他摇响铜铃,拖着质地精良的曳地长袍走上台前。
“这节课的大部分内容,你们甲字班的学生应当都知晓。”第一节课是神祭的基础,世家和祭司子弟们自小耳濡目染。柏舟懒洋洋地靠自备的扶手圈椅上,调整到舒适的姿势才开口;相对的,屋内屋外俱是聚精会神的学生。
众人知道柏舟是西廷资历最老的神祭,却不知他从何而来、为何而来。他虽然神居神祭,但极少参与具体的祭仪;经历了几代西廷大祭司交替,他的样貌也无甚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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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语之为咒(2)
于是众人的视线再一次公然向教师最后排投去。
青池被点名,无奈起身。
大半的人转头望向她,揶揄和好奇在视线中交叉闪烁。青池想像其他人一样随便答上一句糊弄过去,待到开口才发现她纵使她身负三大诗篇,待到整理时根本是堆线团,无头无尾。
见她遇难,柏舟露出轻滑的微笑,“或者,谈一谈对其他同学的观点吧。”
这看似包容,却引得众人发出一阵低低的哄笑。
她的迟疑,也使得教室内那种无形的紧绷散去了。人们以这种轻佻的方式卸去了对天才光环的抗拒和不安。
被众人青白眼盯着,她无法向零求助。祭司眼中的世界与寻常有何不同
“因为……术式。祭司行使的术式,可以使得‘意志’成为‘现实’。”
柏舟眼如弦月。“确实如此,但之前已经有人说过了。对于拥有罕见天赋的人来说,我的课程固然枯燥,也请你也听一听同辈的想法。”
他语调轻柔优雅,却使人羞耻得无地自容。青池只觉血一阵阵上涌。
她其实无所谓被人言语轻慢。自己没有天赋才是不争的事实。但是此刻她站在这里,代表的是鬼族的最后祭司传承,和葛婆婆的夜夜教导。
她丢不起这个人!
她与柏舟的嘲讽僵持着,并没有坐下。
“……但是,术式不过是雕虫小技。”她回忆起当时的自己,也是对法术无限向往,却被阿婆教训了一番。“唯有上神的语言,能够决定世界的真实。”
这个想法有些骇人,在场瞬间弹起各式的反驳,却被柏舟一个挥扇压下。
柏舟零落地击了几下掌,看不出满意或遗憾。“请坐。‘术式’的出现,正是对神言的模仿和借用。”他徐徐回身,仿佛青池的回答是理所当然的表现,并未施予更多的嘉奖。
但这段沉默也足够令之前蔑视过她的人难堪。“自从第三纪元、甚至更早以来,天界与人世分离,犹如灵魂脱离了身体。这就是通灵司祭诞生的基础。我们做神祭的,尤其要明白语言如何行使,天地如何连接。倘若等闲视之,还不如后排走神的同学想得清楚。”
终于柏舟又露出了惯常的微笑,引起青池一阵恶寒。她更没想到,经此一问,自己莫名其妙地被传为柏舟的得意门生,并且在西廷广为人知。
“好了,现在大家知道,术式能够生效的原因是神之真言,这是三**则的第三条[真言万能]。”他压低视线,扫视着室内奋笔疾书的学生。“你们作为神祭,时时刻刻要牢记,你们的灵力能够变化万千,乃是借了神的荣光。”
“老师,除了第三法则,是否还有第一和第二法则”
青池身旁的黎琊再次举手问道。
“不错,不过前两条法则,并非为司祭所特有。”柏舟拖着长袍游弋,“第一法则[真宰至上],意味‘造主在至高处,命名万物’,乃是万物创造的初始。”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的确听说过第一造主的名号,“可是,造主隐世多年,早就不问世事了”
“不错,造主在神代末时隐世,但是他的权柄尚在。第二纪元时,除了第一造主,还有首生神女,和四柱神尊,这六位世尊超脱生死,也超越于天界众神之上,共同构成了世界的根基。”
却见前排的银宵主动举手。柏舟挑眉,“银宵,有什么问题”
“请问老师,四柱尊神超脱生死,难道其他天神,包括天帝,也有生死么”
“这个问题很好,”
 
第六节 祝枝
你祈愿的路上必将遭遇两种阻碍:因人类渺小,它便听不到;因生灵众多,它便听不清。
但你不可放弃发出声音,因为真正透过唇舌的是你的灵魂。
事实证明,学生最期待的公然停课,总会用其他方式找补回来。
离天祭尚有一个时辰,下午原本的术式基础被替换成了祭仪训练。
山顶祭坛是西廷教部、也是整个西廷最高规格的祭祀场所,终年云雾缭绕。从山腰向上,还需爬半个时辰,如同在云层中穿梭。
青池抬头,天顶浓云密布,绝不是个吉时。却不知什么祭典如此赶时间。
这一路向上,她听到许多关于南地的议论。与嗜谈神理的西国白帝不同,南方赤帝痴迷长生,境内小国林立征战不止,南方天神更迭也最为频繁。上一任南天帝突然神逝,也不过半月。
“南天帝继位,与我们何干,为何我们也要举祭”青池又困惑了,入学第一天,莫名增加了一堆工作量。
她旁边的黎琊叹了口气,“南人好战,其神亦多司战,南地之外也有不少人信奉。原则上,诸天神祇并不受国别的限制,只要有人供奉就可以祭拜。而且近年他们与西廷教部个别主祭走得近,这面子不得不卖。而且从琅皓那里听说,”他顿了下,“这次天祭,南帝怕是请到了隐世云游的四柱神尊,规格更不同以往,才举行得如此紧迫。”
教部全员在山顶围绕着中心祭坛列队,前排为各大司祭,而后是各部司仪,学生杂役在最末。祭台中心有一方形祭火坛,司火祭正向不息的祭火中投入香木,青烟熏然。祭坛后立着一根青玉石柱,彩幔结环,直入云霄,甚是庄严奇伟。
鬼族不见天日,祭仪也朴素,青池看着这些阵势倍感新鲜,便问黎琊,“所谓山顶圣物,就是这石柱了”
这黑发少年不仅好学,也很有耐心。“不,这石柱只是圣物的基座,真正的圣物在石柱顶端,据说是通天神木的一段残片。”他满心崇敬地说。“这可是从第三、四纪元之交流传下来的稀罕圣物。”
青池眼尖,待云雾散去一些,极目而眺,终于瞥到了柱顶上一块青黑的树皮,上面隐约闪烁着细碎的金光。
她感到一阵晕眩。参天古木巍峨入云,壮丽无匹。她仿佛知道它最初的起点,也看到它在无限高远处终结。高升的魂灵围绕星云一般的树冠歌唱。金色汁液在树干中汩汩流淌。
这是零将她的铭牌递来时,她曾见过的幻象。
“你还好吗”
“我没事,就是看到了一些东西。这树皮好像是……活的”青池扶额,原地坐下。
学痴黎琊露出惊愕的神色,“你怎么猜到的神木残骸也是通灵圣物,那上面能够实时显现上级众神的名讳。”
晕眩退去,青池依言再看,果真认出许多密密麻麻的金色名讳。愈向上,金名便愈稀疏,直至四方天帝等等。还有一些旧神虽有刻名,但失却了光泽。树皮顶端,只有四个竖纹与两个圆点,象征着不问世事的两仪与四柱元神。
待黎琊走远,青池敲了敲地面的影子,问零,“你当初给我的木牌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被叫做什么……命牌”
零打了个哈欠,影子自顾自伸了下懒腰,“当然是顺手捡的,我不可能给你本不属于你的东西。”
青池不与他绕弯,“这木牌与通天神木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咧。”零特自豪,“差不多是树芯和树的关系吧,比那傻柱子上供着的破树皮结实多了!”
得,又是一派不知能不能信的鬼话。
除了山顶的中心祭坛,在场地边缘也散落着各个小型祭坛。供学生等低阶司祭使用。
天祭开始之前,西廷司仪向每位学生分发了一块香脂与树枝,合称为祝枝。
“这是圣树苏麻的枝干,每块树脂为枝干所凝结,为祭仪祝颂专用。这是你们的第一件祭器,请各位仔细挑选,妥善保管。”辅祭为新生讲解道。
青池细探,果真有一股微弱的灵气,想来这种祭器与鬼族的翎魂草相类,也能够凝结、传递意念,但浓度相对低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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