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生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华凝墨
话音方落,碧兮正要转身,忽感异动,苏锦侧旁的窗棂下就忽现一只黑影,碧兮荆玉猛然大惊,二人瞬时拔剑弹身而去,半息未落,双剑便已同时落在来人项颈之间。
还没来得及进入房间就已经被制住的蒙面人愣了,先看了看自己脖子上正架着的两柄寒剑,又看了看面色深寒的碧兮荆玉,半响,才吞吞吐吐道,“你,你们不不至于这样迎接我吧”
这声音
这回换碧兮荆玉二人愣住,两人自上而下地将蒙面黑衣人扫了一遍,来人是谁不言而喻,脸色一黑,收了剑。
蒙面黑衣人嘿嘿一笑,立马蹦进房间中,站在几人面前得意的噌噌转了一个大圈,“你们快说说我这身行头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棒在哪儿买的我都还记得,你们想不想要,我立刻就去给你们买,保管你们”
“碧月”碧兮厉声怒斥,“大白天的你给我套一身夜行衣还走房梁回来,你真担心以后麻烦来找你是不是”
碧月却是一脸委屈,“你们什么反应嘛我就是,就是一时高兴,玩玩而已,我保证,绝对不会被人看到的,而且你看,苏姐姐都那么淡定,你们俩却紧张成这样”
“我不紧张是因为我知道是你,但以后若再让我发现你这样没规矩,那可就算你姐姐不罚你我都要罚你了”
荆玉顿惊,“可姑娘,方才我们一直在谈话,您也从未往窗外看过一眼,连我和碧兮都没察觉,您又是如何发现的”
苏锦浅笑,“我可没那本事,发现她的是灵儿你们大概没注意到,就在刚刚没多久,灵儿身子突然弹起,而且是瞬间警惕,通常如此,便是说明周围环境有了异常,但是不一会儿灵儿却又恢复了原状,那就说明,有异常但并非是危险的,而且一定是在它的熟知范围之内,在现在的晋陵中,能为灵儿所熟知但又不在这里的,除了碧月,还有其他人吗”
碧月恶狠狠地瞪向苏锦怀中那团似乎永远睡不醒的白绒绒小家伙,咬牙切齿地挤出两句话,“灵儿,你今日出卖了我,以后就再也别想我给你买肉吃,我让你天天吃素,吃你的萝卜青菜去”
“这可不能怪灵儿,等你哪天轻功练到连灵儿也发现不了的时候,它就再也出卖不了你了”
“哈我要有那本事我还能在这儿吗”
“不在这儿,那你在哪儿”
“我在我我你管我在哪儿”碧月词穷,嘴硬道。
“哎呀,我就说嘛你上辈子绝对是一只死鸭子投胎过来的”
“荆玉你才死鸭子,你上辈子上上辈子都是死鸭子”碧月怒骂。
“看吧看吧嘴这么硬,还说不是死鸭子”
“你再说一遍”
“说什么”
“死鸭子”
“这可不是我说的,是你自己说的”
“”
“来了”苏锦忽然道。
几人骤然听到苏锦这句无厘头的话,俱是一愣,碧月也忘了再跟荆玉计较,只好奇地凑到苏锦面前,“来了苏姐姐,什么什么来了”
苏锦缓缓站起身怀抱着灵儿侧身面向窗外的街道,浅笑道,“该来的人,来了”
碧月听得有些糊涂,荆玉碧兮二人走近窗前,顺着苏锦的目光探去,便见三个其貌不扬、衣着普通,状似寻常路人的男子出现在视线之中,三人并肩而行,头耳相接,似在低声细论着什么,时不时还往她们的方向打探几眼,然后一人站在了那里,另外两人则走进了祥福楼中。
“难道是庆王府的人”碧兮惊声道,“他们竟然这么快就已经找到我们了”
苏锦浅浅一笑,“看来,我可是真让庆王上心了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寻到这里来”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荆玉问道。
苏锦浅笑摇头,“该看到的已经看到,该查到的也已经查到,三日之内,等着见贵人便是”
苏锦怀中一直眯睡的灵儿耳尖突然颤动,睡眼睁开,略显警惕地望向厅间门外,荆玉眉宇一蹙,瞬时侧身看向厅间门口的方向,碧月碧兮二人也注意到了细微的响动,缓缓移步到门口处,手指紧扣腰间佩剑。
声音渐渐靠近,厅间的门被人敲响,“笃笃笃笃笃笃”
苏锦侧身望向门口,朝碧兮三人做了退下的手势,淡声道,“进来吧”
门已人被推开,一个约莫五十来岁,身材偏瘦的男子出现在面前,却并非是碧兮他们所以为的是庆王府的人,而是祥福楼的掌柜,葛文安。
葛文安踏入厅间,信步走到苏锦面前,拱手禀道,“姑娘,庆王府的人,刚刚已经来过了”
苏锦点头,“已经看到了明日我要出去一趟,如果他们来找人,该奉承的奉承,该交代的交代就是,其他的我自会处理”
“是,姑娘”葛文安揖首,侧身向荆玉碧兮二人微微点头示意,便转身出了厅间。
碧月呆愣愣地看着葛文安离开,半响,才大嚷道,“我说你们怎么随便找个地儿还住得心安理得,比来的路上还安心,原来这儿就是我们自己的地盘,你们居然都不告诉我”
“告诉你这个有什么用吗”荆玉鄙笑道,“万一你什么时候说了不该说的话,那我们岂不是麻烦大了”
“你什么时候见我说了不该说的话我什么时候惹过大麻烦”
“那是大麻烦是没犯过,可你小麻烦也没断过不是而且你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处,难道还指望他们能听你的差使”
碧月撇嘴,“才不是他们都只听苏姐姐的指令,我哪有那本事我只是想,这儿既然是我们自己的地盘儿,那,我是不是吃什么都可以不用付钱的”
荆玉:“”
碧兮:“”
“可以啊”苏锦淡声道。
碧月顿时大喜,“看看看,还是苏姐姐最好,你们都太抠了”
“钱可以不付,只要从你平日的零花钱和岁钱中扣就成”
碧月小脸一僵,悲戚道,“苏姐姐,咱们从来也不差钱用是不是,我又用不了多少,你们不带这么对我的”
“反正这些开销现在是你姐姐在打理,她如果同意的话,我自然没话说了”
碧月:“”
锦生 第四章:故人非故心
次日一早,那辆已经消隐了两日的月氏铁蹄马双骑紫罗马车自祥福楼后院缓缓驶出,踏上繁荣的街道,径直朝着西城外枫叶山上的灵塔寺疾驰而去。
马车出了西城门后,放眼已是一片清朗,初春三月,碧草初生,老树抽叶,燕雀筑巢,碧空之下,遍处生机盎然。到达枫叶山脚下后,树林开始茂密起来,道路两旁树影支离,再逾两月,等这些枝叶抽满,就该是成片了。
碧月一路伸着脑袋外看,扫了扫去看了半天,却越是疑惑不解,“这儿不是叫枫叶山吗,可我看这些树明明就不是枫树啊”碧月嘟囔道。
苏锦浅笑,“这儿可并不是因为长枫树才取名枫叶山的,而是百余年前,这儿来了一位法号枫叶禅师的高僧,后来又募资在这山上修建了一座以自己法号命名的枫叶寺。枫叶禅师圆寂后,他的大弟子继任住持,却不愿再以自己的师傅的法号命名这座寺庙,又因其主持修建了现在的鎏金佛塔,便把寺名改为了现在的灵塔寺,但又出于对枫叶禅师的悼念,便将这座山更名为了枫叶山。”
碧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不过,我怎么觉得这位大弟子,有点忘恩负义的感觉他法号叫什么不会是灵什么吧”
“你还真说对了,这个大弟子,法号空灵”
“哇,还真是这样”碧月碧月鄙夷道,“改掉自己师傅的命名,然后又把自己的法号和功绩综合了换上去,这叫什么嘛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佛门那些所谓高僧所谓大师,竟然还带这样儿的”
苏锦淡淡一笑,“七情六欲之困,真正能超脱的,又有几人”
“姑娘,已经到了”荆玉的声音自帘外响起,马车也随之缓缓停了下来。
碧兮扶着苏锦下了马车,碧月紧随于后。
碧瓦朱墙,不远处便是一座耀眼的鎏金佛塔耸然而立,几株巨大的檀香木穿插于各个庭院之间,如此豪奢的一座寺庙,普大陈之内,也唯晋陵这座灵塔寺了。
几人踏着长长的石阶走入寺中,因为时间尚早,寺中也还香客寥寥无几,不过等过了午时,却是要人满为患了的。一个约末只有十四五岁模样的清俊小和尚走到几人面前,双手合十,躬身礼道,“阿弥陀佛,不知几位施主是来上香礼佛,还是欲求签问禅”
苏锦浅笑着微微颔首,便算是回了礼数,“你们静玄禅师,现可在寺中”
那小和尚微微愣了一下,接着应道,“阿弥陀佛,静玄禅师已闭关静修一年有余,不见香客,所以”
不等他说完,苏锦已知衣袖中取出一枚深墨色蝉形玉坠,递到那小和尚面前,“我不管他是真的闭关还是如何,你把这个转交给他,他会想要见我的”
那小和尚一时有些为难,“施主,可是这”
“你不信我”
那小和尚连忙摇头,“不是不信施主,只是那好吧小僧前去问问,但如果静玄师父不愿见您的话,便只能请您回去了。”小和尚道,从苏锦手中接过玉坠,转身往后院而去。
“苏姐姐认识那位什么静玄禅师么”碧月好奇道。
“算是一位故人吧”苏锦淡淡道。
“哦”
未过多久,那拿了玉坠前去传话的小和尚已经返回来,“阿弥陀佛,这位女施主,静玄师父请您前往单独一叙”
“你们留在这里,我去去就回。”苏锦吩咐道。
“是,姑娘。”碧兮应道。
苏锦随那小和尚的指引,穿过后院,来到一处十分僻静而偏远的独立禅院前。一株盘曲的老树,一片细密的翠竹,与前面的堂煌之景,却是格格不入。
苏锦推开半掩的房门,一个独立的小佛堂便呈现在眼前,蒲团之上,一个鬓发微白的老僧,一只木鱼,一本明经。
苏锦缓步踏入房中,在老僧身后不远处停下来,望着眼前仿佛对苏锦的到来毫无察觉的老僧,浅浅一笑,扬声道,“是谁说过倾巢之下,焉有完卵这话我却是不信的,这眼前,不就是一个生生的例子么”
老僧手中动作缓缓停了下来,却并没有起身,只和声道,“你,便是谧儿小姐吧此生有幸还能再见一次小姐,倒也算无憾了”老僧道,声音苍老而低沉,倒还算有力。
苏锦冷笑,“你指的那个人,如今早已不复存在,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人,姓苏名锦只是如今,我究竟是该称你一声静玄禅师呢,还是林师爷”
老僧淡淡一笑,“如同苏施主所言,当初的那个林师爷同样早已不复存在,此刻在施主面前的,不过是一个年逾古稀的老僧人,法号静玄。”
“是嘛我本以为,如今你怎么也该是功成名就,锦衣玉食,怡养天年了的,却不想竟然是隐没在这灵塔寺中的一个小禅院里。以青灯古佛度日。可否是钟景待你不够宽厚,还是说,你自知罪孽太重,想要在佛门寻求一丝救赎和慰藉”
“苏施主说的老纳无言辩解,老纳也从未奢望过这身罪孽还能得到什么救赎。善恶终有报,老纳亦是深知自己,终将是要下地狱的人只是,苏施主既然已经活下来了,就不该再回来的”
“你错了,只要我活下来了,我就一定会回来,而且不惜一切”
“可斯人已逝,到如今时隔十余年,施主回来,又能改变什么呢”
“这个,就不是静玄禅师需要知道的了”苏锦淡淡道。
“如果苏施主想要杀了老纳,就动手吧,平生六十余载,已经足矣”
“杀你”苏锦冷笑,“我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杀你做什么何况,我还指望你好好看看,我是如何一步步催垮钟景所在意的这一切的,要揭开当年的真相,自然也少不了要你这个关键人物的力证,我若现在杀了你,岂不得不偿失”
老僧闭目,长长地叹了口气,淡声道,“携风雨而来的人,往往必先淋湿的,就是自己。”
“你说得很对,可惜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要独善此身”
“阿弥陀佛”
“你是不是非常后悔,当年在晋陵城门之下,明明认出了是我,却怎么就没有斩草除根,反而还放我安然逃脱了”
“一念为善,一念为恶,善恶之间,本无定论。逝者已逝,而活着的人,却要承受着无尽的失去至亲至爱的痛苦,施主又怎知我放施主离开,不是为了让施主活着去承受比死去更多的痛苦”
“的确在倾族灭门之祸下,侥幸活下来的人,反而会比已逝之人痛苦得太多太多,但静玄大师你,不也是一个吗这些年,你活着,也未必好过吧”
“脱去杂念,但求心静”
“但求心静”苏锦冷笑,“你一纸虚假捏造出来的罪证,一段子虚乌有的证词,便断送了萧氏一门上下七百二十一人的性命,你,竟然还能心静”
这一次,老僧沉默未答。
“所以是不能的对吧哪怕你拼力地想让自己忘记他们,忘记昔年的一切可你,却终究不能”
“老纳该打定了,苏施主若无他事,便请回吧”老僧淡声道,翻过一页经书,木鱼声再一次响起,一如苏锦来时所见所闻。
“是嘛静玄大师,那咱们,后会有期”苏锦冷笑道,然后转身,快步泠然而去。
“无期亦有期,有期,亦无期”老僧颓自呢喃,经书随清风掀去又一页,手臂微动,木鱼轻鸣。
苏锦踏出内禅院后,碧兮便快步迎面赶来。“姑娘,代王妃已经到寺中了,只是刚才的小师父不让进,所以我没能及时去通知您。”
“无妨,只要她还没离开,就来得及。”苏锦边走边道。“以后多留意静玄禅师的动向,如有特殊,立即禀报。”
“是,姑娘。”
再回到前寺大佛堂中时,堂中进进出出的香客已经多了很多,上前来接待苏锦几人的小和尚也已经不是之前那一个,“你们的住持可在”苏锦问道。
“回施主,住持正在接待一位贵客,一时怕是不能脱身。如果诸位施主要找住持的话,怕是至少要再等上两三个时辰才行。”那小和尚应道。
不必猜,他口中所提的“贵客”,自然就是代王妃了。
“这无妨,我与这位贵客正好相识,你只告诉我他们现在何处,我自己去见就是”苏锦微笑道。
“可是这”那小和尚有些为难,半响,才犹犹豫豫道,“那小僧告诉施主,施主自行去找,小僧便不领路了,可否”
苏锦浅笑点头。
“从这里出去,左转,顺着石板路过去,那边有一个人工小池,住持他们便是在池旁的小亭之中。”
“多谢了。”
“阿弥陀佛”
锦生 第五章:君妻兮美人
留下碧月和荆玉,苏锦带碧兮一起,顺着小和尚所指路向,找到了他所说的所在之处。
小池并不算大,倒也添了几分特别的景致,因为还未入夏,水体较为冰凉,所以水中虽有不少游鱼,却也并不活泼。不远处的小亭之中,一位身着明黄袈裟的僧人与一个身着水碧罗裙,仪态华贵的清瘦女子对面而坐,女子身后不远处还站着一个青衣女子,身形较为瘦小,衣着朴素,应是随行的侍婢。
苏锦面带浅笑,随意理了理衣袖,施然朝着小亭方向走去,扬声笑语道,“原来住持竟然在这里,可是让小女子好找”
声音瞬时惊动了亭中之人,几人俱是侧过头来,望向苏锦,对于眼前这个陌生的白衣女子的贸然出现亦是十分意外,那青衣侍婢脸色一变,立刻要上前阻拦,却是冷不丁地与苏锦的冰冷的目光对上,吓了一哆嗦,没敢再动。
“这位女施主,老纳正为贵人解经点禅,暂时不能分身,怕是得让施主再加等等了,还请女施主见谅。”住持起身礼道。
“我正是知道住持正在接待贵人,所需时间怕是不会短,也才会这时候过来。我只有两个问题,但又始终不得要领,因而特想请住持为我点解一二,应该不会占用到住持多少时间,想必住持这位贵客,应该也不会介意吧”苏锦微笑道,目光顺势落到一直静坐也未出言的华服女子,代王妃,孟莹。
她生的十分柔美,体态纤瘦,柳眉黛眼,举止端庄,即便只坐在一处全然不动,也自成大家风范。
她得到了一个适合她的位置,可惜却没遇到一个适合她的人。
孟莹略微打量了一番苏锦二人,微笑道,“住持先替这位姑娘解了也无妨,反正本宫时间挺充裕的,顺便还能听听这位姑娘想要解的,都是什么问题呢”
苏锦回之浅浅一笑,仿佛直接将话中的“本宫”二字过滤出去了一般,不仅不行应有的大礼,甚至还毫不拘束地直接就在孟莹身侧的空座坐了下来。
孟莹有些诧异地多望了一眼苏锦,见她的举止并不失仪养,却竟然在听了她自称本宫后还能如此自然地往她身边坐下。晋陵之中有这样身份能够与她平坐的女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可这中间,她印象里却并没有面前此人,而且还带着一张面具,全然看不见她的真实容貌。
这女子,倒是好生特别。
住持显然也注意到了苏锦的举止多少有此不妥的,毕竟眼前这位,可是正正规规的辅政亲王,代王之正妃。但观孟莹本人似乎并未介意,他自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也坐了下去,微笑和颜询问道,“敢问这位施主想解的,都是什么疑问”
苏锦浅浅一笑,“我想问的便是,何之为生死何之,又为虚实”
孟莹与住持二人显然都怔了一下,这个问题,未免也太过寻常。
“从浅显来讲,生即为活着。死,即为死亡;可感可触既为实,反之,则为虚。从佛道而言,则灵魂之存则为生。灵魂之灭则为亡,意念所寄即为实,意念所悖,即为虚。”
苏锦微微颔首,手指轻衬额头,似是深入思琢,“原来佛道,便是这样解到么那么我再问住持,我有一幼弟,他体态精壮,力大无比,也食量惊人,可他却有先天智障,不分爱憎,不辨亲友,不知悲喜,由此可见他并无灵魂可言,那么我的幼弟,到底是生是死再一问,作为姐姐,希望他能和常人一般生活自然是我的意愿,更是我全家人的意愿,也便是住持所说的意念所寄,可时至今日我幼弟依然豪无转变,那么这个,到底又是虚是实”
住持初闻此言时略微一怔,随即笑答道,“这便要看施主从怎样的角度去理解了,按潜显来讲,施主的幼弟自然为生,施主幼弟未能如施主及家人所愿也是实,而后者来讲,则反之。”
“如此吗”苏锦浅笑,继而又道,“我幼弟的确智障,然而既便如此,他却又总能分辨出什么食物好吃,什么食物难吃,他知道我家府中所着的家犬不咬人,而邻家那只小黑犬却咬人,而且一看见就会立即逃跑,同时他还知道,家中谁最疼他而谁又最讨厌他,所以他也会尽量不去接触讨厌他的人,这些都是与只有生命而无灵魂的草木花鸟的区别。可见他也是有灵魂的不是吗其次,虽然我与我家人的意愿都是希望我幼弟能转为常人,可还有一个人不在其中,便是我现在的后母,她的意愿便是我幼弟永远如此,才好保障将来的家产由她儿子继承,而我幼弟现今竞也如她所愿,毫无转机,也便是说,她的意愿所寄,已成了实,住持,我解得,应是没错吧”
住持貌似听的倒认真,略加思索了一番,点头道,“确实如此。”
“那么好,综上所解,我幼弟的灵魂既有也无,便是既是生,也是死;我的意念所向未成,但我后母的意念却成了,前都为虚,后都为实,同是寄于我幼弟之身,也便是既是虚,又是实,如此一来,住持难道没发现,问题已经又回到了原点吗敢问住持所解的答案,却是在何处”苏锦轻笑。
此言一出,住持的面色已是瞬间苍白,孟莹也是惊得说不出话。
这女子好生厉害,几番言语转来转去,竞是直接把住持都套进了自己话中的矛盾里去了。
苏锦缓缓站起身,微笑道,“既然住持也无以为解,那小女子还是归去自行思琢好了至于这灵塔寺,小女子却是不打算再来了,我劝王妃娘娘,也没必要再来这儿寻什么解禅论经,连住持自己想未必能参得通透的事,又如何指望能替别人解通呢”
此时的住持面色已经一阵红一阵白,再没了一个高僧所有的风雅,起身便直指苏锦怒斥,“你这肖小女子,佛法无边,又岂是你等无知女子可以参透的,休要在此佛门圣地胡言乱语,否则,莫怪老纳出言逐人”
“能来寻你解禅的,自然都是有所不知的,照你这样说来,是否王妃娘娘,也是无知女子”苏锦浅笑道。
住持豁然勃怒,“尔等诡辩,王妃娘娘自然不是凭你身份也能与王妃娘娘同此吗”
“够了”孟莹沉声打断道,从面色便知,她不已经不悦了,只是却不知是因为苏锦,还是那住持。
“王妃娘娘,小女子还有它事要忙,先行告辞”苏锦欠身道,便将住持直接忽视而过,转身同碧兮一起快步而去。
行至前面与荆玉碧月汇合后,正要走下阶梯,身后就传来一声呼唤。“那位姑娘请先等等”
虽然没有呼出名字,现在寺中香客也越来越多,但是苏锦知道,那是叫她的,她返过身,便果然看见显刚才站在旁边不远处的那个青衣侍婢,此时正匆匆跑来,为叫住她。
苏锦的唇角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旋即停步,转身应道,“是有什么事吗”
“我家主子想和姑娘说些话,只是又怕姑娘已经走了,所以命我来传一声,请姑娘稍等一下,我家主子马上就来。”青衣侍婢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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