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君笧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停不了的歌声
然而他却是立刻扣住了竺法汰的手腕,低声喝道“没用的,师弟,别管我了。”
他双目不能视人,却仍是准确地按到了竺法汰腕上穴道,打断了他的施法,霎时间,那连绵的温润之气立刻便消散了,竺法汰受自己的真气反弹,只觉得体内气血翻涌,烦厌无比,只能抚着胸口坐倒在一边,慢慢地运气调解,更是不解地问道“师兄,您到底是怎么了”
许是方才得了自己真气的关系,师兄现在看起来有精神多了,然而他却为何还是拒绝自己给他治病呢
竺法蓝却只是摇头道“没用的……”
竺法汰一时难以理清自己纷乱的思绪,只能先问道“师兄,你的眼睛究竟是怎么会……”
竺法蓝闻言,脸上难以抑制地流露出了一丝恨意,然而下一秒钟,他又恢复了常态,似乎那抹神色不过是错觉罢了。
他坚定地对竺法汰说道“你走吧,别再来找我了。”
一边说着,他立刻推开了竺法汰的手,一边呼唤着大长老的名字道“圆恩,圆恩……”
大长老似是早就在外等候的样子,几乎是一听见主持召唤便立刻便走了进来,扶住了竺法蓝,转身劝竺法汰道“法汰大师,还请让我师叔早些休息吧,您也看到了,他是真的身染重病,若是您为了他好,便速速离去吧。”
竺法汰心中惊疑不定,他直觉这中间定然有什么不对,然而方才他运起真气的时候,却仍是没有探查到师兄身上究竟有什么异样,并没有任何被控制或者被下药的痕迹。
他默默地注视着双眉紧锁的竺法蓝,最终只能站起身来,转身慢慢地走了出去。
门外的武昌公主第一个冲上来问道“怎么回事主持大师是真的病了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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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八章 丹枫(四)
竺法汰虽是千般怀疑,却没有半点线索,只能黯然答道“师兄病得不轻,我们还是让他安安静静地休养为好。”
“啊……”武昌公主想起刚才自己看见的模样,那样枯瘦的样子,简直不像是个活人,什么奇怪的病能让人病成这个样子却不死
竺法汰更是在心中飞快地思索着,自己原以为已是学无遗漏,然而师兄这症状,他不仅没有在书上读到过,甚至连听说都没有听说过,若是这就是传说中的“蛊”的话,那这东西也实在太可怕了。
走出内院,他便匆匆对武昌公主行礼告别,公主虽然一肚子的好奇,却也不敢强留他,只是不满地嘟哝了几句而已。
离开了那个公主的视线,寄奴才连忙走上前去,问竺法汰道“主持是真的病了”
竺法汰对他却没有什么可隐瞒的,立刻答道“从表面看来的确是,但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对了,如今我们已在江州,之后更是要继续南下,您也要小心,师兄提到此地的一种特有的东西,叫做‘蛊’的,从前我对这样东西没有什么了解,如今看来,这种病症竟是离奇无比,即便是我,也几乎是完全不了解。”
寄奴忙问道“您可要在此地多留几日,再详细查看一下您师兄的病情”
竺法汰面带歉然地摇头,低声道“我对此病症一无所知,根本帮不上什么忙,更何况您有更重要的事情,我师兄的病……缘分本是不能强求的,他既距我远之,定然是有他的道理。”
寄奴心下亦是有些歉然,但他却也实在是不能再说些什么,眼见众人都安全地出了寺庙,他已经是十分欣喜了。自家马车就在眼前,他忙对刘穆之打了个招呼,扶着竺法汰上了马车,又探身对萩娘说道“萩姐姐,给你。”
他伸过手去,张开了手掌,手心里赫然便是那块晶莹无比,色泽妖艳的摄魂玉,竟是半点也没有受损,只是上面缠绕的缨络有些散乱罢了。
萩娘果然十分欢喜,接过了那玉石,好奇地问道“寄奴,方才你是怎么做到的”
寄奴神色有些尴尬,挠了挠头说道“萩姐姐,下次再和你细说,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
萩娘点头,拿起那玉石,让采棠为自己系在了胸前。
寄奴眼见她戴上了那络子,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上马,吩咐袁嶄和刘怀敬赶紧出发。
原本是来游山玩水的,如今这一行人简直是如丧家之犬一般,行色匆匆地逃离了这里。
按着刘怀敬的意思,今晚的食宿费已经是付了的,不如住一晚再离开庐陵,然而萩娘和寄奴都主张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刘怀敬只能一边心疼那些白花的钱,一边无奈地跟着众人出城。
江州这个地方的确是风景甚美,虽则众人始终是在平地上奔驰,然而周围却是远山环抱,走到哪里都能遥遥望见远处起伏的山峦,比起江南那种一望无际的天空,更是别有一种别样的风情。
虽然已经是夏末,却也能隐约看见草丛中莹莹几点的星光,竟是萤火虫的光芒,无比微弱却更是无比美丽,一呼一吸间,那亮光也随之一明一暗,实在是可爱的很。
这些寿命不过一旬的微末小虫子也正在为了能多活几日而努力,更何况是人呢。
马车上,竺法汰原本便是少言寡语之人,如今更是沉默。
竺法蕴却是绘声绘色地对萩娘说道“你是没看到,那位主持的病十分古怪,明明已经瘦成那样了,却还能说能动的,就连我这样走南闯北的高僧,看了都不觉有些恐怖。”
竺法汰闻言忍不住睁开了眼睛,嗔道“胡说什么呢,你又不曾进去。”
竺法蕴吐了吐舌头,压低了声音对萩娘说道“这样的八卦我怎么可能不去看我早就绕到后面窗下偷窥过了,那位竺法蓝大师,简直是如一具活尸一般,若你亲眼看到了,定然也会吓一大跳。”
采棠已经害怕地缩在了一边,捂着眼睛说道“你快别说了,听起来瘆的慌。”
萩娘也不由得想象着那个画面,形容枯槁却仍是能说会走的人,虽然似乎是有些阴森的感觉,但她却觉得似是有些熟悉的即视感,倒像是……
然而,想到这里她立刻便自嘲地摇了摇头,鸦片传入中国是几百年后的事情了,如今又怎么可能会有人因此而受害呢,更别说是位德高望重的高僧了。
与其担心那个,还不如担心后面的行程。
原以为这一路上还算顺利,如今看来不过是“侥幸”罢了,今日与武昌公主擦肩而过,要不是自己发现得早,抑或是在先前自己抛头露面与大长老争执的时候被公主看见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公主倒是未必会立刻去给桓玄告密,但是以她那毫无遮拦的嘴巴,难保哪天遇到桓玄的时候不会随兴而起,说到自己的行踪,说不定还会嘲弄他一番,想想便觉得是十分危险的事情。
更危险的是,桓玄身边有许多人见过自己的容貌,尤其是管事的和侍女们。
如今还只是在江州,及待到了荆州,更是桓氏一族的势力范围,像这样的“巧遇”会更多。
对方认识自己,而自己却并不能认出桓玄府中曾见过的每一个人,这样一来,等于是敌暗我明,若是自己还这般大意的话,那简直是在用这一行人的安危在冒险。
她上车的时候,就早早地又戴上了自己帏帽,如今更是下定了决心,不管再有多美的风景,多好玩的地方,她都绝对不把帏帽取下来了。
窗外,秋色已是慢慢笼罩,道边随处可见飘落的落叶,有的色作深红,有的色作嫩黄,实在是颇有一种随性娇艳的美。
似乎,在什么地方,有着相似的情景,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美。
曼妙的落叶,一片两片,竟不是飘落在地上,而是落在自己的心湖之上,一圈一圈的,如无边的涟漪。
萩娘扶着车窗的帘子,望着寄奴驾驭着灵慧的那颀长背影,竟是有些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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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九章 南康(一)
其实江州和荆州本就是紧邻的,若走寻常的大路,此时只怕他们都已经到了宁州了,只不过江州治所寻阳和荆州治所江陵之间的道路都是军政要道,途径了武昌、江夏、汝南三个大郡,来往的官员和士卒实在太多,众人为了避开这些是非,这才选择了从南面的道路走。
单单是横跨江州的这段旅程,就和寻阳到江陵的距离差不多了,虽则远了一点,好就好在这里小州郡来往的多是些商贩,相对来说,官府的人要少得多。
然而,当他们到达南面的南康郡的时候,却发现这里的繁华,和建康比也不遑多让,就连见惯了建康皇宫的富丽堂皇的竺法汰也觉得,这里的建筑规制,似乎是有些僭越了。
古代的台阶数都是有定数的,多大的官职,用多高的台阶,这都是有讲究的。
然而南康郡官邸的高度,显然是远远超出了合礼法的规制,简直就像是个小宫殿似的,此地又是天高皇帝远,若是经营得好,岂不正是个小朝廷吗。
对此,刘穆之就事论事地评论道“桓氏一族可说是在上代家主桓温迎娶南康公主的时候,才真正跻身于最顶级的贵族世家中,故而桓氏对这南康公主的封地格外着意经营,也并不是十分怪异的事情。”
萩娘却是忍不住反驳道“我倒觉得并不是这个原因,您想啊,桓玄并非南康公主的嫡子,当年又是硬生生地从自己的嫡兄手里抢来了桓氏的家业,若我是桓玄,定然不会十分敬重南康公主。”
这说的,倒也不无道理,刘穆之捋了捋胡须,点了点头,倒是十分赞同的样子。
萩娘转脸望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若有所思的样子。
两天前,寄奴便和竺法汰一起去了东面的雩都,听闻那里聚居的客家人中,有能使蛊的高手,寄奴便自告奋勇和竺法汰一起前去探寻一番。
雩都多是层山峻岭,车马不通,那里的山路即便是男子都不好走,带上女子反而是拖累,故而萩娘等不善走山路的,便没有一起前去,而是留在南康郡的客栈中休憩。
刘穆之是寄奴请来给萩娘“看诊”的,虽则萩娘再三表示自己最近已经不头疼了,寄奴却仍是放心不下,好说歹说软磨硬泡,总算是令萩娘答应了每日让刘穆之把脉。
采棠又给两人换了热茶,心里不由得有些嘀咕,平日女郎并不喜欢这个神神叨叨的术士,这几天对他的态度却很是恭敬,不仅愿意与他闲谈,竟也没有早早就打发他离开。
萩娘抿了一口茶,正色对刘穆之说道“以您的谋算,恐怕早就看出些什么了,却仍是故意这般轻描淡写,难道是为了试探于我吗”
刘穆之忙欠身行礼,微笑着说道“不敢不敢,在下不过是怕您心忧,这才不直言相告罢了。”
萩娘几不可见地抬了抬下巴,淡淡地说道“您大可不必这么多顾忌。”
她修长的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划过,似是不经意地说道“此地的繁华是十分异常的,若不是官府的刻意扶持,就定然有些什么特殊的原因,而南康郡的太守是谁,您早该打听到了吧。”
刘穆之点头道“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文人,名叫卞范之……”
听到那个“卞”字的时候,萩娘面上不由得流露出了少许的惊讶,要知道,即便是在那个年代,江东姓卞的人却也并不多,她立刻就想到了桓玄手下的那卞氏两姐妹。
以桓玄的心智,和他对历史的了解,想要图谋些什么,定然是细细谋划,步步为营,将一切掌握在手中才行,若说这卞氏姐妹和这里的太守卞范之半点关系也没有,她觉得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她一边思考着,一边轻轻地屈起手指敲打着光滑的楠木桌面,刘穆之早就注意到了她这个小小的习惯,待她再次望向自己,才继续说道“他的履历我已经查到了,原先是丹阳丞,后来在南郡公麾下做江州长史,虽是并不出名,但私下很是得他的重用,而如今南郡公却将他派到了南康这个小地方……”
他不再继续往下说,然而言下之意却十分明显,萩娘与他对视一眼,便明白了对方的想法和自己是一样的。
重要的地方,才需要信任的人来坐镇。
只怕这南康郡,就是假官银流转到江东的一个重要据点。
萩娘却是立刻问道“他几岁了”
刘穆之“啊”了一声,完全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问,忙翻了翻手上的资料,这才说道“今年二十七,您为何这么问”
萩娘心里反复推敲的,却是卞范之和卞氏姐妹可能的关系,以及要怎么利用好这一点去从卞范之身上获得更多的消息。
她已然有了一个大胆的假设,更有一个更加大胆的计划。
瞥了那边看似老老实实的刘穆之一眼,她不由得有些疑心,他莫非是故意将这些事情告诉自己,好方便自己出谋划策所谓的为自己把脉,却总是赖着不走,絮絮叨叨地和自己说个没完,总觉得是别有深意。
罢了,不管怎样,他也是一番好意。
想到这里,萩娘对采棠说道“你去请袁管事进来,我有事要吩咐他做。”
刘穆之闻言,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芒如流星一般,转瞬即逝。
他故意起身道“既然您有事找袁管事,那我便先告辞了。”
萩娘白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别装了,坐着吧。”
刘穆之嘻嘻一笑,果然坐了下来,拱手为礼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萩娘取了一张方才刘穆之写药方多余的宣纸,就着采棠刚研的墨,回忆着卞氏姐妹那特殊的字体,试着写了几个字,开始写得十分犹豫,反复练习了几遍之后,下笔便十分熟练了。
仔细看,自然时能看出和卞氏姐妹的字体并不十分相似的,但若是多年不见的话,只怕根本分不出这两种笔迹的差别来。
刘穆之凑过去一看,不由得问道“您这是……何意”
只见那黄宣之上,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写着几个字,拼在一起就是一句话“兄长,救我。倩。”
便是刘穆之再怎么能掐会算,只怕都算不到萩娘在桓玄宅子里遇到的这卞氏两姐妹,他疑惑地望着萩娘,竟是完全猜不透她在盘算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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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章 南康(二)
萩娘难得见到他这样迷茫的神色,不由得得意地轻笑,将自己所遇到的卞倩、卞玉的形容向他描述了一番,最后说道“我猜这卞氏姐妹原先就是桓玄用来控制卞范之,防他对自己不利的后招,如今这卞范之深得桓玄信任,他只怕也忘了这茬,从年龄来看,他们太不可能是父女,那最有可能的就是兄妹了。我差袁嶄去给他送信,若是这卞范之得了信便巴巴地追了出来,那便更加不离十了。”
刘穆之见她神色闪烁,心中一惊,忙问道“您到底要做什么”
萩娘微微一笑,淡淡地说道“不做什么,只是把他诱出来聊聊罢了。”
刘穆之忙劝道“您可别胡闹了,这卞范之原本不过是个小小的县官,受了南郡公的重用才能走到如今这样的地位,这可不是您随随便便三言两语就能说得动的,若是他为表忠诚,反而将您绑去见南郡公,那可不是将自己陷入被动之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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