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君笧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停不了的歌声
诸葛胸有成竹地说道:“这男子的伤势一看便知是被用了刑的,而那下手之人更是狠毒无比,棍棒之上似是混有异物,如今伤口已然恶化,若不是重新清洗的话,吃多少草药都没用,如今您要准备的并不是内服之汤药,而是外敷的解毒药水,以我之见,还是用蒲公英加上牡丹皮,浓浓地熬一大锅热水,以备清洗之用。”
刘穆之听他说的头头是道,这才不由得严肃了起来,正色问道:“是我思虑不周了,却不知您是怎的学来这些独特的医术的,我所阅览的医书上并无类似的记载……”
诸葛轻笑道:“您说笑了,我这哪是什么独特的医术,不过是这镇上的穷人都找我看病,这些平民又有几个没有挨过大家贵族的棍棒的,久而久之,我也对这种伤势熟识了而已。”
刘穆之这才失笑道:“原来如此……”
刘怀敬兀自傻傻地问道:“刘大神,我现下究竟是煎什么药去?”
刘穆之尴尬地答道:“自是用蒲公英加牡丹皮用大锅熬水去,这还用问吗?”
诸葛面上半点自矜的神色都没有,只是平静地又问道:“还有另一位患者,却不知是得了什么病,也是一样的症状吗?”
刘穆之已经完忘了方才自己说过的“若是那游医能治好采棠姑娘,我便如何如何”的话语,忙引着他往里走,一边说道:“这位姑娘也是身负重伤,然而却是流血过多,如今已是气若游丝,我用金针给她吊着精神,却是没有更好的法子,您可有主意?”
萩娘站在榻前,见那诸葛公瑾就要伸手来打帘子,忙拦住他道:“您有所不知,这,这刚用了金针,不适合见客呢。”
诸葛立刻明白过来,羞得面色微红,点头道:“既然如此,烦请您将她的右手给在下搭一搭脉。”
萩娘忙轻轻地拉过采棠的右手,靠在一边的软垫上,对他说道:“您请。”
诸葛尴尬地笑了笑,轻轻地伸手搭了上去。
开始他的神色十分轻松,并无什么难解的样子,然而很快便皱起了眉头,竟是抓着采棠的手不放,嘴里反复地说道:“奇怪,奇怪~”
刘穆之忙问道:“怎么了?可是这位姑娘的伤也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诸葛露出一个古怪的神色,皱眉道:“稍等,我再确认下。”
几乎是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诸葛才最终说道:“我没看错,这脉息……十分特别,确实是失血过多后晕厥的脉息没错,然而这脉息虽然微弱,却十分急促,这病人,身体应是与常人不同。”
他絮絮叨叨地说道:“当年村头那张铁哥,被牛撞了之后,肚肠都流了出来,血止都止不住,我到的时候已经是昏过去了,他的脉息就和这病人类似,然而却不似这般急促,怎会这般急促?实在是令人不解。”
刘穆之疑惑地问道:“便是脉息急促些也是常事,因人而异罢了,这是怪异在何处?”
诸葛摇头道:“不是,这脉息本已微弱得几乎探不到,然而一起一伏间却十分有力,一般失血虚弱之人,脉息应是无力,且缓慢,这样对身体的保护其实是最好的,降低了身体内部的运作,更能平稳地慢慢救治,而这病人……”
他顿了顿,斟酌着说道:“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倒像是这病人是自己急着要醒来,不顾自己的身体虚弱,并不适合醒来。她努力地用意志和身体去对抗,这样对自身的损伤其实是最大的,若是她真的醒了,只怕也是……也是她殒命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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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四章 耒阳(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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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穆之此时对他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连连赞道:“您分析的实在很有道理,适才我施针的时候便觉得,她身体中隐隐有什么力量,在拒绝我的引导,似是并不愿意慢慢恢复的样子,如今看来,只怕便是您说的这病人自身的意志力了。”
但这又要怎么救治才好呢?两人面面相觑,却是一筹莫展。
那边刘穆之给采棠收针,这边却是竺法蕴和刘怀敬两人抢着要给寄奴洗伤口。
刘怀敬已然熬了药,兴冲冲地提着那桶药水进屋来,便要亲自为兄长清洗伤口。
谁料想竺法蕴却跳上来抢了他的帕子,瞪了他一眼道:“你会不会洗伤口啊你,我可是从小给师兄弟上药包扎的,你还是一边呆着去,看看我是怎么做的,学着点吧。”
刘怀敬几乎是目瞪口呆地望着她,傻傻地说道:“这,这,男女有别啊,你又不是我大哥什么人,看了他的身子,你便不怕长针眼吗?”
竺法蕴饶是没脸没皮,此时也忍不住啐了他一口,骂道:“我呸,我还不是为了你大哥好,你要是不信,你自己去擦擦看,说不定你大哥的伤口没擦干净,倒是撕扯得又裂开了,要不是跟你们走了一路,我才懒得管这闲事呢。”
谁,谁要看你大哥的身子了,真是的……
竺法蕴一边想着,一边却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寄奴那白皙的皮肤和精壮的肌肉,暗自咽了咽口水。
刘怀敬迟疑地看了一眼自家兄长狰狞的伤口,实在是觉得信心不足,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弱弱地说道:“那,那我帮你打下手吧。”
竺法蕴嘴角微翘,悠然道:“这还差不多。”
萩娘不忍看那血肉模糊的画面,只能转过脸去,帮着刘穆之一起照顾气息奄奄的采棠。
以采棠如今的伤势来看,她的伤口还是不宜挪动为好,若是又牵引了血脉,定然是弊大于利。
刘穆之已经将金针部收起了,萩娘忙为采棠穿好衣裳,又盖上了被子,然而,她伸手去探采棠的体温时,还是无奈地发现,即便是严严实实地盖紧了被子,她却仍是触手冰凉,丝毫没有生气。
萩娘眼圈一红,便掉下泪来。
这两个孩子,究竟是经历了些什么?那个看似尚有书生气的卞范之,怎的下手这么狠?
也是自己的错,明知道那卞范之不是个简单的对手,却仍是任由寄奴去冒险,更是没发现采棠的异样,若是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她一定不会让寄奴去的。
即便是晕了过去,当竺法蕴第二次揭下一大片血块的时候,寄奴仍是忍不住闷哼了一声,若是他醒着的话,只怕是又会疼晕过去了吧。
刘怀敬不由得怒道:“你,你这恶女人,怎的下手这么重?”
竺法蕴懒得和他争辩,淡淡地说道:“快刀斩乱麻,你懂不懂你,要不,你自己来,看你洗到哪年去!”
刘怀敬脸色发白,不安地递上绞干的热帕子,问道:“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学过处理伤口啊,怎么看都像是在野蛮操作?”
竺法蕴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反问道:“学?这个需要学吗?我从小给师兄弟处理伤口都不下数百次了,他们都活得好好的,只不过对我敬而远之罢了。”
刘怀敬瞠目结舌地望着她,竟是连手上的帕子都忘记洗了。
两人一边斗嘴一边擦洗,很快,寄奴背上的伤口已经重新包扎了一遍,又上了那种活血生肌的灵药,被竺法蕴层层叠叠地几乎包成了木乃伊。
萩娘见那药味道清凉,似是十分有效的样子,忙问道:“法蕴大师,这药膏却不知道还有多少?若是要调制的话,是不是很麻烦?”
竺法蕴摇头道:“师叔身上应是还有,我这的,给那个笨蛋涂上了,师叔的药方我虽是见过,但是记不清楚,待过几日,师叔和我们会合之后,再问问他吧,似是其中有一味药十分难得,故而这药膏才珍稀。”
萩娘闻言,也不再言语,只是神色间有些黯然。
刘穆之和诸葛两人竟是相见恨晚,从医理聊到星象,竟是一见如故。
要不是刘怀敬再三请二人再去检查下自家兄长的病情,只怕这二人真要斟酒拜把子了。
寄奴的脸还是通红通红的,刘穆之触了触他的额头便知道不妙,叹息着对诸葛说道:“老弟,你看这要怎么用药的好?”
诸葛闻着那药膏的味儿便陶醉了,他如痴如醉地问道:“大哥,这药膏是什么仙方,竟是这般好闻,里面用了数十种药材……啊,不,上百种药材,竟是治伤至宝啊……”
竺法蕴在一边,得意地说道:“这可是我们瓦棺寺的不传之秘,想知道?快来讨好我吧……”
诸葛两眼已经变成了心型,如同偷腥的猫儿闻着味儿便凑了上去,谄媚地对竺法蕴道:“这位姐姐身上好香……请问您怎么称呼?怀中那瓶子给我看看可好?”
竺法蕴怪恶心地退开了三尺,忙取出了怀中那个用剩的残药瓶递给他,说道:“给你给你,快别这般作怪了。”
诸葛欢喜无限地收起了那空瓶,如获至宝一般地说道:“这可是个好东西啊,若是将来我成了一代名医,定然给姐姐烧香祝祷,祝您一世平安,福禄双,儿孙满堂。”
竺法蕴不由得失笑,调侃道:“那可真是借你吉言了。”
刘穆之见两人还要扯皮,忙拉住诸葛道:“老弟,你倒是快想想办法,平日没见过类似的情况吗?”
诸葛这才正色答道:“自然是有的,但是这情况……稍有些不同……”
刘穆之疑惑地望着他,萩娘和刘怀敬都走近了过来,想要听个究竟。
诸葛胸有成竹地说道:“这两人的伤其实都差不多,只不过是一个血气过盛,一个气血两亏,正是互补的症状,若是这两人都是男人,那便再简单不过……”
他说到这里有些踌躇,萩娘闻言,又见他那尴尬的神色,心中已然明白了几分,却也是十分为难,秀美的眉毛微微地皱起,竟是难以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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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五章 奇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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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穆之亦是沉吟,而竺法蕴和刘怀敬却仍是兀自不悟。
诸葛见没人搭话,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哎,其实说简单也简单,只要让这二人肌肤相亲,互相吸取热量倒也是颇为有效的法子……”
这回连刘怀敬都懂了,涨红了脸望着自家兄长,又祈求地望着萩娘,很是赞成的样子。
竺法蕴仍是傻傻地问道“什么叫肌肤相亲?”
没人搭理她。
半晌,刘穆之才终于点头道“我看这个法子成。”
刘怀敬忙趁机对萩娘说道“嫂子,我知道您心中难免不快,然而救人要紧,不过是个奴婢而已,即便兄长纳了她也最多是个妾室,影响不了您和兄长的感情。”
萩娘闻言真是哭笑不得,成采棠和寄奴是她再乐意也没有的事情了,唯有一点不妥的是,原本她是希望采棠能有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分嫁给寄奴,如今看来,两人都是昏迷不醒,若是不顾男女之别睡在了一起,采棠原本便身份卑微,更会被刘家的人轻视,想要转正做正室真是千难万难。
还没来得及问过采棠,若是这样和寄奴在一起,她可愿意?
竺法蕴顿时傻眼了,怔怔地望着萩娘,忍不住问道“什么妾室?什么叫纳了她?”
萩娘虽是心乱如麻,却也只能委婉地答道“妹妹可是糊涂了,男未婚女未嫁的,若是有了肌肤之亲,自是等于定下了姻缘,又怎能无名无分地……”
竺法蕴茫然地眨动着双眼,很想说,这边还有一个刚帮刘郎擦过身的女子呢,就没人对我负责吗?
然而这个场合明显不合适,她咽了咽口水,还是忍住了。
萩娘言罢,转身认真地问刘穆之道“除了这个法子,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刘穆之也以为她是心中不愿意那两人在一起,反倒是多了几份欢喜,他淡然微笑道“若是如今在建康,药材齐,能好好养着,说不定也是能慢慢恢复的,然而如今这条件……正如诸葛公瑾所言,这个法子,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还请您定夺。”
萩娘一向镇定的面容也不禁有些动容,似是一颗石头掉在了心湖之上,激起了阵阵涟漪。
她从未认真地想过这个问题,更没有料到自己那么快就会被迫面对这件事。
寄奴对于自己的确是如弟弟一般的存在,自己也从未阻止过采棠对他的思慕。
然而,在需要做决定的这一刻,她却觉得心中有一种难解的情绪。
自己在顾忌的究竟是什么?
对于采棠来说,能和寄奴长相厮守只怕是千肯万肯吧,即便是个侍妾,是个奴婢,她真会在乎那么多吗?
既然这样,自己为何不能爽爽快快地点头答应下来呢?
面对刘怀敬期望的面容,刘穆之和诸葛微微不解的眼神,她微微自觉有些惭愧,自己在犹豫什么呢?
就连不懂事的熹儿也赞同地说着“救人要紧”之类的话,自己那种落寞的情绪,竟是和竺法蕴那黯然的神色十分相似,难道……?
她猛地摇了摇头,露出了熟悉的优雅笑容,温柔地说道“那么,就这么定下来吧,如今条件简陋,我们也不用拘什么礼了,待到回到了建康,再给采棠妹妹补一个正式的仪式就是了。”
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刘怀敬立刻便招呼熹儿一起张罗起来了。
萩娘轻轻地按着自己的胸口,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呼吸有一些急促,心中竟是空白一片。
许多的画面,如走马灯一般地晃过她眼前。
初见时可爱的小寄奴,春日宴时两人斗嘴的样子,寄奴讨好采棠的样子。
是的,这两个孩子可说是一路来相濡以沫的一对。
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
刘穆之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地走近了她身边,若有所指地轻声说道“馨香盈怀袖,路远莫致之……”
萩娘初时不明所以,想到了这首乐府诗下半阙,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回味着这两句话,竟是一时痴了。
三日后的寅时,寄奴终于再次睁开了双眼,却惊觉鼻端一抹似曾相识的幽香,怀中软香温玉,竟是原以为已然没有了气息的采棠。
抬眼是陌生的房屋,而怀中的棠儿亦是衣衫单薄,几乎是一伸手就能触到她柔软的肌肤。
他一时有些迷茫,却不知此地是在冥府还是人间,不由得伸手重重地捏了捏自己的脸。
哎,好疼。
自己应是还活着吧。
他伸手推了推采棠,柔声道“棠儿妹妹,醒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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