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君笧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停不了的歌声
欺君之罪?那个嬷嬷何其无辜啊……
萩娘闻言,心中更是凉透了,这爨王不分青红皂白,竟是根本没有怜悯之心,自己想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自然是半点用处也没有的。
女人还能有什么办法,不过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罢了。
她无奈地苦笑了一下,仰起头认真地对他说道:“您自然是有办法令我做您的妃子,然而您却不能保证,您这位妃子,究竟是死是活……”
爨王还是第一次遇到有女子对他说这样的话,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不敢置信地问道:“你竟然宁可去死也不愿意嫁给我?”
开玩笑,这南中地区不管是汉族还是罗倮族的女子,自己都是予取予求,为何自己许给这女子妃位,却仍是得不到这女子的欢心?竟然要以死相逼?
就算是爨王这样聪慧无比的男子,也竟是一时间无法可想,只能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却也不敢再逼迫于她,无奈地拂袖而去。
萩娘见他的背影慢慢地远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好容易逃过了这一劫,真是如同隔世一般。
她闻着塌间好闻的龙女花香,只觉得十分舒心,她心里飞快地盘算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然而,若是爨王用旁人的生死来威胁于她,她又要如何抉择呢?
第二日一早,服侍她的宫女竟然告诉她,有个男子在殿外等着见她。
恩?这内院不是号称不能让男子入内的吗?
萩娘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忙让宫女们给她洗漱,急急忙忙地走到门口一看,原来竟是寄奴,神色仓皇地站在那儿。
她心中欢喜无比,忙对他说道:“寄奴,快进来,我们一起吃早膳吧。”
宫女们闻言忙纷纷去传膳,萩娘拉着寄奴的手,带着他走入内室,笑着问道:“你怎么竟然能进来,我还以为这内宫真的是不准男子擅入的呢。”
寄奴脸色有些苍白,那双灿若星辰的双眸中,竟然是死水一般毫无光芒,他开口便问道:“萩姐姐,爨王说你已经是他的妃子了,这是不是真的?”
萩娘心中一凉,立刻明白了过来,爨王在自己这里讨不到便宜,自然是去试探寄奴去了,而自己昨日恍恍惚惚的,也没告诉寄奴这件事情,更没有叮嘱他那所谓的“已有夫妻之实”的事情,自然不是爨王的对手,定然是三两下就被爨王套出了真相。
此番寄奴能进宫来见自己,只怕也是得了爨王的默许吧。
她只觉得自己的手冰凉,而寄奴的手却更是冰冷无比,他似是失去了部的力量,一脸的颓然。
“怎么可能呢,寄奴,你想想,若是我真是被迫与爨王亲近,又如何还能笑得出来?”萩娘忙安慰他道,一边抚慰地搓着他的手,笑着说道:“看你,一大早过来就是为了问这事吗?真是个傻孩子。”
寄奴面上总算是慢慢露出了血色,他疑惑地问道:“但是,爨王说得言之凿凿,他还说,他还说……”
他为难地看着地上,却是面露红晕,一脸的羞涩,不敢说出那个字眼来。
萩娘心知肚明,忙接着问道:“他可是说我已然是他的人,已经并非处子之身?”
寄奴没料到她这般不知避讳,竟是毫无芥蒂地说出这样的话,心中反而轻松了不少,羞涩地低声道:“恩。”
萩娘无奈地笑道:“那是我昨天告诉他,我已然和你……恩,那个……你明白的……但是他又不信,这才来试探你的……若是你机灵点,便该告诉他我已是你的妻子了,但看你的神色,只怕这回他是真的不会信我了……”
寄奴闻言,不由得满面红霞,那可爱无比的样子,竟是十分地惹人怜爱。
他这才明白过来,自己竟是这般老实好骗,又被那爨王给耍弄了一把,不由得歉然道:“萩姐姐,对不起,若是我坚定地相信你,便不会被外人所趁了……”
萩娘笑着安慰他道:“没事的,即便他知道了一切,又能怎样,我已然以死相逼,他应是不敢再造次,不过是心中不忿,想要设法离间我们罢了。寄奴,若我是你,我也会关心则乱,我不怪你,你也千万别再自责了。”
寄奴虽是仍然不能释怀,却还是勉强露出了一丝笑容,轻声说道:“听说昨夜中州有人来南中了,似是连夜入宫求见爨王的,萩姐姐,你猜会是谁派来的人,是陛下,还是桓玄?”
萩娘略一思索,便微笑答道:“一定是陛下的人。”
寄奴忙问道:“为何?”
萩娘从容地答道:“若是桓玄的话,他在南中到处都是眼线,若要求见陛下根本不需要连夜前来,而只有陛下的信使,才会马不停蹄地前来,即便是入夜了,也必须要入宫求见。”
寄奴信服地点头,又面露忧虑地说道:“我们离开建康已经太久了,如今中州发生了什么事我们都完一无所知,萩姐姐,你说会不会是那桓玄已经起兵造反了,而陛下派人来找爨王正是来求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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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章 炎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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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是有这个可能……
萩娘心中也是忧急,却还是劝道“如今我们干着急也没用,只盼爨王能够明辨是非,看清楚目前的形势吧,若是他还是一昧胡闹,即便我们再怎么劝说他,也是无用。”
寄奴无比后悔地望着她,自责地说道“若是当时,我们坚持不进宫就好了,现在我手无寸铁,竟是如笼中之鸟一般,完地任人宰割。”
萩娘摇头道“不,我倒认为我们进宫这个选择是对的,爨王并非是个毫无理智的愚笨之辈,我相信他一定会放我们离去的,甚至他还可能会送我们回去,因为正巧中州的使臣来了,即便他派兵护送,也不会引起桓玄的疑心,我们若能活着回到建康,对他的助益是最大的,他一定能想明白这一点。”
寄奴不由得埋怨她道“爨王实在是个小人,你竟然还替他说话,真是令人不解。”
萩娘还是第一次听到寄奴这样怨恨地说旁人的坏话,不由得失笑道“是的,他是个真小人,但总比桓玄那种伪君子好。”
正在此时,殿外传来一阵喧哗声,萩娘忙起身走了出去,只见一群内侍站在殿外,为首之人正是当日所见的爨王最为信重的心腹内官。
寄奴侧身站在一边,微觉有些尴尬,然而来人却是笑眯眯地对萩娘说道“臧氏,殿下正在正殿等您,请您立刻过去一趟。”
萩娘点了点头,便命人拿外裳来为自己穿上。
让萩娘去正殿做什么呢?正殿不是议事之所吗?
寄奴心中虽是疑虑,却也不好阻止,他想到了昨夜来南中的使臣,难道,还真是有什么正事要商议吗?
仿佛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一般,那内官转向了寄奴,一样恭敬地说道“刘郎,殿下也吩咐了您一同前去。”
寄奴这才松了一口气,由衷地笑道“是。”
今日的天色并不好,即便是屋里燃着暖炉,凛冽的朔风仍是从窗外不经意地吹进屋来。
萩娘抬头看着那如灰色纸笺一般阴沉的天空,心中突然涌起一种不安的预感,然而此时,寄奴已在身边,又是去正殿见爨王,理应的无碍的,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才总算是将那种胸口闷闷的烦躁之感散去了少许。
一路走去,隐隐可听见远处滇水拍打玉阶之音,许是因为南中气候温暖的原因吧,这昆川虽已是寒冬岁月,奔涌湍急的滇水却是从不会结冰,故而这水声在宫中是无时不断的,那洁白晶莹的玉石一般的池沿之石,固然是坚固无比,却是经不起天长地久的水浪侵蚀,边缘处的棱角都已然被打磨得光滑圆润了,反倒也颇有一种优雅之美。
然而这富丽堂皇的美丽,也只是暂时的。
且不说千年后的现世,即便是在唐宋之后,便再也无人说起这南中爨氏曾经的辉煌了,一切争夺,一切执念,也不过是过往云烟罢了。
这种预知一切却无法改变分毫的感觉,真是十分无力,短短的人生,不过是百年大梦一场罢了,和整个历史的洪流相比,就如沧海一粟一般,渺小得不值一提。
这是萩娘和寄奴第二次来这庄严无比的正殿,前一次,他们固然是感慕王室威仪,不免有些战战兢兢的,此次却是根本没有半点敬畏之意,只是依礼候在殿外罢了。
意外的是,殿内并没有其他大臣,就连孟国相都不在,爨王高高地独自坐在御座之上,已然换上了常服,而并非见外臣的朝服,他似是心情很好的样子,远远地便冲着两人微笑。
见两人来了,礼官便示意他们趋前,亲切地低声言道“殿下说有事要询问你们二人,故而令你们上殿,这般亲厚的荣宠并非是每个人都能有的,如今也不过是孟国相等寥寥数人才有这般恩遇而已。”
他一反前日的严肃,满脸堆笑,恨不得能好好巴结两人才行。
萩娘和寄奴都是无奈地相对苦笑,根本弄不明白这爨王到底又在玩什么花样。
两人依礼给爨王跪拜后,便在御座左侧的蒲团上坐下,萩娘本着输人不输阵的原则,率先扬声问道“殿下,您召我们夫妇前来,却是有什么旨意吗?”
殿中本是一片寂静,然而在她说这话的时候,爨王御座后的珠帘突然发出了一阵清脆悦耳的碰撞之声,虽是并不刺耳,却十分地突兀。
萩娘和寄奴不由得双双往那珠帘望去,却见方才领他们进来的那个爨王的心腹内官正站在珠帘之侧,许是他一时失仪吧,见爨王也回头看过来,忙跪了下来,匍匐在地上请罪道“殿下恕罪,臣该死。”
爨王却很是高兴的样子,忍不住脸上的笑容,大度地挥了挥手道“罢了罢了,小心点就是了。”
他转头对萩娘和寄奴说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昨日我同舅父商议后,最终还是决定顺应如今的形势,同朝廷联盟。毕竟,若桓氏一族溃灭,不仅是建康宫中陛下之喜,对于我南中之地的各部族而言,也是能保一时之安的好事……”
萩娘不由得疑惑地抬头,思索着问道“殿下,您能这么想,实在是太好了……那么,恕奴僭越,冒昧问一下,您打算如何表现同我朝联盟的诚意呢?”
空口白话谁都会说,若是想空手套白狼,那也太狡猾了。
昨夜来的那晋廷使臣,许是给了爨王什么允诺吧,他却对此只字不提,实在是十分不老实。
爨王微笑着说道“就如先前所言的,若是你们能说服陛下,许我爨氏在南中的百年尊荣,不干预我爨氏的内政军事,那我们爨氏每年便会向晋廷纳贡,包括滇马、兵甲、和白银等物,定然令陛下满意,具体之数晋廷的大臣们自会商议。”
恩……也就是说,只是把原先进贡给桓玄的东西,转而进贡给皇帝罢了,说不定,还是两边都送礼,以维持中立,两不得罪,单看这天下之争,谁能得胜罢了吧……
果然是小狐狸加老狐狸,这两人商量出来的主意,自然是稳妥无比的……
萩娘不屑地撇了撇嘴,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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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一章 炎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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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奴却是抬头道:“殿下,我们来的本意,实则是为了桓氏之罪,若是您能给我们相关的证人和证物,那便更好了,另外,若是桓玄起兵,还请您从他后方同晋廷一起两面夹击他,免得让他跑了,功亏一篑。”
爨王沉吟了一番,悠悠地说道:“刘郎,不是本王不欲你之功,只是如今本王表面上还是桓氏的同盟,若是贸然将这些都交给了晋廷,便是那桓氏是个傻子,也该明白是本王动的手脚,便有了防备,再说,若是其人有了谋逆之罪,这什么伪造官银之罪也不过是小事罢了。”
“至于令那桓氏腹背受敌,原就是本王和舅父拟定的计划之一,届时自会随机应变,配合朝廷之兵一起围歼那桓氏的私军,若是他不敌往西而逃,本王自然也会将他擒下,押回建康,以显我爨氏对朝廷的忠诚。”
寄奴闻言,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连连拱手,恭敬地答道:“多谢殿下。”
爨王满意地点点头,又露出了几分愧色,似是十分歉然地对萩娘说道:“臧氏,本王先前不知道您同刘郎已结连理,故而才贸然向你提出了求娶之意,真是十分失礼,在此,本王给你道歉了。”
萩娘更是狐疑,反复地打量着爨王的神色,却见他似是真的满脸真诚的样子,不由得也有些不好意思,跪下回礼道:“殿下,奴怎敢怨怼于您,如今既然化解了误会,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爨王轻笑道:“然而你们二人既然已然结缘,自当遵循世俗之礼,尽快完婚才行,不然的话,若是被旁人知晓了,难免会有伤风败俗之嫌。”
虽然这并非事实,然而萩娘闻言仍是脸上微红,露出了尴尬的神色,寄奴更是满面红晕,羞得不能自抑,两人这赧然的脸色,倒像是坐实了此事一般。
幸而两人失色也不过是一时失态罢了,很快萩娘便恢复了庄重的神色,郑重地下拜道:“多谢殿下的提醒,待回到中州,我们两家自是会依礼成婚。”
寄奴忙跟着下拜,心内一阵狂喜,却是羞涩无比,说不出话来。
爨王十分关切地又问了问他们起行的所需之物,又嘱咐他们一路小心,这才微笑着端起了手边的茶杯。
礼官见状,忙喊道:“跪……”
两人明白这是逐客令了,忙双双又跪倒,恭敬地行礼,随着那礼官一起躬身离去。
爨王面露得意之色,笑嘻嘻地看着两人走远,确定他们不可能听见,这才转头对着方才那晃动的珠帘说道:“如何,您可曾听清了吗?”
那珠帘又是一阵摇曳,碰撞出好听的琳琅之音,而从那幕帘之后,竟是悠悠地转出一人来。
此人白玉为冠,素衣宽袍,一举手一投足间,竟是贵气逼人,其风姿威仪竟是半点不输爨王,难怪就连身为一国之主的爨王殿下,交谈中竟也要对他用上敬语。
“您如今也明白了,并非本王不愿意将此女交给您,只是这姻缘之事,本是无常,更何况您身份尊贵,自是不该与这等低贱的女子扯上什么关系,本王这也是为了您好。”
爨王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欢喜无比地注视着对方颇有些失神的双眸,似是十分关切地劝说着他。
此时虽是冬日,谢琰却仍是习惯性地穿了白衣,他那昳丽的容貌固然是不需要任何华丽的衣饰来点缀,却还是着白衣时最为优雅得体,那似绸缎一般顺滑,却触感温暖的宽袍之上,绣着寻常的竹叶与玉兰的暗纹,暗合了谢家的族徽,透着一种毫不张扬的华贵之感。
南中此地平日少有雨雪,爨王生在此地,故而从未见过冰雪之状,然而见了这高贵男子着白衣时那种冰冷却又艳丽的模样,心中竟是不由自主地想着,即便是真正洁白无瑕的雪花,落在这男子身上,也会黯然失色吧。
那双绝美的眸子似是十分淡然,却是不容置疑地透着一种强自压抑的失落,如同白纸上不经意间洒落的一抹淡墨,水色混合着墨色,默默地在纸上一圈一圈地洇开,那种难以言喻的落寞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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