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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君笧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停不了的歌声

    挤出一个笑容,寄奴上前行礼道:“久闻陈郡谢氏族中人人都如芝兰玉树,如今见了您,我方才明白,原来传言并未言过其实,您的风姿,令裕无地自容,唯有仰望而已。”

    萩娘的美眸如胶在谢琰身上一般,无法转动,她紧紧地握着自己的玉佩,觉得心中如冰火交融一般,一时冷,一时热,头也昏昏沉沉的,四肢似是无法动弹,但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快逃,快离开这里。

    空气中传来隐隐约约的香气,这好闻的味道是如此熟悉,仿佛自己又回到了阳光明媚的庭中,痴痴地等待某人归来,仿佛还能听见周遭侍女们的笑语,有人在嬉戏打闹,有人在责备犯错的小侍女。而终究她会等来那个白色的身影,或早或晚……心中什么都没想,唯有满满的幸福的感觉,如同这香气一般,令人想要用心去探究那记忆……

    头疼欲裂。

    谁都没有说话,良久,她终于用尽全身力气闭起了眼睛,笑着对寄奴说道:“夫君,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

    谢琰面无表情的寒冰又一次被击碎,他眨了眨眼睛,只觉得有控制不住的热流涌出。

    眼中看见的不是这个穿红衣的陌生女子,而是那个娇柔的,任性的小姑娘。

    她会在他怀中撒娇,也会想出些小花招来戏弄他,用她那软软糯糯的声音唤道:“琰郎……”

    她不会,这样一脸冷漠地转身离去。

    更不会,唤旁人作夫君。

    上次在昆川,还可说是因为受旁人逼迫,不得已而为之。

    现在呢

    他们居然要成婚

    我的萩娘

    待萩娘离去,他强自镇定了下来,用他那种万年不变淡定的声音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采棠自觉自己失职,忙老老实实把自己知道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

    寄奴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他倔强地说道:“谢氏郎君,我敬您是位正人君子,故而没有任何隐瞒,令内子相见,如今我们已是夫妻,您亦有自己的正妻,我希望,您以后可以离我们远远地,不复相见,不要再令内子难堪。”

    他虽是着红衣,脸上却也没有任何血色。

    听上去非常无情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没有任何失礼,唯有他紧紧握着的双拳,微微抖动着,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谢琰轻叹一声:“你这又是何必,天下女子千千万万,若是你愿意,我甚至可以令你娶到皇女,但是臧萩娘……绝对不可以。”

    寄奴气极反笑:“抱歉,我对皇女没兴趣,对你们世家女更是没兴趣,我决定了要娶臧萩娘,我就一定要娶她,绝对不会去娶什么刘氏女朱氏女。”

    谢琰一滞,眼中难得地现出了戾色。

    话都说成这样了,还能善了吗寄奴毫不畏惧,继续说道:“您请回吧,如今您已然没有立场来要求我,要求萩娘任何事了,在您决定为了家族放弃萩娘的时候,您就应该忘了她,不要再去打扰她的人生,您以为,这样一次一次地刺激她,对她来说是好事吗若是她真的想起了你,想起了你的所作所为,你觉得她会比现在更快乐吗”

    他越说越激动,几乎是在大吼大叫了:“你只会牺牲她,用那些自以为是的大义来说服自己,不去抗争是对的,不娶她不是你的错,你为她考虑过吗她又何其无辜”

    “你不能娶她,我可以,我会以她为我的正妻,守护她一生一世,以她的快乐为快乐,以她的意愿为我自己的意愿,面对任何事情都将她放在我自己之前!”

    “你!能!吗”

    是的。

    他不能。

    谢玄病重,家族的重担又一次回到他身上。

    一次又一次,如同天命难违一般,每次他决定放下一切,一切又会重回他的手上。

    他不想争,却不得不争。

    为了陈郡谢氏的荣光,为了族中的子弟,他都无法放手。

    父亲曾说过,享受了家族的尊荣,便要为家族付出自己应尽的责任。

    此时他绝对不可以一走了之。

    更何况,萩娘已经不记得他了。

    刘裕说得对,或许对她来说,嫁一个能保护她的人会更幸福。

    对她来说,永远想不起来自己,或许是最好的结果。l0ns3v3




第五百四十五章 称帝(一)
    隆安四年乃是多事之秋。

    盘踞江荆两地多时的桓氏终于忍不住,在海贼孙恩侵扰吴郡后,以剿匪之名,攻入了建康,控制住了小皇帝司马德宗和宗室。

    对于其他世家来说,这其实不是什么大事,每个家族都有自己一亩三分地,晋廷本就管不着,交税什么的,也是高兴交就交一下,没收成么就索性不交了,反正你皇帝也没兵来打我,打我也未必打得下来,劳命伤财何必呢。

    所以谁当皇帝,谁把持朝政,基本上不算是什么攸关贵族们的大事,谁来都一样。

    然而,据说那桓玄攻入建康时,使的是一种叫做“大炮”的武器,轰得一声,一片城墙就倒了,几乎是刷刷几下,就把建康给攻下了,势如破竹。

    这下所有的世家都慌了。

    每个大家族除了有自己的封地,庄园以外,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自己的堡垒,一般都在地势高的地方,用土瓦垒砌,等闲根本攻不进来。

    但这桓玄有“大炮”啊,谁不服,就派大炮去轰到你服,这也罢了,如今的赋税居然是先前的五倍不止,美其名曰除了赋税之外,“自负盈亏”,但是能“盈”的不过寥寥几处格外富饶之地,大部分世家的封地收入除去赋税都是“亏”的,这样下去,大家喝西北风去

    所有人都把希望寄托在了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刘裕身上,无他,不过是因为这小子是唯一一个和桓玄对阵从来没有输过的。

    原本的南蛮校尉现在已经是征南将军,虽然桓玄控制了晋廷后就收回了这个任命,令自己的从兄桓修为征南将军。

    但在南郡,根本没人听他的,所有人都以刘裕之命是从。一方面他出身寒门,谦逊无比,另一方面他是真的待人以诚,不论你从前是什么出身,只要有能力,就能在他那里有一席之地。

    这在以士族为天下柱石的当时,实在是太大的诱惑了,可说是天下英雄尽出草莽,纷纷在刘裕帐下云集,能人异士辈出。

    甚至是南郡那些世代盘踞的士族,也对刘裕十分满意,赞誉有加。

    也许是因为刘裕要求他们上交的赋税不过是桓玄的十之一二吧,所有的南地贵族都以自己在刘裕的领地为傲,平日没事还能炫耀一下,我们这赋税才只有多少多少,你们那交那么多,太辛苦了吧云云。

    汉末群雄逐鹿天下三分,如今却是天下四分五裂,颇有再也粘合不起来的趋势。

    北地就不说了,益州宁州粱州洛州以北都在胡人治下,想都不敢想。而除了陈郡谢氏的北府兵和流落的难民,都没人敢过江去,这一片肥沃的土地虽则富饶,居住在那里的却都是平民和军户,世家贵族们被胡人吓破了胆,便是有金山银山,他们也不愿意离开江东。

    建康附近的州郡除了谢玄的徐州,基本都听命于桓玄,建康,扬州,荆州和江州的北面重镇都在桓玄手中,而荆州和江州的南面,也就是南郡,都是刘裕的领地。

    有人说,桓玄不敢去攻刘裕是因为怕自己会输,而刘裕不去攻桓玄是因为没必要,偏安一隅不是挺好,何必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为晋廷出力。

    而他们本人究竟是怎么想的,旁人根本无从知晓。

    吴郡四姓顾陆朱张向来同气连枝,除了主要只在四姓内部联姻以外,州郡掾属例由州郡地方长官辟用本地人士担任。四姓遇事从来都是共同进退,故而自晋廷南迁,他们基本上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仍是在吴郡经营着自己的小朝廷。

    然而如今,桓玄却一天天颁布各种新的诏令,不是要钱就是要粮……

    “宝儿,你再继续这样下去,我也压制不住家族中那些族老了……”顾恺之今日倒是穿得十分符合他的身份,没有再上蹿下跳的他,看上去倒也正经是个翩翩世家子。

    桓玄皱眉,叹道“你不明白,我现在看似风光无限,实则缺粮缺军备还缺钱,若不然,你以为我愿意得罪那么多人。”

    “但是你这样下去,定然会人心思变,若是有人带头拒绝交钱,难道你真浪费武力把那个家族灭了不成”

    “等我把刘裕灭了就好了,凡事都有重心,我现在的重中之重就是杀了刘裕,他若不死……”

    我就会死……

    “可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在密谋反对你吗,不要说乔姓那些了,就连我们吴郡那几个闭塞得几乎不闻世事的老顽固们都在天天埋怨你。”

    “那你去帮我把刘裕杀了吧。”

    “你究竟为什么那么在意刘裕,他不过是个子。”

    “你不懂……”

    “我问你,若是有一天,有一个人告诉你,你一定会死于某某年某月某日某某人之手,你会怎么做”

    “若是能找到那个人,就提前把他杀了呗。”

    “……”

    “宝儿。你的意思是,你命中注定会死于他手”

    “也许吧,但是,许多人的命运都已经和原来不一样了,也许我也能……”

    顾恺之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已然一片清明,再无迷茫。

    “好!”

    “嗯”

    “我去帮你杀了他。”

    “若是万一我回不来,你要照顾好陆氏和我儿子们。”

    “哦。”

    桓玄怜悯地望着他的背影,没有说话,更没有欢悦的表情。

    徐州。

    “桓玄也就罢了,那孙恩甚是可恶,屡屡上岸来掠夺一番,官兵一到却又退回海上,抓也抓不着,赶也赶不走,如之奈何”

    谢玄病重,如今军中主事实际上是谢琰,他听完所有人的话,点头道“我们有多少战船”

    “本来没有的,老家主在时我们从苻坚手里抢了一百多战船,不过都是又破又小,载载人还可以,用来打仗简直是要闹笑话的。”

    “豫州王义已经在命人造船,不过因为颖水湍急,并不适合行船,故而进展缓慢。”

    “那就不考虑海上追击了,我们在沿海常被侵扰的城郡设伏吧。”

    “那贼寇常在会稽登岸……”

    谢琰陷入了沉思,吴郡如今在桓玄治下,若是自己屯兵会稽,难免有宣战之嫌,非常时期,便须有变通之道。

    他点点头,尚未有决议,便让众人先散了。

    徐州豫州如今相对来说比较稳定,北人正自内乱,北地军民正好休养生息,若是桓玄自顾不暇,对他来说其实是件好事,然而沿岸那些百姓又是何辜

    他下定决心,强忍内心的厌恶之情,客客气气地开始给桓玄写信。

    南郡。

    “寄奴哥哥,萩……主母说今晚身体不适,不用膳了……”

    刘裕放下了筷子,面无表情地说道“那你陪我吃吧。”

    “寄奴哥哥……”

    “你别又来跟我说什么于理不合的废话,叫你吃就吃,少装模作样!”

    “寄奴哥哥,棠儿是想祝您千秋长乐,如松柏之茂。”

    强忍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这世上,总算还有人记得他的生辰,刘裕用袖子完全没有风度地擦去那些湿热的水渍,附身扶起了采棠,将她拥入怀中,紧紧地抱着。

    。



第五百四十六章 称帝(二)
    建康。

    桓玄收到陈郡谢氏的来书,不由得哈哈大笑。

    这个笨蛋谢琰,怕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孙恩之于谢琰,正如同刘裕之于桓玄,都是命中注定的灾星。

    诸葛孔明都曾有知天易逆天难之叹,将星陨落,如之奈何

    如今谢琰竟然说愿意领兵去剿孙恩,待他死于孙恩之手,那个病痨鬼谢玄还能顶什么用,北府兵全都归他所有,那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直接在北地屯兵,平日里都不用操练了,大家一起种田,这样兵也有了,粮也有了,何愁不能拿下刘寄奴那个小破孩!

    我真的是谢谢你了,你要去剿赶紧去,什么会稽山阴的,要屯兵随便屯,走好不送。

    桓玄兴奋不已,忙令人拟旨,令谢琰领军剿匪。

    南郡。

    萩娘一早起来便有些心神不定,她唤了好几声“采棠”,“棠儿”的,却无人回应。

    在她第三次喊人时,总算有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抖抖索索地进来跪下答道“回主母的话,采棠姐姐……不在。”

    萩娘皱眉“她去哪儿了生病了吗”

    那个小丫鬟一看便知年齿尚幼,话都说不利索“不是的,不是……采棠姐姐……她……”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明知道诸位姐姐都不敢进来回话,便推了自己出来当炮灰,她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同样是丫鬟,也要讲究资历,就她最好欺负。

    萩娘心中微凉,一种惊惶失措的无力感如潮水一般冷冷地包围着她,她和颜悦色地扶起小丫鬟,握住了那双还有点婴儿肥的小手,温言道“你别怕,我不会罚你,你采棠姐姐出什么事了”

    “她们说,采棠姐姐昨夜宿在郎君房中了。”小丫鬟犹豫再三,还是老老实实地说了。

    预料之中的事情总算发生了,萩娘心中便如那另一只靴子终于落地了一般,反而安定了不少,她没有发怒,微笑道“这是好事啊,夫君若能宠幸于她,令她为刘氏开支散叶,我这做主母的只有高兴的道理。”

    太佩服自己了,这样稳重大气的话居然信手拈来,她无奈道“以后你采棠姐姐只怕经常要服侍郎君,不如以后就由你来侍奉我吧,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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