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君笧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停不了的歌声
江蕊应声去了,没多时拿来的纸上的字迹,却简直是难以入目,萩娘更加无语了,人贵有自知之明,这次是选字又不是选美,写成这样也有胆子来应征,看来自己在这府内还真是无人惧怕,人人都想来试试手气,说不定能蒙混过关也不一定呢
写字横不平竖不直也就算了,好歹那也算个字,这位姐姐却倒好,显然是不认字的,抄写的时候每个字都是依样画葫芦地画出来的,倒像是人家道士驱鬼的符纸一样,庞大无比又及其丑怪,对此她简直是无力吐槽。
江蕊看着她将一叠纸恨恨地丢在一边,忙讨好地问道“女郎,不如我将她们斥责一番,赶回去算了”
萩娘重重地拧着眉头,却摇头道“人无信则不立,是我没说清楚必须要有门槛,她们虽则是痴心妄想,但也没有大错,还是照原来的说法,每人好好地赏赐了让她们回去吧,若是还有人来,一样是你去接待了拿来给我看就是了。”
大佛还没来,烧香的小鬼怎么能散
此番做作也只为一人而已。
她料得没错,日暮时分,面色有些苍白的妙音和侍女夕儿果然一起过来了。
年长了一岁,夕儿那圆圆的小脸上的婴儿肥少了一些,身材也略显玲珑,她面上自然而然地带着一种欲语还休的妩媚神情,十分地惹人怜爱。
难怪桓玄当年一见之下便记住了她,虽则她尽心尽力地侍奉妙音,妙音却始终不能对她释怀,从两人的神情上便可看出两人并不是十分推心置腹的。
妙音虽然孕中受尽了惊吓,但她腹中的孩子却是个有福的,不仅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还反而十分健壮,精力十足,从妙音和夕儿的黑眼圈可以看出,这孩子一定是半夜三更都不停闹腾的。
萩娘忙迎了上去,亲切地对妙音说道“沅姐姐,这都快入夜了,您怎的却过来了,仔细着了风。”
妙音在被人叫做妙音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真名叫做徐沅,如今她被人叫做徐氏的时候,却也是很少有人知道她就是妙音。
但不管她的名字叫什么,她还是那个她。
她微笑着在榻上坐下,感激地对萩娘说道“萩妹妹,我都知道了。”
萩娘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并没有什么不高兴或者试探的样子,便也不假装惊讶了,只是叹息着说道“沅姐姐,实在抱歉,原本想着悄悄进行此事的,谁知道利益动人心,闹得这府里人人都在说这事了,不免惊动了您,还劳您亲自过来,倒是只能怪妹妹自己行事不谨慎了。”
妙音若是还是当年宫中四面楚歌的那个妙音,又怎会看不出萩娘眼中的算计,然而都说女人一孕傻三年,更何况她现在没有当初那么有危机感,生活十分地顺风顺水,而且自己身边还有个更大的潜在威胁夕儿,自然不会再将萩娘当成是自己的假想敌。
她一脸真诚地对萩娘说道“都说做母亲的一定是最为孩子着想的,我这个做母亲的却没有妹妹想得周全,实在是令我惭愧不已。”
这话真是可轻可重,萩娘忙谦逊地说道“您日夜照顾小世子本就十分辛苦了,妹妹什么忙都没帮上,如今只是借郎君的威势为您尽一些绵薄之力罢了,您若是这么说,倒像是在怪妹妹多事了,让外人听到了,还以为我们姐妹生分了呢。”
她轻轻地点到为止,妙音却也明白了过来,自己这话说得十分欠妥,忙拉着萩娘的手说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真的十分感激你,妹妹,我们相处了那么久你还不明白我吗”
萩娘故作轻松地笑道“正是因为明白您实则是个直性子的,我才说得那么直白,若是旁人,我一定当做什么都没听出来,又怎会这么说话呢。”
虽则妙音对自己毫不怀疑,她也不敢再继续和妙音细说这事,忙转移话题道“沅姐姐,您和夕儿都来了我这,小世子又是交给谁照顾了可妥帖吗”
但凡是个母亲,说起自己的孩子自然是停不下嘴的,妙音当即笑道“自然妥帖得很,昨夜顾姑姑忙了一晚上,早上便撑不住睡了下去,换了我和夕儿照顾世子,这孩子真真是会折腾,只忙得我们二人团团转,恨不得多生出两只手出来才好。幸而如今顾姑姑也休息好了,我们便将世子交给了她照顾,她对付起孩子来可是比我和夕儿两个都要有办法的多。”
萩娘也忍不住笑了,答道“那是自然,顾姑姑是宫中出来的,宫里调教起奴婢来可是有一套呢……”
第三百三十二章 写经(四)
她还没说完便“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忙捂住了嘴,回头望了望隔壁正在写字的“陶潜”和卞氏两姐妹,不安地问妙音道“沅姐姐,我刚才说话是不是太大声了”
夕儿警觉地瞥了萩娘一眼,心中很是不满。
妙音却丝毫不以为仵,笑道“你也太草木皆兵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有心人呢,即便有,我相信桓郎也一定会保护好我和我的虎儿的。”
两晋时期战乱频繁,不管是高官贵族还是寻常草民,都会给孩子起个贱名,都说这样孩子好养活,就连妙音都不能免俗,在打算叫自己儿子“狗儿”却被桓玄严词拒绝了之后,只能勉为其难取了一个折衷的名字“虎儿”。
萩娘亦是不好意思地笑道“都是您太久没来和我聊天了,我连怎么好好说话都忘记了呢,江蕊那个丫头你也知道的,我问一句她答一句,一板一眼的,几番下来我连找她聊天的兴趣都没了。”
妙音忙说道“妹妹太见外了,若是你想找我聊天,便来我那好了,或者我得闲了便来找你也是使得的。”
萩娘眼中的水色一闪而过,快得根本让人捕捉不到,她一拍自己的额头,恍然大悟道“正是如此呀,先前您月中要静养,我才没敢来找您聊天,如今我倒是能时时来找您说话了呢。”
她甜甜地笑了起来,小小的酒窝让她的微笑显得更加自然。
可是她面上欣喜的神色才绽放便蔫了下去,讷讷地说道“那也不行,如今您和夕儿都那么辛苦,我怎能再来给您添乱呢,还是算了,待世子长大些我再来打扰您吧。”
妙音温柔地笑道“原先我以为妹妹是和我生分了,这才不敢来见你,如今知晓妹妹对我的心一如往昔,我自然会时常来你这的,只怕妹妹到时候都要嫌我话多了呢。”
萩娘毫无芥蒂地开怀笑道“那可太好了,那便说定了,若是您得闲了,可以一定要记得来找妹妹说话呢,顺便也可欣赏一下陶先生的手笔,他可是桓郎十分推崇的文士呢。”
妙音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期盼的神色。
两人离开的时候,夕儿忍不住对妙音说道“主子,奴婢看那位臧家女郎没安什么好心,您以后还是别去找她了,奴婢总觉得她神色不对劲,似是有所盘算。”
妙音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淡淡地说道“罢了,我心中自有计较,你也无需做挑拨是非的恶人。”
夕儿毕竟年幼,不依不饶地说道“主子,奴婢不是挑拨,奴婢看得真真的……”
“好了!”妙音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说道“夕儿,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你说了,若是你真心为了我好,以后便不要再说这些话。”
夕儿抿着嘴,倔强地一言不发,眼中却有些晶莹的光芒在闪动,她十分不解,自己掏心掏肺地对妙音好,为何她总是不能将所有的话都明明白白地说给自己听,非要让自己捉摸不透才行
妙音回头看了她一眼,无奈地说道“傻孩子,我并不是针对你,而是……算了,你终有一天会明白的。”
夕儿眼中仍是一片迷茫,嘴角的线条却软了下来,孩子气地用手背擦了擦眼睛,答道“主子,奴婢知道了。”
这时候的暮色已经有些重了,然还未到掌灯的时候,一路上满目琳琅的鲜花不免有些难以辨认,妙音本就是人比花娇的绝色美女,虽然前不久才生产了,面色有些苍白,不似先前那种健康的粉色,却丝毫不减她眉眼的娇媚,而她身边的夕儿,去岁看来还是个人事不知的孩子,如今即便是站在妙音身边,也可算是别有一番动人的情态,各有各的曼妙之处,竟是丝毫不逊色于妙音本人呢。
桓玄回到萩娘的院子门前之时,看到的就是这两个绝色美人前后迤逦而行的画面,欣赏美人优美的姿态,比起赏花更为令人赏心悦目,心旷神怡,他微笑着上前,对妙音说道“沅儿,你可是来找我的”
妙音也没想到这时候会遇到桓玄,却见他虽是和自己说话,目光却完完全全笼罩在一边低眉顺目的夕儿身上,不由得微微抿了抿嘴,挤出一个尴尬的微笑,回答道“桓郎,我和夕儿妹妹刚从萩妹妹那里出来,妹妹真是有心,特地请了众人为我们的虎儿编写字帖呢,我自然是十分感激她的。”
桓玄闻言顿时一呆,又想起出门前萩娘说的话,便了然地笑道“她就是孩子心思,然而这用心倒是好的,也提醒我了,顾恺之如今闲得很,让他也给我们的孩子写写画画倒也不错,从小得了这样的熏陶,想必这孩子将来定然是个有才华的。”
妙音果然十分欣喜,连连道谢,感激地说道“桓郎,我真高兴,若是顾大家也能亲自为我们虎儿写字帖,那可就太好了。”
顾恺之代表的可不是他个人,他交友广泛,出身又无比高贵,有了他的这层关系,自己的孩子即便最后做不了桓家的世子,前程也绝不会太差的,妙音虽是对自己的一切都无欲无求的人,然而涉及到自己的孩子,作为一个母亲,也不能免俗呢。
桓玄倒没想那么多,当即便点点头,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明日我去找他说一下就是。”
他虽是在和妙音说话,妩媚的目光却仍是时不时落在夕儿身上,嘴角的微笑也似是别有深意。妙音当年在宫中就是个最善于体察旁人心思的女子,如今又怎会不解他的意思,当日自己生产之时,便曾经旁敲侧击地询问过自家男人的想法,当时桓玄斩钉截铁的拒绝了,还嘱咐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如今看来,这不过是早晚的事情罢了。
妙音定了定神,试探着说道“桓郎,妾还要回去照顾虎儿,这时候灯火昏暗,不如让夕儿服侍着您,有人陪伴走路也松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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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三章 写经(五)
这话完全是睁眼说瞎话,这里若说有人需要陪伴,自然是妙音这个刚生产完不久的孕妇,更何况这是在萩娘的院子门前,走去萩娘的院子不过几步路,走回妙音的住所却还要许久,再说,桓玄这个大男人,难道还怕迷路滑跤不成
所以这真正的意思,两人自然是心照不宣的,桓玄听她说了这话,嘴角果然更加上扬了。
然而还没等他点头,夕儿却意外地抬起了脸,疑惑地望着妙音,问道“主子,您如今这样虚弱,奴婢若是不陪着您回去,又怎能放心呢,阿郎虽然也是主子,但毕竟是个男子,比起来,夕儿还是更应该在您身边服侍您才对呢。”
妙音不由得面露尴尬之色,为难地望着她,想要说些责怪她的话,却也说不出口,只觉得哭笑不得。
桓玄却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这也算是上位者的一种宽容吧,对于敢于挑战自己权威的美貌女子,不管是萩娘也好,夕儿也好,他都反而有一种更加关切的心情,特别是夕儿,每次看见柔弱无助的她,他总觉得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想要保护她的情绪来。
先前夕儿低着头,他也没看清,如今却清楚地看到她脸上犹有泪痕,忙问道“夕儿,你为何哭了”
妙音心中大急,只怕夕儿乱说话,反而连累了萩娘,但是此时她却不能挡在前面帮夕儿回答,只能努力做出若无其事的微笑表情来。
夕儿果然是先看了看自家主子,这才不好意思地说道“阿郎,奴婢没有哭,方才被灰迷了眼睛,幸而主子帮奴婢吹了出来,不然如今看来还要更丑呢。”
她的掩饰之意桓玄怎会看不出来,妙音心中更为焦灼,然而桓玄只是用他那双迷人的眼眸定定地注视了她一会,便轻笑出声,淡淡地说道“沅儿,你好好休息,晚些时候我再来看你。”
他说着便毫不留恋地走了,果然是往萩娘的院子去了。
妙音不安地看着夕儿,轻声说道“夕儿,你不可能一辈子假装不懂事的,阿郎的心思,我不信你不明白。”
夕儿迷茫地抬眼问道“主子,难道您并不爱阿郎吗”
妙音看了她一眼,却见她眼中满满的都是问号,似是真的十分不解。
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答道“这事我早就想对你说了,桓郎,他就像是一阵风,我要去抓住他是不可能的,但是他为我流连的时候,才是我最幸福的时候,我曾有过我的幸福,我还有我的虎儿,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她顿了顿,虽然心头有些隐隐作痛,却还是坚持着用生硬的语气说道“夕儿,你该明白,以你的身份,想要拒绝主子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方才你也看到了,桓郎不是一个可以随便糊弄的男子,他十分清楚你没有说真话的。这一次不追究你,是对你的宽容,然而主子不可能永远顺着你的意思,身为奴婢,你的职责就是服侍好主子,不论主子要你怎么服侍。”
对于妙音来说,这样的疾言厉色,已经可算是十分严厉的训斥了,先前她从未和夕儿将此事说开,也是担心夕儿误会自己的用意,然而现在看来,这孩子竟是十分不懂事,若是不让她明白自己的身份,知道害怕,只怕下次还敢那么直白地顶撞主子,若是真的惹恼了桓郎,那就太可怕了。
夕儿眼中的神色越加复杂,她今年才十三岁,虽然同龄的少女此时许多都已经情窦初开了,她却并不十分理解这种男女情爱之事,然而她的面庞却生得愈发娇美,比起先前做一个低贱的粗使奴婢,如今她吃穿用度都和妙音在一起,寻常人家娇生惯养的嫡女只怕都不如她,吴地又最是养人,她的皮肤愈发地白皙,面上健康的红晕配上楚楚可怜的眼波,真真是我见犹怜。
她左思右想,最终还是讷讷地答道“主子,奴婢知道了。”
那眼神,那语气,可没有一点明白事理的样子,妙音无奈地摇了摇头,愈发叹息不已。
桓玄回来的时候,萩娘正随意地歪在塌几上休息,今天她可算是累坏了,除了看了几十张不堪入目的书法作品以外,她还集中精神和妙音说了一会子的话,脑细胞都阵亡了一大片。
此时看到桓玄,她却也不得不招呼一下,这货把自己的院子当成是自己家似得,想来就来,她也不用太客气,因此她动也没动,只是瞥了他一眼,问道“吃过饭了吗”
桓玄今天心情却不怎么好,他摇了摇头,在空着的塌几上坐下,责备她道“你这是什么坐姿,一点规矩都没有,古人讲究正襟危坐,你就不能入乡随俗吗”
萩娘大感惊讶,他平时从不管着自己,今天是受什么刺激了,来找自己的茬
她试探着问道“顾家可是有什么事吗”
桓玄眼中露出一片迷茫,疑惑地问道“出什么事了顾家能有什么事”
那么,难道是这位南郡公的谋朝篡位计划有什么变故吗萩娘不由得有些心喜,忙掩饰着说道“我随便问问的,对了,你的客人我已经安顿好了,就在我院子边上的水榭住下,明日再来请他写字。”
桓玄点头道“不错,你这想法很好,不管这一世陶潜能不能出名,给我儿子留点他的墨宝也是不错的。”
萩娘一时间有些迷茫,为何自己还没说,他就知道这事了,难道是府内有人多嘴
想到桓玄进来之前妙音刚离去不久,她的心中便豁然开朗了,为何桓玄会知道,他又为何情绪古怪,原来都是因为这样。
她促狭地说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本就是十分正常的事情,摆主子架子是收获不了爱情的。”
夕儿对桓玄的态度她也早就发现了,倒不是说夕儿不喜欢桓玄这样温柔多情的美男子,而是这孩子可能根本不明白爱情为何物,青涩的小女生对男子的羞涩和害怕是出于天性使然,很难强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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