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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四十九剑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弄清风
思及此,陈伯衍道:“公子不必奉承我,以你的身手,无论去哪里都能得到重用。”
想套我话?还是故作不知?孟七七心知陈伯衍不可能分不清楚真奉承和假奉承,分别这么多年,现在的陈伯衍也变得陌生了。
那个眼高于顶、自命不凡的陈家,怎么可能培养出一个真正的正人君子?真是笑话。
“多谢夸奖。”孟七七干脆也顺水推舟,“不过天下走狗遍地是,尖牙利齿都一个模样,倒不如做一条自由来去的疯狗,还能逮两只黑心的兔子吃,你说是不是?”
雨丝飘摇中,两人四目相对,刹那间仿佛已打过数次机锋。陈伯衍不明白这黑心兔子出自何处,不过孟七七这话却是不错,便点头道:“公子所言有理。”
换言之,陈伯衍对孟七七的观感并不坏。





孟四十九剑 第6节
罗海却已经懵了?什么走狗、疯狗还有黑心兔子,难不成他还是一只耗子么?不过很快陈伯衍和孟七七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正事上,孟七七道:“此地的妖兽多得有些过头了,照理说,不应过百。”
陈伯衍点头,并未询问他一介散修怎么对秘境之事如此了解,目光扫向洞口,道:“进去看看。”
孟七七正有此意,当先进入。
陈伯衍紧随其后,只是回头又冲罗海说了一句,“雨下了已有一炷香的时间,林子内外到处都是妖兽,你若想走,请自便。”
话音落下,罗海刚刚迈动的脚步不由僵住,他艰难地回过头看向陈伯衍,却只见他进入洞穴的背影。
洞穴里很暗,孟七七一边运功驱散身上的水汽,一边点燃了一个火折子。洞内霎时间明亮起来,露出了洞穴顶部嶙峋的宛如钟乳石一般的倒刺,不过要粗糙许多,更像妖兽的爪牙,反射着森寒的光。
越往里走,视野越开阔,倒悬的石刺便越大。属于妖兽的腥臭味让孟七七忍不住伸手捂住了口鼻,余光瞥向陈伯衍,他却毫无异色。
洞穴并不深,很快便到了头。
陈伯衍看着缠绕在洞穴四壁上,并且不断往顶上石刺攀爬的枯黄藤蔓,再扫过地上的乱石和枯草,目光最终定格在洞穴中央的圆形石槽上。
严格来说那是一块石头,只是它被凿出了一个并不圆滑的凹槽,里面盛着略有些浑浊的透明液体。
两人走近了看,陈伯衍伸手沾了些仔细感受着,“这是比雨水更纯净的元液。”
“里面有颗发了芽的种子。”孟七七眯起眼仔细瞧着,却并不用手去捞。一来怕弄坏了嫩芽,二来,嫌脏。他的洁癖总是随心意变化的,杀人斗殴时不觉得,一闲下来就可劲儿地造他那些臭毛病。
只是这石槽就斗笠那般大,孟七七这般凑近了看,便不得不挤着陈伯衍。两人臂膀贴着臂膀,半干的衣服最能透露一个人的体温,就连那近在咫尺的呼吸仿佛都透着点温热。
陈伯衍并不习惯与人挨得这么近,于是便往旁边靠了靠,给孟七七留出地方。可孟七七却似毫无所觉,陈伯衍让一分,他便欺近一分,毫不客气。
柔软的发丝拂过陈伯衍的耳畔,垂落在孟七七的肩上。
陈伯衍微蹙了蹙眉,转过头去,看见那乌黑的仿佛泛着珠光的长发,心里却又生不出一丝嫌弃。他便沉默着后退一步,与孟七七拉开距离。
孟七七的胳膊骤觉凉意,便知他退开了。撇了撇嘴他也没说什么,仔细地看着那棵芽,道:“这是冬藜草的芽,这帮没有灵智的妖兽居然在种一棵冬藜草。”
说罢,孟七七仔细观察凹槽的切面,而后若有所思地抬头看了一眼,道:“这个凹槽像是用那些石刺凿的,若假设秘境中绝无人生存,那么就是这帮妖兽凿了石槽找来元液,种下了这颗能帮助妖兽成丹的仙草。”
“你的意思是,这群妖兽已经诞生了灵智?”陈伯衍沉声。
孟七七轻笑,“你难道忘了六年前天姥山那件事?人要求仙,求长生,妖兽也在求变化,秘境早不是我们能随意踩踏的后花园了。”
闻言,陈伯衍的眸中掠过一丝惊讶,这惊讶不是针对孟七七所说之事,而在于他这个人。
关于秘境的变化一直是不能言说的秘密,陈伯衍若不是生在陈家,也不会知道,可眼前这人却似乎知道许多。
他究竟是谁?
孟七七则拿出一个小玉瓶将种子和元液全部装了进去,随即道:“走吧。”
两人顺着来时的路快速回返,却在半路碰到了罗海。他一副想走又不敢走、想进又不敢进的样子,让孟七七找到了点乐子。
不过孟七七并没有理会他,扫了他一眼便径自出去。陈伯衍也没有理会他,罗海见两人都走了,咬咬牙,跟了上去。
跟在两人后面,路途变得意外地平坦,罗海忐忑不安的心逐渐变得平稳,不由在心中念叨一声“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然而这种庆幸在他走出林子的刹那,就被现实击溃。
林子的外面,阴雨连绵的天空下,长着双翼的妖兽在云层中盘旋,嘹亮又尖锐的叫声层层向外传递,而一望无际的狂野和山林间,成群结队的凶猛妖兽在缓慢移动,到处都是!
“怎、怎么会这样?”罗海吓到了,他虽然是第一次来秘境,但事先可打听过,谁家的秘境里有那么多妖兽?!
孟七七的表情也稍显凝重,秘境里的妖兽被一代又一代修士屠了近千年,可妖兽的数量不光没有减少,反而在这些年开始暴涨。六年前在天姥山,一只妖兽更是阴差阳错地从秘境里逃到了现世,虽然它很快被杀了,可是这件事背后的意义却发人深省。
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孟七七眸色渐冷,右手搭上刀柄,整个人如一只离弦之箭飞快掠出。
陈伯衍走在前头,只见一道素色身影掠过眼前,待分辨出那人是谁时,他已然落在了远处的妖兽背上。
成群结队的妖兽在孟七七脚下,他飞快地在它们的背上腾跃,步伐看似轻盈,却好像又有千钧重。
周围的妖兽发出声声怒嚎,可这丝毫不能阻挡他的脚步。
他快,手里的刀也快,不一会儿,他用力一脚踏在一只妖兽背上,骨头断裂之声传来的同时,孟七七落在了旁边一棵半枯的大树树顶。
秘境之中有许多这样的树,三三两两地分布在各处,孤单零落。
孟七七极目远眺,远方,乌云好像更重。看样子这雨怕是几天都不会停,如果要去那边的话,或许是能拼一拼。
陈伯衍不知道孟七七到底是什么打算,他扫视四周,各个方向都有修士在跟妖兽厮杀。妖兽毕竟力量不强,即使数量远超以往,可也暂时不是修士们的对手。
“哈哈我又找到一颗内丹!”欣喜若狂的声音穿透雨幕传播,随后便如一颗落入油锅的水,爆发出热烈的回响。
找到内丹的惊喜声越来越多,这东西能大大提升修士的训练速度,却只有秘境出产,几十只妖兽里能找到一颗就很不错了,可遇而不可求。现在妖兽的数量变多,内丹可不也多了吗?
五位跟随着修士们一起进入秘境的王氏族老也面露犹疑,他们的任务是保证这帮年轻人在秘境中的安危,尽量避免伤亡的出现。
现在的情况看似危险,可丰厚的收获业已摆在面前。即使他们勒令所有人后退,也不一定会有人买账。
“大长老,此刻大部分人都已经到了山谷的房子里避雨,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我看还是保险起见,大长老。这次情况有异,万一出了什么事,我王家……”
“此言差矣。”几位族老交换着彼此的意见,其中一位高瘦老者便道:“左右也不会出什么大事,便让这群小辈磨砺磨砺,看看情况。待他日我王家再令派人进来,不也能多些把握么?”
“你怎么这么说话?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岂能隐私一几私心……”
高瘦老者斜睨他:“那我王家费如此大的心力举办叩仙大会,你要让它就此打住吗?大长老的孙子可也在里面,难道我们还会拿他的命开玩笑?”
对方顿时噎住,此时一直闭目的大长老终于睁开了那双浑浊的眼睛,看着各处因为内丹而有些躁动的年轻修士们,道:“族长那里我自会禀报,你们各自分散开来,务必盯紧了。”
大长老发话,其余四人焉有不从。于是这斜风细雨里的破旧茅草亭中,很快就只剩下了大长老一人。
他的目光穿透雨幕落在远处,看着站在树顶口含树叶,吹出悠扬笛声的孟七七。不知为何,他在这个素未谋面的年轻人身上,看到了一丝熟悉的影子。
真是无比怀念可又……让人厌恶啊。
第7章 照影壁
孟七七在用树笛召唤小徒弟,他还不知道王家会对秘境的变化做出什么应对,所以必须要赶在变化到来之前,尽快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思及此,他回头去找陈伯衍,却看到他正杀入妖兽群中,潇洒地单手捞起一个蕊珠宫女弟子。
小师叔的牙有点儿痒了,想咬人。
“陈大公子!”孟七七遥遥喊了一声,待陈伯衍闻声回过头来,他便扬手挥了挥,“后会有期!”
话音落下的同时,孟七七从树上纵身跳下。恰在此时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御剑而来,稳稳当当地在半空将之接住。
“好徒弟,走。”孟七七拍拍少年不算宽厚的肩,以此慰藉自己受伤的心。
小徒弟努力维持着飞剑的平衡,连脸上的雨水都没时间擦一下,不由抱怨道:“师父,你真重。”
“闭嘴!”孟七七一巴掌拍在他脑瓜子上,顺手在前面撑起一道无形的元力结界,挡住风雨。
那厢陈伯衍看着飞剑破风破雨而去,愈发地看不懂疯狗此人了。他不往东去,却往妖兽更多的西边去,他想干什么?
陈伯衍有心想跟上去一探究竟,可他是大师兄,绝不能扔下师弟师妹不管。此时那蕊珠宫的女弟子对陈伯衍投去感激的目光,双颊泛起红晕,“多些陈师兄搭救。”
陈伯衍稍稍回神,却并未答话,只是象征性地点了点头。
此时正好有另一拨修士朝这边靠来,大约有五六个人,陈伯衍搭了把手让女修与他们汇合,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陈师兄!”女修急忙伸出手,却连衣角都没有抓到。
情真意切的呼喊唤不回陈伯衍,他此刻只想尽快找到自己的师弟师妹。只是今天他的运气很不好,找了许久也没见到半个熟悉的人影,更不用说那个发了信号却乱跑的徒有穷。
陈伯衍不想继续浪费时间,便当机立断地朝山谷中的屋舍前进。雨还在下,越来越多的人体内元气暴涨无法控制,于是往山谷中撤退,即使中途再碰上什么宝贝,也没有力气去捡了。
道道飞剑化作流光,射向山谷。不多时,依山而建的屋舍内,便坐满了浑身被淋湿的年轻修士。这些屋舍其实是连绵的殿宇群落,观其梁上彩绘还能依稀感受到昔日辉煌,只是因为年久失修的缘故,变得破败陈旧。
陈伯衍到的时候,各个地方都已经升起了篝火,天姥山的沈青崖正带着他的师兄弟们四处帮忙包扎伤口。
“大师兄!”人群中的戴小山一眼就看到了自家大师兄,连忙迎出来。
陈伯衍见他只有一人,问:“其他人呢?”
戴小山道:“师姐在里面呢,有个散修不小心被妖兽挠了一爪子,她是个姑娘,师姐正在帮她上药。有穷和归年还没来,新来的小师妹和师弟也没有踪影。”
陈伯衍微微蹙眉,他之前嘱咐过他们,若互相碰不到面,就去人最多的地方碰头,且轻易不要出去找人,避免互相错过。看来另外四人是有事耽搁了,否则不会现在还留在外面。
雨越下越大,妖兽们越来越暴躁,继续留在外面太危险了。陈伯衍还不等坐下歇息片刻,便又要走,“我出去再找,如果他们有人回来,便给我发信号,一人发一次,我便心中有数了。”
“好!”戴小山对陈伯衍有种近乎盲目的信任,大师兄神通广大,就没有他办不成的事儿。
然而陈伯衍转身离去时,后面一人大步追上来,“陈兄且慢。”
陈伯衍回头,“沈兄有事?”
沈青崖依旧是那副淡雅温和的模样,“七七有话托我转告给你。”
孟七七?他们果然是旧识么?陈伯衍颔首,“请讲。”
“他说,他那两个徒弟都比较贪玩,若一时找不到他们,不必着急。”说着,沈青崖压低了声音,“只是有两个人还请陈兄注意,一个叫王子安。还有一个叫王子灵,若陈兄碰见他,可以适当地搭把手。”
陈伯衍默然,王子安和王子灵都是王家这一代的小辈,孟七七让他留意这两个人,所为何事?
陈伯衍思忖着,眸光微抬,忽然道:“我小师叔在这里?”
沈青崖却但笑不语,后退一步,“陈兄慢走。”
这厢陈伯衍又因为孟七七而陷入了无穷无尽的猜测之中,那厢脱离了所有人视线的孟七七已经祭出了自己的秀剑,以更快的速度向西边掠去。
西边有什么?其实孟七七也不知道。但小师叔周自横在观外的竹篱小屋里留下了一张地图和一个罗盘。地图上描绘的正是王氏秘境,在西边的一个地方,有一个特意标注的红点。
那个红点是什么?小师叔为何只留下这两件东西就销声匿迹?
孟七七从一开始就不相信小师叔已经死了,可如果他没死,那关外剑修郎胥四处挑衅的时候,出去迎敌的就不会是年迈的师父,而是他。可他没回来,师父却死了。
三年了,孟七七借着给师父归冢的由头在关外一待就是三年,循着小师叔的足迹一路查到这里,他就不信什么都查不出来。
“咻!”一只铁箭划过长空射下一只长着双翼的妖兽,独眼的小徒弟站在飞剑上一边继续挽弓一边抱怨着:“师父啊,我们还没到吗?”
孟七七回过神来,瞥了眼地图道:“快了,前面往西北方拐。”
“这已经是你第十三次说快啦。”小徒弟推了推眼罩,耳朵一动,立刻转身又是一箭。
呜咽的妖兽扑棱着往下坠去,疾驰的飞剑从它头顶掠过,绕过一片稀疏的参天大树,破开风雨,直往西北方而去。
然而路途的遥远让孟七七也不得不开始怀疑这地图的真实性,小徒弟也扛不住那么久的风吹雨打,两人便只好停下来休息一晚。
秘境太大了,即使各大门派从未放弃过对秘境的探索,可妖兽到底从何而来,最远的地方又有着什么,至今还是无人知晓。
破晓时分,孟七七率先睁眼,看到旁边还在打坐的小徒弟,被寒夜晕染的眸子里不禁泛出一丝柔和,“小玉儿,走了。”
小玉儿忙吐气回神,背起弓箭跟上。这时孟七七丢过来一个玉瓶,道:“青崖给的清心丹,吃一颗吧,淋雨太久对你筋脉不好。”
“师父,你平时不是不太喜欢让我们吃丹药的吗?”小玉儿捧着玉瓶当宝贝。




孟四十九剑 第7节
“那万一你待会儿扛不住了从飞剑上掉下来,为师岂不是还得捞你?乖徒儿,为师很忙的。”孟七七祭出秀剑,一边叹息着一边御剑而去。
“师父你等等我啊!”小玉儿大喊。
又是半日后,师徒二人终于靠近了那个红点。途中不仅穿过了一片大雾,好几次还差点丢失了方向,若没有罗盘和地图的指引,恐怕早就迷路了。
“师、师父,你看那是什么?”小玉儿指着远处的山谷,“我们难道绕了一圈又回来了吗?!”
无怪乎小玉儿如此惊讶,地上的妖兽和湖泊看起来还是那个样子,而山谷中若隐若现的鳞次栉比的殿宇,跟他们出发的那个地方别无二致!
不,有一点不一样。
孟七七凝眸道:“那里看上去一个人影都没有,过去看看。”
两人收起飞剑,找了个没有妖兽的方向,往身上抹了点与妖兽身上味道相同的草汁,便快速步行过去。
此时的雨终于小了,斜风细雨轻轻拍着人的脸,不似昨日那般冰冷。两人走得很快,不多时便绕过成群的妖兽,到了山谷口。
山谷口有一条长满青苔的石径,一路蜿蜒着延伸向半山的枯草里。沿着石径拾级而上,道路两侧红衰翠减,一片荒凉。
小玉儿忍不住伸手拉了拉道旁古木上垂下的枯藤,看起来还挺结实的。他回头看了一眼,忍不住担忧道:“师父,那些妖兽跟上来了。”
“别理它们。”孟七七主动拉起小玉儿的手,带着他几个起落就来到了第一重殿宇前。小玉儿惊讶地看着面前拦路的一道影壁,忍不住伸手去摸影壁上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龙,“师父,龙啊……”
孟七七却伸出食指抵在唇上,“嘘。”
小玉儿连忙捂住嘴,左眼眨巴眨巴疑惑地看着孟七七,好似在问:可是这里不是没有人吗师父?
万一有呢?孟七七没有把疑虑说出口,凌厉的目光定格在一道自上而下划过整个影壁的剑痕上。他不禁伸手从剑痕里抚过,可是除了经年累月的灰尘和光滑触感,他什么都感受不出来。
这里会留有小师叔的痕迹么?孟七七疑惑着,正欲绕过影壁往里行去,便忽然听见影壁内忽然传来声响。
那声音好似离得很远,又仿佛尽在耳畔,在孟七七蓦然回首时,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好像……是人的声音。
孟七七神色凝重起来,小玉儿更是紧张得直接挽弓。孟七七摸摸他的头,转身仔细打量着影壁,右手按在刀柄上,却没出手。
他想,他需要一个比较稳妥点儿的法子。比如,先出个声试探试探。
“陈芳君?芳君?”他随口喊着。
小玉儿紧挨着他,小声问:“师父,芳君是谁?”
孟七七面不改色心不跳,“芳君是个大坏蛋。”
小玉儿懂了,陈芳君是个大坏蛋。
“芳君?”孟七七又喊了一声,四周却除了妖兽远远的吼叫声,再无半点异响。他暗自摇了摇头,带着小玉儿快速离去。
而另一边,山中石径的尽头,陈伯衍站在影壁的另一侧,微微蹙眉——谁在骂他?
第8章 一零八
陈伯衍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因为在这秘境之中,应该无人会用他的字来称呼他。等了一会儿,四周再没有声音响起,他便当真以为自己淋雨淋得太多,以至于出现了幻听。
可是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幻听呢?陈伯衍一时觉得这话有些熟悉,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于是当戴小山从屋里追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他家大师兄提剑站在蒙蒙烟雨里,一袭天青色纱衣随风摇曳,被雨水打湿的鬓角微微露出一丝困惑与茫然。
山外妖兽嘶鸣,山中仙君飘逸,戴小山再次领略了他家大师兄的风采,心中不由生出一股与有荣焉之感。这不就是他们孤山的大师兄么,旁人再羡慕再吐酸水,也是他们的。
戴小山想要跟陈伯衍一道去接小师弟。经过一夜的休整后,修士们已经三五成群地出去再与妖兽打过,而孤山剑阁的两个新弟子至今还没有消息。穆归年倒是已经过来了,徒有穷也在方才发出了第二道消息,告知了自己的方位,此时陈伯衍正准备往那儿去。
其实徒有穷并不是刻意拖那么晚才发消息的,一开始的时候,他们一行七人一直在试图往山谷靠近,便没想要再发消息。可是后来妖兽越来越多,他们的好运似乎也走到了头,数次都被横冲直撞的妖兽群拦住去路,反倒离山谷越来越远。
几人都不是孟七七那般的神人,体内元力耗尽,无法再驾驭飞剑。最后被逼急了,王子安出了个奇招。七人折返回之前的那个山洞,在山洞里过了一宿。
妖兽残余下来的气息很好地掩盖了他们本身的气味,在雨水浇灌下变得愈发暴躁的妖兽们几次从洞口露过,都没有进去。为了不暴露位置,把妖兽吸引过来,徒有穷便没有再发信号。
至于门口那堆成小山一般的妖怪尸体是从哪儿来的,徒有穷坚持认为是大师兄干的。他的大师兄英明神武、无人能敌,定然是他为了亲爱的小师弟而大开杀戒。
北斗门的赵兴与他抬杠,他便专程跑到门口拖了一只进去,指着妖兽身上的致命伤跟他理论——这一定是大师兄干的。
赵兴怒骂一句“疯子”,转过头睡在干草垛上,不愿搭理他了。徒有穷也不自讨没趣,转而研究起了妖兽肉能不能吃的问题,他可一点儿都不想啃硬巴巴的干粮。
可研究了一晚上,徒有穷熬出了眼下青黑,也没研究出来。啃一口干粮,仰天长叹一声,挥剑怒发信号——大师兄我在这里啊!
另一边,孟七七跟他的小徒弟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搜罗过去,却一无所获。破败的殿宇里,是同样破败的积了不知道多少年灰的陈设摆件。无论是某个大殿内泛黄脱落的壁画,还是梁柱上不再腾飞的断了爪的龙,都无一例外地控诉着时间的无情流逝。
观灰尘的厚度,至少近几年内都没有人来过这里。
孟七七一边思忖着,一边默不作声地继续打开下一间屋子。门开的刹那,腐朽的味道和着尘埃扑面而来。孟七七敏锐地在那味道里分辨出一丝油墨香,目光朝左掠去,果然看到了一排整齐的书架。
这是一个书房,书房里或许会找到些有用的信息。
孟七七径自走向书架,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本,刚想翻阅,书页便软趴趴地脱落下来。他不由屏息凝神,再不敢乱动,就着现在的姿势目光飞快扫过书上的文字。
这是一本游记,笔者记录了曾经游览过的山川风光,无甚特别之处。孟七七径自翻至最后,努力辨认着模糊的字迹,读道:“九十六载,一枕黄粱。遥问梦中故乡,今可安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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