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风华之美人谋

    其实小安更想说的是李四月既已能下床，是不是也该打扮一下到门口相迎，但她知道这时候说这些李四月是全然听不进去的，大抵也不会有那样的心情。

    李四月扭头看向小安，顺势接过她手中药碗，一饮而尽，然后道:“交给三姨娘吧，我病着就不出面了，一切由她作主。”

    小安看着她将苦药全数下肚却连眉头也不曾皱一下，回想从前李四月是何等怕苦药的人，她将捏在手里的两颗蜜饯又复握紧，终没有拿出来，接过空碗，点头道:“好，我这就去吩咐。”

    这几日来，她虽然是安静了，也不像一开始那么激动得火气上涌，可是她却太安静了，安静得几乎没有只言片语。这让小安心里莫名的一阵慌张，总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大概唯一让她庆幸就是李四月至少是肯吃药的了。

    周丰翼在宫中受赏的同时，流水的赏赐便已搬进了将军府，天家恩赐的圣旨也来了，周丰翼立了大功皇上厚重嘉奖，除了那些金银财帛，还特封了李四月为四品宜人，这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有的殊荣。

    因为此，李四月不得不勉强起身前去谢恩，拿着圣旨送走了宣旨公公，她便又回房睡下了，身后传来丽姬略带酸味又不满的讽语:“装模作样的，知道将军要回来了，便装病讨可怜，不知道的还当我们在府里欺负了她呢。”

    罗心莲也觉得她病得十分奇怪，但却并未说什么。

    四月十六日子夜过后周丰翼才回的府。纵是如此将军府仍是灯火通明犹如白昼，罗心莲跟丽姬等人守在门口，特别是丽姬艳红妆容，精细服饰，整个人都要笑开了花。

    周丰翼进府，众人拜伏:“恭喜将军得胜归来。”




041：顾应平身世
    小安脚步轻盈笑着朝书房而去，难得李四月终于有心问起周丰翼了，看到她振作小安自然是开心的。这两日没少听丽姬夹枪带棒中伤李四月，有一回在走道上若不是罗心莲出面调停她都快跟丽姬打起来了。这下好了，只要是李四月肯，哪里还有丽姬上跳下蹿的份儿。

    刚到书房门口却听到里面传来周丰翼的怒喝声:“谁让你这么干的”

    “将军饶命，老奴不知做错了什么，还请将军示下。”是齐管家的声音，带着惊恐不安。

    “以后吴越的来信只能亲自给我。”他道，“自己下去领十个板子。”

    “是，是是。”齐管家跌跌撞撞出了书房，整张脸都是惨白的。

    小安迎上来一脸的不解:“管家......”

    齐管家直是摇头，哭丧着脸走了。他是真看不明白了，原以为周丰翼宠爱李四月，李四月如今又是正室，这一封信的事不交给李四月保管难道他一个管家还有权管着不成。

    周丰翼似乎正在火头上，小安柞在门口一时不知该不该进去，好在周武守在门边，她蹭上去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将军今天出门吗”

    “我不出门，你有什么事吗”屋里周丰翼的声音像鬼魅一样飘出来。

    小安只觉得混身都抖了一抖，立在门口苦笑道:“没，没什么，夫人说她生着病让我过来问候一下将军。”

    屋里没有声音，小安只得又道:“那，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屋里仍是没有声音，小安只好悻悻的走了。

    周丰翼通读了两封信，信中不过就是向他说一些自己的近况，让周丰翼惊讶的是顾应平游走了南方十国，几乎没有没到过的地方，可最后却选择留在了吴越。

    顾应平在信中说他在吴越境内一次偶然机会救了险遭刺杀的吴越国三皇子，后来三皇子礼贤下士几番相留，门客幕僚们似乎也十分看中顾应平想尽了各种办法留他，本来顾应平并未想过留下，因为三皇子说愿倾其全力帮助顾应平寻找李四月，于是他便留下了。

    大概一切冥冥之中本来就自有天定，顾应平留在三皇子手下本只是一个普通侍卫，但与南唐的一次征战中屡建奇功，声名鹊起，皇上召见授其三等侍卫的官职，庆功宴上因为被皇上看到其腰间佩戴的那块子母玉佩，竟让皇上认出顾应平原是自己的儿子。

    顾应平在信中说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在吴越找回自己的身世，皇上是与他暗中相认的，因种种顾忌未能公开，其实顾应平自己也不愿意公开，姓钱还是姓顾对他来说早就不重要了。只是皇上寻了不少机会故意让他立功，结果他成了整个吴越升官最快的一个武将，如今已做到了上将军的位置。

    他说他对于这一切很是迷茫，至少到现在还未曾叫过吴越帝一声父亲，也曾私下里说过不要再给他这么多机会。可是他告诉周丰翼也许自己真的再也不会离开吴越了，这里是他母亲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加上吴越帝的各种愧疚与挽留让他心底一直不曾感受过的亲情之心完全复苏了。

    吴越国，永都侯府。

    顾应平坐在书房里写信，在他的身后挂着一副装裱得精美无比的画作，那是他画的那副昙花梦境。

    葛一春从外面进来，凑上前看了一眼:“侯爷怎么亲自写信，给周将军的信不都是我代笔吗”

    “之前太忙所以才叫你代笔，如今有了空闲我还是想自己写。”顾应平继续埋头写着，“之前的两封信他没有回，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忙了”

    葛一春点头:“估计是吧，我听说南楚跟南汉才结束了一场大战，周将军会不会领兵出征还没有回来。”

    顾应平若有所思，又看向葛一春:“你过来有事吗”

    “嗯......皇上召你今晚进宫，说是玉贵妃生辰他摆了酒席......”

    顾应平眉头微皱，他一直有些刻意回避与皇上的相处，总觉得有些无所适从。他摇头:“只是一个贵妃生辰而已......”

    “侯爷还看不出来吗，皇上就是变着法的想多见你两眼。”葛一春道，“我可是打听过了，听说当年皇上还未登基时，侯爷的母亲是整个府里最受宠的，后来你们走失了皇上还绝食了三天呢，可见情深意重，如今难得你回来了，他可能也是心里多有愧疚吧。”

    “母亲已经不在人世，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顾应平摇头，“他已经给了我太多，可是他给得越多我越是难以承受，一春，向来皇室的倾轧都是无情的，他再这样继续下去我迟早要遭人怀疑，身份也会暴露的。”

    “暴露了才好呢。”葛一春却道，“皇上之前不是提过想封你为王的吗，为什么侯爷不受，你本就是正经的吴越国皇子。”

    “闭嘴。”顾应平瞪着他，“你记住我永远都不是。我也说过，做到侯爵之位我绝不再往上，他再如此，我立刻离开。”

    “爷......”葛一春觉得自家爷有时就是太固执了，正直有些过了头。

    “你去告诉来传旨的人，就说我身体欠佳无法入宫贺寿，随便挑两件礼物让他带给玉贵妃吧。”顾应平摆手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葛一春没好气的别了别嘴，随之又道:“那还有一件事，三皇子和秦大人他们送过来的那些姑娘及礼物......”



042：今日生辰
    世道艰难，女子更为不易，特别是像李四月这样明明小小年纪却饱经风霜，乱世如一只糟糕的大染缸将她的生活熏染得乱七八糟。可纵是如此更让人觉得可贵的是，李四月不曾抛弃过内心一直坚定的初心，活着，坚强，善良。

    周丰翼太了解她了，正是知道她一直都是一个坚定善良的人，大概才会不肯直面跟她的问题。他知道只要他一直拖着找各种借口转移注意力，善良如她是不会刻意为难的，之前不就一直是这样嘛。

    可是今天的情况有些意料之外，得知顾应平娶了别人，她内心的坚强似乎也出现了裂缝，她一直的善良也变得尖锐了几分。明明害怕跟他争吵，明明知道在他面前自己毫无赢面，可她还是说了那些话。

    用祈求，用哭泣。她似乎真的毫无力气，没有办法了，可心里却还是想着要离开。周丰翼看着她，这跟以前他认识的李四月又有点不一样了，她何时在意过男人何时居然会为了一个男人做到这样地步，他不知道她跟顾应平之间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值得她这样撕心裂肺全然不顾面子尊严。

    他只知道他的心也难受，也在滴血。

    “互相折磨”他冷笑不止，“你可知你现在是皇上亲自下旨册封的四品宜人，你在南楚的位置已不只是一个将军夫人那么简单，你要走，可曾想过这整个将军府上下所有人的生命安危”

    为了将她绑在这里，他可是费尽心血。

    李四月跪在地上身子摇摇欲坠，她道:“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比如说生病暴毙，坠崖而亡......”

    “那你凭什么觉得我就会放你走”周丰翼突然冲上来一把捏住她的下巴，他这回是真用了力的，李四月下颌骨都被捏响了。

    李四月被他钳制着下巴根本说不出话来，睁大的双眼两行清晰可见泪水滑落下来。周丰翼声音冰冷，他道:“四月，我不想跟你吵架，所以一直以来我不跟你正面讨论这些问题。我总觉得时间是最好的良药，不管你爱得有多深，也总会放下的，可你为什么非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他在你心里就这么重要，重要到你连最基本的骄傲都不要了。”

    李四月定定的看着他，他神色冰冷双眸凌厉，似是要从面子上直剜进她心中。

    他又道:“他既可以抛下过往重新开始，为什么你不能就算是现在见了面你觉得你心中真正想得到的又是什么答案，你难道就真的从来没有想过，东川一别你跟他本来就已缘尽，你为一份已死恋情固执不肯清醒，却对我的真心付出全程视若无睹，为何在你心里我就如此不堪，如此比不上他顾应平吗”

    他音量一句高过一句，松手将她抛到地上，她重心不稳跌倒在地，久久没有起来。

    “你以前从来都不会哭，可你自己细数数你为他哭了多少”周丰翼站在她身侧，语气里全是不满，“我不相信，不相信你就这么认定，认定了在这世上就只有一个顾应平能让你过得幸福开心，四月，我会让你知道，除了他还有我，我说过我可以做得比他好一千一万倍，只要你肯正眼看一下我，你会发现的。”

    “我知道。”李四月声若蚊蚋，“我都知道，可是将军......感情的事情要怎么勉强我放不下，我真的放不下啊。”

    “放不下也要放下。”周丰翼突然吼道，双目眦裂看着她，“我告诉你，这段感情我还就非要勉强了。不要以为难受的只有你一个，我心里也不好受，李四月你在我面前为了他痛哭流涕，伤心欲绝，不顾一切，可曾想过我的感受没有，难道我为你努力的这些年就全是白费，我的感情就全是错误吗”

    他靠近她，道:“你听着，不管你用一个月还是一年，三年还是十年的时间来放下他，我都可以等，哪怕就是一辈子也没有关系。总之你休想离开我，你说互相折磨，可对我来说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够了，只要我能看得见你就够了。那些为了寻找你发疯发狂的日子我不想再体会一次，你明不明白”

    “为什么你非要这样不可，你知道我所有的龃龉不堪，你知道我根本不配做你的夫人，难道你就宁可看着我在这府里伤心的过一辈子，也不肯放手吗”

    “你不会伤心一辈子的。”周丰翼笑了，“有了伤口我们就上药，虽然伤口愈合需要时间，可总会好的，不是吗。”

    李四月摇头:“不，不一样的，你不懂，你不懂......”

    “我不懂什么”周丰翼盯着她，道，“你说我知道你所有的不堪，你说对了，同样的，你也知道我所有的落魄不是吗我们都曾见过对方最肮脏艰难的一面，所以我说过我们才是这世上最应该在一起，最天生一对的人。”

    “四月，你不要跟我说我不懂，我只问你一句话。如果我是董璋赵潜之流，你觉得你还有机会像现在这样跟我



043：主动
    李四月继续卧床不起，一天之中说的话还没有小绿多。周丰翼便去央求明雅让她多往将军府来走动，至少李四月是要见她的。

    明雅总觉得是因为自己拿的那个婚帖才让李四月变成这样颓废不堪的模样，所以心底也极是自责，每次来总是带许多新奇玩意儿，变着法的使她开心，费尽心思不亚于哄一个婴儿。

    甚至有时明雅会带了陆扬一起来，在花园里命令他:“快，给四月跳一个你才从怡红楼学的舞蹈。”

    那是女人跳来迷惑男人的，陆扬不满的看着明雅，明雅瞪他一眼，他只好扭扭捏捏的跳起来，小安跟明雅都被逗得哈哈大笑，唯独李四月笑不起来。

    没有人知道这些日子李四月都在想同一问题，既然跟周丰翼商量无果，那还能用什么法子使他可以放了自己呢，她始终有些不死心。

    小安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道:“夫人，外面世道那么乱，所有人都巴不得能有一个栖身之所，特别是我们这样的女子，能有将军这样神武之人庇护着真是求之不得的呢。”

    李四月看着她，不语。

    若是出了将军府即使死于战乱流荒，应该也好过如今的哀莫吧。有时候大道理并不是不懂，相反连小安都能看得透的一些事她又如何会看不透呢，可是看得透是一回事，怎么想又是另一回事，有些东西横在心底过不去就是过不去。

    “将军有多久没见我了”李四月问她。

    小安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叹气道:“自从那日夫人去了一趟书房后，将军已有小半个月不曾见夫人了，而且......”

    小安想说她好几次私下里见封檀遇着周丰翼，本想旁敲侧击希望周丰翼来看一下她的，但话还没说出口周丰翼似已知道她的打算，立刻回绝了，就连想让封檀帮着说两句话好话也是不能。

    “他今晚睡哪里”李四月又问。

    她知道周丰翼避而不见的原因，他让小安劝解她，让明雅陪伴她。也知道他出现在她身边反而会让她不甘难受，看，他就是这么了解她，这么体谅她。

    小安怔了怔，道:“将军一直都是睡的青山阁。”

    周丰翼自回来后不曾留宿哪个姬妾的屋里，虽然丽姬每天变着法的讨好，周丰翼也没主动去过兰香院，只有一晚周丰翼喝了酒丽姬照例送夜宵去时，竟不知为何周丰翼留了她，可第二天早上起来周丰翼却发了大火又将衣服都还没穿整齐的丽姬骂了出去。

    这事全府皆知，小安自也听说了，青山阁伺候的丫头传出的流言说周丰翼抱着丽姬却叫着李四月的名字，酒醒之后发现被骗很是恼火。不过小安并没敢告诉李四月，她现在估计是什么心情都没有。

    可是傍晚的时候小安又觉得自己怕是想错了，一个什么心情都没有的女人是不会精心打扮自己的。今晚沐浴之后，李四月却坐在镜子前描眉，梳妆洗弄极为认真细心。

    小安看着她一脸疑惑:“夫人，你这是......”

    大晚上的不睡觉却要化妆，任谁也会奇怪的。李四月看向她，却笑道:“去，给我找件好看的衣服来。”

    小安的脑门上全是问号，但显然她家主子不肯解释。

    李四月精妆细抹的打扮好之后，便去了青山阁，守在门口的齐管家见她突然过来也很是意外，忙迎出去:“夫，夫人怎么来了”

    谁不知道李四月一直病着，跟周丰翼的关系也微妙得叫人生疑。

    李四月笑了笑，道:“将军呢”

    “将军还在寒冰池里练武呢。”

    “丽姬来过了吗”她又问，她可不想又碰到丽姬一阵排揎。

    齐管家点头，看了一眼正厅桌上摆着的那碗血燕，道:“来过了，不过将军没见。夫人突然过来可是有什么事，老奴立刻去通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