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逆

    “外面的四个丫鬟不会随便进来的，也听不懂汉话。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赵晟冷冷的说道。

    “是，世子。”薛志雄十分恭敬地朝赵晟鞠躬，“之前一直有耳目在旁，所以有话也不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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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选择
    薛志强前脚刚走，阿二后脚就进了内帐，一眼瞧见晕倒在地的阿大，也被惊了一下:“没想到世子还是不懂怜香惜玉啊。”

    赵晟还在纳闷阿二怎么会说汉话，放眼望去，原来是乌雅！

    “你怎么又混进来了”赵晟皱眉道。

    “我是来救你来了呀！”乌雅看到香炉里的迷香，秀眉微蹙，“这是西域的迷香！你怎么也有这东西在。难道你想”看到晕倒在地的阿大，乌雅不得不联想到了龌龊的场景。这样一来，赵晟的道德优势也荡然无存了……

    “这是薛志强干的！跟我没关系啊！”赵晟连忙举手示意自己是无辜的。然而掀开被子，他穿的还是睡衣，似乎更加做实了乌雅的猜测。

    “算了，反正你是贵人。想要什么还不是就要什么，我们这等下人，生来就是服饰你们的。”乌雅越说声音越轻，“不说别的了，今天我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溜出来，可不是和你闲聊的。”

    赵晟心里暗暗腹诽也不知是谁开始闲聊的……

    “你知道吗赫连天奴真的打算南下中原了！”乌雅认真的说道，“战端一开，会有更多的族人和徐人家破人亡的！”

    “那又如何，我手无寸铁，难道还能制止他不成”赵晟半开玩笑半无奈的说道，“更何况，那和你有什么关系如今你锦衣玉食，在赫连天奴身边，又不愁家破人亡。”

    “不管你信不信，云中城的样子真的不是我想要的，”乌雅听了赵晟的话，羞愧难当，低下了头道:“就算我错了，可现在我要阻止一场更大的悲剧发生。你愿意帮助我吗”

    “帮你我一个囚犯怎么帮你”

    “杀了赫连天奴！”乌雅坚定的语气不像是开玩笑，却把赵晟吓了一跳。

    “你知道吗我已经……已经被赫连天奴赐给了大祭司，听说各部落进贡给他的女人没有一个活过半年的。我迟早会死在他的手里的！”乌雅急道。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你自己啊。”赵晟心里暗暗道。

    “如果能杀了赫连天奴让赫连多杰接位，大祭司没了人撑腰。我也能活下来！”

    “可昨天晚上我看赫连多杰也挺迷信的，对大祭司也是毕恭毕敬。他能听你的”赵晟问道。

    “……赫连多杰这人及其好色”说到这话，乌雅的一张笑脸红成了苹果，“他没把我送给野利桑多之前就几次想把我占为己有。”

    “后来，赫连天奴又横刀把我截下，他对赫连天奴更是不满。最重要的，野利布哈兄弟会拍马屁，越来越得赫连天奴的欢心，近年来越发有和他平起平坐的架势。”

    “那他就敢杀赫连天奴吗”赵晟冷哼一声，还是不敢相信乌雅的话。

    “我就问你想不想回中原如果你甘心做赫连天奴的走狗，如果你铁了心和我恩断义绝，那就当我前面白说。”乌雅见赵晟也是始终不敢信自己，绷起一张小脸生气起来。

    “我不是……那你就好好说说你的计划。”赵晟现在也不敢得罪她，只能将就着安抚道。

    “薛敬之会在三天后离开王帐，届时侍卫队长沮渠次仁也会跟着一起去中原。这是赫连天奴手下最勇猛的战士，没了他，我们就能行动了！”乌雅凑上前，附着赵晟的耳朵细细道来。

    赵晟的鼻孔里传来阵阵香味，心猿意马之下哪里还听的进后面的。乌雅急的又拍醒了赵晟，“我说的你在听吗到时候，我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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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反间
    “知道了，我这就去。”薛志强应付了一声，又嘱托薛敬之几句，就匆匆出去了。

    三天后的深夜，赵晟盘坐在榻上，身前的阿大斜躺在地上，再次被他迷晕。而账外的阿二到阿五几个没心没肺的丫鬟则早就进入了梦乡。

    这几日虽然薛志强和赫连天奴轮番上阵劝说，赵晟却开始装疯卖傻起来，虽然态度很好，但推三阻四的不再公开露面。对于乌雅和薛氏叔侄的说法，他始终不能下定决心信任何一方。但是今夜，他必须作出抉择，因为明天薛敬之就要上路回中原了。

    帐外欢呼连连，右贤王王帐的近卫们要欢送沮渠次仁前往中原，都在举行宴会大吃大喝。

    到了子时，梆子刚响了一下，门口的卫队就被撤走了。这是乌雅计划里的第一步，乘着匈军的卫队们都去给沮渠次仁送行，赵晟迅速溜出了营帐，悄悄赶往祭棚。

    连日来赵晟的态度让赫连天奴渐渐放松了警惕，门口的守卫也逐渐不那么严格，就连往来的人和物都不再检查，整个右贤王的部落也充满了轻松的气氛。赵晟一路潜行，居然没有碰到巡逻的士兵。

    “啪啪”，赵晟来到祭棚外，轻轻拍了两下手，从帐中也随即传来对应的暗号。

    “快进来，”乌雅从帐中出来，拉起赵晟的手就往里走，“你怎么才来，再晚些赫连多杰就要到了！”

    “我不得等门口的侍卫走了才能出来吗我……”下半句还没说完，赵晟就被乌雅捂住了嘴巴。

    “别说了，待会你在供桌后面看着就行了。”乌雅看着赵晟欲言又止，仿佛这是两人最后一面一般。

    “你既然……干脆也和我一起走吧。立了这么大的功劳，我能保你在中原和乌塔卡无忧的生活。”赵晟也紧紧握住了乌雅的手。

    “不用了，”提到弟弟，乌雅明亮的双眼里蒙上了一层灰尘，“你好好把他抚养长大就行，我这种下贱的奴婢不能拖累你你一个亲王世子。”

    “不过，谢谢你，”乌雅动情地感慨道，“谢谢你相信我。”

    “乌雅乌雅”赵晟刚想说话，可赫连多杰已经在帐外偷偷地喊着乌雅的名字。

    乌雅连忙把赵晟推进供桌后的阴影里，一边又把赫连多杰拉进帐中强做欢颜。两人有说有笑，就好像热恋中的情人一般。眼看着赫连多杰已经色令智昏，开始动手动脚起来，赵晟却只能强按怒火，躲在后面当缩头乌龟。

    “嘶啦”，赫连多杰已经急不可耐，一把撕扯开乌雅的外袍。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祭棚外响起了大祭司的声音。

    赵晟的匈语不过是个二把刀，隐约之际更是听不大清什么。不过大祭司和手下其他祭祀打完招呼，一个人进帐的脚步声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赫连多杰也不是傻子，听到大祭司要撞破他的好事，也连忙想找地方躲起来。可乌雅好容易引他上钩，哪能容他逃走。只听得她娇呼一声，正好把大祭司给惊到了。

    大祭司快步冲进内帐，只见赫连多杰正像没头苍蝇似的找地方乱窜。而另一边，乌雅则坐在地下低声抽泣，身上衣衫不整，上衣甚至被撕开一个口子，还露出了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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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生间
    可轮到赵晟的时候就傻了眼，他可没法正大光明的走进去。不过今夜是送行沮渠次仁，守卫赫连天奴的卫兵也不会很多。赵晟绕到后方，果然一个卫兵也没有。

    顺着搭建帐篷的木柱攀援而上，赵晟悄悄的爬到了帐篷正中央的顶端，又顺着正中的木柱爬进了帐篷里面的横梁上，这里正是没人关心到的死角。往下望去，帐中的情形一览无余。

    帐中温暖如春，炉中的碳火噼啪作响。在内帐和外帐之间还隔着一架高大的屏风，把内帐仅有的光源也隔绝开来。摇曳的昏暗烛影下，帐中只有薛志强和赫连天奴两人相对而坐，面前各有一盘烤肉和美酒。

    “薛志强，你侄儿明天就要走了，可赵晟还没答应和我们合作。你说，还有必要走吗”赫连天奴把玩着手里的小刀，漫不经心的说道。

    “天奴王，这些天我的努力你也都看到了。我就差没把心挖出来给他看了。这小贼恁得太精！”

    见薛志强一副忠肝义胆的表情，赫连天奴笑意更浓，也不知是满意还是嘲笑，“呵呵，可是彭措越打越近。耽误了战事，你担待的起吗”

    薛志强老脸一红，争辩道:“可是如果我侄儿不回去，又怎么给我们当内应呢”

    赫连天奴摇摇手指，“不是‘我们’，是我。‘我们’的前提是你能说服赵晟。没有他这杆旗号，我们是不可能打得进中原的。”

    “可是没有内应，一样打不进中原啊”

    “你也是中原人，中原的情形你还不了解吗”赫连天奴擦擦手上的油，顺手把小刀插在烤肉上，接着说道:“徐皇年纪渐大，可子嗣只有一个。诸皇亲经过上百年的厮杀，就只剩下秦王一脉。要想打着反徐的旗号，就只有利用这个赵晟。”

    “有了他，再加上兵威，那些中原人才有理由投降我们。不然你以为就凭我们草原这些兵力就能统一中原吗”

    薛志强被赫连天奴说的一阵脸红耳热，连忙喝了几杯酒加以掩饰。赵晟放眼看去，只见屏风后人影绰绰，屏风角一不小心露出的一双女鞋正是乌雅的鞋子！

    赵晟压抑住冲动，继续默不作声地看下去。

    “最起码他现在也没有看破我。天奴王您完全可以先蒙蔽他，对外则宣称赵晟已经决意和咱们大匈国联盟。到时候骑虎难下，赵晟不反也得反了！”薛志强眼珠一转，又想出一条理由来。

    “你还不知道吧秦王赵翮已经是奄奄一息，病入膏肓了！”赫连天奴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薛志强赶紧自觉的替他满上。

    “现在的朝廷，有没有秦王都没什么区别了，”薛志强说道，“我在云中这几年接到的邸报上都是江太师和胡太傅在相互斗法。秦王被软禁了两年多，和死人也没什么分别了！”

    听到父亲的消息，赵晟心中咯噔一下。他虽然想过诸多可能，但万万没想到父亲竟然病重，还病入膏肓！这下更加坚定了他回中原的决心。

    “所以要不要干脆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他就说他父亲这般惨状全是拜朝廷所赐”薛志强试探着问道。

    “可以，你尽管试。我要提醒你的事，我们当初的约定是什么时候劝降了赵晟，什么时候我就放你侄子回中原。”赫连天奴冷淡的答道。

    薛志强面如土色，试探着问道:“天奴王，就不能让我侄子先走吗”

    见天奴王毫不犹豫地摇头拒绝，薛志强面生绝望。

    可就在此时，百般无赖的赫连天奴陡然发现屏风后面有人，还是个女人！

    “谁”赫连天奴立刻起身喝问道。



第五十三章 死间
    方才还是联手的二人瞬间又扭打在一起。乌雅乘势悄悄躲在了一边。

    薛志强虽然也是军人，但和赫连多杰比起来，还是差了不少。因为体型相差悬殊，薛志强不敢正面硬来，可如果叫喊起来，那些匈人卫兵肯定信赫连多杰而不会信一个降将的话。

    那边赫连多杰也怕引来侍卫，到时候自己也是百口莫辩。于是，两人诡异地围绕着赫连天奴的尸体展开了无声的搏斗。

    赫连多杰身高马大，体格魁梧，胜在年轻力大。他几次想凭借身材上的优势压倒薛志强，一旦近身贴住对方，自己力量上的优势就会发挥出来。

    薛志强虽然年纪大，但是搏斗经验却也不少，加之手持小刀让对方不敢过于近身，一时间也倒没落于下风。可忌惮于赫连多杰的力量，薛志强只能不停地躲闪，以保持一定的距离。

    见两人陷入了僵局，赵晟心动不已。他悄悄地从怀中也摸出一把切肉的小刀，想居高临下偷袭一个人。可暮然间看到角落里的乌雅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赵晟又只能按耐住。

    薛志强知道自己年纪大，久战对自己不利，于是开始试探着主动出击。只要刺中对方一下，自己便能获得优势。可赫连多杰也知道赤手空拳对自己不利，抄起一只铜酒杯就朝薛志强砸去。

    薛志强躲避不及，只能用手遮挡。可赫连多杰身边的酒杯肉盘却不少，雨点似的砸过来让他难以招架。情急之下，薛志强发了狠心，举起小刀一个滚地就朝赫连多杰刺去。

    赫连多杰嘿嘿一声冷笑，心想来的正好。他举起一座木制的矮几，挡住薛志强的来路，等他侧身闪开之际，又把矮几横劈过去，正中薛志强的腰间。

    薛志强一口血喷在帐帘上，倒地不起。赫连多杰一击奏效得意忘形，刚要上前，薛志强突然暴起，紧握小刀捅向赫连多杰。

    赫连多杰不防有变，虽然他反应也很快，迅速扭过身子想避开。但薛志强用尽全力，来势极猛。最后还是一刀划破了赫连多杰的右腹部。

    一刀击中，形势立刻倒转。虽然刀小不至于毙命，但腹部流血受伤，赫连多杰动作就不再那么灵活了。在薛志强疯狂的攻击下，他步步败退，眼看就要退无可退了，赫连多杰发起狠来，暴吼一声，夺路而逃。

    薛志强见他要惊动外面的人，连忙挥刀砍去。赫连多杰慌乱之下，左臂又被划破，倒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你也有今日！嘿嘿！”薛志强看赫连多杰倒在地下无助而惊恐的眼神，激动之下也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你因为美女，杀了右贤王，你的族叔。这些匈人恐怕就再也容不得你了吧！”薛志强慢慢把气喘匀，转头看了一眼乌雅，仿佛已经是到手的美餐一样舔了舔嘴，“这就送你上路吧。”

    可说完，薛志强忽然觉得背后一阵风起。他急忙扭头看去，只见赵晟手持切肉刀，带着一阵风从天而降。薛志强被震撼之余，身体已经完全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他刺中了自己的心脏。

    “你……”没来得及说出第二个字，薛志强就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轰”，第二具尸体倒在地上。赫连多杰惊恐的看着赵晟，这个曾经在三年前就交过手的敌人如今掌握着他的命运，叫他如何能镇定下来。

    “别杀他！”躲在一旁的乌雅这时从床榻后爬了出来，抓住赵晟的手道，“现在只有他能掌握住王帐的兵，也只有他能笼络



第五十四章 殿陛
    果然，在发现了赫连天奴和大祭司接连暴亡之后，赫连多杰把族人的怒火导向了野利布哈送来的薛志强身上。而另一边的野利布哈兄弟也不甘示弱，拉拢了一批平日敢怒不敢言的羌人部落，公开和赫连多杰分庭抗礼起来。

    令人惊讶的是，虽然薛志强身死，但薛敬之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获得了赫连多杰的信任。不但没有被杀，反而位列上宾，颇得赫连多杰信任。

    在西匈迅速分裂以后，野利彭措也迅速声明支持同为羌人的野利布哈。在双重打击之下，赫连多杰也不得不选择和式微的野利桑多合作抵抗彭措的侵蚀。刚刚被统一的河套草原重新陷入了分裂。

    长安西宜春宫

    初秋的黄昏已经渐有寒意，人们都穿起了秋衣。

    位于长安以西的宜春宫是御赐的秦王别苑，宫里更是寒意逼人，虽然四处都燃起了炭盆，但仍然挡不住瘆人的萧索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