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泪美人
作者:留辛
她,生来就是一个无泪的美人。胸中之气无法纾解,所以五内郁结。正如神医所说,只有经历大悲大恸,才能逼出泪来。去哪里经历这大悲?一夜梦回,深宫独留心碎。时过境迁,那时的深情还能否换回笑颜?
无泪美人 引子
她,生来就是一个无泪的美人。
华城三月,柳梢微绿,清甜的空气溢满胸腔。安静的暖意在人群中肆虐。
小阿沅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刚出生就被不知是什么样一种怪病夺走了她哭泣的权利。无论多么伤心,都流不出半滴眼泪。也因为无法流泪,无法排解心中的郁结,气血凝滞,一病不起。
张氏在华城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夫妇两个没有生育,六年前在寺庙旁边见到这个可爱的小女孩,便抱回来,当做亲生女儿一般疼爱。早些年见她从不哭泣,只觉得是乖巧懂事,并未多想。但是小阿沅身子一直不是很好,每次生一场气,便要大病一场。为了女儿的身子,张家的下人从不敢过分惹这位小姐生气,唯恐她生一场病来,被老爷夫人责骂。
人间自有悲欢,怎是人力可以对抗。半月前,张夫人因为急病去世了。阿沅守在灵前,憋得眼眶通红,也流不出半滴眼泪。张夫人起灵那刻,她突然大叫一声,口鼻流出鲜血,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相传洛山上住着一位洛神医,医名遍天下,什么疑难杂症在他手中都能迎刃而解,但此人是出了名的性情古怪,只会救治投缘者,不投缘者拒之门外。不管此人有多么古怪,她都要去碰碰运气。于是张老爹毅然变卖了家产,遣散了丫鬟奴才,只身带着女儿前去求医。
父女二人在马车上摇摇晃晃大半月才到洛山脚下。老爹背着女儿,沿着崎岖不平的山路而上,到达了位于半山腰上的一处农家小院。
张老爹累的实在走不动了,小心翼翼地放下女儿,让她靠着院子的篱笆。抬起胳膊擦擦额头上的汗,走进院子说:“有人吗能否容老朽讨要一碗水喝”
“没有没有,走”主人口气很冲,并不想让他们进去。
张老爹默默走出院子扶起女儿,继续背在背上去找所谓洛神医的住处。
“等等”没有露面的主人发话了,张老爹喜极,连忙返回小院。
一个老翁从茅草屋中走出来,头发已经全白了,但是精神很好,走起路来也丝毫不显老态。
张老爹感激不尽,“多谢老人家了。”说罢端起桌上一碗水就要喝。正在这时,那位老者声如洪钟地一声顿喝:“还喝什么水还不赶快把孩子抱进来”
张老爹这下才明白过来这位老者就是洛神医,忙跪下叩头:“求神医救救我家小女吧。”
洛神医显然对这样的场面见得太多,没有多说什么,扶起他,简单地询问了病情,又诊了脉,叹了一口气,取来银针,拿起小阿沅的右手,在五个手指头上扎了银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把那些针取下来,五指手指头流出乌黑乌黑的血。随后又在头顶施了几针。小阿沅含糊中发出几声哼哼。很明显,她在痛。
“这是”张老爹不明白。
洛神医从容地收起银针:“不出半天,你家小女必定清醒。你大可放心。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这样的病,以银针刺指,流出淤血,可暂时缓解五内郁结之症。但是,这样不是长久之法。若三次之后,就算是我,也无计可施。我只可以银针减弱她愤怒伤心的程度,此后大多数的愤怒伤心事她只有微弱的伤心之感。直到她命中注定的劫数来到之时,才能将这禁锢一并解除。这才算是真正痊愈了。这是一个很长的过程,你有足够的耐心吗”
“求神医指点,什么样的劫数才能唤醒我家小女的眼泪”
“若想根治,须得经历大悲大恸,必定痛失所爱,在毁灭一切的悲痛中才能找回流泪的能力。”
“我可以护她一生周全,让她不必伤心。如果什么都失去才能痊愈,还有什么意义。”
“你能护她一时,你能护她一辈子吗她只有经历了绝望之后,她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啊那神医能否告诉我,到哪里才能经历大悲大恸”
洛神医轻抚胡须:“难道你不知道吗”
张老爹表情转向严肃,点了点头。
最是无情帝王家。洛神医的意思是要他把女儿送进宫去经历一番劫难。
他原本的意思是好好爱护女儿,让她一生都不会伤心,也就不会发病。但是他最终会离她而去,无法护她周全。
罢了罢了,送走吧。
又一阵车马劳顿,他们才回到家乡。正好是三年一次的选秀时节,本来名册上没有阿沅的名字,张老爹拿出大半积蓄给负责选秀的地方官,才给阿沅换得了一个秀女名额。
家乡人见小阿沅完好无损地回来了,看着也活泼了很多,都很高兴。同时都可惜好好的女儿,为什么要送进皇宫那样的地方。张家虽不是富甲一方,但也是小康之家,她可以一辈子不愁吃不愁穿。
张老爹心里满是苦涩。可是他必须遵照洛神医的方法而行。
不日后,小阿沅就和其他秀女一样,穿上浅粉色的服饰,坐船离开了家乡,驶向那注定水深火热的宫廷。张老爹站在岸边呆呆地矗立着,看着自己的女儿,忍不住地流下泪来。
阿沅站在船头上,她面色平静,脸上也没有伤离别之意,只是很平静地说:“爹,您回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说罢躬身行礼之后就转身进入船舱了。
水光粼粼,水面像丝绸一样凝滑,沿岸吹来潮潮的河风,多少人的思绪在飞。
水路不知走了多少天,换成马车,马车又行数天,一位年纪比较大的嬷嬷威严地喊叫她们整理好行装下车。
阿沅从马车里钻出来,整理好自己的发髻和身上的衣服配饰,站到地上。她抬起头,看着这个陌生的地方。红墙琉璃瓦,那时正值日落时刻,红墙琉璃瓦,金黄的太阳光投射在宫殿的一角,恢弘大气,令人叹服它的壮美,天家威严果真不可侵犯。轻轻的风吹起阿沅的头发,不染世俗的幼稚双眸打量周围的一切。
眼前所见就是,皇城。
无泪美人 相遇
成化年间,皇帝大开选秀,一大批秀女进入宫廷。训练完毕后,被分配到内廷诸司做活计或到各个宫伺候。
内廷司宽阔的院子里,全体宫女们敛神屏气地低头站着,风吹动帘子的声音也清晰可闻。坐在上面的妇人半倚在贵妃榻上。这是皇上的宠妃万贵妃,宠冠六宫,风头无两,浑身上下透露着成熟女人的风韵和犀利。
“本宫问你们,昨日本宫宫里丢失了一对琉璃樽,有人看见那贼人逃窜到你们这里来了。”说罢还抚了抚鬓角,喝了一口茶水,继续叫道:“陈司正。”
“奴婢在。”
“陈司正,本宫问你,若是秀女盗窃,该当何罪”
陈司正陪着笑:“自然是要按宫规处置。”
那万贵妃笑笑说:“如此,本宫就多谢陈司正了。来人,给本宫搜”
门外的太监们闻声而入,如狼似虎地冲进秀女们的房间,随意翻动。阿沅站在秀女中间,低着头,听着东西被拂下地碎裂的声音,每听到一身尖锐的脆响,她都感觉到隐隐的害怕。但是奇怪的是,这种感觉淡了很多,也没有从前一伤心发怒就头晕的感觉。
“本宫和你们同为女人,大家都是姐妹,所以大可不必害怕。待到找出凶手,本宫自会放你们回去。”
不知是什么物件打碎的声音传来,有一个秀女再也承受不住,忍不住颤抖起来。
贵妃娘娘邪魅一笑:“这位妹妹,何事如此惊慌啊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
这位小姐原来是中书令柳大人家的女儿,生的天姿国色,花容月貌。她战战索索的抬起头,被贵妃娘娘的眼神一扫,她又很快低下头去。
“中书令柳氏女,仪态欠佳,传本宫令,遣送回家,不可侍奉于御前。”
“贵妃娘娘,这不好吧”陈司正面露难色。
“怎么,本宫的话不好使吗需要去请一道圣旨过来吗”贵妃娘娘语气很是威严。
掌事姑姑们耳语了一番,还是觉得贵妃娘娘不能惹,叫了人来,把柳淑女带走了。
贵妃娘娘宫里的太监气喘嘘嘘地跑进来了:“娘娘,找到了,咱们宫里丢失的那对琉璃樽果然在这里。”阿沅用余光一瞄,高公公手里捧着的东西不是那对琉琉璃樽是什么
“哦本宫也想知道,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偷本宫的东西。”
“回娘娘,奴才是在李淑女的箱子里找到的。”
“李淑女是谁”娘娘声音放大了八度,杀气腾腾。
只听见扑通一声,有人重重的被人按跪在地上,李淑女不断申辩说:“不是奴婢干的,奴婢和这件事没有关系啊,一定是有人想陷害奴婢的,娘娘”
“那李淑女的意思是,本宫陷害你了本宫偷了自己宫里对的物件,私藏在你这里”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奴婢没有这个意思。”
“李淑女胆大包天,偷盗贵妃宫里的宝物,罪加一等,罚入杂役房做苦役。来人呐,带下去”陈司正厉声呵斥道。几个太监又来把李淑女拖走了。短短的时间里,拖走两名秀女,内廷司的气氛更加古怪了。
阿沅想起左边听到几位姐姐的谈话,说这个李淑女已经得到了陛下的青睐,侍寝也有几次了,她还悄悄地问过李淑女皇上对她如何,李淑女嘴角含笑,默默不语,但是他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一切。可是前几日才承宠,今日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是偶然吗一定不会是。贵妃娘娘一直深受宠爱,有谁敢去她哪里偷东西阿沅是这批秀女中间年纪最小的,当下也暂时不能成为皇上的后妃,但是皇上春秋鼎盛,贵妃娘娘也玉体康健,到三年后自己可以承宠的年纪,贵妃娘娘任然是宠冠后宫,那时自己岂不遭受万般算计
可是在这宫里,总是身不由己。
不多久,秀女训练就完毕了。念在阿沅年纪尚小,把她分去文渊阁内藏库的掌事姑姑纪姑姑那里去。三四个小宫女跟着指路的太监走了很远才到达了文渊阁。
“纪姑姑,那这些小宫女就交给您了。烦劳您调教这些个小孩吧。”
纪姑姑微微欠了欠身:“多谢公公,公公慢走。”阿沅偷偷看这位姑姑,只见姑姑生得小巧,瓜子脸,杏眼很有神韵,身材纤细,行如弱柳扶风。
纪姑姑回身,看到四名宫女规规矩矩地站在她面前,和颜悦色地说:“在我这里,你们都不必拘谨。这里的活计也不是很重,除了干你们的活,就歇着吧,只一点,守好本分,不得喧哗。”
众宫女称是。纪姑姑就不再理会他们,去做事了。
宫中生活非常不易,众姐妹也时有口角争吵。而情绪稳定,不喜不怒的阿沅很快就受到了纪姑姑的喜爱,被指为纪姑姑的贴身宫女。
阿沅随着姐妹们每天早早起身,跟随着纪姑姑。纪姑姑走着走着,突然说:“你们先走,我去去就来。”宫女们欠身行礼之后就继续往前走。
阿沅突然感到腹部一阵疼痛,向几位年纪稍长的宫女姐姐说明情况以后找到了公众的一处茅厕。匆匆解手后,一抬头,只见一个大大的牌匾映入眼帘:“安乐堂。”屋内仿佛有说话的声音。出于好奇,她把耳朵凑近门听。听着听着就听出一个大秘密。
屋内有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小孩貌似还没有吃早饭,轻声哭闹着。那女人一直柔声安抚着,好一会哭闹声才停止。这是又听到女人说:“你在这里乖乖地,母亲待会再来看你。”
这不是纪姑姑的声音吗
阿沅心下一惊,忙退后准备离开。不想却弄出动静来。
屋里的人非常充满挑衅地说:“是谁”
阿沅正想快步跑走,门在她身后打开。纪姑姑站在门口,看了她一眼,说:“你进来。”
她心里感觉自己一定是心惊肉跳,但是没有这样的情绪,只有一些不安。事到如今,他只好随着纪姑姑进来。
非常破旧的一间房子,正中间摆了一张小床,屋角还堆着一些杂物。床榻上坐着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孩子,身上穿着纪姑姑用不着的宫服,很大,不合身,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头发快要垂到大腿间,但是就算是这样凌乱不成体统的装扮也不能掩盖他身上的英俊之气。
那孩子显然怕人,呆呆地看着阿沅,也不说话,不着痕迹地向后退。
阿沅感觉到纪姑姑的眼神从脑后射来,心里又涌现出一股不安来,便在纪姑姑面前扑通一声跪下了,叩头道:“姑姑饶命,姑姑饶命。”
纪姑姑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你若能保守秘密,就继续在我身边,若不能,就死。”简单的话却最掷地有声。
阿沅心里又产生了隐隐约约的害怕,忙说:“奴婢不说,奴婢什么都没有看到。”
姑姑从袖口中掏出一粒黑色药丸,充满试探地问:你把这药丸吃下,我就相信你。”
阿沅又一次出现了不安之感,但还是接过药,欲一仰头吃下。纪姑姑却突然让她停下,把那药丸取回来。
她这下才说:“很好。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不方便的时候,我就不来为他送饭了。这项工作就交给你了。你要照顾好公子。”
说罢又朝着那个孩子说:这位姐姐你可以相信,母亲不方便过来的时候,会让她来的。”
说完这番话她就走了。留下阿沅和那个孩子沉默地对视。虽然那孩子眼里流露出的大部分是恐惧,但不知为何,阿沅看着毫无不爽之意。
她慢慢地向那张小床靠近,看着那个孩子。然后坐在床边,一个字一个字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阿,阿,阿佑,我叫阿佑。”那个孩子仍然是瑟瑟缩缩的,但是还是说出了他的名字。
不日阿沅就得到了姑姑的特许,可以不早起多睡一会,姐姐们都在私下里嘀咕着,阿沅也一笑置之,她知道,这和姑姑的慈心没有任何关系。
从那以后,阿沅就天天去给阿佑送饭,两人之间也渐渐熟悉起来,这样的熟悉是通过眼神交流实现的。但是时间一长,她觉得有什么不对。阿佑即使是在很高兴的情况下,也只是说出几个字,从不肯多说话。
无泪美人 谋划
“阿佑快吃饭吧,今天只有这些,姑姑把自己的饭食留出一大半给你了,小祖宗,算我求求你了,吃一口好不好”
阿佑阴沉着脸,任凭阿沅怎么哄都不理不睬,气呼呼地在一边坐着,也不说话。
“阿佑乖,阿佑最乖了,不吃会饿的。”
阿佑的情绪仿佛是愈演愈烈,暴躁地一扬手,一碗饭应声落地,菜汤洒的到处都是。
“不吃饿着”阿沅佯装生气,语气强硬地朝阿佑怒吼。
阿佑像是被吓到一样,哇哇大哭,任凭阿沅怎么哄,怎么训斥,就是不肯停止哭泣。
“吴娘娘近日身子不大好,连自己都自顾不暇,怎么还能给你送来好吃的呢”
废后吴娘娘时常送一些好吃的过来,比普通地宫女的饭食自是精美得多。他之所以这样哭闹,是因为他一直在等着吴娘娘送吃的过来。可是近半月来,吴娘娘就一直卧床不起。
阿沅听宫里的姐妹说,这位吴娘娘是因为整顿宫闱时得罪了万贵妃娘娘,被陛下废在冷宫里。看来贵妃娘娘这样厉害的人物,她可都惹不起。
正在出神之间,阿佑突然停止哭泣,呆呆地看着她,手在地上摸索,抓起滚落地上的馒头就要往嘴里塞。阿沅急忙制止他:“停算了,中午时候我把我的饭菜给你吧。”
给阿佑送饭后阿沅还要匆匆赶往文渊阁内藏库去帮助姑姑清点物件。走着走着,碰到万贵妃娘娘的轿辇,退到一边跪下,听到贵妃娘娘和她的随从急匆匆的过去,不知又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一个上午忙碌不休,等到阿沅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是午饭时间。她捶捶腰,小步跑着去膳房用午饭。她领了饭后就坐在一边安安静静地吃。忽然有几句谈话入耳:
“听说今日上午万贵妃娘娘查到有人私通。那不知死活的人还生下了孽种,不知贵妃娘娘抓到了没有。”
“按照贵妃娘娘的性子,抓到他们一定没有好下场。”
“谁说不是呢。”
“我听说啊,早上是娘娘的贴身宫女听到了啼哭,才去追查的。”
“好了好了,别说了,被姑姑听见就不好了。”
阿沅听到他们的谈话之后,顿时觉得心里隐隐担忧。放下饭就往外跑,也不管姐姐们的喊叫,一路朝着安乐堂冲去。
阿沅跑的满头大汗,脚下的路好长好长,似乎都没有尽头,好像过了好久才到了安乐堂。
安乐堂内一片狼藉,那张小床被推翻了,堆在屋角的那堆垃圾也被人踢散,搞得满屋子都是,灰尘无声地飞舞。
阿沅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感到了微微的焦急,阿佑去哪了真的是被贵妃娘娘抓走了吗好不容易结识的小伙伴竟然会这样就离开自己,她应该如何向姑姑交待啊。
不管如何,这件事应该早早禀报给姑姑。
又是一路狂奔才找到了姑姑。姑姑看到她的出现很是意外,转身带她进屋屏退左右。
阿沅又扑通一声跪下:“姑姑,大事不好了,阿佑不见了。”
姑姑顿时慌乱了:“你说什么出什么事了”
阿沅又磕了个头才说:“贵妃娘娘似乎发现了公子,公子不知道去哪里了,不知道是不是给娘娘抓走了。”
“啪”的一声,姑姑端在手上的茶杯掉到地上,摔成两半,她的话也带着些许哽咽的意思:“公子长这么大,从未离开过安乐堂,如果不是被抓到了,还能去哪呢”
阿沅一阵自责,低着头不说话。
姑姑也无力责怪阿沅,她跌跌撞撞地顶开门出去,不知道去哪里,也许是去向贵妃娘娘求情了。
阿沅也束手无策。自她来后,就没见到公子跨出那道门,即使强力镇定,也有一丝丝的心慌。在宫里漫无目的地乱走,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脑海里全是可怕的后果。走着走着到了御花园,有熟悉的哭泣声传来,于是她马上循声找去,果然在一个枯井中发现了担心了一整天的阿佑。
“阿佑,你怎么到这儿了”
“姐姐喜欢花。我采。姐姐不生气。”阿佑断断续续地说,举起手里不知道是什么名字的花。那花早已被他捏的不成样子。
阿沅心里深处一阵暖流,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她只是说了一句,他竟然如此在意。他没有离开过安乐堂,外面的世界对他来说,完全是个未知数。她无法想象,他是怎样克服心里巨大的恐惧,一路问路到御花园采了花,掉进枯井以后又是如何的害怕。看来,他是真的愿意相信她,愿意无条件地让她开心。
阿沅控制自己丰富的情绪,低声对阿佑说:“你就在这里不要出声,等我找人来救你,好吗”
阿佑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等到阿沅满心狂喜的跑回住处的时候,姑姑人不知道哪里去了。一直跟着姑姑的那个姐姐说姑姑去见贵妃娘娘了。阿沅暗呼:“不好”但是现在也不能多想,要赶快把阿佑从枯井里救出来。可是满屋的宫女姐姐,也不知道谁是可以相信的,谁是不可相信的,咬咬牙,找出一根绳子,反身就往御花园跑。
阿沅把绳子从进口扔下去,让阿佑拴在自己的腰上。阿佑系好后朝她点点头。
“现在,抓紧绳子,等我拉你上来。”
好在阿佑身子轻快,不管如何费力,阿沅还是把阿佑从那口枯井救出来了。阿佑刚刚爬上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阿沅拉着飞快的跑,阿佑只是随着阿沅的脚步,一步也不迟疑,不管她是去哪里,他都相信她。
等到二人气喘吁吁地跑回安乐堂,姑姑还没回来。阿沅只好先把阿佑藏在屋子里。
“敢问姐姐,姑姑去哪里了”
“姑姑应该是去见贵妃娘娘了,前几日贵妃娘娘还托姑姑寻找一本书呢,我见姑姑低着那本书出去了。”
阿沅心下惊呼:“不好”但是她不知道贵妃娘娘的永宁宫在哪个方位,只能干等着,一切都要等到姑姑回来再说。
一个半时辰后,姑姑回来了。淡漠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见她回来了,阿沅连忙迎上去,脸上的微笑很明显:“姑姑,公子回来了。”
只见姑姑深呼吸一口气,下达命令道:“小清,去请司礼监的怀恩公公和张敏公公。”
不一会,二位公公就披着斗篷,趁着夜色而来。
姑姑看了阿沅一眼,说:“你就在门外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是。”
他们进到屋子里,开始谈事。阿沅猜想一定是关系阿佑的事情,在门外竖起耳朵听着。
只听姑姑说:“阿佑可能是暴露了。今天我身边的一个宫女说贵妃娘娘打着抓的名头大肆搜捕小孩子,就在这个时候阿佑不见了,我觉得一定是被贵妃娘娘抓住了。于是我就趁着去给娘娘松鼠的由头去探她的口风,贵妃娘娘竟没有抓到阿佑,想来是阿佑刚好跑出去,让他扑了个空。但是娘娘应该是已经怀疑到我的身上了。娘娘是个疑心很重的人,相信没几天就会派人调查我。到那个时候阿佑一定会暴露的。所以特来请教二位大哥,求你们给我出个主意吧。”
不知道是谁说:“那我们只能把这件事情告诉陛下了。”
姑姑又说:“万贵妃娘娘那么厉害,伪造我与人的证据不是什么难事。甚至,还可以在滴血验亲的时候做点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