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国侯传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幽篁小筑
韩诺惟显然不是这种情况。
陶无天怎么也想不通,这个犯案时还不满十八岁的男孩,他的背后会有什么是值得南泽雨去挖掘的呢?
后来,陶无天在韩诺惟入狱后的第一个除夕夜,带着陶白荷前去探监。那次探监之行,让他确定了“韩诺惟是无辜的”这一事实。
于是,他终于坐不住了。但刑警的直觉,让他对这个案子不敢掉以轻心,思前想后,他决定以杨萧来做突破口。
在几次软磨硬泡之后,杨萧终于向他透露了一个信息:韩诺惟案件的笔录包含两部分,一部分是南泽雨提交的原始件,另一部分则是杨萧当场写下的审讯记录。
南泽雨提交的原始件,杨萧只见过一次。在他的记忆中,原始件里面是南泽雨写下的问题,以及韩诺惟的回答。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次审讯并不完善,但南泽雨是杨萧的师父,他也不好指责师父做的不妥。
“杨萧写的审讯记录呢?”万国侯迫不及待地问道。
“丢了。”
万国侯用右手的手背撑住了下巴,他的表情看不出悲喜。
“按理来说,杨萧的记录是必须要归档入库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我查询的时候,却发现他并没有登记。”陶无天长叹一声,“现在想想,多半是南泽雨动的手脚。”
杨萧的记录虽然丢了,但韩诺惟的原始笔录还保存着。陶无天左思右想,最后决定冒险一次,找韩诺惟的笔录来看看。
但就在他下定决心的那天,杨萧却主动来找他了。
万国侯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两人的回忆,他做了个手势,让陶无天稍等,接着走出房间,接通了电话,“拿到结果了?好,给我发邮件吧。”
挂掉电话后,万国侯屏气凝神地看着手机屏幕,他等待的每一秒,都是令人心碎的煎熬。
直到跳出“您有一封新邮件”的推送,他便急忙点开了。
万国侯传 第一百二十章 一件礼物
在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陶无天深呼吸了一口气,说道:“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我赶紧打杨萧的手机,但是怎么都打不通,我慌了,就赶紧开着车去找他。我还记得,杨萧跟我说,他跟韩孟昶约在韩城中心医院附近的一个露天停车场见面。我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停车场,我一眼就看到了杨萧的车,我来不及锁车,冲下去大喊,想叫他回来。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直觉告诉我,要完蛋了,要出事了!”
陶无天的手剧烈地颤抖了起来,他抖得是如此厉害,就像是得了“帕金森氏症”一般,鱼竿也随之掉落到了水里。
细细的鱼竿在水面上静静地漂浮着,如同一具没有生气的尸体。几片不知何处飘落的树叶游到了它的身边,就像是在为它祭奠。
“然后,您刚冲到杨萧的车旁边,就发生了爆炸。杨萧和韩孟昶被当场炸死,您则失去了双腿。”万国侯说道,“当然,这是我推测的。”
陶无天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你推测的没错。”因为痛苦,他脸上的皱纹显得更深了,仿佛是斧凿刀刻的一般。
“警方的调查结论是,韩孟昶有意安排,自杀式报复警察。”万国侯的眼中带着一丝隐约的嘲弄,“对吧?”
陶无天沉重地点了点头。
“然而,您心里很清楚,这不是自杀,是谋杀。凶手,就是南泽雨,对吗?”万国侯步步紧逼地问道。
陶无天神色一凛,“我怎么都没有想到,南泽雨居然悄悄监视了韩孟昶。在韩孟昶打电话给杨萧的时候,他大概就起了杀心了。”
万国侯想起自己在狱中向隋青柳借用电话的情形,或许,正是因为他那通电话,才间接将父亲引向了死亡之路。他垂下了眼帘,他的心在怒吼哀号,但脸上却只是苍白了一些,他原本的肤色就很白,这使得他的情绪变化不容易被看出来。
大概是他隐藏得实在太好,以至于陶无天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悲伤。
“县局的两个警察都受到了牵连,还一死一伤,这案子原本是要闹得很大的。但南泽雨也真有本事,硬是安排人转移了视线,将罪责都推到了韩孟昶的头上!他们也不动脑筋想想,韩孟昶作为一个普通的政治老师,怎么可能弄到那些炸弹?”陶无天疲倦地叹了口气,“我成了残废,当然没有办法再工作,大哥就给我办了手续,让我在家里修养。”
“最开始几年,我是不服气的,天天都在想怎么弄倒南泽雨。”陶无天看着河对岸的杨柳,发着呆,“后来,姣姣一天天长大,我的心气也就没那么大了。不管怎么说,他是姣姣的爹,而且,他对姣姣真的挺好。”
“但您还是很讨厌南厅长。”万国侯淡淡地说,“不然您也不会搬进善家。”
“我搬走,是因为实在不想继续看着他把大哥耍得团团转。我也劝过大哥,但没什么用。我真不明白,他究竟给大哥喝了什么迷魂汤,竟能让大哥对他言听计从?”
“让我猜猜。”万国侯说,“大概,是从南厅长追求南夫人开始的?”
陶无天困惑地扬起了眉毛,“是吗?那得是02年9月了,大概是9月初?我有点记不清了。反正,那会儿他挺殷勤的,好像经常给白荷送名牌化妆品之类的,大哥为此没少夸他用心。”
万国侯在心中一阵冷笑,看来,陶白荷和南泽雨认识没多久就“滚”到一起去了。他此时已经冷静了许多,不再像几天前那样愤怒,但一种荒谬恶心的感觉还是令他不怎么舒服。
陶无天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句不合适的话,他尴尬地看了看万国侯,又赶紧说道,“你能帮我捡一下鱼竿吗?”
万国侯弯下腰,将还没漂走的鱼竿捞了起来,递给了陶无天,“既然毫无收获,不如去别处转转?”
陶无天想了想,“也好,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一条鱼都没上钩。”
万国侯将鱼竿收好,放进陶无天腿上的杂物袋中,再从地上提起空空如也的折叠桶,“您要是想装满这一桶,还不如去我家里钓来得快呢。”
“算了。”陶无天从他手里接过桶,慢慢地一层层叠起来收好,“我就当今天做了回姜太公吧。”
万国侯微微一笑,知道对方是在讽刺自己。他没有生气,而是慢悠悠地推着陶无天的轮椅,“让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吧,您说,您不知道您的兄长为什么那样顺从南厅长?”
“嗯。”
“很简单。发自肺腑的喜爱、逼不得已的胁迫、利益一致的合作,这三种可能性当中的一种,或者多种的混合。”万国侯说道,“您觉得呢?”
陶无天似乎打了个寒颤,“我希望是第一种。”
“您是在逃避吗?”
这尖锐的提问几乎要让陶无天喘不过气来了,他本能地收紧了下巴,然后怒气冲冲地反问道,“换成是你,又能做些什么?让白荷离婚吗?让姣姣这样小就变成没爹的孩子吗?”
万国侯耸耸肩,“我并没有说您不能逃避。”
陶无天气得不轻,干脆不说话了。
两人沉默了一阵之后,陶无天的气似乎消了一点儿,“在这里停一下。”他说道,“你看到那儿的亭子了吗?”他伸手指向不远处。“带我过去吧,我喜欢那儿。”
这间亭子位于小河的拐角处,四面通风,看起来凉爽又雅致。
“我老了,也没有斗志了。除了姣姣,我也没有什么牵挂了。”陶无天摸着亭子的圆柱,说道,“假如不是你出现,很多事情,我是打算带到坟墓里去的。”
“可惜,我出现了。”万国侯走到陶无天对面,然后解开外套的纽扣,在亭子里的石凳上坐了下来。“有些事情,您不想说,就不要勉强。”他平静地说,“反正,您不说,我早晚也能查到。耐心,是我最不欠缺的品质。”
他那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孔,和一身纯黑色的西装,不知怎地令陶无天油然而生出一种恐惧,仿佛对面坐着的是一个死神。
“我也没有想瞒你。”陶无天苦笑了一下,“我知道的,基本上都告诉你了,除了两样东西以外。”
万国侯眨了眨眼,示意对方继续。
“第一,我前面说了,南泽雨偷偷监视着韩孟昶,这事让我非常纳闷。大哥家出事那天,韩孟昶在医院陪他老婆,跟案子根本就扯不上什么关系。后来,我才发现,其实在案件发生后没几天,南泽雨就开始监视韩孟昶了。韩孟昶身上有什么值得南泽雨这样重视?难道他认为是韩孟昶指使韩诺惟杀人放火的吗?”
陶无天的疑问,万国侯并没有为之解答。万国侯当然清楚南泽雨这样做的原因,因为在经过医院的简单试探后,南泽雨就放弃了将他作为重要突破口的打算。毕竟,85年3月的时候,他才出生没多久,南泽雨很可能将韩孟昶当成了知道汉诺威家族宝藏下落的关键人物。说不定,在监视之余,南泽雨早就问过韩孟昶有关七色珀在哪里之类的事情了。
万国侯越想越心痛,他几乎没有勇气再往下细想。
“第二,我后来放弃了追踪,不仅仅是因为我变成了残废,也不仅仅是因为姣姣。”陶无天自嘲地笑了一下,“在汽车爆炸发生后,我不得不长期留在家里,哪儿也去不了。慢慢地,我发现南泽雨和大哥之间的关系,跟一般的翁婿不太一样。他们经常在书房密谈,而且总是关着门;南泽雨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出国‘考察’,去的国家主要是霓虹国;在大哥的视力急剧下降以后,南泽雨找来的眼科医生也是霓虹国人。”
陶无天说到这里时,语速加快了许多,显然是极为激动。
“就算他们跟霓虹国人来往密切,又怎样?”
陶无天大喘了一口气,“85年的时候,老三死于那起灭门惨案,当时,有线索指向了霓虹国人。”他的眼睛渐渐变红,但不是因为流泪,而是因为急速充血。
“我真想不通,霓虹国人为什么要千里迢迢跑来韩城杀掉一家开琥珀店的人?”陶无天舔了一下略显得干燥的嘴唇,“抢劫?这成本也太高了;寻仇?莫乌斯一家和霓虹国人有什么仇?最重要的是,老三为什么会死在这次屠杀当中?”
万国侯欲言又止,而老刑警正沉湎于痛苦的回忆中,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
“当我发现大哥和南泽雨的关系非同一般,而且还和霓虹国人走得很近的时候,我突然失去了继续往下追查的勇气。”陶无天低下了头,声音也低沉了许多。
“因为你已经失去了一个兄弟,不能再失去另一个了。”万国侯轻描淡写地说道,“人之常情,我明白。”
陶无天猛然抬起头,“不,你不明白!”
万国侯站了起来,他一边扣上外套的纽扣,一边说道:“您误会了。我是说我明白人之常情,不是说我明白您的感情。”
他向前走了两步,“同理,我的感情,您也不会明白。”
他的语气很轻,但眼神却肃杀冷酷,犹如一匹在寒风过境的荒原上孤单伫立着的白狼。
陶无天转过头去,似乎不想再面对他,“我累了,推我回房间吧。”
回到房间之后,陶无天要求万国侯关上房门,接着,他滑动轮椅,来到了衣柜前。
“这柜子上面,有个装棉被的袋子,你把它拿下来。打开袋子,在最底下,有个夹层,里面的东西,拿给我。”
万国侯很快就找到了那件东西,是一个本子,尺寸大概和5.5寸的手机差不多。他忍住了翻开看看的冲动,将它递给了陶无天。
陶无天接过本子,神情凝重。他抓着这个本子,就好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我想用它,来跟你交换一个承诺。”
“我想,我大概知道你的意思。”万国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不能给您十二万分的保证,因为具体的执行人并不是我。”
“但你总能留她一命吧?”陶无天微微仰着头。他见万国侯不语,又连忙强调说,“我还有一件礼物给你,不过现在不能给你看,得过几个月。”
“我对礼物并不感兴趣。”万国侯神色复杂,“同时,我想说,我没有残忍到要杀死一个孩子的地步。”
“那我就当你是答应了。”陶无天盯着万国侯的面孔,不想错过任何细微的表情变化。
陶无天翻开本子,然后将它翻了个面,正对着万国侯。
万国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快速浏览了一遍。接着,他从陶无天手里抽走了本子,然后走到沙发边上坐了下来。在本子被抽走的那一瞬间,陶无天那纠结的表情,就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运气。
“9月13日,也就是火灾发生时,晚上9点,你在陶无法家,对吗?”
“是。”
“那么晚了,你去他家,是不是为了偷东西?”
“是。”
“你怎么做到骗陶白荷给你开门的?”
“老板交代我抛光一批琥珀,我给他送过去。”
“你没找到值钱的琥珀,就放了把火。放火时,陶白荷和你在一起吗?”
“不。”
“除了陶白荷,你在陶家还看到了谁?”
“林妈。”
“你强奸陶白荷被林妈看到了,你想过饶林妈一命吗?”
“不。”
“你舍不得杀陶白荷,却舍得杀林妈?”
“是。”
“你母亲得了癌症,治疗很烧钱,你偷窃是不是为了给她治病?”
“再多钱,也得治。”
“你一开始就计划要强奸陶白荷吗?”
“是。”
“你年纪轻轻,只因盗窃不成,就放火、强奸、杀人,你怎么能这样冷酷?”
“天生如此。”
万国侯看着两排截然不同的字迹,在心里暗暗感叹:爷爷,您的推测是多么的准确!
除了个别句子的措辞不同外,其他基本和莫傲骨分析的差不多。
“我很好奇,您是如何拿到手的?”
陶无天犹豫了一下,“我偷的,从档案室。”他迎着万国侯惊奇的目光,“就在我和杨萧喝完酒的第二天。”
万国侯传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一心为公
陶无天最初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南泽雨有问题,那就找到他的罪证,揭发他。
杨萧对南泽雨怀着崇拜、钦佩的感情,陶无天则不然,他也没有那种得罪了南泽雨就会混不下去的后顾之忧。
杨萧借着酒意,将他所知道的内情对陶无天和盘托出。但当时,他手里并没有任何直接的对南泽雨不利的证据,于是,陶无天便想到了去档案室看看。
陶无天外形粗犷,内心却很细腻。第二天一早,他并没有着急行动,而是先打听了一番。他欣喜地发现,当天在档案管理办公室值班的人是老卞,心里立刻有了主意。
老卞并不老,其实他比陶无天还要小几岁,只是因为他皮肤极黑,又瘦又干,看上去像个历经风吹日晒的老农似的,所以大家都叫他“老卞”。
老卞进入县局后就一直负责档案管理。他和陶无天的关系还算不错,因为他曾经求陶无天帮忙给他老婆的户口办理过“农转非”,而陶无天恰好有个战友在人事局负责相关工作。陶无天看老卞是个实诚人,也就做了个顺水人情,帮了他一把。从那以后,老卞就一直对陶无天特别感激。
陶无天走进档案室,轻轻地敲了一下敞开着的门,“研究下一期彩票呢?”
老卞慌张地抬起头,“啊?”他看到来人是陶无天,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没有呢,陶科长又拿我开玩笑。”
陶无天走到他的桌子前面,“我看你头这么低,看得这么入迷,不是彩票,是什么?”
老卞苦笑了一下,“我在看考驾照的资料呢。”
陶无天之前已经听其他人提过此事,但他还是假装不知情地问道,“咦,你不是有驾照吗?”
“给我爱人看的。”老卞有点不好意思,“她跟人合伙开了个水果店,想学开车。陪练我是没问题,但她还是得考试。”他那黑黄的面孔上露出了无奈的表情,“我爱人文化程度不高,教啥都记不住。”
“嗐,这事啊。”陶无天大笑着说,“你找我啊。”
“我不好意思老是麻烦你。”老卞说的是心里话,他的脸似乎有点泛红。说完这句话,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站起来说道,“你快坐,我给你倒茶。”
“不用,不用。”陶无天连忙摆手,“我一会儿就走,就是过来看看你。”
“啊,这样啊。”老卞似乎松了口气,但又有点失望。
陶无天好笑地看着他:“你老婆考c照,对吧?”
“嗯呐,再高的她更考不过了。”
陶无天瞟了一眼档案室那紧闭的大门,“我忽然想起来,我要查个东西,你开门我看一眼。”
“陶科长要查什么?我来帮你吧。”老卞热情地说道。
“小东西,我也是突然想起来的。”陶无天漫不经心地说,“对了,你老婆报驾校没有?”
“还没有,正在发愁呢,我家里人帮忙联系了一个,不过要到下半年才能有空车了,排不上队。”
“这好办啊。”陶无天咧嘴一笑,“你等我会儿。”
他走到过道里,拨通了电话。一分钟后,他回到档案室,“老卞,解决了,电话号码我已经发信息给你了。”
“啊?”老卞仍然有些发懵。
“我给你老婆联系了个驾校,今天下午就能开始练。这个师傅人很不错,特别有耐心,他带的学员通过率很高的。”
老卞又惊又喜,他感激地站了起来,“陶科长……”
“小事。”陶无天拍了他一下,“还愣着干啥?快去找你老婆,早一天练,早一天学会!”
老卞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哦,忘记跟你说了,不收费。”说着,陶无天走到了门口,装作要离开的样子。
“这怎么行?”老卞慌了神,赶紧冲过去,“绝对不行!”
“哎,是不是不拿我当朋友啊?这点事情,就不要跟我磨磨唧唧了,好吧?”陶无天一脸不以为然,“倒是你,怎么还不出发啊?让人家师傅干等着不好吧?”
老卞一面不停地说着“谢谢”、“给你添麻烦了”之类的感激的话,一面开始收拾东西。
“哎,你先别锁门啊,我还没查东西呢。”陶无天看他着急要走,便赶紧说了一句。
“那……”老卞看看陶无天,又看看档案室。
“你把钥匙给我吧,我看完了就锁门。明天我来早点,钥匙还你就成。”陶无天走到老卞的办公桌旁,顺手摸了一下他桌上摆着的那盆文竹。
“呃……”老卞犹豫了一下,“不会有事吧?”
陶无天哭笑不得,“你还怕我偷那些破烂?”他撇撇嘴,“白送我都不稀罕的玩意儿。”
老卞想了几秒,“行,听你的。”他从钥匙串里取下档案室和办公室的钥匙,递给了陶无天,“明天一定要给我啊。”
“放心吧。”陶无天笑嘻嘻地推了对方一把。等老卞离开,他便迅速地反锁了办公室的门。
陶无天没费多大功夫就找到了韩诺惟的笔录。同杨萧描述的一样,笔录上果然是两种笔迹,还有韩诺惟的签名和手指印。
陶无天无法通过笔迹来断定南泽雨是什么时候将问题添加上去的,他思忖了一阵,将笔记本装进了口袋。
档案室的各种证据纸张浩如烟海,老卞很难发现其中少了个小本子,更不用说这还是一个已经结案的案子,通常情况下,是不会有人去翻阅检查相关的资料的。
陶无天悄悄地将这个小本子带出了档案室。他当时的计划是,先将本子藏起来,再去问杨萧是否还有其他的秘密。假如杨萧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他就找机会“敲打”一下南泽雨,反正他手里有罪证,不怕南泽雨不低头。
然而他没有想到,南泽雨先下手了。
事后,陶无天得到了市领导的慰问和表彰,甚至还莫名其妙地得了个“三等功”。但他心里清楚,那是因为韩孟昶被定性为凶残的歹徒,加上自己失去了双腿,才有此荣誉。
勋章被送来的那天,陶无天根本没有勇气去打开那个红色的小盒子。从他选择封存笔记本、保持沉默的那天开始,他的光荣正义的警官生涯就已经结束了。
万国侯静静地听陶无天诉说着往事,不时轻轻地抚摸笔记本的封面。
等到陶无天终于说累了时,他疲倦地叹了口气,“我曾经想过信教。”他看着万国侯,苦笑了一声,“但我后来放弃了,我这虚假的忏悔没什么意义。”
“假如您的忏悔来自灵魂深处,那就不会毫无意义。”万国侯说道,“即便得不到宽恕,但至少您没有欺骗自己的心。”
陶无天沉默了一会儿,“你不要再来看我了。”
万国侯诧异地扬起了眉毛,但并没有说话。
“我不想再见到你,就这么简单。”陶无天慢吞吞地说道。
“您不要我教您雕刻了吗?”
“不用了,我自己会琢磨。”陶无天的眼中有几分伤感,“再见到你,我很高兴,可也很难受。”
“您是个好警察。”万国侯站了起来,神色庄严地说,“一直都是。”
“可我算不上好人。”陶无天滑动着轮椅,移到了房门旁边,打开了门,“所以,我要请你出去了。”
万国侯将笔记本收进了西装的内袋,“好吧,那我就告辞了。”他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下了脚步,“您前面说的过几个月才能给我的礼物,我可不可以拒收?”
陶无天那张衰老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凄凉的微笑,“恐怕不能。”
猜你喜欢